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林笑呵呵道:“带个老友来。今年再赢,就是接连第六回,都给我争口气,拿了头筹我请你们吃好酒!”
那年轻后生欢天喜地跑下去找舟上的弟兄报喜。闻静林指着远处那条红色的龙舟道:“这条舟上的汉子,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击鼓划桨个个在行。当年我也是划桨的一把好手,可惜现在力不从心。”
雁迟眯着眼看那河道上的七八条龙舟,只待一声令下便如箭齐发,冲向终点。眼前人声喧嚣,雁迟却记起许多年前的一次龙舟赛,那时也如眼前这般热闹。萧韫曦微服在殷州宁王旧居游玩,带着闻静思一起去看龙舟,他与暗卫贴身保护。端午龙舟,那是万人空巷的情形,他们给两人隔绝出伸展自若的空隙,护着站在江边,听江水涛涛东逝,看龙舟艘艘飞过。在首只舟冲过终点时,群情激涌,喧哗嘈杂,萧韫曦竟一不留神踩松了沙土,直往江中滑坠,闻静思反应极快,第一个抓住萧韫曦的手。至此,但凡去河海江湖岸边,两人总是十指交缠牵着,毫无避忌。
雁迟想着别处,眼前龙舟赛自然不入脑。等他警醒过来,已有三只舟冲过终点。闻静林在一旁抚掌大笑,闻清婉笑咪咪地报告战况,雁迟看着一对爷孙,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底慢慢腾起。
既然过端午,便该有个过端午的样子。
回到静庐,女眷与奴婢已在门前挂好了菖蒲,院子里残留着苍术与白芷的气味。屋后花园的石桌上放着一堆食材,都是做粽子的事物。一碗黏米混着粟,一碗黏米混着各种豆子,一团五彩丝线,一叠箬叶,在女眷的手中乖乖地裹成一个小小的角黍。雁迟见箬叶还多,坐下来一展手艺。他十指灵活,用力均匀,粽子裹得又紧又漂亮。
闻静林的女儿见了,夸赞他:“雁先生巧手,何时学的?”
雁迟笑眯眯道:“何时学的不记得了。以前年年和先皇君谨一起过端午,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包。”
闻静林坐在一旁看了片刻,插话道:“我记得大哥爱吃凉粽,还要淋上桂花蜂蜜。”
雁迟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先皇爱吃红豆馅的,豆子一定要煮得够软烂,硬一些他就不下口。陛下喜欢裹上火腿。孝王不挑剔,什么都吃,如果有栗子,会多吃一个。公主和君谨一个口味,更喜欢玫瑰蜂蜜。”
闻清婉道:“雁先生喜欢哪样呢?”
雁迟笑道:“有什么我便吃什么。”
闻清婉接着道:“爷爷早腌好了桂花蜂蜜,雁先生试试和大爷爷吃的是不是一样。”
雁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把最后一个粽子丢入篮子里。“好,我试试!”
静庐的端午宴设在庭院里,四周翠竹环绕,倒是有深山人家的味道。
石桌上有一篮各式粽子,一坛雄黄酒,一坛菖蒲酒,几个时令蔬菜。一家人不分男女,围坐在一起。闻程氏给女儿的额间点了雄黄酒,又在手腕上系上五彩长命缕,小女孩儿高兴地直笑。
闻静林切好了粽子,淋上桂花蜂蜜递给雁迟:“魏家的春蜜是方圆五十里最好的蜂蜜,桂花树是我亲手所栽,你尝尝和宫里的一样不一样。”
雁迟夹了一块送入口中,金黄的桂花几乎融化在蜂蜜里,仿若天生一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清甜之气充斥满口。记忆中最后一次在宫中吃蜂蜜凉粽已过五年之久,口中的味道一点一点的让他记起了旧时吃粽子的光景。雁迟想了想,道:“不一样,不是那个味道。”
闻静林并未表露出半点失望之色,取过一坛酒道:“阿云每年都给我运十二坛酒,这些都是用新法酿造,新法滤得,比市集上的酒浓烈不少。他凡有新品都会给大哥送去几坛,你再试试这菖蒲酒,是不是旧时滋味。”
雁迟任他斟满一杯,取来抿了一口。酒是好酒,杯也是好杯,只有情怀不再是旧时情怀。他道:“也不是那个滋味。”
闻静林笑着摇头叹道:“你啊……”低头吃粽子,不再理会他了。
他二人忽然沉寂,另一边的女眷却热闹起来。闻清婉一手拿着一个香包,一只给爷爷,另一只给了雁迟。雁迟接过一看,是一个宝蓝底莲花纹的四角香包,底部坠着五彩丝线编织的同心结。雁迟盯着香包看了许久,直到闻静林拿豆子丢中他额头,才回过神,道:“你可记得先皇与君谨在嘉和宫居住的第一年端午,给我们所有人都做了香包?”
