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方面陆莫城无比赞成穆颜。原先是憎恶穆颜,不愿意救他,现在则是担心这一招险棋是否行得通。非但没能将穆颜救活,又让暻洛有个万一,这个暻国也离玩完不远了。
可蓝黎向来是个感性多过理性的人,陆莫城没法用这种理由来对蓝黎晓以大义,强迫他接受这一切,就只能继续装傻。他也不得不装傻,毕竟要让陆莫城操心的事远不止这些。
距离诗无中计被擒,囚于宫中地牢已经过去二十二天了。二十二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襄邑虽说是个小国,但在诗无的治理之下,国力已经能令暻国为之一振。作为一国之君失踪这么长时间,襄邑不该一点动静也没有。
派出去的密探快马加鞭回来禀告,毗邻襄邑的地方十分太平,别说是两国交战了,就连长久以来不时地小打小闹都没有过。
这么太平啊?那才真是奇怪了。
一个诗无,不能放更不能杀,就像是一个活地雷一样处处牵制着陆莫城的排布。难道要将襄邑国君囚禁在地牢底下直到终老?先不说诗无一国之主的身份,单凭他的盖世武功以区区一个牢房就要将他困住,哪有可能。
现下再不能将诗无留在宫闱深处的地牢中。万一这个活地雷就在皇宫里头引爆了,一百颗陆莫城的人头都交代不了?
当务之急就是将诗无不动声色地从宫中引渡出去。去往何处,又是一个大问题。
为了京城安全,这人被送的越远越好,可不在陆莫城眼皮底下看着,他心中又十分不安。况且路途越远,就越容易生变,思来想去,陆莫城只得将诗无这颗炸弹埋在陆家军的深处严加防范。
再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将此人送出?要是能派遣十一纵队,加诸三层金刚铁牢,耗数百人力看押送往陆家军校场自然是最好。但此举哪里能不令人生疑?为此陆莫城只得挑选精锐数人将其送出。
可诗无是什么人?他能视宫中守卫如无物,自由穿行不引人怀疑,可见其功夫造诣极高,别说是精锐几人,就算是精锐几队都不是诗无的对手。
可惜为了掩人耳目,陆莫城必然不能以身参与此次行动。作为暻洛一派的人,陆莫城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别家派系更是一直派人跟在自己身边盯梢。要是穆颜身体未曾颓败,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善隐蔽,会掩藏,谁又能与他抗衡。
陆莫城最后想到的人自然是暻洛。可让暻洛与诗无两相对峙,陆莫城又做不到。退无可退,最终还是从亲信里挑了几个仔细叮嘱一番。再在诗无饭菜里加了一帖重药,趁着夜色掩护,一小队人马将诗无移交出来。
几经周折安排妥当,这才把诗无这个烫手山芋换了只手拿。陆莫城自以为一切都已无懈可击,没有料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又有谁能料道诗无竟能对全体负责押送他的将士们都施了摄魂取念的法术,击杀了陆莫城派出整队人马逃了出去。等到陆莫城收到全军覆灭的消息时天已经大亮。
陆莫城正在布置兵防,听闻此消息,当下就将手上拿着布置驻扎位置的旗捏得粉碎。陆莫城恨得牙痒痒的,又悲恸一队兄弟枉死在贼人手下。真是恨自己,当初应该直接诗无就地□□了才是。
“吩咐下去,将几位兄弟厚葬,家属重金赔偿。下令全城戒严,连一只蚊子也不能放出去!”陆莫城对传令官说道,“江城布防稍后再议,我先进宫一趟。对了,叫人去寻辅政王进宫,就说有要事相商。”话音刚落人就跨出房门。
陆莫城一路风驰电掣。他是御前行走的大将军,最怕延误军机,皇城宫门的守卫远远地见了他都是直接开了门。一路疾走,宫人男男女女跪了一路陆莫城都无暇顾及,直接往穆颜的无名居所去。通禀的人在门外喊了声,话音未落陆莫城就推了门进去。
“诗无逃走了!”陆莫城一脚跨进门槛,一脚还再门外,盯着眼前的两人脸色铁青的说。
这时候再纠结原因也于事无补。只能尽早将人寻回。全城戒严,要是放任诗无这种疯子在京城四处流窜,只会引起危险。
“穆颜,找回诗无之前你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离开暻洛半步。这疯子多半会再回宫。”
“其实,我倒有不同的意见,”穆颜蹙眉。“诗无是知道蓝黎的,我在宫中他伤我并不容易。擒他的是你,若要对你下手,说不定会从蓝黎那里……”
陆莫城闻言,稍微怔住了。大喊一声“操”转身又往外跑去。因为诗无出逃之事陆莫城一时没能顾及前后,待穆颜稍微一提,陆莫城立刻就想起这事。论说拿人软肋的专家,真是非诗无此人莫属了。
陆莫城一下就跑得没影,连将要进门的暻祥差点被撞得坐在地上。暻祥看着厅中的两人,“陆家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怕我了,见我一来跑得比飞的还快?”厅中的两人齐齐翻了两对大白眼给暻祥。
暻洛一边鄙视暻祥一边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暻祥梳理一遍。暻祥“啧”地一声,不置可否。半晌之后才对穆颜说,“其实诗无根本就不会对蓝黎下手,你骗那傻子做什么?”
