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那如何?”比起他的松散我一脸肃然,“婉娘还没有回报情况?”
“这几日瞧你事多,我没敢扰你兴致。既然你主动相问,我也就不隐瞒了。翔云大军压近在外,没有进军或退兵的意思。与其说他们有意入侵,倒像是在施压。只是婉娘不敢随意猜测对方意图,正尽最大努力改变我军当下弱势状况。至于镜月那么,最近似乎来往于我国的人多了不少,鉴于两国一直交好,也不敢多猜测做多阻扰。”烟肃穆着开口,我明白他的脾气,就单从今日的话我就能辨出事情的严重性。
默然半晌,我淡然说道:“我尽快处理完寻思禅的事,就动身去军营。神武的事就劳你多担待了。”
烟面露讥笑着揶揄:“就数你最忙,正事之余不忘处理私事。真是公私两不误。”
“所谓内忧外患,哪一样都重要,何况前者不解决,如何能完善妥当的处理后者。”
“池羽不在,你考虑捎上谁陪你。”
身后的簌簌声轻巧的像是要融进风里,既然身后的人不现身,我也就装作旁若无他人。眼瞧着烟嘴角隐隐的诈意,我故作愁容:“这事儿不大不小,倒也有必要考虑。不如你帮我出个主意?”
“苏是嫌烟事儿不够多么。”影缓步前行,怪别扭的。
我伸手执了他臂,为他撑起一道力。乍然的启口:“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多休息。”
“影,你可别看苏璃这乖巧的样,他可是方才就发现你了。”寻思禅乐呵着,硬是掀我底。
怒瞪数刻,我卖乖的将影扶到石桌旁歇息,关怀道:“好些了吗?”
影顿然撇开头垂目,脸羞赧的通红极不自在。烟瞧见盈盈而笑:“苏璃,你可真是好本事,连影这冷美人都会为你转了性子。”
“为了他叛主的才真真是个美人。”影来气的嗫喏道。
对影的态度烟甚新鲜,奇道:“你给他吃了豹子胆?竟然敢直接责备你来。”
我笑笑,不带气的调侃:“若豹子胆有这功效,我苦愁多时干吗。他说话就爱带刺,非把我折腾的不舒服才甘心。”
“那你是接还是不接他回来?”似是开窍,他不再畏畏缩缩,往我腹上舒适依靠。
甚爱他模样,我宠溺道:“你决定。”
“少来,”影瞟了眼烟,略不甘嘟哝着:“结局还不都一样。”
若论关系深浅,确是委屈到影了。陪伴我千万年的影,这次连我的半条命都欠他的。影对寻思禅的恨依旧未减,只是在恨下仍有曾血浓于水的爱。当影听到寻思禅叛主被擒,我就始终在影的眉角看到丝丝忧容。爱之深恨之切,兴许就是影对寻思禅。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管也爱莫能及。
冬季的风吹在青松叶间,簌簌作响。我担忧影身子还虚,见寒风乍起赶紧送他回房。我和烟在书房内讨论对策,玫瑰香和檀香掺和的安神香令人平和,青烟渺渺。思绪不由得飘远,想起了某个人身上的味道。
烟讥嘲的说道:“得空你早些把寻思禅接来,省的花心思去想。”烟讥嘲的说道,
我赞同的点头,和颜悦色的开口:“你难得出个好建议。说来玫瑰和檀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也不难闻。”
对我甚是无语的烟摇头,俨然喟叹:“我瞧你疯到什么时候。”
第16章 王府偷闲
与烟商讨完大致事宜,我匆匆赶往办事处。刑部、工部、兵部无一闲散,庞龙生时留的债惊人的繁多,纪非明与康福信几人已是日夜弥补过失,只是多得无从下手,力不从心。个个忙得焦头烂额我也不便多扰,没让管事太监通报,我转身自驾马赶到相府。自从纪非明执掌相府大权,我便是府上常客,从来不用通报,家仆见我也不再是少见多怪的窃窃私语。安叔见我自是知来意,将我带至小阁,就退身而去。
寻思禅依旧是青白衣物,就像初见那般素净而立,又有着之后的淡然。他容颜似是明媚而笑,在那深处有着淡淡的忧色,却有着足够的信任。他的茶和他的人一般,清雅又耐人寻味。若说影像是青竹般,脾性一通到底,若伤着叉开了会伤人,他正如睡莲的静谧而淡雅。不过兄弟都有个共通点,过分的谨小慎微。
“这茶艺应该是我喝过最好的之一。”我襃赞的开口。
闻之他眼光一凌,起兴的开口:“还有谁?”
