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得更为灿烂:“所以我才说我不是今天的主角。这位大哥,我倒是想看看等你一会儿见到他的时候还会不会说这种话。”
任羲翎一惊,论起近身战派的功学,在五门之中除了天行门也就只有洪荒门是了。这女子既然敢这么说,莫非是圣蛊门什么时候与洪荒门联手……
来对付他,对付天行门?
而且这女子说得头头是道,怎的那人迟迟不肯现身?
任羲翎想至此处,已然烦躁不堪,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心脏猛烈地震动了一下,那种急剧的摇撼直直传到了他的头顶,令他的头脑顿时一阵剧烈的痛晕。
而身后,亦缓缓靠近了完全不同的一种气息,他虽然背对着看不到,也能感受到那人周身散发的极其具有压迫感的气场。
女子似是用余光瞟了一眼任羲翎身后的那人,转了语调,用方言说了一句什么。任羲翎听出那虽不是他说惯的蜀中话,也有七八份相似,待他想到圣蛊门分明是处在黔地之时,心中立刻便清明了。
蜀中与黔地的地方话,本就是差不多的。
而那女子方才说的那句话,他亦是听得明了。
“澜大哥,你可算来了。”
第22章 篇九 旧游(二)
女子此言一出,任羲翎似是隐约间听到在他背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笑。
那是一种清冷到极致的年轻男性声线,含着仿佛蔑视天地的孤傲之意,仅仅是听着,就能令人感到自身血液的温度降了几分。
“秦芸姑娘,我若是不来,你还想怎么逼他。”
这男子开口便是标准的官话,尾音似是还缠绕着几丝尚未消退的冷笑。秦芸闻言,拿着银镖的手从任羲翎的脖颈处远离了几寸,却仍旧是保持在随时可以刺进去的范围,眼波微微流转,亦随他换回了官话的语调。
“你自知我逼他是为谁,再说你现在不是来了么,何必如此苛责于我。”
“这可真是太抬举我了,任我苛责谁也断断不敢苛责秦芸姑娘。”男子答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恍若几人根本就不是处在这样一个杀机暗藏的状态而是在某个茶楼中嗑瓜子唠家常那样。
任羲翎在听到男子的声音之时,身体却是僵成了一块石头。
虽然那个声音被极尽的冷漠所修饰,可他毕竟也是听过数日的,如何认不出来。他的头艰难地偏了偏,想要回头去确认自己的猜测,却像是近乡情怯般,怎样也没有那个胆识。
秦芸见状,唇角颇有深意地扬了扬,如玉的十指搂过任羲翎的肩头,灵巧地一用力便将他的身体整个地旋了过去。任羲翎仍处在错愕之中,反应不及,身体硬是被秦芸如此纤细苗条的双臂带着晃了半圈,站定之时视野中十步开外的前方已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
刹那间,任羲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了。
一身穿戴严谨规整的玄紫衣袍,半束的流逸长发。有些苍白的脸庞映衬着略淡的眉色,眼形则是偏细长的丹凤。微微勾起的唇角含着三分嘲弄,三分狂妄,剩余的皆是难以解读的深意。医者给人的那种温润儒雅的气质丝毫也不见,眉眼间刻画着的尽是张扬的戾气。第一眼时不过是有种清秀之貌,却是越看越觉得俊采夺人。
不得不说,这套圣蛊门的衣装比先前见时的淡色长衣要衬他许多,又或许是周身气质真的变得太多,令任羲翎一时间不敢相认。
“秦……兄弟?”任羲翎轻声试探道。
年轻男子的神色滞了一下,随即眼睑稍垂,唇边的微笑显露着无尽的阴冷。
“没想到鸿亦兄居然还记得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这一应答,让任羲翎彻底失了神。
他所熟知的那个一颦一笑间间总是带着明快神色的秦泠,何以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真的是圣蛊门的人?
“怎么……”任羲翎双眼空洞,喃喃道,“你为何要骗我?”
男子轻轻松松道:“鸿亦兄这是什么话,人总会有无聊想逗人玩玩的时候。再来,我可从没说过我不是圣蛊门的人。”
任羲翎当即语塞,对方分明就是说得句句在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天真了。
男子向仍禁锢着任羲翎的秦芸投了个眼神过去,淡声道:“秦芸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开他吧。”
虽然从之前两人的对话看来,秦芸的身份似乎是要比男子高贵些的,此刻却也很听话地放开了任羲翎,那枚银镖也被她收了起来。她的视线在两个男子之间游移了几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样,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澜大哥,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有本事。这次我便暂且饶了你,不过我得声明一下,咱们圣蛊门的本家姓氏,可不是你想借就能借的。”
男子神色一冷,却只是微微颔首,闭口不言。
澜大哥,又是澜大哥。任羲翎的内心如同浪涛般翻滚着,仅仅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秦芸已经叫了那个男子两次澜大哥,还说什么借用本家姓氏云云,可是那个人,难道不是……
除非,秦泠这个身份,根本就是他伪造的。
那他究竟是谁?!
