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闲了才有心情研究诗啊茶的,林黛玉嫁给穆离,日子倒与以前差不多,悠闲自在。
探春笑道,“之前园子里起过几次诗社,只是姐姐当时在备嫁,不方便外出,也没叫姐姐。少了姐姐这等风雅之人,诗社到底是有些不足了。”
“什么风雅不风雅的,我如今每日柴米油盐酱醋茶,最是俗人一个。”林黛玉笑道,“光顾着说话了,我还没问呢,不知老太太舅舅们身子可好?”
“都好都好。”王熙凤笑道,“这嫁了人与做姑娘时不一样,万事不能自主,妹妹也不方便出门。老太太心里最挂念妹妹,吩咐我送了些东西来给妹妹使唤。”
林黛玉接过礼单看都没看便放在桌子上,抚着腕间的羊脂玉镯,笑道,“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下次可别让老太太破费了,有好东西留着给二表哥使吧。”
“在老太太心里,妹妹跟宝玉还不是一样的。”王熙凤亲热的笑道。
林黛玉弯了弯唇角,心中不由冷笑,“二嫂子快别这样说了,我可当不起。”王熙凤度其颜色,叹道,“我来,是有事拜托妹妹帮忙呢。”
“二嫂子请讲。”林黛玉笑道。
王熙凤先红了眼圈,捻着帕子拭了拭眼角,“二妹妹原定的孙家,不承想那孙家忘恩负义,竟然退亲了。”
林黛玉成日在家,这事儿荣国府也不会到处宣扬,她还真不知,一看迎春,低着头混身轻颤,眼泪一滴滴打在裙摆上,半露的小脸儿惨白如雪,探春惜春忙过去劝,“二姐姐,不过是那家子人没见识,很不干姐姐的事呢。”
林黛玉心中惋惜,脸上带出了几分黯然,王熙凤忙道,“三妹妹四妹妹,带你们二姐姐去梳洗梳洗吧。二妹妹也放宽心,不必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
“雪雁,请姑娘们到西厢梳洗,取我的妆奁给二姐姐使唤。”林黛玉唤了雪雁进来,顺势将三春请去西厢,王熙凤待三春离开后,无奈的叹口气,道,“二妹妹这个绵软性子,偏遇到这等混人,可不是没福么?”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林黛玉想到迎春的境遇,也是一叹,道,“二姐姐想必是同那家人无缘吧。”
“唉,有缘无缘的,女孩儿闺誉最是要紧,经此一事,我们大老爷也息了让二妹妹攀高的心。我私下同你琏表哥商量,二妹妹的性子,莫过于找一户清静简单的人家儿才好过日子。”王熙凤道,“只是发生了这种事,二妹妹每日在家茶饭不思、长嘘短叹,我们劝了又劝,唾沫说干,二妹妹这泪也没断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太太说让二妹妹出来散散心,亲戚家住几日。可咱家那几门亲戚,妹妹也知道,我娘家、史家都是乱糟糟的,光府里的婆子媳妇丫头,没一个省事的,再有那起子小人口舌,二妹妹过去怕是无益。想来想去,唯妹妹这里最是清静,妹妹又是个细心有见识的,会开导人,能不能托妹妹照顾你二姐姐几日?待风声过去,我再接二妹妹回家。”
林黛玉看着王熙凤,忽然一笑,柔声软语的回绝,“原是可以,只是有一事,琏二嫂子也知道谨玉定了许家的姑娘。父母早去,林家只余我们姐弟。许家那头儿大长公主回京亲自看着三姑娘备嫁,我也得去请安,两家算日子,大定、迎娶,哪样都不是简单的,马虎不得。二姐姐过来,怕不相宜了。要我说,老太太虽疼孙女,舍不得姐妹们出门子,不过,二姐姐这个年纪也不能再耽误了,凭二姐姐的品性容貌、贵府的门第,二姐姐求一良婿并不是难事。”
王熙凤脸色一僵,强笑,“是啊,是我虑事不周了。”
“二嫂子也是一片真心为二姐姐着想。”林黛玉眉尖儿微蹙,“我虽在贵府只住了两个月,薛家的事令人伤心,不过与姐妹们是极好的。我成日在家也不知道外面的事,听二嫂子说了,也着实为二姐姐伤心呢。”
王熙凤心思灵动,见黛玉不似做假,叹道,“妹妹有所不知,二妹妹被退亲之事,里头有说不清的内情呢。”遂将孙绍祖来京求官儿,攀贵求亲,无故退亲,后得实缺的事儿同林黛玉说了。
“不至于吧,姐妹们平日里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会无故与二姐姐为难呢?”林黛玉掩着唇犹自摇头,心里想大约是荣国府得罪了什么人呢?
