“你其实,是和吴邪住一起,是不是。”黑眼镜垂着头,有条不紊地将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一块,“阿姨您吃。”
“不要拿苹果给我岔开话题。”
黑眼镜收回手,默默吃起了苹果。苹果吃了四分之三,他转头看着窗外,午后阳光正浓烈,即便隔着墨镜也照得他睁不开眼。
吴邪母亲叹了一口气,“你不用顾忌我,刚已经晕了一次,不至于再受刺激昏倒。”
被一下戳穿心事的黑眼镜,一个苹果吃得味同嚼蜡,拿纸巾擦完手,他将纸巾同苹果核一并丢进垃圾桶。双手交扣于膝盖,他像一个最听话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阿姨……想知道些什么。”
吴邪母亲开始长久地打量黑眼镜,细细回想这一两年来,她所目睹的吴邪与黑眼镜的相处。自己儿子对黑眼镜的关心是真心的,黑眼镜跟儿子的关系亲厚,也是毫无疑问的。笑容傻气的孩子在去年遭逢大变,便是现在看着也不是常有欢颜的模样。
去年同期,不正是那孩子失去母亲的时候么。到底可怜。
思虑至此,那份想到自己儿子和这孩子搞到一起的厌恶感渐渐平息。
“不用跟我藏着掖着了,从我问的第一件事说起吧。”她的声音柔下来。
“我跟他从……从大一就在一起了。”
女人一脸惊异,同时忍不住叹息,埋怨自己竟然这么晚才发现这两个小子的把柄。那避孕套,必然是他俩的杰作了。
黑眼镜也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浮起了不易觉察的笑容。
他们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与吴邪相爱相知相交,他很荣幸。
如今坦荡荡地在吴邪亲人面前讲了,他毫不羞愧,只是自豪,只是庆幸。
吴邪母亲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自然不能接受儿子同男人相恋。之前虽然千次万次的开吴邪笑话,而今当真发生,她心里反而如一团乱麻。她甚至很难想象到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两兄弟会相爱。甚至于,他们对彼此有性冲动。她不甚了解这两个孩子怎么能搞到一起,愈是思考愈是混乱。现在吴邪的伴侣又是她熟知的这个总是惹祸而又有些可怜的小伙子,看着便是一副与吴邪绝非良配的样子。再看这两个孩子的体型与平素的性格……自家儿子只怕是趋于黑眼镜的淫威才不得已与他在一起吧。她担心吴邪会不会在这小伙子这里吃了闷亏,可联想到黑眼镜身上的变故,她又莫名心软,放不出丝毫狠话。
“你……吴邪……嗯……”
黑眼镜抬起头,正对着她考究的眼神。闷头思考了一阵,他恍然大悟,骤然红了脸,“那个是他用的……一直是他用。”
两人都有些害臊。
她暗暗诧异自己儿子好本事的同时又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吴邪常年缺乏女友,如今有一个可以给他解决生理需求同时关系匪浅的朋友送上门来,让他有点,舍不得放手,因而被黑眼镜迷的五迷三道?若说吴邪是因为同情怜悯渐渐和黑眼镜走到了一起,那也应该是去年之后。可他们在大一……从生理角度来说,这就说得通了。
思及至此,她不免对黑眼镜的身体做了一番考量,她想不透自己的儿子为何会选择在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身上发泄欲望,又何谈那些年轻人一直标榜的爱呢。
“吴邪他,一直对你很好,我们都有目共睹。可是小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你们俩之间的情感,或许并不是……”
她闭了嘴,长吸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小齐,你是有本事的男孩子,阿姨一直很欣赏你。凭心而论,我们家吴邪不如你,也配不上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会有比吴邪对你好的人出现。你是讨姑娘喜欢的,不必死吊着吴邪不放。我和一穷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把你当我的另一个儿子看,自然希望你能事业飞黄腾达,家庭幸福美满。可你和吴邪是……不可能的啊。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呢。别让阿姨失望,好么。”
