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想也是,他们明明要发财了,却出门踩狗屎、放屁砸了脚后跟,真是无妄之灾扑上身。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对ip和mac,却真的出了问题。
ip地址因为动态分配没什么信服力,可没开机连伪装都做不到的mac地址却是板上钉钉,邵博闻从P19二期会上用手机拍下来的地址和主机名,好死不死,跟林帆私人台式机的数据丝毫不差。
这台正主是对到的第27台私人电脑,之前的气氛偏向嬉笑和自嘲,对完一台就有人作怪,谢天谢地不是他,可这一刻玩笑的气氛陡然冷却,如同盛夏里砸下的冰雹,让怀疑的寒气悄然侵入。
林帆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电脑,脸上的表情是五雷轰顶,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瞬间被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给刺伤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这样不堪一击吗?
“‘天行道’,”林帆忍着波澜起伏的心潮,低落却一字千钧地说,“不是我。”
在他的意识中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化成雕像的邵博闻“苏醒”了过来,他拍了拍林帆的肩膀,神情平静如水,“我了解也信任你,所以林哥,我相信你。”
林帆霎时怔在了当场,他从来不知道别人的信任,能让一个人热泪盈眶。
第102章
王岳回来的时候刚过一点半,跟他同行的人只有邵乐成,何义城懒得多踩一趟稀泥巴,干脆在外头的车里等。
领导不在这里就属王岳最大,因此他一看见监理办公室里跟常远相谈甚欢的男人,立刻就不加掩饰地黑了脸,他兄弟王巍,一个他见了就心烦的人。
邵乐成在会议室风卷残云地收拾,猛不防听见外头一声低喝,就知道常远挨了批。
王岳严厉地批评道:“小常,你不是不懂规矩,为什么闲杂人等随便就进来了?”
常远还没来得及反驳,詹蓉先被吼得挑了下眉毛,站起来承认道:“王总,不好意思,人是我带进来的,巍哥是我的前辈。”
设计院掌控着施工中的修改和增补权,是不得得罪的单位,王岳收了收怒气,敷衍地说:“哦,这样啊。”
说完他也不为自己的唐突和误伤道歉,转身就要走,谁知道过来凑热闹的邵乐成正好杵在他身后,毫无防备的王岳被吓了一跳,他有些生气可是不得不保持微笑,“邵助理有什么事吗?”
邵乐成不嫌事大地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来看看,常远这厮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他的语气十分亲密,容易让人误会两人关系匪浅,王岳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解释道:“是我误会了,小……常工没干什么。”
邵乐成努努嘴,露出一副“我不信,你一定是看我的面子才这么说”的表情朝常远招了招手,然后肉麻地喊道:“远哥,过来,何总有几句话,托你转告我哥。”
平时这位爷走的是横眉冷对风,这阵忽如其来的温暖吹得常远有点想起鸡皮疙瘩,不过他还是买账地微笑着出去了。
邵乐成这精分的姿态明显是做给王岳看的,可能是想让这位总包记得何义城身边有他邵博闻的同性兄弟,如果王总认可助理不是空气职业的话,希望他多少能客气一点。
走着走着常远忽然察觉到自己最近的心态大概是中了邪,连邵乐成这种货色都想感谢。可是感恩比愤恨要好太多,至少心态光明,愉快的时候玩笑多,常远鬼使神差地搭住了天敌的肩膀,像个老大哥一样正经地说:“走吧,乐乐。”
邵乐成被喊得膝盖一软,脑海中徐徐升起了一排大字:乐你麻痹!蹬鼻子上脸。
他俩玩笑的功夫里王巍已经到了门口,他站到王岳跟前,在对方充满敌意的目光里摸出烟盒抖出了一根,平常地笑道:“来一根?”
王岳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来干什么?”
“几年不见了,我来看看你,”王巍在心里叹了口气,袅袅白雾自他唇边升起,让他显得有些忧郁,“大哥。”
熟悉的称呼勾起了王岳的情绪,怨恨、心酸、怜悯、可惜纷至沓来,使得这个圆滑的老油条一瞬间迷茫起来,他们是骨肉至亲,本该在父母过世后相依为命,可怎么,就走到这样生分的地步了?
