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默然,夕阳斜下,余晖洒在窗上,丝丝橙黄,姜承蹙眉,右手探向厉岩,道:“厉兄,这是……?”
厉岩见他神色,低头省视,不觉有异,道:“怎么?”
如此一问,姜承神情更重,他强撑起身,直指他肩膀,道:“这是——”
厉岩循声看去,姜承已出手如电,两指钳住一物,那东西才被抓住,旋即现出形来。
赫然一只翠绿毒蛛。
眼见它一瞬涨大,厉岩神色一凛,抓住姜承手,将毒蛛抛出丈外,那绿蛛亦不恼,仰面跌下,半道竟翻转过身,肢节渐长,身形膨大,竟有半人高。
姜承心道不妙,此蛛或通人性,才跳起身,便被厉岩一把拦下,他右手魔化,气息积攒,务必一击毙敌。
盘晓闻得动静,此时跨进屋来,亦是骇然,三人严阵以待,屋外忽而一声娇斥,女子声音道:“快停手,它可不伤人!”
厉岩眉心一蹙,暂缓攻势,姜承见他神情,不免称奇,心道来人莫非厉兄识得?
盘晓哇的声,两眼瞪向绿蛛,但见它摇身一变,忽而缩窄身形,倚着门缝钻了出去,道:“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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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窗外传来厉岩声音道:“你究竟想怎样?”
适才女子甜甜一笑,答道:“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什么知恩图报吗,你救了我,我自然是来报答你了。”
盘晓一听这话,刹时来了精神,哈哈笑道:“原来这姑娘是来报答大哥的啊!”
姜承一声叹息,盘晓并非江湖中人,又天性质朴,看不出那毒蛛来历,他撑起身,向盘晓摇头,示意噤声,这才缓步挪到窗前,向外望去。
女子一身靛蓝,环佩银饰,面容慧黠清丽,年约二八,显见是苗人,她与厉岩说话,绿蛛盘身掌间,由她把玩,想必是她豢养。
竟是她——
当日发往千峰岭,迎面走来一苗女,夏侯瑾轩满目惊奇,众人还曾调侃,原来与厉岩是熟识,姜承略作思忖,碧溪村地接千峰岭,二人识得亦不奇怪,而看后者神情,不耐中些许纵容,以厉岩对人性情,实属难得,姜承心神一松,自回床躺下。
如此个半时辰,厉岩把门一推,将人关在门外,道:“你快回去!”
女子一跺脚,但见他冷下神色,嗔道:“你总要回寨里的,到时别想甩下我!”
盘晓在门前,投去好奇一眼,却被厉岩瞪回,转而向姜承道:“你怎样?”
姜承刚试过热度,道:“好许多了。”
厉岩点头,抽把椅子在旁坐下,二人互相看着,皆不提心中事。
盘晓觉出怪异,又插不上话,便在外候着,到掌灯时分,三人彼此用饭,这才打破僵局。
夜间盘晓回去,厉岩给姜承换药,指着伤处道:“你……恢复很快。”
姜承应了声,见厉岩神情,叹道:“厉兄……但说无妨。”
厉岩一顿,直视他双眼,坦然道:“这样的伤,人一时半会起不来……我们不一样,只要还有口气,都能恢复得很好。”
言罢,未给姜承思忖,又道:“我问过她——那毒蛛寻常人看不到,是她们那儿用来追人的蛊蛛。”
以厉岩实力,连他都不曾察觉,而姜承只需一眼——
厉岩手下使力,将结打紧,姜承换上里衣,一时无人说话。
在盆里将手洗净,厉岩端水出去,以为姜承歇下,却听他忽而道:“我知道。”
后者低垂下眼,轻叹一声,道:“过去只当特别,伤好得很快……现在看来,确是与人有别了。”
厉岩一点头,道:“你能看清最好,还有——”
他风一般转身,逼视姜承道:“你之前学过什么,最好全忘掉,这力量是与生俱来的,你越是抗拒,越是压抑,就会让你更痛,你要做的是习惯、接纳它。”
言罢又道:“寨里的弟兄很多被人类打压、排挤,甚至……”
说到此处,厉岩深吸一气,按下暴烈,道:“盘晓也是,他还是孩子的时候,身上长出魔纹,被家人丢在野外,人类怎么看待妖魔……姜承,你曾是世家弟子,应该明白得很,可是盘晓一见你,感觉到你身上的魔气,就知道你和我们一样,是同族、亲人,说要帮你。”
姜承浑身一震,并非厉岩指他,曾是世家弟子,而是盘晓所言,让他大为动容,一时暖流冲过——
忆起师门,分明朝夕相处,逐出山庄时,却是众人喝斥,不曾半分情谊。
世人指他妖魔,自觉百口莫辩,一如厉岩所言,而今身份,如何还与人为伍?