王熙凤苦笑,“我们府上,至今也历经百年了,这其中结了不少善缘,便也有恶缘。至今仍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倒是无故牵连了二妹妹,给二妹妹再说人家容易,只是若再被人恶意搅活散了,一个女孩儿平白被退亲两次,不说外头人怎么想,就是二妹妹也没活路了。”说着掉下泪来,“出了这等事,府里少不了碎嘴婆子混帕媳妇们架事儿,二妹妹病了好几场,这才好些,还是我强拉了她出来透透气。”
林黛玉呷了口茶,“谁能料到二姐姐这样无欲无求的一个清白女儿家,竟遭此天降横祸呢。王大人乃当朝相爷、一部尚书,若是王大人也查不出源由,可真是令人难以思量。其实我倒有个法子,不知有没有用呢?”
“妹妹请讲。”王熙凤就指着林黛玉出手相助,此时急忙问了。
“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世代联姻,如今薛家已经败落,不必再提。王、史两家,总是信得过的,族人里定有温文识礼的人家,总不会人人都是见利忘义的吧。”林黛玉温声道,“这样若真有人再使坏,顺藤摸瓜也能查出来不是么?”
王熙凤这些日子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请林家高抬贵手,如今被林黛玉一点,瞬间也醒了。看来,林黛玉对林谨玉做的事一无所知,也好,这事儿原不是能说出口的。贾琏已经给林谨玉送了重礼,算是赔罪,只可惜没个准信儿。林黛玉说得也有理,如今王家族长王子腾,自个儿的亲爹,王家都中五房俱以父亲马首是瞻;史家在都十房,以史家兄弟为首;给迎春说别人容易出事,说史王两家的族人就是瑞王也难下手了,荣国府朝内无人,不代表王子腾与史家兄弟是吃素的。再者,与林家到底是姑表亲,林谨玉也不见得会把事做绝。
王熙凤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着了地,笑道,“还是妹妹好见识。”
“二嫂子快别笑话我了,二姐姐也是我的表姐,大家姐妹一场,能帮上忙我便不会袖手旁观。”林黛玉道。
一时请了三春过来,聊了些诗词闲话,中午用了茶饭,林黛玉收拾了些参茸药材,托王熙凤一并带给贾母,客气的送走了这一行人。
第123章 林谨玉糊涂升学士
且不说王熙凤得了林黛玉的锦囊妙计,回府与贾府商议迎春的亲事。
林谨玉去翰林院上班却遇到了奇事,他上午刚与众人一道听了掌院学士忠君爱国的训示,下午便接到圣旨:点为四品侍读学士。众人看他的眼光都满是……诡异。
侍读学士向来出自翰林,从四品,顶头上司便是掌院学士。官儿不大,不过伴驾侍君,端得是清贵无匹。你一个小探花,哪儿来得这等机缘哪?你走得谁家的路子巴结上了得了皇上的眼缘儿啊?不说翰林院这一帮子编修编撰检讨,就是掌院学士内阁相辅徐硕瞧着他的神情也有些不对头。
传旨太监笑道,“林学士,万岁在御书房等着呢,请吧。”
林谨玉抬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茫然的望了望周围尚未来得及熟悉的同僚,同僚们的脸色都有说不出的古怪,林谨玉忙跟着传旨太监去了。
走在宫里的石板路上,林谨玉笑问,“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我姓崔。”
林谨玉自袖中取出张银票塞崔公公手里,笑道,“辛苦大人了。”
崔公公不料林谨玉小小年纪,竟如此有眼色,低声道,“奴才谢林大人赏。林大人,万岁爷心情不大好,您过去可要小心伺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指点了林谨玉几句。
“多谢大人提点。”
去的是皇帝的内书房,一片肃杀,外头正有一人被按在条凳上,两个小太监挥着金丝楠木做的板子打得噼啪作响。这人一身淡紫色一品官服,趴着看不到容貌,不过封建社会皇权至上,打板子都要扒了裤子打,林谨玉只瞧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青紫肿胀,带出几分狰狞。愈发衬得那截白晳如玉的颈项纤细可怜。再走近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萦绕鼻息,林谨玉马上知道这挨打之人的身份了。工部尚书,吴忧。他大闹工部时趁机抱了下吴忧,吴忧身上就是这种香气,至今未忘。
