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事要出去,过会儿就回来。”我细声道,在苏兮月额头印了个吻痕。
“恩,天黑路滑,小心点。”苏兮月粲然一笑,继续埋头在奏章中。
关门之际我又看了苏兮月一眼,轻叹气。不知他知道我杀了他亲哥哥那刻,会有何反应。终究是摆脱不了我的宿命,哪怕我再不想动手杀人。
“主上,如果你不忍,我可以替你动手。”影意料到我会出现,早早的在池羽住的院落处等着我。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这事还需由我了结。”
当初如果我没救池羽,他落到庞龙手里必是死路一条,可惜我救了他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池羽见我推门进房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惨淡的笑了,“王爷终究还是来了。”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微皱眉开口,颇感讶异。
“我也希望自己不知道。”池羽的眸子一直盯在地上,叹息的开口满是哀愁:“当我看到皇上的镯子我就知道了,王爷不会让威胁皇上的人存在,所以我留不得,对不对?”
我被问的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微点头,心虚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事,我只是怕以防万一就要取了一人的性命。
“王爷不必犹豫,从王爷将外袍披在我身上的那刻起,我就是王爷的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池羽和婉的说道。
这一刻我是真的犹豫了,我深知以他的性子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为了逼自己下定决心,我努力刻画出留着他可能会发生的事,想到苏兮月会有的处境,戾气不免重了。我走至他身旁,从后拉住他黑发。
头发被拉扯住的池羽丝毫没反抗,反而微抬头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他是真得一心在求死。
“你其实可以逃的。”我淡淡开口。
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咧出一丝不好看的笑,“我说了我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他说的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的畏惧神色。我轻叹了口气,他的心思我是知道一些的,总是坐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看到我疼苏兮月是没落的神色,其实我皆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他多加宽容的原因。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最后开口说道,袖中的薄刃划出,架在他脖子上。“不会有什么痛楚的。”
我手腕的力量油然升起,只要我微用力,他便一命呜呼。突然房门被猛然推开,命令声急急传来:“住手。”苏兮月不顾影的阻拦,直奔我而来,一把推开。
“兮月?”我微惊惶的看着他,不解的唤道。
“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是我给我些时间,我有话想和池羽说。”苏兮月喘着大气,口语有些结巴的说道。
与苏兮月对视片刻,我终是点头答应。我抬手示意让影跟我出去,留下屋内的那对亲兄弟。坐在隔壁的房间,我始终有些心绪不宁,我寸步不敢离开,以防万一免得出事。
“即使苏兮月没出现,主上也不会杀池羽吧?”影看穿我似的开口,话语中有颇多的忧心,“主上该知道,倾心在人身上对你没好处,于他们也是。”
“你是管的越来越多了。”我冷冷的开口。
我转头看了他眼,影深埋着头嘴角满是愁色。愁恼的滋味在心中经久不息,刺痛感随着呼进的空气一同在体内流窜,终归在浑浑噩噩间不觉问了句胡话:“你后悔当年的选择么。”
闻言影猛然一怔大惊,他紧抿着嘴像是控制情绪又似怕说错话。他始终没说片语,很久才微微屈身道:“主上,我先告辞了。”他逃避了我的问题,瞧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我苦涩得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狼狈极了。事到如今答案又有多重要,已经不能重来了,除非影失去做我侍从的资格,要通过长老院一致同意,那又是何等的难。
第11章 安稳局势
“怎么就你一人?”苏兮月探头张望了下,找不着影的身影困惑道。
“我有事让他去办,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空闲?”平静了喧闹的心境,我方才道。
苏兮月“唔”了声,突然瞪眼恶狠狠的开口:“你当我真那么空么。如果不是你晚膳间的反应如此古怪,我也不会因担心跟来了。谁知道你竟要杀我亲哥哥,苏真是好生残忍。”
苏兮月唤哥哥那句极其自然,他终是没君王的残忍,如若我是他池羽是必死无疑。如今池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虽说不能拟旨下诏天下,至少有苏兮月护着,将来终会活得如亲王那般舒适。
“让皇上担心了。”我笑着揉起他额头,淡笑的开口:“是我会错意,搞错了你下午的意思了。”
“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心狠的人么?我本以为是庞龙是要找假的冒充,直到影晚膳后告诉我真相,才知当年我哥未死。虽说我与他素未蒙面,但不至于要杀他。再说对我来说当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美事。”苏兮月将头搭在我肩头,轻声道:“我不是个有壮志雄心的皇帝,做守成君主亦是勉强。我只想呆在苏身边而已。”
“傻瓜。”抚着他侧脸,我淡然说:“若我能活着回魔族,你跟我回去可好?”
