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没有说话。
他又说道:“我叫韩鑫,哈哈,是不是比你的名字还冷?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金,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韩鑫,寒心。我笑着点了点头。
喝了点酒之后,他似乎有些醉了。
“我告诉你个秘密。”他的喜悦之情,尽显脸上,但是脸上的表情又不足以表达他的喜悦,“我要结婚了。”
“哈哈,我要结婚了。”他特别特别高兴。
似乎想把地球跑个三圈,然后再把地球抱住抖三下一样。
我很替他高兴,敬了他一杯酒。
他继续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要准备好很多东西。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
他疑惑的看着我,我说:“我没有家。”
他很抱歉:“对不起。”
我不想打扰这喜悦的氛围;“没关系,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求婚的?”
他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嘿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呢,我就给她发信息问她‘嫁给我好不好’。”
他吃了一口菜:“你知道我等的有多煎熬吗?虽然知道她不会拒绝我,可我还是很怕诶。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虽然只有一两分钟,但是感觉过了好几个世纪。”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拒绝你呢?”我想知道原因。
他一直在笑,但是此时的他笑的像个孩子:“因为,她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很爱她啊!”
彼此的深爱,便会给彼此信任。
他又说道:“我这么努力的赚钱,就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
所以这就是他连电视都舍不得买的原因?
“我想清楚了,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再求一次婚,正式一点的,隆重一点的。”
他陷入了遐想,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想象:“对了,给你看看她的照片吧。”
他翻出手机,给我看了她未婚妻的照片。
一个很普通的女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她不漂亮,但是我觉得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亲了一口手机,手机上的屏幕就是她。
那一个晚上,他喝了很多,说的更多。
一个人开心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话的。
他说他们如何相识,这一段从高中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感情。
最后他说:“如果你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二月十九号就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我肯定会特别欢迎你的。”
他告诉我他老家的位置。
不远,但是也不近。就在北方,更北的地方。
他真的醉了,但是他很开心。
因为,他在笑,睡着了都在笑。
所以,他很爱她,很爱很爱。
一般人无法理解,不能承受的爱。
这么喜悦的事他都没人分享,没人分享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便不会有那些不必要的应酬,不会有那些不必要的开支。
自己挣多少钱,就存多少钱。
他的衣服,可以看出来穿了很久了。
所有承受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那个人,过上幸福的日子。
4
第二天起床,已近十点。
发现隔壁已经上了新锁,他已经走了。
去迎接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幸福生活。
很多命运都可以被改变,只要你有勇气和毅力。
北方的冬季,不同与南方。
南方冷,里外均匀。
北方寒,由外侵里。
北方的冽风,强烈,凶狠,似乎要吞噬掉所有眼能见的东西。
只是,北方有人,南方有牵挂。
新年的钟声在十二点准时敲响。
灯火通明,欢歌笑语,烟花灿烂,瞬若白昼。
我伏在窗台,看着这个快乐的世界。
心里面产生了一种嫉妒。
深夜的雪,似乎亮了整个世界,但却看不见彼此的脸。
万里雪飘大概就是我眼前的这种情景。
皆是白,飘飘摇摇的落下。
轻轻的为这个世界蒙上一层面纱。
掩盖了很多东西,房顶,马路,街灯。
还有,记忆。
这个小旅馆已经没有其他人。
连老板娘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
但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感受。
但我还是有点无法忍受这种感受。
我都已经回想不起,那些日子是怎样度过。
那些无眠的夜,辗转反侧的影。
生命的歌,我听见了它的哭声。
我吃了安眠药。
躺在床上,耳旁传来了很多声音。
都是欢快的声音。
我不想再每日每夜靠着酒精的麻醉睡去。
我也很想戒烟,但终究戒不了。
不是烟瘾有多大,只是时间太长,太难熬。
我想去看看,那个叫做韩鑫的人的婚礼。
我的生活已经够绝望,所以我想用这些快乐,让我体会到生活的乐趣。
生活应该是五彩的,不应是黑白的。
是不是在黑暗中待的太久了?我不再想要再这样麻木。
火车太挤。
我的这个临时的决定,让我只能买到站票。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地方并不远。
看着窗外的景色,瞬间从我的眼前掠过,就像是一条一条的细线,突然脑海中想起那个男孩的话“两条线相交之后,只会越来越远,怎么会平行?”
对啊,怎么会是平行呢?
但是越走越远不是更让人心寒吗?