闻静林放下手中的那一个,点头道:“记得,我当时在阿心处过端午,送信的人不知道,还在山下等了近两个月,就我最后一个拿到。”他顿了顿又道:“只有那一次是他亲手做的,以后都只有长命缕,就算有香包也不是出自他手。这是为什么?”
雁迟笑道:“那次他不慎被针刺伤了手,事后先皇知道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同笑起来。未尽之语,不言自明。
闻静林起身道:“你等着,我那个还留着。”等他回到原处,雁迟也后脚跟来。
两人一看对方手中,都是昔年亲人送的那一个。闻静林的是暗红底翠竹纹样,雁迟的竟是宝蓝底莲花纹样。只是闻静林手中那只已经颇有旧色,雁迟的这只保存完好,只颜色稍黯淡,浑不似几十年前旧物。闻静林眼尖,“咦”了一声,拿过雁迟的这只仔细一看,香包口有一点暗黑污渍,不细看只当做荷叶一角。他叹道:“原来竟是落在你手里。”
闻清婉好奇,也凑过来看。闻静林将两个香包交到她手心。那香包做工不如娘细致,料子与纹样却十分精美典雅。她小小年纪也看得出,绣样和香包缝制不是出自同一人手。
闻清婉看看雁迟,又看看手中两个旧时式样的香包,纤秀的眉皱起来。“雁先生,你带着大爷爷的画像,每天穿麻衣,又将大爷爷送你的香包存地这样好,是不是心里也喜欢大爷爷?”
雁迟微微一愣,展颜而笑,伸手取来酒杯,一饮而尽,满口浓烈尽入腹中。
远处,鸟鸣虫蛙声忽远忽近,艳阳透过竹叶洒下斑驳旧影。
忽尔,微风惊竹林,恰似,故人来……
第二十四章 番外:有凤鸣凰
皇宫中的二月虽然仍是厚被火墙,也渐渐地透出军装宫妓扫蛾浅,暖雾驱云扑天地的三月之感。
然而尚书令程梦瞳却觉得有股黑云压城城欲摧从皇帝身上穿透出来。
时值傍晚,贤英殿内的几位同僚都一一离去。程梦瞳捏着奏书坐在原处不肯走,门外的宫侍刚要开口,只见翰林学士沐景跨门而入,便笑笑退下。
程梦瞳仍盯着奏折不声不响,沐景取来一翻,抿嘴笑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这是吉兆。你担心什么?”
程梦瞳从他手中抽回奏本,敲了敲掌心,定下心来答非所问地回道:“我去见相王,你先回去罢。”
沐景笑意更盛:“下品朝臣都有风声传出,又怎会瞒得过相王。也罢,你去一趟安心。我温上酒等你回来。”
闻静思在正德殿忙了一日,尚未收拾完书案,小侍来报程令君求见,赶忙将人请了进来,坐在灯烛下叙话。程梦瞳致礼后,将奏本一递。闻静思接来一看,又见他面有忧色,安抚道:“鹤卿有何忧心处?”
他神色平静的这一问,倒把程梦瞳问得呆了一呆。“去年底,陛下暗中下令训练三军,将两位大将军调往禹州督造兵器,将殷禹二州税收折成粮草转往州府。今日这本报凉国皇帝病重危殆,关闭了与大燕的所有商道。这些事,相王看出来了么?”
