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弦让百里后吉带着丰厚的贺礼前往凉玉,恭贺新君即位,凉玉的新君,夜景弦在第一次出使凉玉的时候便已见过,那时他们还曾笑说对方非池中之物,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夜景弦摄政夜辰,玉瑱登上帝位,当时的话,已然成了真。
搜寻了十几日,依然毫无结果,在沈府被阴云笼罩的时候,夜景弦紧紧盯着的襄王府,却是安静如水。
夜长希把装好的画像挂起来,细细端详,每年除夕他都会请画师为他和夜岚启画像,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二十二年,画像也已经摆满了一间屋子,他从第一幅一点点的看过去,那时他还在襁褓之中,他抱着小小的他坐在桂花树下,后来他拿着小弓箭,姿势潇洒的站在他身侧,再后来,他变的风度翩翩,与他并肩而立,到现在,他们站在荷花池边,微笑着记录下这一年的点滴变化。
夜岚启推门进来,见他还站在画像前,不由笑道:“哥,这些画你每年都要看个几十遍,还没看够?”
夜长希回过头,笑容温柔,“没。”
“看不够也不许再看,该用晚膳了。”
夜长希点点头,嗔怪着说:“知道了,现在该你管我了。”
饭桌前,夜长希盛了碗热汤给夜岚启,说:“一会儿我要进宫一趟,若回来晚了你先休息,留个门便可。”
“进宫?”夜岚启诧异道:“新春休沐,过了上元节才会开朝,你去宫里做什么?”
夜长希咽下嘴里的饭食,沉默一下笑了笑,说:“我去看看子榛,他一个人在宫里,又没人陪着,难免要落寞许多。”
夜岚启想了一想,说道:“子榛做下那些事,三哥不肯放他出来,虽说是他有错在先,但好歹是新年,我们既是兄弟,也该去看看。”
“嗯。”夜长希微笑答应。
“他伤害钰儿,我看见他心里有刺,哥代我向他问个好吧。”夜岚启说。
夜长希心里猛跳了一下,掩下面上微微现出的尴尬,“好,等过一阵子,三哥气消了,说不定就放榛儿出来了,你也别太在意。”夜长希宽慰道。
“嗯。”夜岚启闷声应着。
夜色覆下来,夜长希乘车前往皇宫,看守宫门的侍卫看了他的令牌,放他进入内宫。如今的内宫,早没了宪洪帝在时的繁荣,亭台楼阁因无人居住,早已渐渐荒废,各处宫门都挂着大锁,地上满是灰尘,夹杂着一些残叶,既无人清理也没人路过,在冬日里,萧索无比。
夜长希独身一人行至宣和宫,这本是夜宁宣做太子时的住处,现在是夜子榛的牢笼,宫门外上了锁,一圈侍卫守在宫墙外,夜长希嗤笑一下,这阵仗,多夜子榛来说,已经过大了。他与守卫说了几句话,不出所料,守卫不会让他进去,他只好状似无奈的让守卫给捎个话,然后便缓步离去。
见不见夜子榛,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进宫,并不是为夜子榛。
夜长希沿着熟悉的小路边走边看,宫里曾留下过他与夜岚启的足迹,他的记忆里有很多都是在这后宫之中的,现在这里渐渐荒废,渐渐抹去他和夜岚启在这里的痕迹,夜长希脸上露出阴暗,从这一点上,他确实讨厌夜景弦。
夜长希停在聚和宫前,抬头望望门匾,风吹日晒又没有保养,门匾上的字已有些掉漆,门上有锁,一个黑衣人无声跪在他身侧,夜长希出声道:“打开。”
那人一拱手,上前打开大门,他早已配好了钥匙,就等夜长希前来。
夜长希一步步走进旧时的宫殿,每走一步都能看见夜岚启成长的影子,有时他追着蝴蝶在院子里奔跑,有时他轻舞剑花练习功夫,笑意渐渐盈满双眼,夜长希目光温柔,站在廊下不愿进去。
“主子,醒了。”一人出现在他身边,躬身道。
夜长希敛去目光,再没了刚刚的柔情,他回过神,冷冷道:“走吧。”
两人进了寝殿,那人在前,夜长希在后,一直走到就寝的里间,那人转动按钮,里侧的地砖忽然移开,一条向下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黑衣人侧开身,夜长希没有犹豫就走了下去。
一间没有窗子的密室,钰儿悠悠转醒,他茫然的看看周身环境,与梦境中的那么相似,他身后渗出细汗,打了个颤抱紧身子。已经来这里不知多久了,这里没有光亮,只有墙上的几盏油灯微微照明,一面是坚固的铁栏杆,三面墙上有几个通气的小孔,栏杆外是一片漆黑,钰儿不知那会通向哪里,他也出不去。
每日会有个什么话也不说的人给他送饭,他身子虚弱,每次看到饭就想吐,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忍着每次都努力多吃一些,他不见了,夜景弦一定会很着急,用不了多久就会救他出去,他要保护好他们的孩子才行。
夜长希拿着灯柱走近,钰儿发现周围亮了许多,他抬起头,惊觉一人站在栏外,他皱皱眉凝目看去,“......夜长希?”