林谨玉心中一个哆嗦,一品尚书被按在外头打板子,看来徒景辰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
板子停下,监刑太监与传旨太监一道进去复旨。
过一时,宣二人进去见驾。
吴忧仍能勉强起身,唇上几道牙印,脸上冷汗涔涔,配上他那神仙般的五官,使人顿生不忍之心。吴忧整理衣衫,林谨玉过去拿帕子想给吴忧擦脸上冷汗,被人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吴忧瞪他一眼,这小子傻的么,挨了打倒要把证据擦去,叫皇帝看到还得以为他用内力抗刑呢。
林谨玉讪讪笑了,跟着吴忧一道进去见驾。
徒景辰正坐在龙案后头运气,徒汶斐低头坐在锦凳上。吴忧林谨玉行了礼,徒景辰冷声道,“起来吧,赐座。”
林谨玉坐在吴忧下首,见吴忧坐在凳子上时,额间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流到下巴尖儿滴到官服上,那张俊美的极点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徒景辰冷笑,“知道疼就长些记性,朕养你们难道是吃白饭的!”
“是,臣知罪。”吴忧起身告罪,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子虚弱,徒景辰也没命他再坐了。
徒景辰看向林谨玉,“知不知道朕叫你来做什么?”
“臣愚钝。”
“瑞王,你与他说说。”
徒汶斐道,“扬州盐课案牵涉甄家,一路审讯还算顺利,只是这百万两盐课税银竟被甄家挪用当成太祖接驾时的亏空补了户部。追到到此处,帐倒是能对上,只是甄家忽然间卖房卖地的酬了百万两银子上京,又说是补的盐课银子……从甄家案发到至今,不过半年,这笔银子的来历倒着实蹊跷。”
甄家这样做为,倒让上皇不忍心,人家为了接待你祖宗欠了银子,如今砸家卖铁的还了,还要怎样?不说上皇为难,徒景辰更是难上加难,甄家主动归还欠银,赏不愿赏,罚无可罚,真不好治罪了。更让他不解的是,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甄家从哪儿搞来的!要说里头没鬼,徒景辰就是做了鬼都不能信的!偏一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股子邪火就撒到了吴忧头上。
吴忧擦了擦额间痛出的冷汗,咬牙道,“臣派人到金陵查过,甄家卖房卖地一共得银二十五万有余,去了这二十五万,还有七十万不知来历。金陵城大小银庄打听,并年之内的银两流动就多了,无处下手。这都是臣的疏忽。”
“甄家的案子,到此为止。甄惟存畏罪自尽,死有余辜,其他的人按律处置。只是这七十万两银子断不是凭空飞来的,朕不便发明旨,你们也要给朕接着查。”徒景辰道,“谨玉,甄家的案子你也出过力,你的性子不适合在翰林院,就在朕身边当差吧。瑞王有吏部的差事分不开身,甄家的事,你协助吴忧。”
林谨玉领旨,看了吴忧一眼,吴忧汗湿官服,忍着剧痛道,“万岁,甄家远在金陵,树大根深,着实难以下手。若要查甄家事,不如将其调回京城,也好方便行事。”
林谨玉接口道,“吴大人说得有理,甄家在金陵是地头蛇一样的人家,此次甄家献银有功,万岁怜惜老臣,调入京城,以彰显万岁之仁德。再者,没人会平白无故的给他七十万银子,甄家收了银子,就得替人办事儿,总会露出马脚。在京城是查是问,也便宜些。”
“朕自有安排。”徒景辰的眼睛冷寒的眼睛在吴忧林谨玉的脸上扫了个来回,直看得林谨玉心突突的跳,才淡淡地道,“差事上多经心,下去吧。”
徒汶斐仍留在内书房,林谨玉跟着吴忧退出,吴忧一出门差点摔到地上去,林谨玉忙扶住他。林谨玉个子还未长成,正好给吴忧当拐杖,吴忧没客气,大半个身子压在林谨玉肩上,哼哼了几声,拧着眉轻声道,“怎么过了这一二年还是个豆包样?”