她看着黑眼镜渐渐低下的头,又想如果这孩子是个姑娘,给她来做儿媳……大概也是不想要的。黑眼镜是个好孩子,是个乖孩子。但她总是希望吴邪能找更好的。母亲死于谋杀,自己又因为打架退学,这样的人就算家务精通,人勤恳,也难保以后会干出什么荒唐事,吴邪为此遭了秧,就太不该了。
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恶婆婆心态,平素看着好的孩子,一旦与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沾了边,总能挑出万般差错。
千错万错最终融为了一点,为何他,偏偏是个男人呢。
黑眼镜听完吴邪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辩驳。他知道这是既定的结果。
她的话让他听了发酸。她说的没错,他确实遇到了对他很不错的,他也颇有好感的好姑娘们,离开吴邪,和她们顺顺当当发展,结果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搭伴过日子,跟谁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吴邪不同,吴邪是他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他整个人因为吴邪而改变,乃至新生。吴邪从少年时代一直伴随他至今,早已成为了出离于他身体存在的一部分,他们彼此以无形的线紧密相连,不可分离。某种程度而言,吴邪是他的唯一。
因而他只能沉默,只能微笑,只能站起身看着夕阳西沉,想到一年前的某一天雷雨大作,同样是医院,那个人将他死死抵在泥地上——
说着不找边际的甜言蜜语,说着他们的虚晃的爱与未来。
吴一穷不知不觉进了屋。他笑呵呵地将补品放到床头柜上,缓解了妻子与黑眼镜之间的尴尬气氛,问了几声妻子的状况后,吴一穷同黑眼镜寒暄,黑眼镜强打精神应对与吴一穷周旋。三个人在病房里其乐融融,各怀鬼胎。
吴一穷见妻子面有倦色,建议黑眼镜同他一起出屋。黑眼镜也不想打扰病人休养,欣欣然同意。待黑眼镜关好房门,吴一穷客客气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齐,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好么。”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感受到时间漫长好似度秒如年。第一次是他不堪回首的初夜,而第二次,便是这里了。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僵硬的跟在吴一穷身后,黑眼镜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这个男人去年同期在为他跑东跑西,低三下四不知求了多少教师领导,只求他们法外开恩,撤销他的退学处分。
吴一穷对他,有大恩。
而他黑眼镜从事的偏偏是强盗的勾当,掠夺了吴一穷生平最得意的杰作,打着淫贼的主意,干的是让他绝后的生意。
他们到了医院天台,夕阳余晖直直照射到他身上,黑眼镜抬手遮住了这刺眼的光芒。阳光照射下,他丝毫不觉温暖,料峭寒风一阵又一阵裹挟了他的身体,非要看他因为寒冷打起了哆嗦才肯罢休。
吴一穷眺望着远方,神情镇定。见黑眼镜整个人安安静静立在了他的眼前,他抚了抚眼镜,镇定自若的开了口,“刚才已经听见了你和内子的交谈。你和吴邪你们俩,在一起了,是么。”
黑眼镜像个犯错孩子一样低下了头,“是。”
在吴邪父母面前,他的爱情,毫无底气。
三十九、大厦将倾
听了黑眼镜的回答,吴一穷面色一缓,摆出一副老干部的架势。“我刚才在来的路上也在想,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是你和吴邪搞错了的。你们俩毕竟年轻。小齐,不是叔叔说的难听,我想你和吴邪或许并不太懂现在你俩感情的核心。”
黑眼镜抬起头,一脸迷茫。
“叔叔知道你苦,也知道吴邪对你而言,十分重要。可观来讲,以往吴邪对你的帮助很多,所以,你很感激他,这一点,说我的没错吧。”
“……没错。”
“吴邪他自己也是个傻小子,随便对别人付诸一点善意,便自以为是救世主了,其实这蠢蛋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不是我说,小齐,你……是不是有点,误把吴邪对你的好当成了爱情,或者说,你把对吴邪的回报,用彼此在一起的形式,来回报回去?”