夜长希微笑,“你还认得我,我们没见过几次吧?”
“见过很多次,宫宴,襄王府门口,还有破庙。”
“你记忆力到是不错。”
“你抓我来做什么?”钰儿问道,怪不得夜景弦总是言语模糊的怕他有危险,原来他真的身处危险边缘。
夜长希还是轻笑着,“看来你还不知自己的价值,夜景弦空握着这一宝贝却不知利用,真是可惜,呵呵,你不必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只管把我想要的给我就好。等我达成目的,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钰儿抱着膝盖坐在石床上,“景哥哥不会放过你。”
夜长希掏出钥匙打开牢门,手持灯烛走进密室,“他确实很为你担心,可他知道是我又能怎样,他奈何不了我。”夜长希一挥手,身侧出现三个黑衣人。
“这个地方很是隐秘,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这段时间,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我保证你无性命之忧。”夜长希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他从鞘中抽出,匕首锋利,在烛光下都能看出映在匕首上的人影。
钰儿向后缩了缩,他现在才万分后悔为什么不听夜景弦的话自行服了血情,他有了孩子,若他不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他自己都会恨死自己。
夜长希一个眼神,三人渐渐欺近,钰儿心底害怕,声音微微发抖,“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三人已经把钰儿抓住,一人握住左腕,一人握住右腕,一人抓住他的双脚,三人合力,让他动弹不得,钰儿惊呼着,夜长希却淡然的在匕首上吹了口气,笑道:“幸好当初没杀了你,若不是顾着岚启,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我伤害了岚哥哥,这是我的错,我可以补偿他,你不能......”
“住口!”夜长希猛然高声,面容忽然狰狞,“你不配岚启!你不准说他!”
钰儿惊的一呆,转眼间,夜长希脸上已挂上了瘆人的笑意,他一点点靠近钰儿,低声说:“岚启根本就不喜欢你,等我制成了长寿驻颜的药丸,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很多年后,等你,夜景弦,还有更多的人,都归于尘土,还是只有我们才能在一起。”夜长希从怀里拿出一个红梅瓷瓶,左边的黑衣人已经把钰儿的胳膊拉到了夜长希面前。
钰儿心下一抖,感觉夜长希怎么忽然疯了呢,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就感觉左臂上一阵剧痛,血蜿蜒着流下来,夜长希急忙拿过手里的小瓷瓶一滴一滴的接住,边接边笑,整个密室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自从怀了孩子钰儿就能清晰的感觉内力在一点点流失,他把仅有的一丝内力护在腹部,心中一遍遍的呼唤着夜景弦。
景哥哥,夜长希疯了,你快来呀。
第98章 第二十九章 关键之人
上元节过去了,朝廷已经正常开朝,然而连续几日,百官都不见夜景弦身影,从过了除夕夜景弦就拒绝了所有人的新年贺礼,并且谁也未见,沈府西门从大年初一前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但却没一个能敲开门。
沈府西院已经由开始的阴云密布变成现在的黑云压顶,过了这么长时间搜索依然不见进展,夜景弦已经控制不住的毁了整个院子的草木,院中的人,花月上春,包括沈洛夜灵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担忧,夜景弦经常整晚整晚的不睡觉,就坐在房顶上等消息,困的极了才会小眯一会儿,很快就惊醒过来,沁出一身冷汗。
夜景弦脸色疲惫的听着七曜的汇报,沈洛站在一边,倚在窗框上,夜灵熙在里间哄着沈渊睡觉,这些日子大人的心情影响了孩子,沈渊动不动就会大哭,即使远儿来陪他玩也不见好转。
“回主子,长庚昨日一直盯着襄王府,安王一整天都在府上,只有傍晚的时候去了趟宫里。”
“宫里?”沈洛重复着,细想存在的可能。
“是,他去看了夜子榛。”七曜继续说。
“见着了?”
