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被点名的暗卫面面相觑——这什么见鬼的差事!
剩下那个暗喜,还不忘八卦:“少爷,你不担心陆大侠啊?那个高梦来现在看来怪怪的,似乎武功也厉害了不少。”
花满楼神色如常,眼神幽静:“陆小凤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只要他不想死,阎王爷不敢收他。”
“......”暗卫哑然——谁要听这个啊?!难道不能来一句‘我相信他会活着来见我’吗?少爷真是一点都不懂咱们的心。
那边陆小凤打着打着也发现,这高梦来真跟中了邪一样啊,挨打不知道疼,一股子蛮力往前冲,自己离得他这么近,好像都能感觉他的内力在不断地外泄流失,再这么打下去,他非油尽灯枯而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抽抽了?
第19章 迷雾渐散
两个暗卫回来,一身的火油味儿,脸上的表情也很苦逼,留在这儿的那个缩着脖子庆幸——今儿逃过这么大一劫,回去应该不会被揍得哦。
“怎么样?”花满楼听到他们回来,问道。
“少爷,都烧没了,看样子得有十几号人。”其中一个青着脸回答。
花满楼脸色一沉,手中白玉骨扇一收,他吩咐暗卫:“去查查,这作坊有什么异常。”如果这只是个普通的造纸作坊,高梦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发疯?
他这里刚准备行动,那边战况忽起变化。
猛听地暗卫一声惊呼,长剑铮铮声戛然而止,然后一声闷哼,似乎是谁被踢倒在地。
“怎么了?”花满楼皱眉,问走到他面前来的陆小凤——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从他身上传来。
“陆大侠受伤了!”暗卫咋呼的可比本尊快多了!上赶着送手绢递帕子,比他们自己受伤还声势浩大。花满楼忍不住心里暗道——陆小凤究竟给这群暗卫下了什么迷药,对他比对自己这个主子还上心周到。
暗卫捂脸——这还不是为了少爷您的终生大事考虑啊!我们真是吃苦耐劳鞠躬尽瘁的好榜样,千金不换哟!
“没事。”陆小凤拿着帕子随意在胳膊上缠了一道,冲花满楼解释,“高梦来的样子很不对劲,你最好过去看一看。”方才为了怕他力竭而死,自己只好卖个漏洞,一击即中,却免不了被他长剑划伤,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踅摸件趁手的兵器,陆爷摸着下巴思量——西门那把剑好像挺不错的。
花满楼走过去替高梦来把脉,即使被陆小凤独门手法封了九处大穴,也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拼力挣扎,连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中了毒。”花满楼起身,不负众望地开口。
“什么毒?”陆小凤和暗卫齐齐道。
——看看,我们和未来姑爷多么默契,真是命中注定要做一家人的呢。暗卫们喜滋滋地狂点头。
陆小凤无视那群抽风的暗卫,走过去看了看蜷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高梦来,问花满楼:“他这毒还有救吗?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花满楼斟酌片刻:“他已经心智大乱,我不敢保证,不过如果能有万梅山庄地底的那眼万年泉水,应该什么毒都不成问题。”
陆小凤搔头——虽然能跟花满楼心有灵犀,同时想到那冷面鬼,但万梅山庄不知道在哪个雪窟窿里藏着,司空摘星的神隼也不在,找起来好像有点耽误时间啊。
“少爷,捏看,我们找到了这些!”两个暗卫风风火火跑过来,激动得口齿不清——不用夸我们能干,给个亲热戏看一眼就成。
陆小凤接过来他们手上捧着的那一叠册子,随手一翻,表情立时变了,冷笑道:“呵,果然是狗咬狗吗?”
花满楼歪头:“狗咬狗?”
陆小凤把册子收起来,对暗卫道:“再去找找,这地方说不定是个地狱,要把地底下都翻过来找找。”
暗卫们惊悚——什么鬼?