“我可不愿意里三层外三层被守得壁垒森严。横竖要死的人,好好让人过日子行不行。”穆颜若无其事的语气,把另外两人说得眉毛一跳,尤其是暻洛,脸黑得像个锅底。
“总之最近你好好呆在暻洛身边就是。”暻祥拿穆颜能有什么办法,话头带到生死的份上,别人都看破了他能插手不成。“我去看看陆傻子。”说着椅子都没坐热又急匆匆出去了。
穆颜冲着暻祥的背影摇手,暻洛黑着脸什么都不愿意说。
“诗无对蓝黎一点兴趣也没有,别说你不知道。”暻洛闷闷不乐。
“你们要是一股脑都守在我这,难保诗无不会退而求其次对蓝黎下手。毕竟蓝黎在手,势必会使陆莫城乱了手脚,到时候诗无班师入京,暻国可就危险了”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刚才才想出来的吧?”暻洛怒极反笑,“别说你想借机引蛇出洞,要我拿心爱之人当饵,那这个暻国不如灭了也罢!”
穆颜拍案而起,看着暻洛的模样,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归是想起当时被蓝黎痛骂一顿的事,张了张嘴自己先服软,“我不会离开你半步,这样好了吧。”
暻洛这才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可暻洛万万没有料到,穆颜嘴上说说的,不过是缓兵之计。
千叮咛万嘱咐,乖巧了几天的穆颜让暻洛宽心不少。谁曾想穆颜支他去取一本册子,一回来就寻不到人,等到追问了情况,说的是穆颜已经出宫。
暻洛一甩册子就到随禁司去下令了。
随禁司司主正在看上个月的纪事,听见院外传来吵闹的声音。急忙冲了出去,只见是陆莫城调派进宫的那个刀疤脸,他正一个抬手就将阻拦他的几名守卫全抛了出去。司主心下一沉猜到兴许是有什么急事,连忙将人让进厅中。
这刀疤脸竟然毫无礼貌,张嘴就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下令去,与其他三司调派京中所有人马,戒严全城,由宫中和城郊两处像中心施压,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摄政王穆颜找出来!”
司主被人驳了面子,不立刻将人呵斥下去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你知道你与何人说话,要商榷,尽管请你长官陆莫城来,一个陆家军小队头目罢了,谁给你的资格与本司主这样说话!”
那刀疤脸冷笑一声,抬手撕了脸上面具,露出本来样貌,“你说是谁给的资格?”
随禁司主抬头见来人面容熟悉,仔细一看,那眼下一颗惑人泪痣,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臣有罪!”
“还不快去下令!”暻洛不怒而威,司主被扬起的一声呵斥吓得腿又软了半分。屁滚尿流地爬起身,不敢多问,连忙转身令人去找其他二司司主过来。
而暻洛思量一番,又将随禁司司主喊了回来,吓得司主差点坐回地上,“调派一队人手给朕,朕亲自去找!顺便你再去通知陆莫城和暻祥摄政王失踪一事,不得有误!”