北方以北,是更加让人经受不住的寒。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结婚。
这是一个不大的县城,叫“华旗”县。
这里的天空,看不到边。
我用单反对着天空,咔嚓。
第518张。
以前照了很多,都会筛选,留不留?
但这一张,我直接把把留了下来。
今天是28号。
我找了一间旅店,同样的两个月。
老板很热情,也是一个中年妇女,但却有着一种古朴的纯粹。
我放好所有东西,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然后出门,这个镇不大,因为我走了五个小时就把城区的外围马路走完了。
我找到了韩鑫说的那个酒店,与其说是酒店,不如说是小饭馆。
让我停在你的视线之外,我想说的不是我爱你,我想说的是,希望你快乐。
若是我所有的苦与悲可以铸成你的喜与乐,那我愿意承受一切,直至崩溃。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撞了我而神情错乱的女子,不待她开口,我先说到:“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这才慌慌张张的反应过来,“不不不,应该是你没事吧?对不起,我赶时间。”
“我没事,你赶时间,那你快去吧。”
“对不起,对不起。”她边点头道歉,边绕过我,然后跑开。
我已有多久不曾如此接近过女性?忘记了。
有很多东西都忘记了。
我甚至都不记得我为何如此怕她们。
怕到远离。
5
二十九号。
小饭店。
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结婚方式,因为我看到了唢呐,久远的传承,吹奏出了永恒的喜悦。
我走进去,很多朴素的人。
韩鑫一眼就认出我来。
他看到我很高兴,他今天原本就很高兴。
这本就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应该激动高兴的时刻。
他也许根本就没想到我会来,一面之缘,一时兴起的说辞。
他招呼了我几句,让我随意。然后他就走开了。
他太忙了,今天有的他忙。
“诶,叔叔。”我已经忘记了那个小孩子的声音,但我还有点记得那个小孩子的样子。
所以,生命是如此奇妙的不是吗?
“你住在这里吗?”我问他,他跑到我的面前,看的出来,他很激动。
“对啊,因为放寒假,我去我爸妈那里玩,他们在外面打工。”
“那,现在我还是个骗子吗?”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你不是说,我们以后永远不会在见到了吗?就像两条平行线。”
“嘿嘿。”他憨厚的笑了笑。
“你知道吗?”我问他,“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平行线。”
他看着我,我继续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曲线。”
我在空中给他画:“这个世界上,除了相交后永生平行,或者说越来越远之外。还有就是像这样的,我们在某一个时刻相遇,然后分开,然后会在下一个时刻在另一个地点相遇。”
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相交之后,是永远平行,而不是越来越远呢?”
“你去问你老师吧。”
“我问了,她没有告诉我,她说我还小,不能懂。”他似乎是不服气的说道,“但是,她都不告诉我,她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呢?”
他突然指着前面,我顺着他的手的方向看过去:“那就是我的老师。”
“若老师!”他大声叫到。
那个被叫做若老师的女人,听见了声音就往这边过来。
“董杰,你来的这么早啊?”
“这就是我的老师。”他对我说道。
“老师,这个是叔叔。我们认识没多久的。”
那个老师看着董杰:“老师怎么教你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忘记了吗?”
“老师,他不是个坏人。”
“真巧啊!”我对着那个女老师说道。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们认识吗?”
“你昨天才撞了我,今天就忘了?”
看的出她想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凸显了她的尴尬:“呵呵,昨天真对不起啊,你好,我叫若黎。”
“我叫冷夏。”
“对了,老师,这个叔叔说他也知道为什么两条线相交后平行呢。”
“老师不是跟你说了么,两条线相交之后是越走越远。”
“不,老师,你是后来才对我这么说的。”
“叔叔。”他看向我,“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因为,你老师口中的两条线。
不是空间上的线。
而是指的人生。
有很多路人,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和我们相交,然后再也不现,越来越远。
而有极少数的人,也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进入我们的生活,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使,后来他离开,或者你离开,但是,彼此却留在了各自的心里。
越来越远,心却越来越近。
所以,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平行。
他不懂,他本就能不懂。
毕竟他是孩子。
孩子的世界,就应该简单一点。
复杂的东西,不适合。
所以平行比相交更痛苦。
你在我的世界里面越走越远,可是心却越来越近。
平行的越久,心就越孤独。
孤独到麻木,麻木到绝望
6
我的相簿里面只有天空,或者笑脸,全都是女孩子的笑脸。
但今天,我照了一张我从来没有照过的相片。
一张全家福。
韩鑫一家,十一口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最灿烂的笑容。
他过来敬酒的时候,问我:“你还回去吗?”
