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庄州是林家的天下,赵元崇想要这份兵权,但是如今还不能动。他心中最属意的人选是老国公,由老国公去接任林老将军的位置再适合不过,但不想引起林家的疑心,只好派了余铮过去。
余铮虽然这几年立下不少战功,但到底是新将,手中的兵马也少,不会对林家人造成威胁。
“太子殿下驾到、齐王殿下驾到。”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将军府的门口响起。
白色高挂的灯笼,一世枭雄的离去。奈何离去前,他没有看到自己一手布下的局,到底是怎样的?
林老将军假装生病,不想进牢房,让端礼和郑晖年来请太医,有高调扬威的意思,他以为宇文霆败了,太子是他名义上的外孙,谁能奈何的了他?
却不料真正最想杀他的人,是太子。
计中计、局中局,谁的计谋厉害?谁的局厉害?恐怕到死,他还不知道。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府中人已经穿着孝服,出来迎接。
“舅舅快起来,大家起来吧。”赵元崇亲手扶起林大朗。林大朗,林老将军的嫡子,从小跟着林老将军抗战杀敌,把林老将军的本事学满了十分。
“谢殿下。”林大朗起身,身后的人也跟着起身了。
灵堂上哭泣声不断,但太子来了之后,大家都控制了情绪。
赵元崇和李墨染上前,为林老将军点了香,再看赵元崇神情悲愤,眼眶泛红。大家皆认为太子在为外祖父的死难过。
待赵元崇上完香之后,在林老将军的灵堂上,林大朗把兵符拿了出来:“家父已死,对抗南蛮还得再选良将,这是庄州三十万大军的兵符。”
赵元崇把兵符推了回去,然后拿出圣旨:“这是父皇赐封舅舅为镇南大将军的圣旨,外祖父死了,我林家男儿还在,哪里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太子说的一板一眼,“但眼下,这圣旨不易高调颁发,还请舅舅见谅。”
林大朗一阵感动:“殿下放心,只要林家还有一个男儿在,镇南的军队就会一直在。”
赵元崇欣慰的笑了笑,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灵堂一眼:“舅舅,可否随我去花园里走走?元崇还有话想说。”
“太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灵堂,李墨染没有跟去,而是随意的逛着。
“舅舅,有件事,我一直心存疑惑。”
“太子请讲。”
“宇文霆下狱,外公从庄州回来,宇文霆根本没办法跟外界的人联系,而且,他又怎知外公快到京城?我听闻外公生病,心急传了太医,也就是说这件事只有太医院的人知道。宇文霆造反失败,赵元贤再无扳倒我的能力,如此,宇文霆再派人杀外公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只是为了将我一军?”赵元崇说出自己的疑惑。
赵元崇的聪慧,林大朗当然知道。这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孩子,林太后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所以对于赵元崇表现出来的英明,林家人不但没有疑惑,反而自豪。这同时也说明了赵元崇对林家的信任和亲近。
只是,赵元崇的连环计杀了宇文霆一个措手不及,还是让他们震撼了。
“太子的意思是?”林大朗也是心细之人,虽然暂时没有想到赵元崇提出的疑惑,但事后他定会想起。
此刻赵元崇直接说出来,反而会减少了林大朗的疑心。
“我怀疑背后还有人想对付我们。”赵元崇说了我们,而不是说我,也就是将自己和林家看作一体了。
自古忠言逆耳,反之,好听的话谁都爱听。
赵元崇的怀疑合情合理,这让林大朗一时也沉思了起来。“太子怀疑谁?”