时间确实可以涤净恨意,可是感情也没了啊。
詹蓉一看氛围有哀怨化的趋势,赶紧脚底抹油地溜走了,虽然工地现在只有一个坑,可是她也忙得很。
邵乐成一进会议室就翻脸了,嫌弃地将常远的友谊之手从肩膀上往下抖,“常远,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恶心了?”
常远鹦鹉学舌道:“远哥。”
邵乐成杀敌八百自伤了一千,哽了一下觉得常远好像变得没皮没脸了,他赶时间,无意义地斗嘴就不继续了,邵乐成三两步跑到桌子边开始叠文件,看常远闲得长草,又忍不住使唤道:“帮忙啊哥,远哥!”
远哥是个勤快人,而且擅长整资料,便不计前嫌地过来了。
邵乐成不挤兑他两句就觉得缺点什么,又吃饱了撑的交代说:“别瞎看,都是商业机密。”
常远一边摞文件,一边心想邵乐成要是去当间谍,至少也能混个最会泄密奖。
由于开会的时候何义城坐在门口,接线板又在长桌中央,刘小舟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的线跨越了半个桌面,插线板又有些卡,邵乐成预判失误,一下没拔出头来,第二次就用过了力,使得躺在桌面上的线猛提,一下扫到了正低头摞文件的常远。
常远眼帘里陡然蹿进一条逼近的黑影,身体本能驱使他去躲,这一脚撤开就绊到了刘小舟上午坐的椅子,然后连锁反应地砰翻了立在椅子旁边的一个纸质手提袋,那袋子里的纸张登时冲了一小截出来。
工地的积灰清了扬、扬了清,总之就是扫不干净,这里的人习惯了也就不讲究了,只要没垃圾,水泥地三五天才扫上一回,加上最近地上有积雪,难免会带些水汽进来,白纸沾了地,再提起来可能就黑了。
常远连忙蹲下去将文件抄了起来,浮尘有些湿度,但还没没到泥的程度,于是他将东西提上桌面摊倒,对邵乐成说:“你们的机密粘上灰了。”
邵乐成也就是开个玩笑,真要是机密何义城就会派刘小舟来取了,他见没有抽到常远的眼睛,就低头缠起了电源线,“灰不灰的你抖抖不就完了么,快点,我得走了!”
抖是抖不干净了,常远欠身抽了张纸,将文件斜提着用纸抽,他抽了没两下,夹在A4纸里面的A5就掉出了两张,那是一个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当常远的目光落在上面,他惊讶地发现这人看着竟然有些眼熟。
证件照虽然是照片里的买家秀,可中年人的模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相貌加上名字,足以确认是不是接触过的人了。
复印件上的这个人叫刘富,1966年出生,户籍地址是S市红井区新兴街道。
常远使劲想了想,依稀记得10月份的工地上是有这么一个工人,像是华源孙胖子手下的,不过去时好几个月了,工地的人员出入量也大,他可能会记串单位,但基本能确定见过这个人。
世界既大也小,不然他也重新遇不到邵博闻,在这里看见认识的人的资料也不奇怪,常远随便翻开一页准备将复印件往里嵌,一瞥却又被抬头一行大字闪瞎刚需性质的狗眼。
2020年世纪庄园.商品房认购协议书,乙方的空白上写的是刘富,下面留了联系地址和电话,手机号的尾号属于普通人会刻意规避的那种丧号,常远纯属是无意识地多看了一眼,xxx xxxx 8424。
只是为什么这人的购房合同在荣京的“机密”里,他是个简单的人,倒是没想那么多,邵乐成又在催催催,常远于是将文件一合,塞进手提袋里递给他了。
邵乐成来去匆匆以后,常远回到办公室门口,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总包的办公室里倒是动静不小,王岳的声音是那种克制过却又没压住的,时停时起,像是单方面地在找茬。
听墙角是要付出代价的,常远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一句“没你这么狠心的弟弟”,赶紧转身回了办公室,百无聊赖之下他想起了刚刚的刘富,就在档案柜里翻了翻。