我说:“不了,我要在这里玩几个月。”
他说:“我也不出去了,以后就在这里,哈哈!”
他也许是酒喝多了,或者说太高兴了:“你不是说你没有家吗?要不就在这里安一个吧,这里多好啊。”
“好啊,好啊。”我附和着,今天这个日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饭桌。
我和董杰还有若黎坐在同一个饭桌上。
其余的都是一些老婆婆或者妇女。
我有点不习惯,所以吃的比较少。
若黎也吃的很文静,但这样的饭桌吃的文静就会吃不饱。
饭后我坐在那里,总有人过来招呼我。
然后问我一些问题。
但几乎都是问,你是做什么的啊,在哪里工作啊等等。
我就说,我是摄影的,全国各地跑。
后来,董杰拉着我到处去玩。
不大的县城,却用了不少的时间逛完。
董杰似乎特别喜欢我,也许是觉得我新鲜吧。
我给他买吃的,他不要,这样懂事的孩子,很少见了。
我问他:“为什么你不吃啊?那些糖,很好吃的。”
他说:“我老师教过我,很多东西如果我不能一直做下去,就不要尝试第一次。”
我看着他。
他以为事我没懂,解释道:“你请我吃这么多好吃的,如果我现在吃了,以后肯定也特别想吃,但是以后你又不能每次都请问。而我自己又买不起,所以啊,就不吃洛。没有第一次,就不会去想第二次,第三次。”
“是那个叫若黎的老师说的吗?”
“对啊,若黎老师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了。”
人的眼睛为什么总是那么的清澈通明?
是为了看穿别人的谎言出卖自己的心!
我以为,董杰拿我的单反只是为了看照片。
但是,他还给我拍了一张。
拍的就是他的老师,若黎。
第520张照片。
若黎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照片中的她,在笑。笑起来的她,更加美丽。
忽然间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我知道我忘记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我曾经努力的去回想,很努力很努力的去想。
可是,带给我的只有那种欲裂的头痛。
她的眼睛,有一种我无法说出的忧伤。
那一种根深的,存在很久的荒凉。
她的心,是空的。
空余荒凉,充满悲伤。
她应该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吧?我想。
董杰带我去他的学校逛。
虽然花旗县不大,但是学校修的很宏伟。
整个县就只有一所小学。另外一所学校,是初高中一体的学校。
后来我才知道,董杰成绩很好。
是他们这个年级的第一名,年级第一名,也就是县第一名。
我以为这个季节会很少下雨。
因为太冷,水又怎能经受的住严寒?
谁能经受的住刺骨的寒冷。
但是,今天下雨了。
我和董杰躲进教学楼。
路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若黎。
她一个人在里面。
我们进屋,董杰很高兴,跟她打招呼。
她的办公桌很干净,书本摆放的很有条理。
“过年了,都还在忙工作吗?”我问道。
“不然呢?”她有点痴茫的回答。
“陪家人过年啊。”我说这话的时候,董杰扯了扯我的衣角,我看向他,他看着我,神情焦急的摇头。
“我没有家人。”她很平淡了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很吃惊。
“没关系,早就习惯了。你呢,大过年的跑到这个小城镇来干嘛?”
“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家人。”
她看向我,我以为她要说“对不起”,但是从她嘴里出来的是:“你和我,不一样。”
她和我,不一样。
雨还在下。
偶然间脑袋里面回想起薛之谦的一首歌“雨还在下,像在寻觅,它敲我的窗,说找不到你。”
你在哪里,我已然找不到你。
越下越大,没有停的势头。
若黎有一把伞,但我们有三个人。
董杰说,他打那把伞回家,然后再拿两把伞来接我们。
也只能这样。
董杰走了,只留下我和若黎两个人在办公室。
我点燃一支烟,打发着这无聊的时间。
“你不要在办公室抽烟。”若黎的语气,不允许拒绝。
我掐掉烟头:“对不起,习惯了。”
“为什么抽烟呢?”
“恩~?”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明明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为什么还是要抽烟。”
我把刚才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因为,一天的时间太长,太难熬。”
生命如此漫长,我要怎样才能度过这一生?
若是抽一支烟会减寿五秒,那就让生命就此完结。
“你的家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孤儿么?”
“也许吧,我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一直在低头写着什么。
我问道:“那你呢?”
“我曾经有家的,不过后来,弟弟自杀了,妈妈受不了也自杀了,爸爸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