但见赵元崇摇头:“想不出来,应该是众藩王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如果外公不是宇文霆杀的,他又为何那么爽快的承认。所以对方和宇文霆,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赵元崇想借林大朗的手,去对付背后的人。
林大朗为父报仇心切,肯定会好好把众藩王调查一番,闹他们一番,这就足够了。
“太子放心,这件事末将一定会好好的彻查。”
“还有一件事。”赵元崇借机又道。
“太子请说。”
“外祖父和您还有其他舅舅们,林家一门都在庄州,但是外祖父如今去了,祖母在后宫也是寂寞,我想请舅舅把家眷们留在京城,哪怕是一段时间也成,好好的陪陪祖母,安慰安慰祖母。”赵元崇这些话,也是孝义之举,“而且林家都是武将,都在外面,朝廷中又是言官天下,舅舅可曾想过,选几个表弟让他们从文?或者还有两位舅舅,选一个留在京城,帮我训练禁卫军?”
这……
林家把全家迁往庄州,有两点好处,一则帝皇如果想动他们,没有人质在手,他们随时可以在庄州造反。二则,远离朝廷,也避免帝皇的诸多猜忌。
但赵元崇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将在外,朝廷中没有人,的确是不方便的。
“待下官再想想,谢太子。”
“那本宫便告辞了。”私谈结束,赵元崇又做回了高高在上的太子。
走出花园,看见李墨染在外面等着,赵元崇上前,牵住他的手,手劲使得太大,都把李墨染的手给握红了。
“之玉,你知道我用尽了多少的自制力,才没有把兵符收下吗?”庄州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这是赵元崇做梦都想拿回来的。
但是不能,林大朗也是聪明人,特意选在林老将军的灵堂上,而不是朝廷上把兵符交给他,不保证没有试探他的意思。
但庄州的兵是林家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就算他有了兵符,也未免能够号令,所以赵元崇才不得不放弃。
可是他更加知道,现在他放开了兵符,下次要想再拿回来,已是困难重重了。不过安抚住了林大朗,就等于控制住了一样。
以后,他有的是办法再把兵权拿回来。实在不行,把林家人杀无赦。
“你做的很对,林老将军刚死,就把兵符收回来,难堵悠悠之口,和林家人的猜忌之心。”李墨染赞成他的做法。
“所以我提议,让林大朗留几个子嗣在京城,走文官这条路,也留家眷在京城,陪陪太后。”在赵元崇眼里,这些人就是他的人质。
“林大朗有什么反应?”李墨染问。
“而今本宫掌控朝政,在他们眼里本宫是他们的外甥,他们也许自负的一位,京城会是他们的天下,所以我料定,他们会留下来。林大朗没有马上答应,估计会找太后商量。”赵元崇道。
李墨染转过头看着他,突然俯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马车在行驶,路面不平坦,抖了一下。李墨染倒进了赵元崇的怀里,赵元崇先是挑眉,随即哈哈大笑:“齐王殿下这是投怀送抱?”
李墨染抱住赵元崇的颈脖:“那太子殿下今晚可要本王侍寝?”手掌在赵元崇的背上摩挲,精美的下颚抬起,将最美的一面呈现在少年太子的面前。
“本宫不做柳下惠,是男人就该美人坐怀则乱。”赵元崇吻上李墨染的唇,把他压倒在一边。
他的吻温柔又霸道,深情浓浓。他拉着李墨染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胸膛:“之玉,好好的感受,这颗心是在为你跳动。”
此生,只为他一人心跳。
第64章 血祭成功
五月下旬,李墨染再次出发去央国,以召国使者的身份。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途中十分热闹。这次春夏秋冬四婢跟随、元宝和财宝伺候在身。
未子尘带一千精卫军沿途护送,秦浩、张铁黎、章杰、吕管家,随队一起,一起的还有端礼和郑晖年。
两人在军营就像两匹狼,被军规戒律压抑着,这会儿野性终于可以放出来,一路骑马比赛,真是快哉。
朝中大事,林大朗回了东南庄州,南平侯余铮调去岳州,暂代岳磊的职务,岳州军营,由他接手。这人审时度势,李墨染认为值得提携。
北戎州刺史还没定,连刺史府都没造好,不急着派刺史过去,毕竟需要给北戎的百姓一些适应的时间。不过朝廷送去的粮食,已经表示了北戎虽然只是归属召国,但召国对北戎的百姓,会当成自己的子民。