我沉默着自责自掀伤疤的痛,良久沉吟道:“你们神族当年的长老黑玉,还有便是我儿时的记忆。”
“我不该问的。”寻思禅略有慌张,生硬的撇开话题:“你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
他的贴心我定然领受,微笑道:“你打算在这打扰到何时?还是觉得这儿比王府住的舒适,就不打算走了。”
他像是怕我反悔,急切的开口:“我不过是小住一夜罢了。若是与你回去,影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我还不是怕,万一他反对的厉害,你一时急着扫我出门。”
“在你眼中,影就是这般悍妒之人?亦或是我太过凉薄。”我好奇的问道。
他执起我的手,迟疑片刻,“影与你在一起的时间终究比我长。”
“我从不拿你们做比较,这点难道你还不清楚?”拇指在他手背来回摩挲,我似有定论的问道:“除去这屏障,你仍执意不愿与我回去么?亦或是你另有打算?”
他若有犹豫,欲言又止良久,“我只是怕……”
抓紧他微颤的手,我温然一笑,道:“一切有我在,相信我没事的。”再次初见他我就已发现异样,湮濑既放这棋子下来,定有目的。就我近来对湮濑的了解,寻思禅命运只有与我走或死。
“我知道了。”
省的他反口不认,我即刻命人收拾寻思禅的细软。他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内衬与外褂子,大多青白色为主。安叔闻我知会府内仆人,便知其意,立刻找人准备马车,另派人去告知纪非明。
王府早闻风而动,离我主寝最近的西暖阁,本是池羽独住,如今人去楼空已有些许十日。素心早知寻思禅与影关系甚遭,自作主张将西暖阁侧卧清扫出一间留给寻思禅。寻思禅和影住东西两面,必是不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影脾气总是霸道,心知寻思禅必定会忍让他,整日在园内转悠,硬是逼得寻思禅两日没出门。
烟起初不以为然,终究安奈不住,他谨慎的开口:“寻思禅身上那道咒留着妥当吗?看似无害,只是我不认为湮濑会做无用的事。”
我赞同的点头,无奈道:“我怎不清楚是麻烦,不过是担心强硬破除会伤及他,不得已作罢。”
“苏璃,就怕再过些时日,我是真不认识你了。”他揶揄而笑,松口道:“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是多些麻烦。”
我脸带善和的直视远处的逐渐变大的身影,“近来朝政方面如何?”
借我视线而去,烟淡淡的说:“乱不了,你可以安心的去。来报有说到,婉娘那的情况有所改善,人云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想你可以带上个人去开开眼界。”
“我不在期间兮月和影就托你多留心些。可别让他们磕着碰着了。”我伸手把回府的苏兮月拉入怀中,替他捏着略僵的双肩。
烟听闻一笑,调侃的说:“你干脆将他们捆在你身边得了。何况哪那么容易就伤到,他们又不是豆腐做的。我可有说错,皇上?”