厉岩一声冷哼,跨出屋去,姜承闭目叹息,两手不觉握起,难以取舍。
**
三日后。
二人停在一岔口,向前是折剑山庄,往右是千峰岭。
厉岩牵马过来,一旁系上包袱,道:“里面有伤药和干粮,你自己小心。”
几日到头,至此分道扬镳,姜承自去洗刷冤屈,而厉岩耽搁行程,早该回寨里,盘晓不知二人心思,还道将来得空,上寨里看望两人,让姜承难以作答。
厉岩一拍马股,扶姜承上马,道:“姜承,我还是那句,你要是没地方待了,就来找我。”
姜承心中感激,又不欲拖累,迟疑片晌,仍是一点头,道:“多谢。”
彼此珍重,正分手时,林间忽而一阵异响,有人疾步跑来。
厉岩耳廓微动,旋即挑眉,向发声处道:“你怎么跑来了?”
来人一听厉岩问话,大呼一声,冲上前道:“老大,不好了!”
厉岩心中一紧,止住来人,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弟兄们——”
那人急喘口气,对厉岩道:“前、前几天……山里不知道哪儿传来吼声,隔天几个兄弟……打猎就没回来,大伙漫山地找——人在湖边找着了,可是昏着醒不过来。大伙心急,老大你又没按说好的时候回来,就派我来找你。”
姜承在旁,听完始末,见厉岩神情焦急,一拍他肩,道:“厉兄,上马!”
后者一怔,旋即跨上马去,对来人道:“我先回寨里,你自己小心。”
那人一点头,又见马前坐着姜承,轻咦了声,大为吃惊,二人无暇他顾,姜承一打马缰,往千峰岭疾驰而去。
**
“老大!老大回来了,快开门——”
哨岗的山贼大呼一声,寨里听到动静,忙不迭跑去推门,远远一匹快马奔来。
厉岩在马上,背后是姜承,二人快马加鞭,一路赶奔千峰岭,不曾稍歇,姜承因伤在身,半路不妥,加之山路崎岖,来回颠簸,恐怕伤口崩裂,又要见血。
撑到此时,已是汗如雨下,面色青白,厉岩心急如焚,奔到寨前,才要下马,回头见姜承,一手撑在腰上,强忍痛色,心头一跳,道:“姜承!”
后者摇头,无力再语,见厉岩神情,勉强出声,道:“我没事。”
二人相处几日,早知脾性,厉岩岂会信他,他拉开姜承手,好在不曾渗血,道:“你在寨里歇会儿,我去看看弟兄们。”
言罢翻身下马,两手扶姜承,有手下围拢过来,认出后者,奇道:“这不是前些日子——”
厉岩点头,直言道:“他叫姜承,和我们一样。”
一时平地惊雷,众皆哗然,好似炸开锅般,纷纷落在姜承身上,却无一人讥嘲,多半惊奇讶然,有人见姜承受伤,上前道:“老大,他受伤了,要咱们帮忙不?”
说话的正是刘金,也是当日三人之一,幸得姜承处处留手,才没另两人伤得重。
姜承认出他来,后者咧嘴一笑,厉岩见二人相处不错,对刘金道:“带他去我屋。”
此时冯云从屋内奔出,一见厉岩,嚷道:“老大,可把你盼回来了,快来瞧瞧!”
厉岩不再多话,朝姜承一点头,带人往左边屋子去。
寨中弟兄亲厚,目下伤了几人,太半挤在门口观望。
刘金看一眼姜承,挠头道:“那啥,老大屋子在隔壁……”
姜承会意,跟在他身后,刘金走出几步,忽而回头道:“那天亏得你留手,谢啦!”