“是!”司主一身冷汗,连忙照着暻洛吩咐去做。
全城精锐都在这时集结。饶是这样,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未找到穆颜。
“没有穆颜的下落,没有诗无的下落,挨家挨户都找过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是不是他们已经出了城,我们还在这疯找。是时候该往外拓展一点势力,通知下属各个城市……”暻祥说道。
陆莫城觉得也是。虽说他早一步就命令兵士将整座经常团团守住,饶是诗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逃出去。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诗无真能通天……
“不可能,他还带着穆颜。穆颜一定会将他拖延在此。”事情过去三天,别人是越发着急,暻洛却越冷静下来,“兴许诗无是在等一个时机,等我们放松城内警惕的时候,好伺机而动闯出城外。”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暻祥皱着眉头问,细数一下时日,第二十五天,穆颜的身体大概已经撑不住了。
“守株待兔。”暻洛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健身房回来整个人都变成一条咸鱼...
第20章 第二十章
守株待兔。
一个等到敌人露出破绽的故事。
暻洛堂皇出现在三司司主的面前,扰乱了穆颜在失踪前所做的所有布局。
陆莫城功高盖主,想要扳倒他的人数不胜数。他几次大手大脚自作主张还不经朝政审议就擅自领兵出征,许多人背地里说他欺新君年幼,要是这次行动他再将手伸到三司,别人会怎么说他?
何止是触怒龙颜忤逆圣上,根本就是肆意妄为无视摄政、辅政二王,妄图以兵力来争夺暻国至高无上的权利。暻洛自然也考虑到挚友的立场,站了出来。
此时的暻洛现了身份,再将陆莫城之前所做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陆莫城顿时压力减轻不少。不过暻洛尚在人世的消息,也只有少数朝中值得信赖的重臣知晓。暻洛依旧是隐于左右丞相身后,借暻祥、陆莫城之手,行布防围堵之事。
根据暻洛的要求,随禁司很快将京城最细致的图纸送来。不及下属近身,陆莫城快走几步将图纸接来然后大步跨到桌前摊开,左右两侧用镇纸压上,暻洛也连忙凑上前来一起看图。这两人盯着图纸不再理会旁人,不时用手指在上头比划,只是拧眉,都不说话。
暻洛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敲了敲图纸上的某处,陆莫城听见,连忙凑过来看。
“这里的死角,可以利用一下。”暻洛指得是一个京中地位不轻也不重的城门,它只有一条大道通往北部。因为京都以北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城市,又有崇山峻岭断崖关卡等天然屏障掩护,所有此城门的守卫一直都不是最重要的环节。
再加上此城门右有防汛壁垒,左临京中最大山岭,修有弹药库一处,十分利于掩藏行迹。对诗无来说,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是最佳的处所。要不是全城对用于出入的城门有所戒严,兴许这是诗无考虑到的最佳的藏身之处。
“你的意思是?”陆莫城虽然也想到了,但怕有所遗漏,多问一句。
“适当减低围堵压力,佯装京中已将搜索力量向外扩展,给诗无形成错觉。再举几队精兵适当向里压缩,最终汇集于此。”
陆莫城立刻明白了。
以诗无穷途末路,进退两难之时,必然会观察到此处。待他挟穆颜闯关时,再一举将他拿下。陆莫城知道,暻洛这一击请君入瓮不会有错,此时的诗无在追击围捕下已经失去耐心,接下去的节奏也会错洞百出。
诗无最大的错,不是自己走进暻洛的陷阱中,而是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妄图报复,掳走穆颜而后惹怒暻洛。他以为拿下暻洛的软肋会使他乱了章法,却没想到对于暻洛来说,穆颜胜于一切,就算当真心乱如麻也会将压力作为动力以此致胜。
想必穆颜也是深知暻洛为人,才会不惜以身犯险,引出诗无,再让暻洛出手。穆颜大概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只剩下最后几日的生命,待他走后,暻洛大概会一蹶不振,颓丧难以崛起,到那时候,一个幼帝暻染怎么会是诗无这种穷极歹毒之人的对手。
为了暻国,穆颜不惜利用自己在暻洛心中的地位,下了最狠一招棋。陆莫城看这棋局看得胆颤心惊,又敬佩不已。
一切都在穆颜的意料之中。
另一边,不出暻洛所料,派遣出去的影子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军来报说明,有人发现诗无的踪迹了。
陆莫城领兵由外围包抄,暻洛独自一人领着十人精锐摸上城墙,一击出动。待诗无现身那刻,骤然压缩包围圈,霎时间火光烨烨,人影攒动。诗无早无当日的洒脱模样,要不是过分要强,此时哪里能强撑着虚脱的身体,在暻洛面前挺直腰身。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饶是诗无有以一当百的功夫,也挡不住眼前的人。他退无可退犹如困兽。他心一横,想着就算是死,也要黄泉路上有人相陪!
