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叹道,“你小小年纪,不但学问极好,此时此地仍不忘你家中姐姐,可见是个友孝之人。你这般心怀,朕焉能不成全。”抬手赏了林家一桌御膳。
这顿饭吃得皆大欢喜,尤其上皇对林谨玉的看法,那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谨玉除了容貌不比贾宝玉俊美,其他心胸学识真是胜他百倍不止。再看贾宝玉仍是言语恭谨,林谨玉却是神采飞扬举止自若言之有物,上皇暗自摇头叹息,赏赐了二人一番,才命出宫。
林谨玉出彩,这就是给许子文脸上增光,许子文更加大爷样的坐在椅中喝着清香无比的贡茶,心情之爽,亘古未有,颇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之得意。
上皇道,“此子非池中物,比当年林如海犹胜三分。”
许子文呷口茶,才抬起脸来,笑道,“舅舅真是过奖了,难得舅舅这么夸外甥一回呢。”
上皇白了许子文一眼,“看到你就来气,人家再好也姓林,又不姓许。”
许子文淡淡地,“迂腐。”
上皇恨不得把茶盏砸到许子文脸上,指着他骂道,“滚滚滚,朕不想见到你!”
到底是亲舅舅,又这好几年不见,许子文放下茶盏,一揖笑道,“是,外甥口出无状,跟舅舅赔罪了。我也好久没陪舅舅下棋了,不如杀上一局如何?”
上皇笑允。
第75章 史太君请旨慈安宫
许子文亲自修书与南安太妃,太妃年纪大了,想着南安王府自来与荣国府相交甚厚,此事不便自专,便命人请南安郡王商议。
南安郡王先给母亲请了安,接了书信阅过,笑道,“即是睿卓的面子,怎么好轻拂?母亲可见过这林家女孩儿?”
南安太妃笑道,“我成日间在家睡觉,如今女孩儿也见得少了。林家那个小子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一脸的福相。你知道咱家与荣国府乃世交,荣国府是林家正经外家。林家小定,荣国府出面才是正经,怎么倒要认在我的名下?咱们不应是拂了睿卓的面子,应了又将荣国府置于何地?真真是两相为难,这个睿卓又给我出难题了。”
南安郡王倒不以为然,笑道,“若是这信早上两日,我们还当难以抉择,如今却不必了。林谨玉是荣国府的外甥不假,可是荣国府三番两次欺负于他,如今林贾两家不睦,在京都也是不秘密。看来已无转寰余地,否则此次林家姑娘小定,岂不是修好的良机?荣国府那些事,我听到些,不好跟母亲学,着实办得有些失体面分寸呢。人家孤女弱弟,不说照看些,反倒三番两次的谋算人家,也难怪人家不用他们?”
“嗯,竟到了这个地步了?上次荣国府太君的寿宴,我去喝酒,还看到林家小子了呢。其实那次我本想看看荣国府那衔玉的孩子,没想到那孩子不在,倒是引林家小子给我见了。长得挺结实,五官周正,讨人喜欢。”南安太妃笑道。
南安郡王道,“什么玉不玉的,母亲可知,前日上皇召林谨玉贾宝玉一同入宫,赐宫中宴,席间上皇出一上联:玉帝行兵,风刀雨箭云旗雷鼓天为阵;林谨玉当场对一下联:龙王设宴,日灯月烛山肴海酒地当盘。上皇龙心大悦,笑赞他是俊杰之才。这个林谨玉小小年纪,学识心胸俱是不凡的。眼下就快过年,转年便是春闱,上皇亲口赞过的人,怎么会没有前程?再者,睿卓是他的师傅,我可没见睿卓为谁出面料理过什么事,此事,咱们应下。至于荣国府,修身不正才致此劫,与咱们有何相干!我去回书给睿卓,如此倒不如认在王妃的名下,再摆几桌酒,才更为妥帖。“南安太妃笑允。
荣国府。
王熙凤皱眉将南安郡王府的帖子呈给贾母,贾母看后,默不作声,良久才道,“真不知道,林家怎么搭上南安郡王的路子?”
贾母之前有恃无恐便是因着荣国府势大,谁都知道荣国府乃林府外家,荣国府仍在,便不会有人冒着与荣国府结怨的危险,敢大着胆子去主持林家小定。她一直等着林谨玉上门折腰相请,没想到,竟然是南安王府!
