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课程下来,可谓是师生尽欢。称心也觉得获益良多,白日的时光竟然显得太过短暂,直到傍晚时分,李承乾才不舍地将李纲送走。
这一回,将李纲送出门的人换成了称心。
李纲显然是聊兴起来了,拉着称心的手笑道:“你就是房中书的儿子?”
称心腼腆地应道:“不才惭愧,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李纲笑呵呵地颔首道:“你问吧。”
称心斟酌着词句道:“家父从小为我启蒙,可谓十分严格。可方才先生言谈之中尽是夸赞,倒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李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脸上的褶子就像沟壑一般:“若你是我的儿,我自会对你严苛些,可这不是还有殿下么。”
称心不解道:“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李纲笑道:“说到底,太子是君,我是臣。太子个性聪慧,一点就透,能够和风细雨地说话,我又为何要疾言厉色呢?退一步说,就算太子顽劣不堪,我也不能失了君臣的本分,谁都喜欢听赞扬的话,太子也不例外。只是这赞扬也是有技巧的,太子这一面儿做得不好,你便拣那好的一面先夸他,再指出他不好的一面。这给一甜枣再给一棒子,才容易听进去。”
一瞬间,称心就明白了李纲为什么那么受李承乾的尊敬。其实多数时候,尊敬都是相互的。李纲懂得顾全李承乾的面子,用先扬后抑的方法劝谏,效果明显比那硬碰硬的劝谏要好得多。只可惜,李纲去后,东宫的辅臣都不懂得这个道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纲有毒,他教过的太子,最后的下场都不好......
第87章
称心从宫门返回殿内的一路上, 都在思量着李纲的话。李承乾的确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越是严厉的批驳, 在他身上越是产生反效果。
或许对于他来说, 于志宁、张玄素等人虽然是东宫的辅臣,却归根结底是李世民的臣子。李承乾对他们始终带着戒备和防范,整个东宫在最紧急的时候, 都没有拧成一股一致对外的绳。
称心想得入神,没有看清前头的路。李承乾就在殿门处看着他, 一步一步地冲着一根柱子走去, 眼看着脑袋就要磕柱子上了,李承乾赶紧伸出自己的手。
称心下一秒就觉得脑门磕到了一个东西, 错愕间一抬眼就看见了李承乾似笑非笑的表情。定神再一瞧,就见李承乾的手垫在了柱子上,做了一回夹心层。
称心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听李承乾半真半假地数落道:“想得那么入神, 也不知道瞧瞧路。回头脑门上顶着一大包出去,可别说我欺负你。”
称心心里惦记着事儿, 语气就有些发虚,支支吾吾地也就吐出了几个词。李承乾见状,只好将人拽进屋里,忽然就着他的脑门拔了根头发。称心只觉得头皮一疼, 赶紧捂住冲李承乾干瞪眼。
李承乾理直气壮道:“我看见白发,替你拔了你还瞪我。”说着,踮着脚在称心脑门上抹了两把。
“心思重的人, 就容易长白发,这叫未老先衰。你有事儿别都放在心里,这样老得快。咱们差着岁数呢,再怎么着你也得等等我吧。”
称心知道李承乾在劝自己,可他这思虑重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嘴上答应着,真遇上了事儿,还得跟自己较劲儿。
自打第一次见面后,李纲对李承乾的印象十分不错,也就担下了太子太保的职责。称心就一直以伴读的身份旁听,这一熬,便熬到了年关,房玄龄终于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他就地放人的政策下,河北紧张的局势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由河北进京的官道上,总算不再遍布着囚车,百姓也终于从惶然的日子中解脱出来,渐渐相信了李世民天下和解的政策。
虽然过程十分艰苦,可房玄龄这一次的差事办得十分漂亮,过了这么久,李世民的气也消得一干二净。更重要的是,□□厥的变故几乎吸引了李世民所有的注意力,在突厥的大问题上,他再也没有精力去计较拒婚这种小事了。
却说自打武德九年渭水之盟后,突厥的情形便每况愈下。颉利可汗连年征战,带给突厥百姓的就是沉重的负担。突厥内部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颉利防范着突利和郁射设,彼此的队伍间时有摩擦。
谁也没有想到,迎来了冬季的突厥,同时也迎来了一场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暴雪。原本长在草原上的牲畜,大多没有熬过这个严酷的寒冬。它们的尸身,就掩盖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当中。
没有了赖以为生的牲畜,突厥人的生活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在这场雪灾里挨饿受冻的当然不止是牲畜,还有活生生的突厥百姓。
他们没有了食物和生活资料,这样靠山吃山的民族,抗灾害的能力实在太弱,再加上颉利这样一个只会征战冒进的领导者,摆在突厥百姓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突厥还有理性尚存的统治者,突利和郁射设的部队开始寻找其他出路。年关之际,李世民就收到了突利和郁射设遣使者送来的降唐书。光靠他们两部的力量也许无法和颉利抗衡,但大唐却可以作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一旦李世民出兵,以突厥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有还手的力量。
在长孙氏的记忆里,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屋内烧着上好的炭,将屋里屋外分成了两个世界。明明温度十分舒适,长孙氏却莫名地有些胸闷,总觉得胸口有一股郁气挥散不去。
她披上厚重的大氅,倚在那胡床之上,让侍女将窗打开一个口子,就着那么一点儿的空间,去瞧那外头挂满了霜白的枝杈。
侍女在一旁替长孙氏温着酒,轻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啊,又是一年了。”
长孙氏轻抚着胸口:“这宫里头的日子过久了,总会怀念在□□的日子。那个时候承乾还小,青雀还没出生,陛下常年征战......”