闻静思暗叹一声,道:“陛下早有收回魏州,一圆大燕疆域之心。如今凉皇将崩,膝下二子争锋相对,岂不是出兵的大好时机?只是陛下暗中部署,不曾对我直言,我便当不知晓罢。”
程梦瞳急道:“陛下登基以来,几乎不曾越过你行事,况且你不止为相王。陛下一贯坦荡,何须暗中布置?莫不是陛下……”他往深处一想,顿时一阵寒意从背脊直窜脑门,住口不敢说了。
闻静思不管他未尽之言,笑着安抚道:“我曾瞒陛下一件要事,陛下这次瞒我便是持平了。鹤卿勿急。这等大事,愈是亲近之人,反而愈是慎重以待。我不涉足军政要务,纸上谈兵并无益处,陛下想必不愿我担忧。”
程梦瞳听他这样说,心下稍安,又附和了几句,谈了些其它政事,叮嘱保重身体,便起身告辞回去了。闻静思等他一走,看时辰已晚,让小侍收起笔墨,自己赶往内宫。不料刚一跨出后门,就见萧韫曦靠在门上抱臂等候,刚才那番对谈,无疑被听个干净。闻静思笑了笑,道:“做什么站在外面,也不嫌冷。”
萧韫曦见他神色如常,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边走边道:“我瞒你这一桩事,本是无心之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闻静思笑道:“这样大的事,迟早要呈到我手中,我自是不急。况且这十年来,陛下励精图治,大燕元气已经回复,虽然仍旧不是举兵伐外的好时机,但凉国已有内乱,再不出手,唯恐错失夺回魏州的良机,我绝无阻止的半点意图。”
萧韫曦迟疑片刻才道:“并非仅仅如此。”他长叹一声,镇定道:“今日撞破,我一并告知你罢。瞒你并非是因为攻打凉国,而是我定下御驾亲征。”
闻静思呼吸一窒,脚步一停,盯着萧韫曦看了许久,才伸手与他十指相握。“若非满月儿和元宵尚年幼,说什么我也要随你同去。”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萧韫曦将他拉近一步,温声道:“你虽不能亲上战场,却要替我监国,只有安内我才能放心攘外,这何尝不是与我并肩作战?”
闻静思牵着他走向内宫。“你安心地去收回魏州,其它杂事不必忧心。”
宫灯一盏盏点亮,在雪后的御道上照映着并肩行走的两人背影。
这次伐凉收魏当真冥冥中上天庇佑。
三月初一深夜,一道八百里急报将萧韫曦从梦中惊醒。凉国皇帝病重崩殂,二子操戈相向,两派竟在都城竖起战旗,打得难分难解。
东风骤起,吹得池水翻腾不休,萧韫曦做事再无顾忌。次日一早举行了大朝会,当即颁布三月十六御驾亲征,已在禹州的凌孟优与凌秋阳授天下兵马大元帅及副帅,相王闻静思监国,三省长官辅佐。
政令一出,朝野大哗。却无一人离心,无一声异议。
万事已定,两人便倒数着过起日子。
剩余十五日。凌崇山一身旧时戎装,亲自进宫拜见相王,赠牛角长弓一张。自此,留守的卫桓与凌云开始教导闻静思处理军政要务。
剩余十三日。萧韫曦叫来两个儿子,说明事情原委。萧元谨已知父皇要出征,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要保护父王和弟弟。闻和韡尚年幼,却不妨碍他聪明懂事,嫩声道不做凉国皇子,要一世与皇兄友爱相处。
剩余十日。萧韫曦检阅随行三卫营。
剩余五日。萧韫曦将手中政事逐一交付下去。
剩余三日。萧韫曦领闻静思及多位重臣行祭祀之礼,宰杀牛羊,分给随军将领。
剩余一日。两人齐齐放下手中事务,上午陪伴儿子,下午在孝王府读书写字,下棋作画,尽享两人之乐。
晚上用膳,闻静思亲手做了桂圆苹果的甜羹,摆在萧韫曦面前,恭敬道:“臣祝陛下一则百战百捷,平安归来,二则心圆意满,永无遗憾。”
萧韫曦盯着爱侣看了一会儿,挥手遣退侍奉的奴婢,伸了个懒腰,笑盈盈地道:“近日忙碌,手酸得很。”
闻静思岂会不知他的小心思,低头一笑,手执银勺舀了一块苹果倾身去喂。萧韫曦张大口吞下,犹自不满地抱怨道:“勺子太硬,磕着牙疼。”这分明是求吻之意了。
这些年来,情浓之时,两人以嘴喂食也是常有,多是萧韫曦为之。分别在即,这样的调笑,倒是多了一分伤感。闻静思不发一言,含着颗桂圆吻了上去。萧韫曦双臂轻轻拥住爱侣,笑着张口,任那条软舌推着桂圆进入自己口中。却不肯轻易放离,伸舌舔舐,牙齿轻咬,一察觉退缩便紧紧吸.吮住,戏耍片刻才休。休也不罢了,还要调戏道:“怎的这般甜,是蜂蜜还是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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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静思不敢直视,装作听不懂言外之意,低头道:“桂圆性热,用红糖则太补,便用蜂蜜代之。”又舀了一勺去喂,见萧韫曦笑着躲开,无奈只好继续以口喂食。两人唇齿相依,口舌相抵,你来我往的互喂了半碗甜羹,萧韫曦身上渐渐燥热起来。他本意也是邀欢,当即不再克制,一手扯开闻静思的腰带,一手顺着衣襟摸入胸膛。闻静思托着碗无处放,唇舌被俘,说不出话,只得张开怀抱任他索取。两人亲吻了一阵,萧韫曦仍嫌不够亲近,拿开他手中的碗,凑近耳畔低声蛊惑:“坐上来。”