荣国府再自恃身份,也断无与南安王府相较的可能。贾母一拍请帖,冷声道,“去!一家子都去!备重礼!我倒要看看他们林家有没有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林家此举,真是太狠了,外家不用反攀结王府,真是不吝于一记耳光抽在荣国府的脸上!
贾母绝不是市井里的泼妇,她心里气恼林家,若是找上门斥责,便走了下流失了尊长身份,贾母眼睛略眯,轻声道,“没想到林谨玉如此不念亲戚情份,他们姐弟到了京都虽受了些委屈,哪次我没有给他们主持公道呢?奈何,林家薄情至此。”
王熙凤倒了杯温茶奉于贾母,低声道,“叫我说林表弟做得也太绝了。”
“哼,不就是上皇赞了一句,他就不知东南西北了。”贾母冷笑,“狂得他不晓天多高地多厚!南安王府也来扫我们荣国府的面子,往宫里递牌子,我进宫给娘娘请安。”
王熙凤低眉照办。
贾母正二品诰命,元春如今降位,也是位居嫔位。内眷往宫里递牌子请安,先得经皇后允许,才进得宫闱。太后在位,凡事皇后并不自专,太后想到前几天才见了荣国府的孙子外孙,便允了。
大多数命妇只是在慈安宫外给太后请安便罢了,荣国府也算有几分脸面,贾母亲自进宫,太后便着她进宫说话。时贾元春也在太后身边侍侯,贾母见了礼,太后笑着命人赐坐,“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有这份心就罢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各自的心,谁替得了谁呢。奴婢一是来请安,二是替奴婢那外孙女谢恩。”贾母笑道,“奴婢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她自幼失母,奴婢最惦记的便是她。今万岁爷恩典赐婚,奴婢那外孙女感恩不尽,在外头叩谢万岁娘娘的恩德。”
太后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孙子外孙本宫都见过了,俱是好的。”
贾母笑道,“宝玉在家是被奴婢宠坏了,谨玉却是争气,念书习文都好,我眼里心里看他比宝玉都要喜欢。只是……”贾母眼圈一红,含泪道,“奴婢年老昏馈的,也不知道为何,这孩子却是同奴婢生份了。”
太后惊道,“这是怎么说的,本宫瞧着谨玉断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呢。”
贾母拭泪道,“兴许是人老了,凡事容易多想。奴婢那外孙女下个月小定,奴婢只她母亲一个女孩儿,疼若珍宝,如今她母亲先奴婢而去,奴婢这泪都没断过一天。不论如何,只盼着外孙女小定时,能看着她成礼,便再无所憾了。”
太后皱眉,她不是圣母皇太后,而是母后皇太后,因儿子做了皇帝,才做了太后。儿子能做皇帝,元妃也算出过力,如今虽因故降位,太后心里也还念着她的功劳。贾母七十几岁,满头银霜,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着实可怜。太后于荣国府之事也算稍有耳闻,她在后宫几十年,听贾母哭诉这些哪有不明白的,叹道,“你自己的外孙女,林家又无父母长辈,原本便是应该你们操持呢。谁还敢越过你们呢?”
忠顺王太妃拧眉道,“娘娘说的是呢,你乃林家嫡嫡亲的外祖母,你说句话,他们还能不听?”
太后脸色微沉,“谨玉那孩子是上皇亲赞过的友孝呢,本宫包管他不会如此。你既然开了口,少不得给你个恩典,去跟林家说,由荣国府主持小定吧。”
贾母谢恩。
林谨玉接到太后的口谕,差点没气得吐了血。
王熙凤下半晌便去了林家,笑道,“我也是过来人,有什么要帮忙的,表弟不要客气,只管开口。小定待客,帖子可有写好?还有,你一人难免招呼不过来,要不让你琏表哥过来帮衬一二呢。”
“谢二嫂子惦记了,我家还好。倒用不着这些排场,二嫂子舅母老太太只管正日子过来就是,该备的物件儿,家里早备好了。”林谨玉笑道,“太后娘娘的恩典,我自会遵从,二嫂子放心。”
林谨玉端茶送客,王熙凤也未多留,叹息一声,黯然离去。
林谨玉少不得走一趟南安郡王府,他年纪尚小,在门房等了会儿便有小厮引他去了太妃的院子。林谨玉已来过一回。明三暗九的屋子,里头陈设摆置俱是典雅精致,说起来南安太妃的排场不比贾母,起码用膳时不必儿媳妇孙媳妇的站地上伺候。
南安太妃倚在榻上,榻后是一件十二折缂丝山水屏风,周遭几个美貌侍女伺候,林谨玉行了礼,南安太妃笑着命他到跟前坐,道,“你来得不巧了,王爷王妃都出去了,可是有事?”