他喜欢存放和查找的感觉,记录比记忆可靠,他不会忘记人生中无数的细小片段,不出常远所料,刘富果然在华源5月到11月的出工表上,就是断断续续的,并不是总在。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关上柜门后,常远去几个入口兜了一圈,在东门碰见了巡逻的郭子君,南门遇到了接电话的詹蓉。
工地目前就一个坑,严格来讲施工中没设计师什么事,詹蓉确实也无所事事,她走完过场早该走了,可因为记挂着王巍,怕他对S市不熟悉,硬是留在这儿准备当地陪。可是领导让她尽快回公司,设计院从来都是多线并行,一次搞好几个项目,她不宜久留,只好把锅甩给了常远,这里她只跟常远相熟。
举手之劳他向来能帮就帮,常远说完好,詹蓉就摁着包跑了。他既然答应了要照顾王巍,就得回到办公室去,以防别人什么时候走了自己都不知道,走前他交代的郭子君,下午勤快些巡逻,年底给他加奖金。
郭子君是个正直的小年轻,屁股上长跳蚤办公室也坐不住,乐得在外面晃荡,偶尔还能听见一些胡搅蛮缠、脏话十级的对骂,可谓是让人大开眼界。
回办公室后他坐了会儿,忽然来了通电话,是他爸常钟山打来的,他这爹就是省心的代名词,没有要事不会来闹他的心,常远叹了口气,心里知道是谁在找他了,他强颜欢笑道:“诶爸,方便,有事儿您说。”
“没事儿,”常钟山的铜锣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慈父的韵味,有些老龄的嘶哑了,“就问你晚上有空没,要不要回来吃个饭?”
常远不想回那里,他每次回去都是不得不回,可是这样逃避除了加深他母亲的怨怼,到底能逃过什么?时光不许人回头,他又能陪父母多少个年头,多少天,多少个小时?
“有空,”常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像是怕电3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话对面的人受到惊吓,“邵博闻也有,我能……能带他蹭个饭吗?”
他本来准备等到腊月二十九,带着邵博闻父子回去团一个哪怕是世界大战的圆,可现在择日不如撞日,去了拉倒!
半晌常钟山才搭话,显然是在偷偷征求“领导”的意见,圣意常远是闭着眼睛都能揣摩出来,但是他老头很善良,笑起来也很爽朗。
“能啊,怎么不能?欢迎欢迎!”
常远说着“谢谢爸”挂完电话,又心怀歉意地去给邵博闻打电话,那边接了就听他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我都不听,”邵博闻专破套路十级,“过会儿你自己受不了,就会主动把紧要的东西先往外倒了。”
常远:“……”
第103章
这是要去出柜,不是吗?
邵博闻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他那语气简直像他才是常钟山的亲儿子,“去啊,怎么不去?有饭不吃王八蛋。”
常远哽了一秒,心说谁也不服,就服你。
邵博闻听他没说话,就礼尚往来地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目前还分不清好坏的消息,刚我们在公司核完了电脑,何义城的秘书在会上锁定的ip和mac地址,是林哥的笔记本。”
话题跳跃的有些快,常远反应了一秒,然后被切实地震惊到了,“你的意思是……可是,林哥在会上否认了。”
邵博闻“嗯”了一声,“他在公司也说了,他不是。”
常远感觉十分奇妙,就像忽然在平层圈子里发现了一个土豪,以他对林帆的了解他愿意相信对方,可是别人就很难说了,于是他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邵博闻笑道:“从主观上来说我倾向于相信他,哪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从客观上来讲,真诚的人也会说谎,就像他当年对常远口出恶言,那是本意吗?不是,他只是有些目的无法明说。
荣京要是卯足了劲一查到底,林帆的电脑想必也不会是秘密,到时候凌云就会很被动了,常远说:“那你有什么打算?”