闻静思钩住身前人的脖子,腿脚用力,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捧着他的脸颊,密密亲吻额头鼻尖与双唇。萧韫曦见他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全身放松的依偎着自己,心头欲火将一腔爱怜压了下去。双手扯着他的衣襟左右一分,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一手托着他的后腰,低头吻向乳尖。闻静思稍往后仰,挺起胸来,迎了上去。乳尖一阵酥麻,一阵瘙痒,一阵微疼,一阵轻扯,传到腰间,连大腿也跟着一紧一松。萧韫曦将他的衣领往下拉,裸露出肩膀与半个后背,一手顺着他的大腿摸到腹部,解松了裤带便急急探入内里,熟门熟路地握上半挺的阳物,轻轻按揉滑嫩的顶端,如愿地听到身上人一声低吟。闻静思搂着爱人的手紧了紧,双眼睁开一丝缝隙,咬了咬唇,不舍地一推身前人的肩膀,忍着如火的情欲道:“去……去床上,别在这里。”
萧韫曦放开玩弄地泛红的乳珠,忙中偷闲道:“所谓秀色可餐,可不是要在床上用膳哪。”说罢就要去逗弄另一颗乳珠。这时,门外响起木逢春年迈的声音:“陛下,相王,严谷容将军求见圣颜。”
两人此时正是情炙如火,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萧韫曦面容都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吼道:“让他等!”
闻静思抓住他仍旧作乱的手,温声劝导:“他跟你出征,此时来见,定有急事,别误了大事。”见萧韫曦不肯松口,只好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腻声道:“他等在外面,我不能心无旁骛的与你欢爱。这离别的最后一次,你舍得留下遗憾?况且我又不走,何必计较一2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时?”
萧韫曦这才脸色稍霁,长叹道:“命苦啊!”放开闻静思,站起身为他合拢衣裳,学那登徒子的样子一口亲在嘴角,调戏道:“梓童乖,等夫君一会儿。”
闻静思轻轻在他臂上一推。“知道让我等,便快去快回。”
赶走了萧韫曦,室内冷清下来。闻静思理齐衣裳,欲火消去大半,吃了几口微凉的甜羹,便觉身上冷起来。也不知两人要谈到何时,起身往后院的浴汤池走去。
热汤早已备好,室内雾气缭缭,芷兰香草铺满水面,丝丝馨香扑鼻而来,和着温润的水雾,暖和了闻静思微冷的脸颊。他脱去衣裤挂上屏风,摘下发冠放在龙纹冠架上,慢慢走入水中。温热的泉水一寸寸唤活了冰冷的足趾,酥麻之感渐渐传开。他坐在池中,舒展四肢,看水波一圈圈推开各色香草,心底一片宁静。
萧韫曦赶来浴池,见到的便是闻静思斜倚池边,鬓发半垂,一手支头,一手拈花的悠闲模样,只一眼,便再挪不开。
听见衣衫悉悉索索,闻静思警醒过来,见是爱侣,淡淡一笑,道:“严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萧韫曦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只顾脱衣,手上颇迅速。闻静思见他一件件衣袍落地,精壮结实的肌肉一片片裸露出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移开目光看向水中花。萧韫曦自是不曾错过他脸上的神情变换,走下水一步步逼近,似笑非笑道:“怎么不看了?我不好看么?是瘦了还是肥了,是白了还是黑了?”
闻静思听他说了半辈子的调情之语,已练就无论心里有无羞恼,面上都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此时顺着他的话夸道:“陛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怎会有半点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