不过未来姑爷命令起我们来还真是得心应手,真是一点点都不见外呢!真让人感动地想找个墙角哭一哭。
陆小凤想对花满楼说什么,却看到他背后的墙角扔着一只很眼熟的花坛子,走过去拾起来,果然是高梦来刚刚从自己这儿拿走的那个长着两重花的青瓷罐。
“花满楼,咱们打个赌如何?”陆小凤走回来,掂了掂手里的碎了几条裂纹,一片狼藉的小青罐。
“什么赌?”花满楼看他。
“赌这件案子明日就能结束。”陆小凤颇有自信,“而且该抓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花满楼重新扬起折扇,:“不知陆兄想下什么赌注?”
——当然是晚上睡一个房间了!暗卫三号捏着拳头,冒着精光期待。
“这件案子完了,你陪我去个地方。”事实证明,陆大侠还是很正经的一枚大侠。
“好。”花满楼点点头,“我赌了。”
陆小凤笑,拎着花坛往外走:“那我先去找个人,这儿就交给你了,胖子和瘦子那儿,你也替我去说一声。”
看着陆小凤走远,暗卫挪到花满楼身边:“少爷,再过几天就是八小姐的生日,您不回江南吗?几位少爷也都会回去的。”
虽然还想跟着少爷和姑爷走江湖,但上头那几位少爷太凶残,想想就是一哆嗦。
“你怎么知道你少爷我一定会输?”花满楼扇子敲在他头上——自己是不是平常太没脾气,他们这群人还真拿自己当只会种花弹琴的纨绔公子看。
暗卫挠头:“可是姑......姑娘们都说,陆大侠破案很腻害呢!”
花满楼勾唇:“他是聪明,但再聪明的人,也不会全无弱点。”
“那什么是陆大侠的弱点?”暗卫从善如流——嘿嘿,他才不期待少爷会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除了你少爷我还有哪个?
外表儒雅俊秀令无数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花七少自然不会做出拍胸脯这种粗汉子的动作,他只是淡淡一笑,无甚焦距的双眸里,一片波澜不惊,静若清潭。
胖瘦捕快很快就带着人赶到了鸿雁坊,百姓们围观着一堆京城来的捕快从这家卖纸铺子里抬出来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一时之间都闹不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没看到有走水啊?怎么都跟烧焦了一样。
然后他们就看到几个捕快合力抬了一个铁笼子出来,里面蜷缩着一个一身狼狈的彩色衣服的男人,乱糟糟的长发蒙面,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莫名就让人觉得害怕。
“这谁的主意?”花满楼无奈。
“当然是我们器宇轩昂昂首挺胸胸大无脑......”胖捕快话没说完,就被瘦捕快揪到了一边。“是总捕头吩咐这样做的,好像是陆大侠的意思。”他自己同花满楼解释。
花满楼大概知道陆小凤的用意,不过是顺着某些人的想法。但香河百姓们还沉浸在一年一度花会的气氛中,就这么被坏了兴致,这个年过起来也不怎么舒坦。
“大人,有发现!”
几个人正说着话,里面已经又传来一阵躁动,花满楼连忙跟着瘦捕快去看——捕快们一来,他就让暗卫们退下了,虽然盗无并不介意,但也不好妨碍官府办案。
仍然是那个烘焙的火室,方才暗卫们只是把火熄灭,刨出了那些仆从的尸体,现在捕快们直接把火室推到,感觉底下有些不对劲,挖开来一看,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焚尸坑——足足有数十副被烧得乌漆抹黑的骨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饶是见惯了的瘦捕快都有些吸气,一旁几个新进来的早就捧着肚子一边吐去了。
花满楼根据众人的反应就能推测发生了什么,他掏出方才陆小凤临走之前塞给自己的册子,递给瘦捕快:“这个是在暗格内发现的。”
陆小凤看过之后,便说这作坊是个人间地狱,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幸好这次出门带了三四个仵作,瘦捕快一边吩咐他们做事,一边翻了翻册子,花满楼明显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变化——一股浓浓的杀气席卷而来。
虽然进了公门,但到底也还是混过江湖的人物,遇上意难平的事,还是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愤怒。
“呐,给你一个。胖捕快不知从哪里溜达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颗什么东西进瘦捕快的嘴里,然后又溜达过去,看仵作们验尸。本能之下被迫嚼了一嚼的瘦捕快被他这么一打岔,身上的杀气顿时散去。
“酸梅?”