“如果哥哥愿意做着皇帝,我让他便是。”苏兮月没直接回答我,却也足够了。我本不看重自己的命,如今有一个牵挂我、要我活下去的人,那无论如何我也死不得。
我本以为池羽只是伶俐,而今看来是胆子甚大。瞧着站在我眼前的人,我不禁心生敬意,能如此镇定的站在昨晚要杀他的人面前,绝非普通人所能做到的。自知道身份后,池羽始终如一,他根本就不在乎恢复他身份的事,不过终究是皇家的一员我怎可苛待他。他仍要跟在我身旁我是不会多加阻止,只是累死守夜的苦差事就能免则免,当初若非他坚持我本就是拒绝的。
“苏,似乎有心事。”池羽那日后便恢复了以往的脾气,带着不安分的手指,他俏皮的戳了戳我脸颊,“是怕庞龙查到神武二皇子的下落,然后叛乱么。”
“别说的苏兮月的哥哥是别人。”我颇感无奈的扯下他的手,肃然开口。
“我是苏兮月额哥哥不错,可我不是那个什么二皇子。”池羽扯出一抹无邪的笑,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王爷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瞧他的模样,我朝他额头一弹。“竟说胡话。”
“爷,纪大人来了。”影依旧担任我贴身侍仆的角色,他淡淡的扫了眼池羽,微蹙眉通报
池羽闻言是纪非明来,立刻识趣招呼我快去。把他丢在我卧房,我跟在影身后。是影告诉苏兮月实情的。他猜到我不愿杀池羽,所以才会如此做么。影吹了口哨退去暗中观察的人,直到他关上房门,我注意力才转到纪非明身上。
“王爷,你可有盯着庞龙最近的动向?”纪非明若有所思的开口,我略微感到些古怪。
“你是说他与翔云使臣相见,有意与翔云合作,自立为王之事?”带着凌厉的容色,我漠然开口。
“王爷知道?”纪非明惊异的问道,满脸困惑。
“怎会不知,还是我默许守城将士如此做的。”庞龙的三成军权在我手中,我第一要求就是京城的守城侍卫必须由我的人来做。所以没我同意,这几个使臣又如何能进来的。
“那你不阻止?”纪非明这次比方才更惊讶。
我自始至终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瞧他的困惑不解的样子,我淡笑的开口:“是谁说他们是翔云的使臣了?”在庞龙寿辰之前的几日,我就截获了翔云与庞龙的书信来往,命人杀了翔云使臣,再派了几个心腹去扮演这个角色。简单的说,从这群人进入神武的那刻起,就已是虎口边的羔羊。
“王爷是都算计好了,挖了个坑给相爷跳呢。”懂我话中含义,纪非明干脆的说。
“纪大人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吧?”我扯下假笑的面具,冷冷的开口。
纪非明被我一质问,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只是莞尔轻呵。“王爷眼尖得很,在下佩服。”
“那么我猜猜,你是来讲故事的。”纸已捅破,我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淡漠的开口:“故事大致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闻言他咧嘴低下头又抬起,似是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这种故事不多说,大家也耳熟能详了。”
我懂纪非明的暗指,当年帮苏氏一族夺取神武天下的良将谋士很多,最后这群人的下场却是极为凄惨,这事又何止苏氏一族做过,历代历朝哪个夺取天下的皇帝没做过。虽说现在的状况不完全相同,却多少有些相似。一旦庞龙垮台,新的中央集权官员就会上位,而纪非明、周定保及康福信必会一时间权倾朝野。
