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敬麟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做了什么?如果我做了你所说的那些,现在跑出来是为了什么?向你炫耀吗?再说,我和宁琪的关系,你恐怕不会不知道吧?我是恨他,”尤敬麟的眼神中早已不见了当年那些必露的锋芒,他腮边的肌肉动了动:“现在想来,唯一恨的,就是他断气死在我怀里。”那种痛苦如今想来,他的所有背叛,所有利用,所有阴谋,都不算什么了。
刚刚他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只是不敢靠的太近,什么都没听到。他看到了南风对宁琪的儿子做了那种事,可是那孩子却流了血。顺着大腿,从短裤里流到了小腿。他想上前救他,却见已经有人来了,很着急的样子。
这孩子究竟怎么了?如果只是出血,不应该那么多。宁琪也出过血,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觉得宁琪有很多事瞒着他,除了他结婚生子的事,应该还有许多别的什么。
听了尤敬麟的话,南风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尤敬麟没有必要说谎。他也知道,尤敬麟的确不是那种为了报负而做出那么低级事件的人。他讲道义,要么干,要么滚。否则跟着他的小弟,为什么那么忠心耿耿,死也要护着他。那么不是尤敬麟,会是谁?宁琪当年一举将整个J市的贩毒窝点肃清,并连带着把所有黑社会从根上挖了出来。想报复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只是如今整个J市海清河晏,除了像黑三那种敢打擦边球的。基本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做违法乱纪的事。尤其晨曦胆子小,他不敢受人撺掇往外跑。当初即使欠了黑三那么多钱,他也只是躲在了J市比较偏僻的小胡同里而已。
说来也巧,当年那个小胡同南风也躲过。那时候他正秉承着宁琪的遗志,搜集J市四条龙的证据。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其中以狠辣著称的曾汉东盯上了,追了他八条街,他身数数刀,最后窝在了那个小胡同里。如果不是被一个孩子将那些人误导开,那个时候,他恐怕已经死了吧?
南风问尤敬麟:“那你现在过来,是要干什么?琪叔已经死了,您该不会是来祭拜他的吧?”
尤敬麟面色平淡的说道:“宁琪的尸体又没有埋在这里,我怎么会来这里祭拜他?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的孩子,早知道他当年已经结婚了,有个貌美如花的老婆,我是不会和他怎样的。……不过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呢?”
卫则炎知道,尤敬麟说的那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应该是晨曦的娘。但从大爷爷和宁爸的口中提起,对晨曦的娘,风评似乎不太好。而且她试图勾引过宁爸,可以想象宁爸当时的尴尬。虽说她长的十分漂亮,是个妖娆的女人。但宁爸怎么可能喜欢女人?
所以后来,她就知难而退了。但卫则炎觉得这个女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好女人,否则为什么十几年没来看过自己儿子一眼?
南风知道,尤敬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琪叔对不起他,明明自己有老婆还来勾引他。可能心里还恨着琪叔,觉得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大佬的床都爬了。却也因为琪叔的死,而对这一切的无奈不再执着。他并不知道当年琪叔与尤敬麟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不敢对琪叔妄加猜测。毕竟琪叔是他这辈子最敬仰的人,在自己的心目中的地位不会因为他任何的私人行为而有所改变。
南风说道:“那你看到了吧?我觉得大哥,您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像这样的小村子,还是继续保持它的宁静的好。”
尤敬麟笑着点头,说道:“确实,我们一样,不是吗?”
无形中背上了对方甩过来的锅,南风竟无言以对。他嗓子里有些发紧,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立场。的确,说起来,自己树的敌,不比这位前前老大少。至今,江湖上仍然存留着自己的各种传说。
旁观者卫则炎只好出来打圆场:“既然来都来了,来者是客,不如就留下来吃顿饭吧?村子里现在在搞旅游开发,湖边建了几个草亭,专做墨珝湖鱼。吃过的人都知道,这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今天我请客做东,赏个脸?”他觉得有必要把晨曦的事弄清楚,否则整个宁家村都不会安生。现在宁家的男人们可怀着两个孩子呢,说不准,七七的肚子里也已经揣上了。
南风没说话,尤敬麟仍然是温和平静的态度:“很乐意。”
南风终于开口了:“把你们那位秦叔叫过来吧!我觉得有些事,他应该可以了解一下。”