“好像是。”瘦捕快尴尬,黑黑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红晕,不过想起来花满楼看不到,顿时更尴尬。
幸好一个仵作摇头晃脑地走上来,一边走一边嘟囔:作孽啊,真是作孽。
“怎么回事?”瘦捕快看到这群老掉牙的仵作就烦,可是盗无偏偏拿他们当宝似的供着,一点都不让怠慢了。可是他一个急性子的大汉,碰上动两下就喘两口的老头子,不着急才有鬼。
“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活活被烧死的啊。”仵作捋着白胡子直叹气。
瘦捕快拳头一紧,凌厉的目光看向还躺在院中的那具坊主的尸体,半晌挥挥手,召来几个捕快:“先把那些残骸都带回去,老头们也带回去,尽量分出谁是谁的来。”他攥了攥手里的名册,既然有姓名的话,将来也能送回家去,好歹算是有个归宿。
花满楼眉目生的柔和清俊,平时淡雅如江南水墨画,此时也染上一抹哀戚之色,他转头问瘦捕快:“你们应该常常碰到这种杀人索命的事情,时间久了会觉得不以为然吗?”
瘦捕快看了看自己握刀的手,没有正面回答:“我原本是右手刀,刀下亡魂一百零一人,进了神捕门之后,我这只右手再没碰过利器。因为每次碰上有无辜枉死的案子,它颤抖得根本拿不住刀。”
花满楼了然——从前的事就像一根刺,牢牢地扎在他的右手,只要用力便会疼。就像他的眼,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只要梦到当时的场景,依然会从梦中惊醒。
所以时间虽是最厉害的东西,可令往事如烟,但到底往事才更厉害,即使化作虚无缥缈的烟,也时不时地在身后飘一飘。
封了鸿雁坊,一群人撤出香河,回到京城。
陆小凤进门的时候,花满楼已经在弹琴,琴声有些心不在焉。
“听说你顺道去了香河大牢,络腮胡他们没怎么闹吧?”陆小凤坐过去喝茶——刚刚费了他好一番唇舌。
花满楼摇头:“我告诉他们再过几日便能沉冤得雪,他们高兴得很,说是到时会专门来谢你。”
陆小凤掬起小酒窝:“谢就不用了,不过到时候请我去他们村子里喝个酒就行,上次走得匆忙,只闻到了三十年的米酒香,却来不及讨要一坛。”
花满楼笑一笑没说话,纤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指仍在琴弦上随意拂动。
陆小凤一边喝茶,一边斜眼看他——有心事诶!
“大水瓮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那位自己跳进来,你难道不好奇,我打算带你去什么地方吗?”他伸爪子也搭上琴弦,反弹了几下,不成音律。
花满楼被他打乱,索性推开琴,从琴台下抽出本书来,递给陆小凤:“陆兄现在得闲吗?不如念几篇文章给我这瞎子听。”
陆小凤心里一闷,却不由自主伸手接过来:“好,你想听哪一段?”
“梅逸园记事。”
花满楼单手撑在颌下,懒懒地靠在琴台上,一缕长发柔顺地沿着美好的轮廓滑下,微风轻动,他双眸似闭未闭,平时就看不得猜不透的心情,此时更是尽皆掩去。
可陆小凤一边念着陌生的文字,一边偷偷拿眼去看,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许多许多。
始终不停歇地在行走在江湖的陆大侠,天南地北,深山碧海,每至一处都是尽情欢笑,恣意享乐,人生中除了睡觉,大抵再没这么安静的时刻。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午后,捧着一本书,对着一个人,他竟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实在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悟不透,参不得。
第20章 戏开场
吃过晚饭之后,花满楼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趁着月色不错,到小花园里看他新移植过来的几株杏梅。陆小凤念了一下午的书,一点都不觉得累,屁颠颠跟上,虽然他一点也闹不清杏梅和杏花有什么关系。
“这种梅香味不重,但耐寒,而且花期较长,这个季节最适合栽在京城。”花满楼一遇到花,立时心情轻快,甚至比往日还要生动活泼几分。他引着陆小凤去看,细心为他解释。
“我就想知道,将来酿出来是梅子酒还是杏子酒?”陆小凤抓了一枝花枝来嗅,皱了皱鼻头——果然不怎么香,而且淡粉的花瓣上有点点白斑,有几朵白斑生的太是地方,硬生生地拗出来个笑脸,简直可怕。
花满楼失笑:“陆兄还真是酒痴。”
“好说。”陆小凤手臂绕过花满楼的肩,“跟你商量个事呗?”