黑眼镜傻了眼,“不……并不……”
随即他垂下了头。
吴一穷有些悲悯地看着他,“别的话叔叔不想多说,希望你能够分得清这里面的不同。我和吴邪他妈也算不上开明的人,你们俩现在都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的很,你又何必耽误在吴邪身上呢?她妈妈也说的没错,我们俩都把你当做我们的另一个儿子看,也希望你和吴邪未来都能有好的发展,各自安家立业娶妻生子,生活上相互帮衬,互相照拂,友谊能够持续一辈子。我知道你可能会想,像我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懂什么叫爱情。可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啊,我比你们还多了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看很多东西自然要比眼下的你们看的更为长远。生而为人,就要担负起一定的义务和责任,就像吴邪或许总有一天会结婚生子,一个正常家庭能给他在这个社会上带来的客观便利,你提供不了。你说你们俩现在在热恋期,可是热恋总会消磨总会殆尽,到那时,你又拿什么来维持?你们毕竟缺乏一种能够将彼此紧紧相连的羁绊实体。有朝一日你倦了你累了,又会不会觉得以前的这些年都是在蹉跎而自己再追求正常生活为时晚矣?我欣赏你们俩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希望你们之间的感情能够伴随终身,但我,并不期望,你们俩,因为现在的这段关系而……拖累了彼此。我的话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吴一穷转身下了楼,黑眼镜看着他的背影,嘴里犯苦。到底没有追上去。
吴一穷在某些方面并没有说错,他跟吴邪的感情,是有那么几分报恩的意图在的,吴邪对他的好激化了他的无限深情,因而他每天都比前一天要更爱吴邪几分。可若说感情全是感激,那又怎么可能。
当年那封情书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是吴邪先对他动的心。
可吴一穷说的维持……不去念及吴邪,单是自己面对这个花花世界,也控制不住为之吸引沉沦,自诩寡欲如他,尚不能抵制那些纷至沓来的诱惑,何谈吴邪呢。
黑眼镜浑浑噩噩出了医院,看着周边风景变换,面露苦涩。
他本以为暴露之后会引来一场大规模的争吵与殴打,然而并没有。阴差阳错同吴邪被隔离,他独自一人面对了吴邪的父母。他们和和气气斯斯文文,以四两拨千斤的力度将他的感情换了一个说法,再一针见血的剖析了往后他们可能面对的所有苦难不堪。轻轻巧巧将一切问题抛回来,还是文明的态度。
而黑眼镜却被这些沉重问题拖累的苦不堪言。
他们不见血光的结束了彼此的博弈,他无话可说,满盘皆输。
而今自己能做的,只能是暂且离开医院,远离是非,避免给孤身一人的吴邪造麻烦,避免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吴邪母亲带来新一份冲击,让局势更不容乐观。
吴邪回到病房,发?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种挥心盖滓桓鋈嗽诖采闲菹ⅲ⌒囊硪矶盼魍艘徽螅苁度さ拿挥刑崞鹣棺印N庑罢驹诖扒埃醋糯巴夥缇埃涣骋跤粼湍鹱懦龉竦母垢濉=鍪窍肓艘桓隹罚澈缶吞宋馊〉纳簟?br /> 吴三省和陈文锦到了。
吴三省夫妇到来,吴邪自然不能站在窗前发呆,不等母亲指使,吴邪勤快的为吴三省夫妇搬来椅子。吴三省瞅着自己媳妇傻乐,开始习惯性拉着神情恍惚的吴邪扯皮,“大侄子,你要有弟弟或妹妹了,知道不!”