“伤着了是苏的错,谁让他不带我去。”苏兮月嘟囔几句,旋即偷瞟我一眼。
我假装嗔怒道:“尽耍性子。哪有皇帝上战场的道理,你是武家出身么。给我乖乖留在这儿,回来我可要验证你训练的成果。”有空之余我在教苏兮月些许防身健体的训练,他倒是觉得新鲜练的勤,确比过去要结实些。
“你带谁去我没意见,只怕婉娘会暴跳。那模样定惹人发笑。”烟不怀好意的开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苏兮月一听来了劲,插嘴就是,“所以不如带我去。”
“你再多一句。我就把你扔回皇宫,让纪非明看牢你,哪也去不得。”我切齿道,倒是没半点怒意。
烟顿然啐道:“果然花无百日红,旧人终不及新人好。”
懒得搭理烟的离间,我眼角瞧着苏兮月一瞬间的失神。眼神一凛对视于烟,颇具威胁之色。我忍着怒意,语气尽放柔,“我不在期间,你若不闹的话。等事情结束得空些,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苏兮月眼眸顿时一亮,喜道:“这事儿烟可作证,别到时候有人耍赖。”他偷瞧我眼,又问:“你可考虑好带寻思禅去?我瞧着婉娘是真忌惮着他。”
“谁让你的好哥哥走得急。影伤未愈,功体是恢复的差不多,身体还虚着。至于你一走开,这神武谁管?”我摇摇头满是无奈。
烟不以为然的讥笑,“少听他诌,他若真嫌寻思禅是麻烦,就大不了谁都不带去。你这分明是要偷吃,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面对烟的故意找茬,苏兮月倒也是习惯,他干脆无视继而与我轻声讲了数句体己话。午膳后影定会在后院闹腾,我送苏兮月回宫后便在庭院里小酌等影。苏琉对酒素来甚懂,王府珍藏的酒多是珍品佳酿,我在庭院内孤芳自赏不久,果不其然就见影恶意在院内走动。他也是聪明,那范围恰是对着寻思禅屋内的小窗,身后一排矮松刚巧挡了主寝的视线。
影有意为之的行为略好笑,我不由噗嗤笑出声,不经意间惊吓到做坏事的他。瞧见我在,聪明如斯又怎不知我何意,神色转变间略带愤愤之色,也不敢忤逆的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苏兮月呢?”影谨小慎微的开口。
他掌心渗出涔涔冷汗,我牵着这略僵的手,松快的说道:“这时辰能闲着的,就我这懒散王爷。倒是你,每日午后闲步累吗?”
“苏是来替人说情的么。”影似有不甘的,瞧我莞尔不语,又道:“往后几日天气偏差,我不出门就是。我有些疲累,先回房不打扰你和某人谈心。”
影赌气离开良久寻思禅才出房门。寻思禅是带着喟叹而来,在他平和的眼眸深处半是担忧半是委屈。他与影之间的事,我是知道的,却从来不插手半分。解铃还须系铃人,终究还是要影打开心结。纵然寻思禅有错,也没错到罪不可赦。对于当年揭不开锅的他们母子三人,寻思禅去娼馆打杂养家,无可厚非。若真要怪只能怪上三界,权贵当道,能者为尊。他们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常年卧病,兄弟从小便相依为命。只是命不好,寻思禅在娼馆期间被人看中,紧接着就有人上门抢人,他们母亲为保兄弟二人,死命抵抗让儿子逃脱厄运。
寻思禅悲恸的开口:“其实影恨我是应该的。当年若非我,母亲被会被恶人奸杀。”
“那时的你才多大,真算来你们母亲似乎与我同岁,至于你还没我一半的岁数。就以你当年那情况,除了打杂还能做什么。”遇到影那次,是他们兄弟二人在逃亡中被分散,刚巧被我与烟看到。那时我刚巧被长老院的人找了晦气,一时气没地方撒,才和烟出手教训了这批痞子。等知道影母亲身亡,已是几日后。
寻思禅温婉的说道:“终究是我的原因造成的悲剧,我不奢望他会原谅我,只是希望他能放下,别再自责。”
“因为可以减少你的负罪感了吗?”影的责备声乍然而起,冷哼声有意讽刺的说:“在苏面前装可怜么,我不稀罕你的内疚。”
“影,我只是……”
“只是什么?哼,博同情。还真有勾引人的本事了。难怪迷魇对你青睐有加。”影凉薄的开口,话语句句若飞刀,伤得寻思禅面目全非。只不过他忘了,很多时候伤人七分的同时也损己三分。
寻思禅被质问的无言以对,双手紧握不再发话。对我的无动于衷影有些疑虑,无非是怒意趋势一时不得顾及。此刻稍有冷静,方知后怕的闭嘴。尴尬的气氛在三人中流转,我的沉默使得周遭愈发得冷。
我瞧着影默默半晌,终是责备不下,口调幽幽道:“我过去还真是眼拙,才发现影这张嘴俐得很。你说是不?”