“好,我答应。”花满楼点头。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答应了?”陆小凤扭脸看他,“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花满楼往前走两步,陆爷的胳膊一空:“如果卖了我能换两坛酒的话,说不定陆兄还会试试,可惜不能,所以还是留着我照顾这几棵树,明年夏天也好给你酿酒喝。”
陆小凤看着拿着小白瓶在几根花枝上撒来撒去的花满楼,叉腰挑眉——卖了你花七少,估计大半个江南都能买下了,何况两坛酒?不过后面那句话听着十分舒坦,明年夏天酿的话,后年喝口感应该就已经不错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走去从花满楼手中拿过瓶子嗅了嗅,咦?怎么一股杏子酒的味道?
事实证明陆大侠幻嗅了,“这是驱虫粉。”花满楼道,“新移过来,我怕它们不适应,这园子里虫子很多。”
“大冬天的还有虫子?”陆小凤惊讶,这虫子未免也太拼命了,好好地冬眠去不行吗?
“是这园子的土的问题。”花满楼笑了笑,“这是我大哥专门命人从蜀中运过来的珍珠泥,最适合种花,但也招虫子。”
陆小凤咋舌——珍珠泥?这花家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啊,真是炫富炫得见缝插针一丝不漏的。
身后房顶上暗卫们排排坐,统一地双手捧脸——月亮姐姐真是太懂我们的心了,看得清楚又模糊,真是暧昧到不能行啊!这饭后活动必须要得!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早上起来,花满楼还没推开窗户,就问进来送水的花平:“昨天晚上下雪了?”
“嗯。”花平点头,“不过不大,就薄薄的一层,院子里的都融了,就剩房顶上还有些。”
花满楼穿好衣服,就着他放好的热水洗手,然后用热水泡过的热帕子贴了贴脸,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出:“陆兄呢?”
花平正在叠被子:“布吉岛啊,昨晚上公子你睡了我就没见过他了。”
“跟谁学的怪声怪气?”花满楼戳一下他的脑门。
“昨儿晚上守夜的暗卫啊!”花平捏着圆乎乎的小下巴想,“他们晚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个个兴奋地比过年发赏钱还高兴,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花满楼扶额——他几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送过来的人有些问题,不知道是从哪里找过来凑了这么一群。
“对了,少爷,今天晚上梨烟阁唱堂会,请的是有名的昆曲班子,你要去看吗?”花平忽然想起这么一茬,兴致勃勃地问花满楼——去吧去吧,听说有名角儿呢!
花满楼想起昨天的那个赌注,抚平腰带,拿过折扇,欣然道:“去看看也无妨。”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走到门口回头,“不过就你跟我去,不用带暗卫了。”
“扑通”“啪嚓”“吧唧”......
花满楼话音一落,院子里登时想起此起彼伏的落地声,心碎声——少爷,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啊?看尸体挨变态揍就让我们去,听小曲儿就只带花管家,还讲不讲道理了,这是逼我们去向姑爷告状吗?
梨烟阁,京城有名的戏楼,皇宫御用的戏班子都是在这里登台表演,可以说爱好这一口必去之地。不过也因为它身价高,所以平时只有达官贵人富家公子们进得去。
这梨烟阁有名的一条规矩,就是每月十六,月最圆景最好之夜,由客人来点戏,当然这也是一项竞争之举,价高者得。不过有钱人都爱作,这种上赶着赔银子吃亏的买卖,他们还跟黄盖一样,就心甘情愿挨这肉痛了——毕竟钱有了,就剩面子最大了嘛。
京城老百姓都说,梨烟阁阁主是个成精的主儿,能从铁公鸡身上拔毛。
陆小凤正坐在二楼雅间里喝茶,对面坐了一位身披纱衣长发未束的美人,身姿窈窕,神态慵懒,青玉酒盏在红润朱春间缱绻留恋,无一不是引人发狂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