侍女接话道:“这些年来,无论这宫里头进了多少人,您都是陛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宫人们瞧着帝后鹣鲽情深的模样,实在是打心眼儿里羡慕。”
一句话说完,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长孙氏的声音,侍女转头一瞧,就见长孙氏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那侍女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窗子掩好,又给长孙氏盖上了薄被,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待长孙氏再次转醒时,太阳都已经下山了。长孙氏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额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情形,这才想起前事,
“怎么就忽然睡着了呢?”长孙氏轻声唤着侍女,就见那侍女担忧地瞧了她一眼:“您醒了。”
长孙氏冲她安抚性地笑笑:“许是入冬了,总觉得今冬特别嗜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身子乏得很。”片刻后,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您可要用膳?”侍女小心地将她搀扶起身。
长孙氏摆了摆手,又问:“陛下那头可有吩咐?”
侍女一面替她更衣,一面应道:“陛下今日要接见突厥使臣,内侍监已经前来通禀过了。”
李世民的确是在太极殿内接见突厥使臣,可在使臣一行中,还有一位谁都没有想到的人。
她就是隋炀帝的皇后萧氏。
萧氏是被突利可汗遣人护送回唐朝的,当她走进太极殿时,李世民的眼睛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她身上穿的是突厥的服装,厚重的羊毛让她的身形看起来有些臃肿,可即便是这般风尘仆仆,也还是没能掩盖住她过人的美貌。
和那些急切的使臣不同,萧氏的每一步都是慢条斯理的。她对长安并不陌生,当年杨广就是在长安即位为帝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今日她站在突厥的归降队伍当中。
可无论是何种处境,萧氏还是那个萧氏,永远是这般淡定从容,置身事外的模样。
突厥的使臣大声宣读着归降书,李世民的眼神却黏在萧氏身上,这委实不是个大国君主该有的做派。
杜如晦在台阶之下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李世民才回过神来。准了突利可汗向唐朝借兵的请求,命李靖和李世勣领兵攻打突厥。
而萧氏,就被留在了宫内。
在萧氏被送下去歇息后,皇帝看着那殿中的歌舞,颇有些意兴阑珊。李世民的心不在焉,房玄龄看出来了,杜如晦也看出来了。两位臣子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
这一晚,李世民没有歇在后妃的宫中。他撇开了侍从,换了一袭常服,偷偷摸摸地来到萧氏下榻之处。
萧氏坐在庭院冰凉的石凳之上,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异族的衣物,整个人也收拾一新,如今的衣衫倒是衬出了她曼妙的曲线和慵懒的风情。
李世民就像着了魔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无知无觉地朝她走去。萧氏听到脚步声,就像一只戒备而机警的雌鹿,猛地站起身来。
看清来人之后,萧氏脸上划过一丝愕然,继而又放松下来,唇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见过陛下。”萧氏身子袅袅地向李世民行了礼。
李世民看着面前风情万种的女子,忽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像杜如晦曾经说过的,萧氏是隋炀帝的皇后,她不该与李世民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可李世民见到她,就像是心肝脾肺同时被挠一般,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痒意。
“在宫里......住得还习惯么?”李世民沉默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萧氏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些年,再落魄的地方我都住过,现如今回到宫里,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唐代的宫殿本身便脱胎于隋,也没有经历大的改动。萧氏住在这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记忆深处的故人。
重新归于沉寂的空气,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李世民抬头望向布满了繁星的天际,沉声道:“又是年关了。”
萧氏像是对这个话题有了些兴致,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是啊,宫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最热闹,平日里都冷冷清清的,唯有年关才有些鲜活气。”
李世民像是被萧氏的话启发了似的,忽然笑道:“说起来,宫里确实许久都没有热闹过了,恰逢突厥献降,朕也想好好庆祝一把。”
李世民一双眼眸分外明亮,当他低下头时,忽然就瞧见萧氏唇边的一抹轻笑。那一刻,李世民忽然领悟了,什么叫天地为之失色。
第88章
次日清晨, 长孙氏是被侍女唤醒的。她一向十分自律,像这样睡过头的事情,向来是极少发生的。
当她拖着疲乏的身子梳妆之时,却忽然听到了一则让后宫震动的消息。
李世民昨夜, 抛下一众后宫嫔妃, 去了隋朝萧皇后暂住的宫殿。这位萧皇后的事迹, 历来都是为世家女子所不齿的。嫔妃们一早也都听说了长孙氏身子欠安的消息,如今李世民抛下了抱恙的发妻, 跑到萧氏那处的行径,不免引人遐想。
长孙氏闻言, 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早已过了少女的年纪,眼角也有细纹爬上来。这些年来操心的事情日益增多,也让她的白发跟着冒出来。
后宫是常年会进新人的地方,即便长孙氏再为李世民所爱重, 也没能打破佳丽三千的惯例。难得的是,无论有多少新人进来,李世民对长孙氏的情意却是十年如一日。
如今在她生病的节骨眼上, 萧氏却突兀地进宫了。想起那些关于萧氏的风言风语, 就算长孙氏再大度能容, 心里也不免存了疙瘩。
正忧心间, 殿外却忽然传来了通禀声:李世民来了。
长孙氏正要起身相迎,却被皇帝先一步搀住了:“观音婢,你的身子......”李世民半搂着长孙氏, 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眼眉间带着疲惫,语气登时严肃起来:“朕和你说过多少回,一些琐事就交给下头的人去做。这后宫里不还有贵妃么,朕让韦氏坐上贵妃的位置,就是要她帮你。你总是这样凡事亲力亲为,身子如何能受得了?”