“纪兄,你觉得现在的皇上如何?”我肃然问道。
“若苏兄从旁协助,只怕将来可以比当年的苏氏一族做的更好。”他擦边的回答,道出了现今的局势。就如他所说的,苏兮月现在所有的都是我在替他安排,这也是犯了做君王的大忌。”
“既然如此,就不必对我讲兔死狗烹的故事了。”我淡淡的开口。
“苏兄弟说的是。”纪非明结束了这场对话,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张纸,递了给我转而正色道:“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庞龙终究没忍住,决心与翔云协作自立为王,其条件就是供奉一定数量的贡品给翔云。只是依庞龙的性子,一旦吃下神武就必不会安分,就怕是欠翔云的那债不会还了。
“纪兄又有事要忙了。”我笑着说道,拽紧了手中的纸条。
“我忙的都是分内事,倒是王爷那纸可得小心别捏碎,不然我就成了污蔑朝中重臣了。”纪非明掰开我手掌,小心取出纸条深怕撕破。
近日京城的治安破乱,我就借此名声在京城内多加了批守备军,皇城更是安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阵势。庞龙在朝上对此颇有异议,却因苏兮月偏袒而哑口。
“王爷,这是守门将士要送来的密报。”城门将士原先是纪文生的人,他之后当是人情转赠给了我。虽说忠心度有待考量,有纪非明打理多少还是有用的。
“庞龙那小子真发急了,三千里加急的军令。”婉娘调笑道,“你猜得还真准,看样子那伪造的虎印是有用了。”
我看着密报中的内容,淡漠的开口:“我要你找的人呢?”
“在外侯着。”婉娘吩咐了影几句,很快影带来一位古稀老人。
婉娘曾介绍过这个老人,一个临摹字体的高手,孙子曾被庞龙抓去辱了,后来幸得半月前的事,才被放回家。我托住老人将要下跪的身子,扶起他请之坐下。我本就在那事中没出多少力,受此礼拜当真是折煞了自己。
在找到这个老人时,婉娘就讲明目的,此刻当然是不需要多解释。我让影找来原拟好的军令,让老人模仿庞龙的字迹写出。
“果真是一模一样,只怕是庞龙本人都无法认出。”我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密令,感叹道。待婉娘送走那人,我淡笑的邀请她一同品茶欣赏今晚的月朗星稀景色。
“你把这些大将骗来京城干嘛?”婉娘明知故问得开口,拨弄起戴在左手的镯子。“你就不怕这群人进了城,联合起来对付你?”
“那得他们有这条命进城,我只听闻猫有九条命,人嘛……”我冷哼的声,眼神不由的盯在她镯子上,我依稀的记得我母亲有个极为相似的。
“这群老贼可不容易对付,伏诛他们得找些高手才行。”婉娘淡然的笑了,冷漠而阴狠的笑美得让人窒息。我从小都以为婉娘只是魔族高位,后来觉得她似乎是魔族长老之一,而今我总觉得她的身份并非如此简单。
“不如你、烟和影三人平分了,借别人的手我也不放心。”明白她的意图,我安然说道。
“我还真感动,难得你不出手留给我消磨时间。”烟调侃道,他是昨日刚被婉娘找来的,从小被称作魔鬼庇佑的幸运儿。年纪极轻就当上了魔族长老,与我算是莫逆之交。
以独有的方式问好,我不再理会任何人。我任由欲望在体内条窜,那些老臣子死时的血腥气似是传来,自从刚来人界时遇到的三流神将,真是太久没出手了。若非担心苏兮月的安危,我有怎会将这机会拱手让人,时至今日婉娘和影对苏兮月仍是有所顾忌的,我只得放弃原本的计划。
“苏,你怎么了?”池羽胆大的捧起我脸,担心的问道。
“你是愈发大胆了。”直视着他眸子,我冷冷说道。
他闻见我态度不禁失落起来,放下一双没落的手,惨淡的说道:“为何苏兮月可以,我却不可以?”