山野汉子,恩是恩,仇是仇,向来豪爽,令人感佩。
姜承淡淡一笑,道:“姜承习武,为的是除暴安良,而非恃强凌弱,劫掠触犯律法,但诸位并无害人之心,亦是不得已为之,何必下杀手。”
刘金见他神情,坦荡不似作伪,油然几分好感,哈哈笑道:“好啦,都过去啦,你那时候和人在一起,看不过眼是正常,现在来了寨里,以后就都是兄弟!”
姜承轻叹,不欲他误会,正要开口,忽而人群一阵吵嚷,二人举目看去,见厉岩跨出屋来,神情凝重,边走边喊人,点到名的,即去抗兵器,余下留守寨中。
二人料定不好,齐向厉岩走去,姜承问道:“厉兄,发生何事?”
厉岩正是焦急,无心回答,一听却是姜承,蹙眉道:“你不是去歇下了?”
他看一眼刘金,后者干咳几声,道:“老大,是不是那几个弟兄——”
“老大,准备好了!”
适才厉岩点名几人,是寨中身手不错的,眼见人人提枪带刀,连索子都准备上了,姜承思忖阵仗,怕是事情不小,厉岩一人,难以周全,道:“厉兄。”
厉岩心中明白,避开姜承两眼,道:“你有伤,帮不上忙。”
言罢带人就走,不看姜承一眼。
刘金哎的声,没拦下姜承,厉岩听他脚步,转身道:“你真的要来?这说不准……要赌命。”
姜承直视厉岩,走下坡道,道:“是,还请厉兄将详情告知。”
厉岩见他神情,忽道一声好——
本该如此,没了人类,二人共处,自然畅快。
继而率众下山去,一路上言简意赅,将情形告知姜承。
一战.下
却原来,山中曾有魔兽作祟,伤人害命,招来仙家除妖,二者几经缠斗,魔兽不敌逃遁,及厉岩与弟兄上山,早不知影踪。
时过境迁,魔兽卷土重来,厉岩不在寨中,想是弟兄不知情状,与它对上,不慎煞气侵体,故而昏迷不醒。
姜承于妖、魔二者,勉强一知半解,厉岩见他神色,道:“魔兽和一般妖物不一样,被它伤了,寻常汤药不管用,能除煞气的东西,只在它身上。”
一旁冯云插嘴道:“派人去找老大那天,巡岗的弟兄在林子里看到一只巨兽,远远看去都有几人高,皮甲还硬得很,想着不好对付,老大又不在,才没敢乱动。”
冯云话到一半,却听一山贼嚷道:“老大,瞧那儿——”
众人定睛看去,崖边一侧坡道上,一圈黑影岿然不动,众皆相觑一眼,移到树旁,此处看去更是显眼,厉岩四下梭巡,思忖地势空旷,不易躲闪,道:“怎样?”
他问的自然是姜承。
姜承素有除妖之举,却是首次见魔兽,心道如此庞然巨兽,皮质坚硬也罢,麻烦是周身喻意不祥,那气息犹若实质,竟有伤人之感。
难怪厉岩棘手,便是姜承自己,亦无半分把握,他远远打量,忽见一丝雷闪,以他目力,还不致错看,便直指那兽头顶,道:“厉兄,那是什么?”
厉岩循他视线,凝神观望,正见一丝雷火,目中一亮,道:“那犄角魔气很重。”
此话一出,联想适才之言,姜承点头道:“恐怕不简单。”
厉岩一拍树干,道:“那没错了,靠犄角发出雷电,该是全身灵气最足的地方。”
众人大为振奋,有性急的道:“那老大,咱们怎么干?”
厉岩依旧目视姜承,道:“你怎么看?”
后者扫向周围地势,道:“倘若能行,最好引去那边。”
厉岩点头,回身向几个山贼道:“听姜承的,那儿有块大石头,方便索子。”
众人会意,先行埋伏,厉岩一拍姜承,二人闪身从另一侧突入。
姜承心头奇怪,依厉岩之言,分明早有决意,要将魔兽引开,却为何假他之口?