“你到底为啥挨板子哪?”林谨玉问。
“甄惟初这个狗娘养的狗杂碎!”吴忧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继续有气无力的哼唧着,“今天不行了,我得休息,明天再说甄家的事。你也先去找许学士探个底儿,如今咱们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然下次非一道挨板子不可。”
林谨玉将吴忧送到宫门口吴家马车上,才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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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玉先回家静坐冥想,总不能事事都靠许子文指点,可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徒景辰为啥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他搁甄家案中。要说徒景辰,肯定有许多心腹之人哪,怎么叫他去调查呢?而且,他干巴巴的一侍读学士,吴忧是工部尚书,查案子是刑部的责任,搁他们脑袋上也不对路啊。
查案得有人手,总不能叫工部的人放下手里的差事抢刑部的活儿……天哪,林谨玉抓了块儿冰含嘴里,冷静了一下,难道吴忧是皇上的密探?不然甄家卖房卖地的事儿,吴忧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谨玉卡巴卡巴的把冰块嚼碎,拍拍屁股去许府了。
自从大长公主与许俊卿来京,许府热闹多了,车来人往的,像户过日子的人家儿。
包子永远如同及时雨一般及时,乐呵呵的抱拳,“谨玉少爷来了,少爷正等着您呢。”包子总是称许子文为少爷,或许是叫惯了,懒得改口。
林谨玉还礼,“先生真是诸葛孔明啊,咋啥都知道呢?”
“皇上也来了。”包子为林谨玉解惑。
靠!这是在等着他呢,一贱人!林谨玉甩甩袖子走了两步,又扭头道,“包子叔,我渴死了,给我来碗冰镇酸梅汤啊。”
“知道了,谨玉少爷赶紧去吧。”
湖中荷叶亭亭,阳光下碧水生金,映得雕梁画栋的水阁仿若神仙居处。
林谨玉推门进去,一阵清凉直逼脑门儿,舒服得他长长的呻吟了一声,许子文在里头就笑了,“怪声怪气的做什么,进来。”
“先生。”林谨玉对徒景辰行了礼,“给皇上请安。”
许子文指了指几上摆着的西瓜,“吃吧,外头怪热的。听说你升了侍读学士,怎么样,吓着没?”
林谨玉拿了一片,细细啃着,又沙又甜,西瓜下肚才道,“差点吓死我,我一到御书房就看到吴尚书在外头在被打板子,我这腿就开始转筋。吴尚书叫我来跟先生探探底呢。”
徒景辰道,“看来吴忧是抱怨我了。”
“没,吴大人骂了甄惟初一顿。”林谨玉试探的问,“是不是吴大人被甄家算计了啊?”
“吴忧平日也算精明强干,我早命他盯紧甄家,结果甄家硬生生变出七十万两白银,他竟然丝毫不知!”徒景辰脸上仍有怒色,道,“赏他二十板子真是便宜他了。朕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信得过你。吴忧有工部的事要忙,这些事难免力不从心,他是个谨慎的人,早跟朕要人分担呢。”
林谨玉想拿帕子擦手,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落家里了,伸出沾有西瓜汁的手指舔了舔问,“那皇上对甄家……要查到什么程度呢?”
徒景辰眉毛皱得极紧,训道,“你恶不恶心!”多大了还舔手指。林谨玉直接抹衣襟上了,再接再厉的问,“皇上……”
徒景辰懒得再瞧他,“你不是很会猜朕的心思么?自己想去吧。”
“是。”林谨玉也不乐意捋老虎须,笑道,“先生,琳姐姐在不在家?我瞧瞧她去。”
“在家,不过订婚的男女在大婚前不能见面,上次她去你家已经有些过了,你别过去了。”许子文拉过林谨玉的手,用帕子给他擦了一遍,笑道,“你以后入朝做官,也得讲究些,再敢舔手抹衣服的丢人,饶不了你,记住没?”
“就今儿个忘带帕子了。先生,您这儿的西瓜可真甜,我再吃几块儿。”林谨玉巴唧巴唧的啃了一盘子西瓜,喝了两碗酸梅汤,才算饱了,抬屁股去侧间儿睡觉了。
徒景辰心气儿不顺,见林谨玉又吃又喝,还死赖着不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许子文去侧间儿看林谨玉睡觉,只穿了一件大裤头,下身着雪白的身子,拿了床薄被给林谨玉搭腰上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