他一把将藏进草垛里几欲昏厥的穆颜揪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暻洛眼神里有一丝焦虑一闪而过,不由得笑了。他卡住穆颜的脖颈,示威一般捏着他的脖子拎起,也不言语,只是朝着暻洛笑了笑。
即便最后赢的人是你,我也要让你后悔终身!
诗无一丝玩味的表情,就是想让暻洛明白这句话。哪怕他得不到穆颜的心,也要带着他一起黄泉碧落双双对对!
诗无挟持着穆颜,四队人马都无法强行突围。
穆颜被诗无夹在臂弯之间,看起来十分虚弱,反应早已大不如前了,他眼神涣散,只有在瞥见暻洛身处何处时微微闪过光芒。
两相对峙,一时无言。也不知僵持了多久,诗无终于开口了。他要用穆颜换取暻洛一个诺言,用穆颜最后的性命换取自己归国一路顺畅。
到底死后鸳鸯还不如独自苟活着要好。
暻洛闻言自然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除了暻洛这边,其余三队人马齐齐退开,高处的弓箭手也纷纷将身上弓与箭丢了下来,所有人让开一条通往城外的道路。
陆莫城即便是无奈也只能挥臂下令,此时城门大开。
诗无此时保持限制穆颜行动的姿势,以穆颜为盾背身快步向城门走去,一张曾经俊逸的脸蒙着灰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狰狞。穆颜被勒紧仿佛快要不能呼吸,脸色苍白还无力挣扎,只能粗重地喘着气。暻洛只盯着穆颜的样子,拳头攒紧,关节处的青筋泛白。
两人跌跌撞撞几乎快要走到城门口了。
人偶一样死气沉沉的穆颜好像突然活了过来。紧闭的眼睛睁开,左手架开诗无的钳制,翻身撕扯诗无的领口向前一扯。要不是穆颜大病没有力气,单凭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诗无一定被掀翻在地。
可就算是诗无,也无法三两下就将死命挣扎抗拒的穆颜撂倒。他被迫终止后撤的步伐,不得不在穆颜的控制下向前几步。诗无只想活命,可眼前这人却在和他玩命。诗无恼怒,这个他曾经十分喜欢的、玩偶一般美丽的人在现在的自己看来只剩下恨与厌恶。
你死我活的境地。
诗无抬眼只见追兵有包合而来的趋势,手脚都在发麻。他想着干脆放开穆颜,独自逃走胜算还多些,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想抽身,但离他最近的穆颜哪里肯放手。他一逃开,穆颜矮身绊他,诗无虽然没摔倒,但仍踉跄了几步,穆颜趁势架住他的下臂实施纠缠。
诗无拎小鸡一样地将穆颜拎起,从城门一旁高高的弹药库房气窗抛了进去。穆颜哪里还会让诗无逃开,他掉进气窗的一瞬,死死抓住诗无的手腕,将他一同扯了进去。
暻洛下令包围起来,还没等兵士们围堵上来,就听见库房乒乒乓乓打闹的声音。暻洛下令其他人按兵不动,他只身凑上前去,朝着弹药库唯一的出口,一个从外锁住的铜门走去。附耳倾听,两人仿佛一边打一边朝着门外出来,有机灵的兵士早早取来了钥匙递给暻洛。
暻洛命他打开,自己仍在一边仔细关注内里的动向。可越听越不对劲,他先是听见里头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而后接着几声过招打斗声戛然停止,最后在轰隆隆什么崩塌的声音之后一切就陷入寂静,心顿时凉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