寻思禅撇了我一眼,深知是我用意,调笑道:“不知是谁带出来的。”
我瞪眼装嗔的说:“这一说倒是我的错咯?我看我不止带坏个他,还惯坏你。”
影的坚持已然松动,脸色虽差一等口气柔和不少,“明明是自己问题,倒怪起旁人不好。”他盯凝着寻思禅,吞咽下要说的话。
寻思禅眼眸微亮,他是个眼尖的人,岂不知影心境的变化。他含笑的开口:“这回可跟我无关,是影在抱怨你不好。”
“我说寻思禅,你最近是不是太得闲了?非要我修理下才安静是不。”我佯怒的切齿,瞧他俩气氛有所缓和,暂且按下嬉闹之色,旋即肃然道:“今日晚些我会找纪非明来安排朝堂事宜,寻思禅你去收拾下行李,明天和我去边境处的军营走一趟。至于影,你伤初愈,灵力是荒废的了。那就好好给我把暗杀术练好,保护好你自己就是。”
影对我的主意有些许异议,却瞧我坚持便没提出,他嗯的应声就找借口离开。寻思禅同样是犹豫的,在他略喜的面容下藏不去忧色。素心一知晓我的动向,便忙碌起来,有她替我处理马夫、沿路驿站的事,我必然放心不少。
相比起艳阳夏日,严冬天的繁忙倒是更能让人忍受,忙着倒也不觉得冷了。整个下午我在皇宫与内阁来回赶,康福信、周定保这自不必说,驻守皇宫的内阁侍卫更是挑选了批心腹。婉娘兴许说的是对的,情感对于我其实是包袱,因为他们我不得不把任何事都全面考虑。相比过去的孑然一身,牵绊多了。做事不由会变得畏首畏尾,生防算错一件会伤害到他们。只是整个人、这颗心更充实,或许这也是好的发展。
曾经周而复始的日子我是真腻乏得很,而今换种生活我是乐忙的自在。事事亲力亲为,天色深浓昏黑,我才和寻思禅赶回王府做收拾,大抵不过几件简单的便服。在旁静观寻思禅整理,我方知裹包袱也是门学问。
身后偶拂来一阵寒风,哆嗦的我不禁回头,“怎么来了?”口气清和,我招手让苏兮月来至身旁。
“你明天要动身了,我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苏兮月冲寻思禅善意点头一笑,淡淡的说:“一路上可小心,别让苏到处勾搭。”
“皇上放心,我定在璃身边寸步不离。”寻思禅盈盈而笑,殊不知我心下欣喜且大骇他的交际,喜在他能与之平和共处,骇在寻思禅的处事。幸而寻思禅并无害我之心,否则焉知我不会冷不防落马。瞧见我若有所以,他略会错意,退身而去,“我方想起有事要做,你们慢聊。”
我目送他离去,抿嘴半晌,苦笑着语:“真是伶俐的让我啼笑皆非。”
苏兮月淡淡的开口:“你刚才对寻思禅的那股戾气,只怕已伤到他。如果你对他有顾虑,就不该带他回来。”
“我并非冲他发狠,只是想到些事,一时不得控罢了。”我这话并非在敷衍他,对寻思禅我是不可能存在怀疑或顾忌,若有就不可能留在身边。无非是与迷魇的那个结,系得有些紧,没来得及解开。
见我如此回答,苏兮月就没多说静静的替我打理剩下的事,我拦不住就任他去。“婉娘每次报回来的消息都很简略,说不上平安却无大碍。同报你与烟的那份必有出入。”想着他轻喟一身,由正面揽着我,浅淡道:“边关不比王府,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我不是皇帝多好,想陪你去哪就能去哪。”
我笑道:“哪来的胡话,又不是不回来了。”
苏兮月唬了张媳妇脸,他威胁的开口:“你敢不回来。”在我身上讨些便宜,他借口脱离我的魔爪,恰逢寻思禅沏茶而归。影跟在他身后虽有疏离,却少去曾有的戾气。
寻思禅解我疑惑的开口:“我回来的路途刚巧碰上影,就邀他作伴一同前来了。”
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影的脸上,他似是打消我的疑虑般微点头。他们同时做出的让步,是我始料未及的。“哦?可在我背后说坏话没。”我揶揄的说道,我将影拉到身边,没让他呆立。
“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来看看。这次去小心点,迷魇那边下三滥的阴招太多,要提防些。”影平静的开口,眉心出现略微细痕。
我心头一紧不由想起近日的心慌,免去他们的心忧,我表面依旧平和无愁。松快道:“迷魇那我自会留意,与其担心我不如先看好自己。我回来可要验收你锻炼的成果,若不过关可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