郑探和吕桦已经回到朝廷,十二州人口买卖的事情已经解决,虽不知道是不是完全解决,但如今的召国朝廷,上下一心,已经无所畏惧。
赵元贤在回到京城之后,住到了静王府里做个闲散王爷,从此闭门谢客。偌大的京城里,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权倾朝野的宇文相爷之外孙,太子最适合的人选赵元贤了。
而今观十国局势,召国最团结,也是最稳定。
召国朝廷局势改变的太快,快到其他国家根本没来得及趁机攻打,局势就稳定了,召国少年太子赵元崇,从此扬名十国。
以善于谋略布局出名,和召国名扬天下的齐王一样。如果说,召国齐王的才华天下无双,那么召国太子的雄才伟略,也是天下少有。
而这两人,却是夫妻。
李墨染的队伍离开召国,到北戎州的时候,杨子圣和离穹就派人来接他了,他可是离不落唯一的孩子,在杨子圣和离穹的心里,那是比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李墨染在央国的住宿地点是圣殿,这里安静又没有人敢打扰,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他被接到圣殿之后,杨子圣就来了。
曾经的央国战王,如今的央国太子。
央皇因两个儿子的死,才短短一个月,已经病的不成人样了。朝堂当然交给杨子圣,且他是央皇唯一的儿子,太子之位,当然也是他了。
立太子能稳定国家只根本,这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央皇也别无选择。
“而今再唤你战王,已是不妥了,太子殿下。”李墨染抿唇浅笑,笑的甚是风流。
杨子圣随他调侃,严肃的脸上没有表情,不过看李墨染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宠溺。这个人跟不落长得太像,像的他狠不下心摆冷。
只是,这性格不像不落,又是像了谁?
杨子圣调查过召国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乃功勋世家,家风很正,这一任的安国公李修,虽没什么名气,可也是自律的人。李墨染从小养在嫡母身边,后又是老国公一手带大,又拜召国端相为师,平日里交好的朋友也都是贤臣良将之后,真不知这亦正亦邪的性格,是像了谁。
见他沉默,李墨染又是一笑:“罢了,跟你这种木头开不得玩笑。”说罢,扯开脖子上的方巾,有些热,露出白皙的颈脖,“先给我来分解渴的,一路奔波,既热又渴,若不是你们催得紧,我还想好好的游山玩水。”
脖子上有啃咬的痕迹,这明显是人为的。能在召国齐王的脖子上留下这种暧昧痕迹的,只有召国的太子。
杨子圣见着了,不禁皱眉。这两人才几岁,如此风花雪月,当真好吗?
注意到杨子圣的视线,李墨染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风花雪月乃人之常情,此乃乐事,太子可曾尝过?”
杨子圣脸色一僵。他未曾找人尝试过,但是五指姑娘很犀利,那乐事,他自然是懂的。然……如果对方不是离不落,他谁都不要。
瞧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李墨染不用问也懂了,于是他笑的更加肆意了。央国皇宫、更何况此处是圣殿,曾几何时有这般清扬悦耳的笑声了?
侍者们见了,也是见怪不怪了。自从这名相貌俊美的小少年出现,圣殿已不再是世人眼中冷冷清清的存在了。这里有了阳光,圣主和太子的走动勤了,且圣主会时不时的微笑了。
这一笑,悸动了很多侍者的心,扑通扑通的。
“哇,这里好特别。”元宝东张西望的,很好奇。
财宝把他的头转过来:“非礼勿视。”
“呸,你瞧少爷和央国太子的关系,我寻思着就算多看几眼,也是没关系的。”元宝虽然憨厚,却是不笨。
眼睛更是跟烟火似得亮着。
侍者把李墨染的随从安顿好,一千精卫军在城外候命。
李墨染跟杨子圣来到圣殿的禁地,离穹已经等在那里了,神色间尽是不耐烦,估计是等得急了,还没等要发怒的时候,就看见他们进来了。视线停驻的地方,当然是李墨染的身上。
他不善于表达,却会很直接的表示。
小少年的脸色很好,虽然赶路有些疲惫,却还是容光焕发。可见他在召国,过的很好。
这是当然,名扬十国的齐王,哪个国家拥有了,不是藏在宫里好好照顾着?也只有召国,敢让他出来。
但也只有这个样的召国,才让他如此效忠,不是吗?