“你与他不同。”我闭着双眼柔和的说道,尽量克制自己实质的杀意。这戾气本就不是冲着他去的,自然也不想吓到他。
“也许你是对的。”池羽沉默了许久,由于我闭着眸子看不见他的神色,良久他淡淡开口:“我先下去了,王爷早些休息。”
今天我是太累了,杀气在我体内乱窜难以压制。之前为了对付庞龙我没太多时间顾及自己的事。等庞龙的事解决,我的事只怕是更加多,婉娘虽从未说过什么,她脸上的愁容却越来越多。一个能封印住我,让我娘都害怕的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庞龙连续两日称病不上朝,惹来一片非议。我最近甚少上朝,成日忙着监视庞龙以防意外,说实在的若非每日盯着庞龙,连我都快怀疑他已夹带私逃了。相府自月初的事,府上是少了许多人,如今是一副萧条的景色。
“你天天呆着不腻么。”寻思禅坐在我对面温和开口。
寻思禅日日都来陪我,我本极力推脱,时间长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斜睨了眼他,我笑道:“有你在我岂会腻呢?”
“王爷这话真是违心,说来你似乎和池羽争执了?”他盯梢着相府大门,清然问道。
我没看出他的意图,却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带着茫然的无力感低语:“你怎么知道的?”
“梁上君子没不知道的事。”轻呵了声,他坦然回答道。
“回答的真老实,迷魇让你每晚来监视的?”我时刻注意着相府周围的动静,手下数次打暗号来报说庞龙从侧门而出,我皆不在意,他只是在打探虚实看是否有人监视他罢了。
“监视你的任务不是派给我的,不过之前被派来的人都被□□杀光了。”寻思禅嗤鼻说,他带着满是不屑的提及那群人,似乎是不喜迷魇的做法。这事与我无关,我自是不多管。他见我没兴趣听迷魇周遭的事,那也不多说,反之浅笑道:“至于我回答的是否真实,你去一查便知。璃最讨厌骗你与背叛你的人,所以我不会傻得去如此做。”
我闻讯而笑,他还不傻知道有些忌讳犯不得,只是几句假意的话,在此刻听来让我迷惑而贪恋。
闲着无聊我调笑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勾引我么。”
“迷魇可不许他的男宠去勾引别人,就像你不许人碰苏兮月一样。”寻思禅带着我曾有的口气说道,脸不由放柔和开口。
“苏兮月从来不是我的男宠,”我浅笑着回答,“我和迷魇不同。”
撇下一时语结的寻思禅,我离开了茶楼。烟对寻思禅始终有些反感,走过烟身旁时我拍了拍他肩。庞龙称病多日,终于耐不住上朝了,比起过往如今反对他的人是愈来愈多。他抱病的数日手下的人被换走不少,如今这相爷的权力在纪非明的算计下被架空。
“王爷可知道私杀朝中重臣可是死罪。”纪非明站在我身边呓语,近日来朝中不少所谓的大将被杀,话说都是山贼所为,不过已经惹来一片恐慌。最忌讳的自然是庞龙,都是他手下的人,而且都是他发出军令要谋反的人。
“这事连皇上都责备过臣下了。”我佯似自责的叹了口气,“话也说来,最近神武的盗贼确实太猖獗,要好好整治一番才行。”说要整顿国内的乱象只是借口,算着庞龙潜逃的时机快成熟,设下层层防线抓他才真。虽说庞龙是否能逃到城外十里亭我都怀疑,不过就怕万一。
“王爷这一抓不知有多少人要心神不安了。”纪非明撇了眼庞龙周围剩下的零星几人,他指的哪些人我心知肚明。最近奏章大多是告发庞龙的,其中不少还是庞龙党的。
“再怎么说也是法不责众,我犯不着惹众人怨。拉出主角,杀一儆百便是了。”我冷然说道,朝纪非明拱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