林谨玉皱了下眉,“今日我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娘娘命荣国府为我姐姐主持小定。”
南安太妃抿了抿嘴,没说话,半晌才笑了,“这事儿真是稀奇,太后在宫里,怎么会管到黛玉的小定上去?”
林谨玉道,“我年纪浅些,不瞒太妃,也想不到这里头的事呢。太后安居慈家宫,这京都每日有多少是是非非,怎么偏就我家的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去呢?传话的是谁?我想了许久都不明白。不过,显然上面是想我家同荣国府修好呢。”
“你说的有理。”南安太妃笑望着林谨玉道,“有没有跟睿卓说这件事?”
林谨玉摇头,“这已是定局,再多说也是无益的。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
见林谨玉如此稳重,南安太妃心中不禁添了赞许几分,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很喜欢黛玉,你也不是外人?有话直说无妨,若是怕得罪荣国府,我开始便不会同意结这门干亲。”
“是。”林谨玉轻声叹?2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溃霸谌俟蠢矗鞒中《ㄊ怯胛倚藓玫氖被材苷也够厝俟拿孀印F涫担《ㄖ皇且桓鲆鞘剑亲茉谧黾裰ヂ槎鞴系氖隆N胰媒憬闳贤蹂龈汕祝嫉貌⒉皇峭醺纳矸莸匚唬钪饕氖怯行┦挛瘢挥心谡ふ撸拍芙痰嘉医憬恪G桓鲂《ǎ侵鞒钟帜茉跹兀咳绻强隙晕颐墙愕苌陨源壬疲趸嵊薪袢盏木置妫咳绻醯梦颐墙愕苁强梢越痰贾耍葡瞻凇H羰悄眩膊槐匾蛳壬阶愿龆叶衔拊鬼 !?br /> 南安太妃明白林谨玉话中亲近之意,想到荣国府今日所为,心中冷哼,笑道,“这是哪里话,我看中的是你们姐弟为人稳重,有风骨。怎么不摆,都商量好的事,帖子也撒出去了,不但办,还要大办!小定的时候,我与王妃还得去热闹一番呢。黛玉的喜事,便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喜事。”
南安太妃早做好了得罪荣国府的准备,倒没料到荣国府能请到宫中旨意。不说林家份量够不够,她绝不会因为一个荣国府同自己的侄子生份了去!孰轻孰重,孰远孰近,若这个还分不清,她真是白活这几十年了!
林谨玉刚一走,南安太妃垂眸道,“去王妃院子里瞧着,待王妃回来,请她过来说话。”
第76章 徒景辰问话吴美人
贾母请来宫中谕旨,自觉有了体面。
贾政等人也着实欢欣,于是,贾政接着去衙门当差。吴忧自然不会放过他,又拉着他去办公室聊天,贾政道,“外甥女下个月小定,此乃我们两家人的大喜事。以前的事,外甥不再计较,更与大人无干吧。”
吴忧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道,“贾大人此言差矣。咦,上次那个包子还来将大人骂得狗血淋头羞再为人,这回倒要你们给他姐姐主持小定,我瞧着那包子可不像个大度的人,难道有何难言之隐?”
贾政真想掀桌子骂人,吴忧亲切的微笑着,一张八卦脸,“贾大人,你就直言相告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下官家事,不知为何要向大人报备?”贾政也是有脾气的,起身道,“大人若无事,下官告退了!”
“不准走,本官问你话,你不仅不答,还敢给本官甩脸子!你就这样对待上官的!还是欺本官年轻!说!”吴忧眼睛一眯,冷声道,“荣国府这等人家,竟然欺凌孤女弱弟,听说你们挺眼馋人家林家家私,是吧?”
贾政气得脸都青了,道,“大人休要满口胡言!”