与帝一字并肩王,虽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这孩子十岁就如此高封,也可见召国皇帝对他有多么重视。不仅仅是重视,更是信任,光重视的话,还要提防他,所以是信任。
“再放一个月的血,就可以开始血祭了,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血祭,并不能保证血祭一定会成功。”离穹道。可不管能不能成功,他都要试试。
李墨染和杨子圣保持沉默。
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其实李墨染的心情是有些矛盾的,如果离不落醒来了,碰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儿子,他会怎么想?自己又该怎么称呼他?光是想这些,一向英明神武的齐王殿下,像个孩子一样的有些手足无措。
但杨子圣是更加激动,更加紧张,更加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感觉就像心头有头小鹿在乱撞一样。
一个月,每隔一天就放血,整整一个月,才收集了余下足够的血液。然后选在月圆之夜,在这禁地里进行血祭。
离穹把所有的条件都准备好了,他打开禁地上面的洞,让圆月的月光洒进来,照射在玉棺上,然后用李墨染的血画了一个大家看不懂的图腾,再把玉棺抬到图腾上。
接着又把李墨染的血一碗一碗的装好,摆放在玉棺的旁边。这又是一个看不懂的图腾,然后让李墨染坐在这个图腾的中间。
“闭上眼睛,放松心情,把脑海里杂念去掉。血祭也是一个叫魂的过程,因为你不是不落的转世,所以情况有点复杂,你必须用你真实的感情去呼唤他。”离穹醇厚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到。
“嗯。”李墨染点头。
如果是前世今生的血祭,根本不用呼唤那么麻烦,他们的灵魂能产生共鸣。但问题是,他们不是。所以血祭能用至亲人的血液,必须关系是至亲,至亲的呼唤,利用血液的传承来产生两人灵魂的共鸣。
血祭开始了,杨子圣站到一边。他看似平静,只有那双拳上猛跳的青筋,出卖了他的内心。
离穹站到血祭台前,开始血祭仪式。这种仪式非常的复杂,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否则血祭的三人都会丧命。
所以禁地里里外外,早就被重兵保卫着。
时间在流逝,离穹的汗水不停的在流着,而李墨染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知觉。
直到……嗯……玉棺里,传出一声轻吟。在这鸦雀无声的禁地,却十分的震耳。
接着,李墨染睁开眼。
离穹脸色苍白的跑了过来。
而杨子圣依旧笔直的站着,久久没有移开一步。可手掌却已经被指甲刺破,留出了血。
第65章 不落醒来
月光洒洒,玉棺内的男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眼神有些朦胧,却又觉得是清醒的,在这鸦雀无声的期间,他慢慢的扬起身子。视线开始惊讶了,他看着离穹,嘴巴张了又合,而后又看到了杨子圣,眼神缩了缩,眉头又皱了起来。最后,他看到了一名跟他长相惊人相似的小少年,小少年站在图腾里,也用紧张又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才一开口,发现自己喉咙里的血腥味很浓。
“不落。”是离穹先回过了神,“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上前,激动的抱住离不落。
“圣主。”离不落想推开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力道很小。“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指的是李墨染。
“我用血祭把你唤醒了。”离穹解释。
“血祭?”
离穹没有再说多,而是扶着离不落下来,但离不落十二年没有动,就算身体还是健康的,四肢也因为多年没有活动过,而使不上力道。
离穹赶忙抱住他:“先去你房间,其他的事情慢慢跟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