卫则炎默默点头,秦爹的事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别看眼前这两人一个赛着一个硬气,站到秦爹面前,他们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称。那边只要一声令下,他们的黑底就能被掀个底朝天。当然,秦爹不是搅屎棍子,不会把隐藏多年的暗流搅得臭气熏天。那些关于这两人的过往,恐怕会随着宁琪的死去,而永远埋藏起来。
卫则炎给秦战打了个电话,他正帮宁玹重新煎安胎药。把药端给宁玹后,才出门接电话。一听卫则炎要叫他出来喝酒,立即答应了。毕竟男人嘛,哪有几个不爱酒的?于是他和宁玹说了一声,出门去了湖边新建的草亭庄。
草亭庄是宁玹给取的名字,还是晨曦说他以后要在村子里弄个小酒馆,才给了大家启发。于是这个规划开始实施,由宁晨华的建筑队施工完成。就几个小草亭子,一共没花三天时间就弄好了。
现在负责经营的是村子里三个妇女,她们的厨艺都是普通家常菜水准。但耐不住食材好,虽说现在是工作日,小草亭子仍然被订满了。也可能是宁家村只有这一家吃饭的地儿,毕竟他们的旅游还没开发出来。
今天掌勺的是胖婶子,当时她家的地被陈建仁的推土机给推了。现在她在这边帮忙经营着小草亭,收入竟然比种地可观很多。刚刚经营了不到半个月,每天都有几百元入账。她们的食材都是就地取,村子里该有的都有,不必担心不新鲜的问题。实在有想吃别样的,她们就去隔壁锦鲤镇买。来这里的多数人都是为了看宁家村的泉,还有人称这泉水能养生治病。因为有人喝了几天泉水,竟然治好了多年的静脉曲张。
反正越传越邪乎,不过这倒是好事,让宁家村里的人流量越来越大起来。不过这泉应该确实有养生功效,因为有了它,宁寒栖的泉水就再也没用来浇过地。仅用这涌出的泉,就足够改善宁家村的土质了。
靠近湖边的小亭子,建的非常精美雅致,这应该是草亭庄的雅间了。卫则炎把人都请了进去,便对胖婶说:“四个人的量,胖婶儿您看着准备。”也不用点菜,胖婶儿自有分寸。
胖婶子点头,笑的一脸灿烂:“得嘞,今天就我自己,她们都去排舞了。等我打了电话,没想到今天来那么多人。”
卫则炎道:“不着急,您慢慢来。”
片刻后胖婶儿给端来了茶水,是用北泉的水煮的,泡的是前几天凋落的百花茶。其实也就两三样,混在一起,图个意境。宁玹还给这花茶取了名字,叫春舞。因为都是春天开的,所以叫春舞。
秦战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上菜了。一看这么多人,他先哟了一声:“这是要凑一桌麻将?”
这阵仗,一看就知道要搞什么阴谋。
第75章
卫则炎起身把人让了进来,这可是岳父大人,必须好好侍候着。秦战入座后,胖婶儿开始上菜,第一次就是一道硬菜,清蒸墨珝湖青鱼。放的调味品并不多,因为会遮住鱼的鲜味。外面包了荷叶,扒开之后,扑鼻就是一阵荷香。
从来没吃过宁家村食物的两人被这味道迷醉了,饶是对食物并没有太多讲究的尤敬麟也忍不住津液横生。他拿起筷子,说道:“我就不客气了啊!”接着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那香滑软嫩的味道立即侵占了整个味蕾。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难怪这个草亭庄的生意还不错。那么偏僻的村子,竟然能做出味道如此鲜美的鱼来。不得不说,这一口鱼,让他把这么多年来里的浮华全部沉淀了下来。这让他想起了宁琪,当时宁琪的身上,就有一股淡淡的,微苦的,仿佛有荷叶清香的味道。
他明明长的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身手却又那么好。身上并没有什么虬结的肌肉,却柔韧得仿佛一条蛇……
尤敬麟陷入回忆里,只见眼前那盘鱼,已经被抢了个七七八八。他哂了一声,说道:“你们都是宁家的男人?”
卫则炎说道:“我们其实确切来说,都是宁家男人们的男人。”
尤敬麟默默点头,知道他们所说的话里的意思。其实确切来说,自己不也是吗?其实论资排辈,尤敬麟还算资格最老的。宁玹叫宁琪一声大哥,比宁琪还小了几岁。不过尤敬麟目前来说还是不被承认的,所以关于宁家人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和他多说。
胖婶儿又接着上了两道菜,大家吃菜的节奏就慢了下来。卫则炎给他们倒了酒,是锦鲤镇上特出的梅酒。这里他资格最小,所以,必须要把姿态摆正确了。在给大家倒上酒后,卫则炎才开口说道:“其实请大家吃这顿饭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尤其是尤伯,我们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尤敬麟兀自喝了一口酒,酒味道还不错,不过配不上这一桌美味佳肴。放下酒杯后,他说道:“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一桌鸿门宴。”
卫则炎说道:“鸿门宴不至于,您刚刚说您只是来看看琪伯的孩子。您是来看晨曦的吧?相信他发生了什么事,您也应该清楚。南风为了他的事已经破釜沉舟,虽然给了他当头棒喝,但隐患还是没有解除。”
尤敬麟未置可否,他之所以会关注宁晨曦,完全是因为宁琪咽气前的那牵挂的眼神。如今想起来,那眼神都让他满心的刺痛。虽然他不甘心,为什么宁琪最牵挂的,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但想来,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牵挂了,又怎么可能拥有别的感情。自己当年和宁琪的事也不能全然怪他,毕竟是自己先迈出那一步。
色令智昏,谁让他刚洗完澡出来的样子,好看到让他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悸动的心,忽然停止了呢?