厉岩见他疑惑,坦言道:“他们才见你,还想着之前的事……你这样,大伙能早些适应。”
姜承讶然,厉岩言下之意,竟是挽留,但他——
慌乱之际,却听厉岩道:“我说了,这家伙不好对付,难保要赌上性命,现在想那些也没用,过了这关再说。”
话音方落,那兽已然转过身来,两眼直盯正前,似觉出生人气味。
姜承心道确实,若不能全身而退,多想亦是无益,他深吸一气,旋即目中清亮,厉岩几分赞佩,有此定力,不愧是他对手,以后——
会是兄弟。
二人对视一眼,姜承点头,厉岩一展身形,魔影纵悄然匿迹,消失眼前。
魔兽心生戒备,一前一右两股气息,还未见人,已有威势罩顶,它一亮犄角,滋滋闪现电芒,姜承背靠树干,锵的声,拳刃出鞘。
他双目微阖,心头默数,恰好第十声,一道凌厉风响,厉岩忽的声,闪现魔兽前。
那兽亦不简单,它早有防备,头顶雷球轰的声掷出,眼见雷火烧身,厉岩毫不慌乱,扬手一道魔火,将雷芒拆吃殆尽。
一旁山贼趁势抛出长索,众人齐心,那根根铁条觑准魔兽四足,水波状左摇右晃,魔兽长啸一声,扭开身形避过铁索,抬头见厉岩魔手抓来,一时大骇,脚下便失了章法,狼狈逃窜,竟逼得离巨石越近。
厉岩出手两招,俱是诱敌埋伏,真正杀招还在姜承,后者伺机而动,一式苍鹰搏兔,炫龙拳由天而降,势如破竹,厉岩头顶炽烈,心知姜承出手,魔影纵闪身避让,那龙火再无后顾之忧,嘶吼直扑魔兽面门。
阴阳五行,惟火克雷,那兽最怕火烧,何况这般阵仗,当下一踏地面,隆起道道砖墙,炫龙撞上泥石,一声巨响,旋即炸开,岂知二人正待此时,厉岩冷笑一声,现身姜承背后,双臂一送,后者奇力顿生,后发先至,右手拳刃一刀斩下。
哐的一声。
气劲交加,割人脸面,魔兽犄角厚实坚硬,姜承拳刃一时竟难以切开。
厉岩道他后继无力,有恐魔兽反扑,旋即大喝一声,凭空跃起数丈,一脚灌注真力,狠狠踩在魔兽脊梁上,那兽果然吃痛,狂啸一声挺起半身,四足满地乱踏,渐起飞沙滚滚,遮人眼。
姜承再三斩不下,亦不逞强,借厉岩一击后撤半丈,单膝点地,一气用尽,正急急喘息。
一击不成,姜承力有不支,厉岩跳将过来,见他面色,两臂随之一提,姜承不防下,叫他撑起身,再难掩饰——
厉岩眉心一蹙,果然腰腹渗血,怕是适才动静,加之上山颠簸,两厢交叠,伤口迸裂,顷刻浸透紫衫。
虽是恼他逞强,又不忍责怪,无端怒火,只得朝后喊道:“孙山!”
“在,老大!”
孙山得令,半边身探出岩壁外。
厉岩一提姜承臂膀,将人推往岩后,道:“一会儿听我口令,用索子把那家伙绑了!”
“是!”孙山把头一扭,冲一旁几个山贼嚷起来,道:“听老大的,都去准备!”
姜承撑起身,不欲半途而废,他按住厉岩手,道:“你一人挡不住它,我——”
厉岩抓住他臂膀,不耐道:“你伤口迸裂,在流血……影响动作。”
姜承无意争辩,只把手抬起,亮出拳剑,道:“那犄角一般兵器根本切不下。”
厉岩看向刀口,如姜承之言,两柄拳剑刃口锋利、薄如纸片,非寻常刀剑可比,实属罕见,适才一击,姜承因伤在身,理应速战速决,故而全力施为,不留分毫,却不能伤那兽丁点,其甲厚实可想而知。
目下情势所迫,不容细想,厉岩直视姜承,后者神情坚毅,半步不让,料想亦非无谋之辈,道:“……你有办法?”
姜承见说动他,点头道:“是,还请厉兄信我。”
二人四目交投,厉岩心道不错,换作是他,亦不会让姜承孤军奋战,他把人扶正,松开手道:“哼,这种话不用嘴说,你既然没事,那就来!”
姜承自有决断,便不能为伤势扰,他哧啦一声,撕下袍摆,在腰上缠紧,又狠狠咬牙,勉力清醒,稳住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