邵博闻一副没打算的语气,“先让林哥自己去整明白吧,为什么别人发的帖子地址却是他的电脑,其他等结果出来再说。”
常远心想也是,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要怎么跟别人解释,沉默的空隙他又听邵博闻说:“咱们怎么过去?是我去接你下班,还是你先回家再过去?”
下班回去堵成狗,常远让他过来算了,临挂前扫见自己脏兮兮的皮鞋,忽然提了个要求,“对了,帮我带套衣服和鞋过来。”
邵博闻霎时感受到了一种重视,他好笑地问道:“要哪套?”
“随你,”常远不太臭美,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差不多,而且工地上乌烟瘴气的他穿给混凝土看吗?他说,“你觉得哪件精神就带哪件。”
邵当家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地把他儿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任务对他来说不难。常远说完一抬头,发现王巍杵在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那儿的,人最怕自己吓自己,他发现自己有些心虚。
王巍斯文地笑了笑,解释自己无意偷听,“见你在通话,就没敲门。”
常远示意没关系,请他进来寒暄道:“聊完了?这么快。”
话不投机自然快,王巍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便也没什么落差,只是他过来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一句“出个屁的柜”,看常远的眼神便有些深,他神色自如地坐下来开始关机,“嗯,本来也没什么事。”
很快王巍将电脑塞进行李箱,站起来准备走了,他又过来跟常远握手,笑着道:“常工谢谢,打扰你工作了,希望咱们以后有缘,项目上见。”
常远身负詹蓉的重托,连忙从桌角摸了钥匙,出来握住了对方的手,“我们工地上的人不兴这么客气,詹蓉公司有事先走了,交代我务必要关照你,我送送你。”
对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态度,这是他第二次说别客气,王巍也就不坚持了,率先提着箱子走了出去。走到仍然混乱的工地入口,略微加深的熟悉感使得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道:“这是在干什么?”
常远简单地解释了来龙去脉,他不站荣京的队,这种对业主无所谓的态度让王巍想起了一个人,就是詹蓉的师兄陈西安的同性伴侣,名字叫钱心一。
王巍心想他是真喜欢这些幸运的小基佬,谈着不被人祝福的恋爱,看起来竟然还能挺幸福,身上没有标签的影子,眉眼温良,活蹦乱跳,其实命运待多数人都还算公平。
王巍走后,常远在人堆里看见了夹着公文包的孙胖子,好久不见这老熟人,他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P19的二期眼看着不归凌云了,消息“灵通”的竞争者很快就要往这里云集了。
可是这里要死人了——常远知道自己可能有点悲观,他看着围着张立伟喜笑颜开的孙胖子,心说你知道吗?
他往回走去了王岳的办公室,这人坐在办公椅上盘他那对油润的核桃,有些灵魂出窍,见了常远才回过神,有些茫然地问道:“有事吗?”
常远带上门,自己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邵博闻让他左思右想完了再下决心,可是现在他已经想好了,他搓了搓自己冷冰冰的手指,说:“来找王总聊聊上午何总的建议。”
王岳简直是不爱听这个话题,他有置身事外的盘算,因为何义城既然这么说,暗地里自然会有操作,他没接到任何邀请和通知,乐得假装一无所知,再退一步说,谁最不放心谁就会管,他笃定常远必然会跳出来阻止,心理上的负罪感就渐渐消失了,不是有人管着了么。
这大概就是很多人能将事情置之不顾的底气来源。
王巍的到来让他提不起精神,王岳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觉得没什么可聊的,领导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贯彻呗。”
常远厌恶这种踢皮球的态度,在心里念了三遍“拉皮条”才保住人畜无害的笑脸,“那当然,你和张总也是我的领导。”
王岳虽然喜欢被捧的虚荣,可这顶高帽子他拒绝,他摆着手狡诈地道:“代总监,话可不能这么说,按照监督原则我和张总都得听你的,不过现在是甲方市场,张总可以不听,那我不行,我得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