“我满口胡言?外头都传遍了,连咱们工部扫地的大娘都知道的事儿,贾大人不会还当自己是光风霁月一杯清茶吧?真真好笑至极!”吴忧笑道,“前儿,吏部尚书周大人还来我这儿念叨,想见见贾大人呢。唉哟,正好,若贾大人落衙后无事,不如叫周大人请咱们喝酒,本官也沾沾贾大人的光呢。”
贾政只得接着告病,不过,你吴忧吴大人也不要以为荣国府是吃素的。
早朝时,御史台朱明照狠狠参了工部尚书吴忧私德不修辱骂下属,至其归家。
吴忧驳道,“朱御史还是拿出证据来,本官什么地方不修私德?又辱谁了?还请朱御史明示!我工部左右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以及堂主事、司务、笔帖式、大小官员连侍卫在一起算上共计上百人,因病回家的也有十来人,朱御史倒是说说谁是我骂回去的?找他出来问问,我倒要问他一个私瞒上官,赎职之罪!这哪里是欺瞒于本官,此乃无视朝廷,对万岁大不敬之罪!”
朱明照怒道,“吴大人舌灿生花,本官真是佩服!那我问你,工部员外郎贾存周,因何称病?吴大人日日言语折磨,贾存周在工部兢兢业业十几载,年过四旬之人,却被吴大人辱骂不休,心气郁结,卧病在床,才因病请休!”
吴忧眼睛一眯,冷笑道,“真是笑话!朱大人,如今朝上我工部左右侍郎俱在,你可问一问他们,本官何时辱骂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我劝一劝朱大人,御史风闻奏事也不是你这般血口喷人!我问你,你何时见过贾存周,从何处编来的这等是非来污蔑本官身!说,你到底有何阴谋!朱大人,我告诉你,御史台是巡察百官的地方,可不是用来泄私怨结私仇的地方!若我说得没错,朱大人乃原扬州知府朱赞德的侄子,朱赞德因收受贿赂被本官参倒,朱大人不会是借着贾存周之名,来为你的叔父泄愤吧!朱大人,你食朝廷俸禄,受吾皇恩赏,却一心纠缠于一己私怨!你可记得你是读书人,你是受过圣人教导的,可还晓得什么是公私分明!可对得起皇上任你为御史的信任!可对得起你身上这身正五品的獬豸官服!我若是你,真是羞于站在此处此地!”
吴忧说话掷地有声,如珠落玉盘,朱明照插话都插不上,被骂得脸色涨红,徒景辰温声道,“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朱明照,朕问你,贾存周病好了没?”
朱明照还算没蠢到家,恭声道,“臣一听说这等欺上凌下之事,恨得不行,连夜写了奏章,免得万岁不要被这些小人迷惑。倒不知道贾存周病得如何?”
“嗯,那你下了朝去荣国府走一趟,若是他好了,你跟他说,继续去衙门当差就是。”徒景辰看了眼吴忧,“吴尚书,你也当自省。”
两人都退下。
下朝后,徒景辰将吴忧留了下来,赐了一顿早膳。
徒景辰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小炕上,面前是一叠奏章,吴忧坐在下面的绣凳上,静好如画。掀开一本奏章,徒景辰淡淡地,“说说吧,你欺负贾存周做什么?”
“万岁,臣冤枉啊。”吴忧起身喊冤,徒景辰唇角微挑,转头看了吴忧一眼,摆了摆手,“坐吧。朕又不是御史,你也不必跟朕这儿练那些嘴皮子功夫。”
吴忧道,“也说不上欺负,臣只是问了他些事儿,谁晓得他身子骨儿不好,下晌午就请了病假。如今他名下那一摊子事儿全都得别人分摊,搞得几个员外郎怨声载道。臣还想禀万岁,要不要从下面主事中提一个上来,让贾存周在家好好养病吧。”
徒景辰揉了揉眉心,“上次你在朝上将吴大人骂得晕过去,朕好像赏了你二十大板,还搁朕这儿没打吧?”
吴忧忙道,“臣只是觉得上次荣国府之事,陛下处理得有些虎头蛇尾,似有未尽之意。这让贾存周回家,也是为陛下分忧哪。”
徒景辰道,“接着说。”
“陛下如今已登基五年,也该到了改元之时。”吴忧小声道。
徒景辰笑,“文武百官劝过朕不少回,独没见你上过表章,看来你是想私下跟朕说了。这事不必提,父皇尚在,朕便不会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