尤敬麟说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可以给你们这个保证。那些人,不会再动那孩子一根汗毛。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再让他们来骚扰这个村子。”
南风知道尤敬麟不是开玩笑,也知道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有些事自己解决不了,但他能解决。因为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现在四条龙只有尤敬麟还活着,如果连他都约束不了,那这个人就不知道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了。如果是这样,那晨曦可能不仅仅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早就死无全尸了!
毕竟是宁琪把这一帮人弄成这样的,他们找他的儿子报复,觉得理所应当。
秦战不动声色的品了一口酒,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尤敬麟看了一眼秦战,说道:“如果我解决不了,再来找你。但如果我真的解决不了,你可能就需要动用你的关系了。”
有些事不用明说,只要一个眼神,这些有社会经验的人就明白。秦战手上有枪茧,腰上别着把枪,敢明目张胆这样,除非他有持枪证。如果是普通警察,绝不可以拿着枪到处跑。而且就凭他敏感的嗅觉,这个男人,不简单。
秦战点头,众人均是心照不宣。男人们之间做事,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
其实这四个人,从本质上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希望宁家人可以平安,先不说那三个有孩子的。即使是尤敬麟,也希望宁琪唯一的孩子能不再受到伤害。他和宁琪,只是相识的时间和地点以及身份地位不合适。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也许能像他们这三对一样,在这宁静祥和的小村子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这不正是自己少小离家时,最向往的吗?
他今天有点喝多了,和众人告辞的时候,眼中透着迷醉。
南风送尤敬麟离开的时候,他问了一句:“那孩子出什么事了吗?”
南风想了想,说道:“我是不会让他出任何事的!”
尤敬麟没再多说什么,只闷闷的道:“那就好。”
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向他保证,不会让他出任何事的?可是宁琪的死,到现在对他来说都是个迷。他不明白,不懂,为什么?他俩分手,是因为宁琪暴露。当时他很生气,特别生气,生凭第一次,他把宁琪打得遍体鳞伤。不是因为他的背叛,也不是因为他的卧底身份。而是因为他是警察,自己是……这两种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可他还是放宁琪走了,就算他是卧底,就算他会亲自把自己送上绞刑架,自己也不会舍得杀了他。一切如他所愿,怎么他就死了呢?没有外伤,没有病痛,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噙着微笑,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
尤敬麟深吸一口气,在车上睡了过去。
南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栖居在宁家村村头的一处新宅里。这家人本来是一户新婚夫妇,夫妇结婚后就回城里打工了,房子一直空置。看这样子,小两口也不打算回来了。他开门进屋,脑子里思绪尤千。想昨天被自己伤了的孩子,想晨曦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这辈子,大起大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老天爷对他也算不薄,竟然赐给他一个孩子。可惜,晨曦要独自一个人抚养他长大了。就是这孩子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把孩子带好。
不过宁家有那么多人,想必不会让这孩子受委屈。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又回到了被追杀的那一夜,天色将亮,他被追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身中数刀,饥寒交迫。他缩在竹筐里,听到巷子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就要交待到这儿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路口传来一个声音:“小孩儿,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人啊?往哪儿去了?”
“哦,慌里慌张的,朝南边跑了。好像上了辆出租力,我觉得你们最好开车去追!”
两分钟后,那小孩儿给他扔过来一个袋子。他靠着袋子里的食物,挨到天亮。每每午夜梦回,他总会梦到当天的场景。
睡梦中的南风,仿佛听到一个声音:“晨曦!你在那里干什么?黑漆漆的。”
晨曦,晨曦……南风猛然睁开眼睛,天快亮了。
早起,宁寒栖去看了一下晨曦的情况。他恐怕又要在床上躺几天,虽说胎还是保住了,但这孩子也是命途多舛。昨晚炎炎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南风已经同意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求晨曦了。也把南风告诉他的事,告诉了寒栖。
卫则炎知道,他的七七毕竟年轻未经事。而且容易感情用事,又一心一意的护着晨曦。所以在看到晨曦被南风强暴后,怒火就压制不住。
但听了卫则炎说的事以后,才觉得后怕起来。当时晨曦在读职高,他读J大。两人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而且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他只觉得晨曦和社会上的人来往越来越密切了,而且身上的气质也变得有些轻浮起来。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晨曦,要把重点放到学业上。而晨曦却告诉他,就算大专毕业了,还是要工作的,不如早点赚钱。
寒栖叹了口气,他给晨曦端了碗饭,又对卫则炎说道:“炎炎,我昨天对南风的态度不太好,他一定还没吃饭吧?不如我过去,给他送点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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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灵泉转生之法,南风要吃的苦头有很多。这种一命换俩两命的法门,也只有致情致性的人才愿意做。听说他们昨天已经把善后事宜解决的差不多了,晨曦的事又不能再拖。如果南风准备好了,恐怕今天就要开始带他做灵泉转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