长孙氏垂着头听训。等李世民发完一通无名的闷火,回过神来才发现长孙氏一直没说话。那低垂着的眉眼又让李世民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只能讷讷道:“朕......不是责备你,只是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观音婢,朕还指望和你携手百年呢。”
长孙氏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爱了这个男人大半生,将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在她最初认识李世民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她面前总是磕磕巴巴的,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长孙氏家世显赫,父亲长孙晟是隋朝的右骁卫将军。当年长孙晟相中了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从此长孙家族就成为了李世民的助力。虽然期间不免夹杂着利益关系,可长孙氏还是相信,李世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长孙氏望着李世民焦急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陛下放心,我会看顾好自己的身子,也替陛下看好这后宫。”
李世民一怔,旋即摸了摸鼻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了长孙氏坐下:“观音婢,又是年关了,朕想着宫里头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今年索性就将这除夕的夜宴办得隆重一些吧。”
长孙氏欲言又止,她原想着李世民刚刚发兵突厥,战争最是损耗民力,若是在此时大办宴席恐怕不妥当。可是看着李世民兴致勃勃的脸色,长孙氏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皇帝下了敕令,这除夕的夜宴要大办,五寺九卿立刻忙碌起来。
这一日,李承乾放下手中的书卷,打了个浅浅的哈欠。称心听见声音,也抬起头来,就见李承乾揉了揉眼睛,将那窗棱子推开一道口子,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枝干,兴奋道:“屋里太闷了,我们上外头去吧。”
称心望着他雀跃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也唯有这种时候,李承乾才会显露出一丝孩子气。
称心见他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忙伸手拉住他,去取了那狐皮氅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一只荷叶裹厚了的粽子,才许他出门。
李承乾低头看看全副武装的自己,再看了看穿得比自己单薄许多的称心,当即不干了。翻找了许久,才跳着脚将另一件貂皮袄子找出来,盯着称心披上了,才放心地将人拖到庭院之中。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头都是一个个印子。李承乾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中沉郁之气尽去。他趁称心不注意,不知从哪儿捧了一把雪,绕到称心身后,缠着他坐下。
称心并未多想,那雪地也确实湿滑,便依了李承乾。可一不留神间,被貂毛裹得温热的脖子就忽然触到了一片突兀的冰凉,那凉意还顺着他的衣领子往里钻,就像一条通体冰凉的小蛇,让他禁不住浑身一颤。
称心连忙回转头,就瞧见李承乾拿手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称心一面想要将那貂皮袄子脱下来看看,一面哭笑不得道:“你做了什么?”
李承乾按住他的手,摊开掌心。里头分明是一堆雪沫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攥在手里的。
称心看着李承乾通红的掌心,也顾不上整理衣衫,先一步将李承乾的手捂住:“不冷么?”
李承乾唇边的笑容慢慢放大,止不住地乐道:“不冷,暖得很。”
称心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殿下不冷,我冷。”他偏着头挑眉看2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向李承乾,白皙的脸庞上透着一丝淡粉色,看在李承乾眼里简直就是暴击。
下一秒,李承乾挣开了他的手,喘息声在静谧的雪天里越发粗/重起来:“是你招的我!”说罢,还不待称心反应过来,被那雪沫子弄得冰凉一片的颈脖,忽然就触到一片温热柔软。
李承乾紧紧地搂住了称心,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称心身上。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吻住了称心的颈脖。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顷刻之间,称心的脖颈到耳根都通红起来:“殿下,你......”
称心一说话,李承乾就吮得越发用力。称心估摸着这个力度,绝对留下痕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称心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被李承乾触碰到的皮肤变得分外敏/感。等李承乾终于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却半点不愿错开地盯着称心快要烧着的脸:“还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