“要我说,这位你口中的鸿亦兄被你骗了这么久也是够可怜的。怎么,你到现在连真名都不肯告诉人家?”
秦芸满脸的戏谑与挑衅,向着任羲翎连连唏嘘。
“这事,轮不到你来管,”男子的脸上寒气弥漫,那样子就像恨不得将秦芸整个人冻成冰柱一般,“还有,你方才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任羲翎想起了不久前秦芸突如其来击他的那一掌,想必男子问的便是那个了。
“哦,很简单,我就是随手给他下了个情蛊而已,不过似乎对他没什么用处呢。”
任羲翎被噎了一下,情蛊这东西难道也是能随手下的?
圣蛊门十分擅长炼蛊用蛊,至于情蛊,顾名思义便是能够令受蛊之人对下蛊之人动情了,而他方才,虽然更多的是心底的烦乱与浮躁,却也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知。
在男子现身的前一刻,那种毫无前兆的心悸以及头痛。
秦芸好像想到了什么,指尖缓缓地在自己的唇上轻抚着一边道:“差点忘了,那情蛊还是澜大哥之前送我的。也对,能有用才怪了,毕竟是用澜大哥的血养出来的蛊。”
男子的面色变了变,微微咬牙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知不知道情蛊可是对泯……”
方才那些完全是他无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到这里他却不再说下去了,就像是在无意间暴露了什么秘密,隐约间只听到他低骂了一声。
女子闻言,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忍不住娇笑出声来:“泯心蛊?我还以为你是用在哪个漂亮姑娘身上了,怎么是他啊。真是没想到……澜大哥你居然还有这个癖好。”
“秦芸,说话干净点。别以为你是门主的千金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男子冷声怒道。
原来这秦芸却是圣蛊门掌门的女儿,怪不得了。不过,以她这个身份,为何非要到蜀地这边来,任羲翎思考着,却是依旧不得要领。
“我倒是想看看澜大哥能对我怎样了,只可惜,这泯心蛊一辈子只能炼一只不是么,”秦芸抓住了男子的把柄,眉眼间尽是志得意满,“说起来,这位鸿亦兄,你可有兴趣知道泯心蛊是做什么用的?”
“秦芸,住口!”
男子终于忍无可忍,怒吼出声,几步冲上去横在了秦芸与任羲翎二人之间,以?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昔唆岬慕嵌瓤慈ィ凶蛹负蹙拖袷墙ぴ诹松砗蟆U獬【安⒎撬圃嗍叮裁挥辛钏醯糜卸嗍煜ぃ褪且凰布浼湔鸷场?br /> 从未体会过的,被别人护着的感觉。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不给你面子。不过这位鸿亦兄,你可是受了他仅有的泯心蛊,应当感到荣幸才对。至于那泯心蛊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深意,我想还是让他本人告诉你比较有意思。是吧?容,澜,大,哥。”
秦芸面带微笑,重重咬下了最后四字,简直就是生怕任羲翎听不清,而任羲翎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那每一个发音,都如同生生锤在了他的心口上。
容……澜?
容澜?
容澜!
“我哥哥他,叫容澜,波澜的澜。”
容湘的声音冲击着任羲翎的双耳,又是引起一阵欲裂的头痛。
面前这个年轻人,正是被他所忘却的容湘的哥哥。
那个他根本想不起来彼此之间有什么交集的人。
被秦芸恶意呼出姓名的男子,绝望而不甘地垂头闭上了双眼。
“秦芸,你是真的,非要把我逼到这个程度么。”
秦芸道:“这怎么能叫逼你呢。我之前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让你自己说,可是你死活也不开口,只能我替你说了。”
容澜冰冷如锋的双眼蔓上了一层血丝。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原因。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介入我的事。”
秦芸冷笑一声:“要我走是没问题,只要你算好了,没有我给你的药你还能撑过几日。”
容澜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从来就没在乎过你那点假惺惺的施舍。”
“好啊。你想清楚就行,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那,回门派再见了。”
秦芸挥了挥手,没有丝毫犹豫便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任羲翎几次三番想要直面身旁这个身着圣蛊门服饰的男子,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在躲闪,怎样都无法鼓起那份勇气。
他连两人的曾经都忘得彻彻底底,而之前那个秦泠的身份又分明就是假造的,如此看来,两人现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关系,就连想要说话都不知从何开口。
“我称你一声任羲翎,你不介意吧。鸿亦兄什么的,实在是不顺口。”
最终到底还是容澜首先开口了,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与自然,如同刚才那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就如同他从来就没有以秦泠的身份出现过,就如同任羲翎从未遗忘过。
“啊……嗯,”任羲翎对他忽然变得这般亲近熟络还有些不习惯,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秦兄弟,我……”
容澜不禁无奈苦笑:“那女人都把我的真名告诉你了,还在叫我秦兄弟。”
“容……容澜。”在记忆中从来没有以这个名称呼过别人,不免觉得生硬了些。
任羲翎才发现此时的容澜与方才同秦芸对峙之时的冰冷无情要显得温和了许多,一时间有种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秦泠的错觉,只可惜,如今他的这身服饰已然令他再也做不回那个秦泠了。
“罢了,事情虽然已经暴露,不过看你这样子,肯定还没想起我来,”容澜缓声道,“我便直说了吧,要寻赤天蛛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她之所以会那样对你,也仅仅是想让你带我去找赤天蛛而已。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今日之事便当没发生过吧。你我二人现在是敌对关系,不便多言,今后,也最好不见。”
容澜说罢,正欲离去,却在错身之时被任羲翎拉住了袍袖。
他淡淡回身道:“还有何事?”