看吴三省眉飞色舞的样子,吴邪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当然知道啊,我妈已经告诉我这事儿了。”
吴三省环着吴邪脑袋便往怀里搂,他看向吴邪母亲,语气埋怨,“嫂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告诉吴邪了,亏我还想让吴邪惊喜一下。不过吴邪你这傻小子,我也得说说你。怎么搞的,能让你妈在楼道里晕倒,送母亲下楼这种事都懒的动,往后还能有出息?也就是她现在没事,这要是有一点耽误的,你看我现在不打死你。”
吴三省的武力值的恐怖,吴邪幼时深有体会。他惯性一缩,贼兮兮蹲到陈文锦身后,“老师,你看这个社会大流氓,他要揍我。”陈文锦哈哈大笑,摸摸吴邪脑袋,“不怕不怕,就一个纸老虎,一戳就破,干不了什么事。”
吴邪母亲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这时吴一穷踱步而进,面带笑意:“三省和文锦都在啊,笑什么呢?”吴邪母亲看看自家丈夫一眼,发现背后并没有跟着人,面色凝重了一瞬,又恢复了笑颜,“说吴邪呢,三省说我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把吴邪往死里揍。”
吴一穷瞥了瞥笑得心虚的儿子,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他尽可能和颜悦色,还是不受控制狞笑了一下,“三省说的没错,吴邪这臭小子,是该往死里揍让他长长记性了。”
“别啊老吴,吴邪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来这一套?”她朝着吴邪招招手,“来,儿子,坐妈妈身旁。”她左手抚摸着吴邪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转而拍拍吴邪的腿,“这一下午弄得,头上还是挺烫。”
“小邪发烧了?”陈文锦立刻抓住了嫂子的重点。
“我没事。前段时间有点冻着了,好的不利索。老师我坐你远一点,你现在怀了孕,我要是传染你就不好了。”吴邪拍拍母亲的手,坐回了他的老位置。
“吴邪,真不用去看病啊?我看你今天的气色确实不太好,脸白的过分。”吴三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吴邪连连摆手,“没事,真没事。”
一家人在病房聊着家长里短,吴邪母亲给吴三省夫妇普及孕期知识,两人听得认真,陈文锦甚至拿手机做起了笔记,吴一穷在身边时不时插几嘴,说说当年妻子生吴邪时所遭受的罪。陈文锦感叹生子不易。吴邪粗略地听着,疲倦异常。
瞎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的手机没有收到任何讯息。劝走他的,不知是母亲,还是父亲。现在自己若是拿出手机,只怕下一秒也会被父母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拿走。
眼前的场景是多么温馨啊,亲人彼此与彼此之间与生俱来的亲密熟稔,单是看这幅景象,心里就涌过丝丝暖流。他从小到大习以为常的这种家庭的相处模式,无形中给予了自己不知多少便利。他一路顺风顺水,仿佛从不知道何为忧愁,何以解忧。因为自己拥有的太多,当他遇到一个家境与自己全然相反的瞎子,同他相爱相知,便想奋不顾身的把自己手里拥有的一切都给他,让他拥有一个家。
可是,这么艰难。
大一时乐队排练,他和瞎子留到了最后。他们是乐队新人,自然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吴邪收拾排练场地,瞎子还在弹贝斯背歌词,后来他有一度停顿,吴邪心有好奇走到他身旁,这时瞎子已经将墨镜丢到了一旁,晕黄灯光下,瞎子的面容看得他一阵恍惚。瞎子用贝斯弹着这首不甚熟练的曲子,轻声对他唱:
无尽无尽的夜晚
爱在舌尖上打转
测试他对我有多疯狂
原来只是形式上 对爱渴望
那么向往那么困难
那时他的眼里的闪烁着的光辉,横冲直撞不管不顾,霸道异常。仿佛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退路会如何。吴邪当时面对着瞎子,整个人的心神都被他紧紧攫住,也有欲望想要和瞎子彻头彻尾疯一场。
现在瞎子得到了他想要的吴邪,他们却被摆到了现实这个十字路口。他们固执坚持的爱,又有几斤几两?排山倒海纷至沓来的现实压上来,爱情与现实,究竟孰轻孰重。
吴邪不寒而栗,知道在亲情这个问题上,他已经不战而败了。
吴三省瞅着大侄子一副魂游太虚的模样,上前踢了一脚他的小腿,“你看,嫂子当年生你也是不容易,我说大侄子啊,你也长点心好好孝敬你父母吧。我也是奇怪,家里给你铺的路可以说得上是一帆风顺,你也犯不着弄一个高学历往外省走。反正到最后都是要跟着我做事,经历当然比学历更吃香,我搞不懂你在坚持什么。现在你看,嫂子的身体不好,正是需要你孝顺呢,你可好,估计考上研就去外地风花雪月的浪去了,把你父母落这儿也不嫌丢人。”
“行了行了三省,别说吴邪了。男孩子出去闯荡是好事,而且你看吴邪这么多年也没个女朋友,或许咱们这个地方的女孩子不是他喜欢的款。吴邪也该到结婚的年纪了,到外地的大城市开开眼,没准就有喜欢的姑娘呢。再者说这孩子今天本来就身体不舒服,你就快别折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