“没有,侍卫拦着了。”
夜景弦眼眶酸涩,“夜子榛?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夜景弦能感觉明显的眩晕,但他一定要挺住,钰儿尚且不知如何,他若是倒下,这一大堆事情就更没人撑着了。
“属下已经查过,安王确实去了宣和宫,在门外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然后去原来的聚和宫看了看,不久便出宫回襄王府。”七曜把夜长希一晚的行程都告诉了夜景弦,夜景弦支着额头想了想,这几日夜长希安分的很,根本就没什么异常,让他无处下手。
“如此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夜长希藏的严实,我们该主动出击。”沈洛说道。
夜景弦抬头,“有一个人,或许是关键。”
“何人?”
“夜岚启。”
“你是说......夜岚启会知道?”沈洛不解。
“不,”夜景弦肯定道,“夜岚启什么都不知道,夜长希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他一直都以为夜长希是天下最好的人。”
“我们怎么办?把夜岚启绑来?夜长希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万一激怒他再伤了钰儿怎么办......”沈洛担忧着说。
“我该去一趟襄王府......见见夜岚启。”夜景弦起身,已经做了决定。
“我与你一起。”沈洛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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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危险,我到是想去看看。”随着一声朗笑,一人自门外走进来,他环顾一周,看向夜景弦道:“弦兄,一阵子不见,连你换了住处都忘了,我好些打听才找着,咦,钰儿呢?”
几人愣了一下,沈洛笑道:“燕瑰,你来的正是时候。”燕瑰武功高强,夜景弦的守卫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很容易便能进来。
“怎么?”燕瑰往后退了一步,“一听就不是好事情。”
“你猜对了,钰儿不见了。”沈洛摊手。
燕瑰面容倏然变样,严肃道:“可查着在哪了?”
沈洛无奈摇头,“未曾。”
“我正要去襄王府,你若无事,便同我一起吧。”夜景弦对燕瑰说。
“当然要去。”燕瑰答应道。
两人坐在襄王府附近的茶馆里,等夜长希出去后再寻夜岚启,过了午时,开阳来报说夜长希出门了,夜景弦和燕瑰起身,敲响了襄王府的大门。
彼时,夜岚启正在府上的小花园里练武,管家来禀报说夜景弦来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因为在他记忆里,夜景弦来襄王府的次数,真的少之又少。夜岚启急忙穿上外套,命管家带夜景弦过来。
三人在凉亭中相见,夜景弦和夜岚启两厢对坐,燕瑰很自然的跳上凉亭顶上仰躺着为夜景弦把风,夜景弦来了襄王府,夜长希很快就会知道,他们时间不多。
“三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夜岚启问道,管家端上了一壶茶,他给夜景弦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夜景弦并未端起,而是淡淡的吐出一句话,“钰儿不见了。”
“什么?!”夜岚启震惊的碰倒了水杯,“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好好看着他!”