任羲翎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泯心蛊的事。”
容澜的身形顿了顿,回头不再看他,语气中难得掺上了轻微的动容。
“在你完全记起我之前,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待他完全记起,大约也无需再问了。
第23章 篇九 旧游(三)
“子戒,这树林中岔路太多,你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是,贺师兄。”卫则很乖巧地应道。
贺咏稍稍一怔,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最近一直觉得十分违和的地方是在哪里了。
自从遇到小女孩的那日过后,卫则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听话。不但没有再轻浮地喊他长歌师兄,平日里对贺咏的指令亦是一切照办,就连无用的闲扯都少说了。
卫则总算是表现得有了点师弟所应有的样子,贺咏则是有些不习惯了。
有时他甚至还会怀疑,如今跟在他身旁的还是不是那个卫子戒小师弟。
没有了卫则的搞怪,贺咏忽然间觉得路途失了些兴味。
他也曾多次回想过那日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令卫则开始忌惮他的事,说过令卫则开始忌惮他的话,奈何想来想去也捋不出一点头绪。原本想劝说自己绝对是想多了,可是又放不下心来。
若真的是因为自己才让卫则变成如今这般境况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子戒,你……”
“有事吗,贺师兄?”
贺咏本就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以及如何开口,然而卫则却如同往日那样立即回应了他,将他那仅有的一点思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没事。”贺咏低声道,垂下了眼眸。
卫则有些不解地望了望他,倒也没说什么,依旧沉默着紧紧跟着他前行。
贺咏走了一阵,终于禁不住微微偏头用余光打量起他这个从未正眼看过的小师弟起来,谁料想到这一看注意力便彻底被引了过去。
卫则本就极为年轻,才刚刚行过冠礼不久,而他那张脸则生得显得比自身的年龄还要更小一些。眼窝仅有一点点的深度,双眼则显得很圆很大,浓黑的眉毛令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有精神,最有特点的却是他的鼻子,说不上非常挺拔,从侧面看过去还有些微微弯起的弧度,十分小巧可爱。若不是与贺咏差不多高,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像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
贺咏就这么看了他许久,没意识到自己出神了。
并不是说他真的有那样不喜卫则才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他,只是性格使然令他几乎就没有仔细观察过任何人,因此头一遭细看一张脸庞,才会令他对于每一个细节都在珍惜地反复描摹,就如同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观察其他人那般。
“贺师兄?”
卫则总算注意到了贺咏投射过来的视线,如此专注的凝视令他有些意外,有些惊诧,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而他那小巧的耳廓上,开始缓缓漾开了一小片淡红。
“?”贺咏被他这么一叫,方才迷茫地回过神来。
“贺师兄为什么要看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贺咏刚刚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平静无波的双眼中掠过了一瞬尴尬与羞赧,便掩饰般地轻咳了两声。
上次他还在因为卫则一直那样傻愣愣地望着他而不满,可天道好轮回,如今呆呆望着对方的人竟换成了他。
不想就他这一连串的几个小动作和微表情,令卫则投向他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温度。
“别想多了,我在观察地形,没有看你。”
半晌,贺咏才得以勉强定神挤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卫则的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笑开了。许久没有见过他笑得这般爽朗开心,贺咏忽觉无比怀念,心间就那样荡起了一波微澜。
“哈哈哈哈哈哈,贺师兄刚才那样,一点都不像贺师兄。”
“……哦。”
“特别可爱!”
“……”
可……爱?
可爱这种词是用来形容他的么……
此刻贺咏是真的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了,尤其是看到他旁边笑得癫狂乱颤的卫则,更是在无语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才选了这么一个邪物陪他出来。
不过卫则看起来好歹算是恢复正常了,贺咏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发呆,正欲提醒卫则该出发了,眼梢不经意间的一撇,停留在了远处那个轻身掠过的飞影上。
玄紫衣袍及发间银饰,圣蛊门人!
不过贺咏的注意力,却全然集中在了那人腰带上悬佩着的东西。他眉头微微压下,伸手扯过卫则,低喝了一声。
“追。”
卫则亦是注意到了那个行迹诡异的身影,两人目光一交,齐齐踏起轻身功夫追了上去。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就说不上很远,再加上圣蛊门那人似乎并没有要急着赶路的意思,不过几瞬之间孤尘门这边的两人便迅速与对方拉近了距离。贺咏隐约间似乎听到对方低低冷笑了一声,袍袖轻甩,一把毒针银镖之类的暗器便朝着两人这边凌空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