“有人有意抓他。”
“是何人?你可调查了?”夜岚启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虽然他因为钰儿的事跟夜景弦有些嫌隙,但事关钰儿安危,他早把那些嫌隙抛在了脑后。
“查了。”夜景弦说话还是不紧不慢,他不知道若是夜岚启知道了夜长希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结果,他是继续相信夜长希还是相信他,但既然有一线希望总是要试试,夜岚启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夜景弦抬起眼,声音冰冷,“是夜长希。”
“不可能!!”夜岚启几乎要从石凳上跳起来,“我哥怎么可能伤害钰儿,钰儿跟他都没见过几次面,更没什么过节,我哥每日都在府上研究琴棋书画,很少出门......”
夜景弦摇头,“他的实力,你根本就不了解。”
“他一直在探索乌咒之书,钰儿的身上,有关于乌咒的秘密。”
夜岚启萧索一笑,“三哥,你如今已经权倾朝野,我们根本不是你的威胁,你为什么......还要寻我们的错处,我们兄弟七人,大哥二哥殒命,容觅流放,子榛困于深宫,我们两人安分守己,我知钰儿倾心你,也再未做过什么努力,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夜景弦面容冷峻,在他眼中,他就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大魔头吗?可是,他现在没心情跟他解释,他也不想做太多解释。
“我不会以钰儿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我哥怎么会......”
燕瑰无声落下来,看了夜景弦一眼,夜景弦知道夜长希应该快回来了,他看看夜岚启,说:“你再想想吧,钰儿失踪已经快一个月了,我的担忧比任何人都多,若不是为了尽快找到他我也不会来找你,长希平日里做了什么,你只需要多观察一些便能看到,他从来都不防着你,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说话间,夜长希已经从小路上走了过来,他虽然面上挂着笑容,可看在夜景弦眼里,却是那么扎人。
夜长希走进凉亭,见夜岚启没事,暗中松了口气,他本想去宫里,但听说夜景弦来了襄王府,走了一半就折返回来,他冷笑着开口夜景弦,说:“奕王大驾,怎的挑我不在府上的时候,难道奕王跟岚启还有什么秘密话说?”
“......哥。”夜岚启很少见夜长希会如此言语犀利,他在他面前总是温和如水的。
“无事便不能来吗?”夜景弦起身,与夜长希面对面而立。
夜长希微微一笑,“天下都是奕王的,何况一个襄王府。”
夜景弦目光暗沉,一句话未说便与夜长希擦身而过,燕瑰跟上他,回头看了夜长希一眼,随即心底升起一股冷意,夜景弦果然碰上对手了,那人的眼神,却是阴鹜的很。
夜景弦离开后,夜长希坐下来,问道:“他来做什么?”
夜岚启张了张嘴,然后不自然的笑了笑,说:“他以为我们包藏祸心,哥,我不会相信的。”
夜长希面露笑容,点头道:“嗯,夜景弦不好相与,少与他接触。”
过了几日,襄王府后院。
后院的几间房被夜长希改成了药炉,他时常在这里煮药,府中的人都已知晓,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夜长希蹲在笼子前,看着笼中的白兔抽搐着死去,气急败坏的掀翻了旁边的药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他的血,为何不起作用!”夜长希一把将笼子打开,揪着兔耳朵就把兔子提出来,“你给我醒过来,已经第三次了,第三次了!怎么还是不起作用!”夜长希疯狂的吼着,猛然把手里的兔子扔了出去。
他回到药炉前,拿过架子上的小瓷瓶,把里面殷红的液体一滴滴倒进碗里,再混合一些草药,他边做边喃喃道:“一定有什么不对,再多试几次,一定会好的......会好的。”
夜岚启躲在房子的侧面,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从没见过夜长希有过这样的表情,更没见过他如此残酷的样子,刚刚他把手里的兔子扔出去的时候,他吓的差点叫出声来,这不是他平日里见到的哥哥,他怎么会是这样?夜岚启紧紧捂着嘴,缓缓蹲在地上。
药炉里冒出黑烟,夜长希拿着小铺扇慢慢的扇着,脸上有期待还有忐忑,夜岚启整理好心情,走到他身后,唤道:“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