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汾不知所以,茫然地看着魏凯。
“患者已经住院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改善,他开始不信任咱们这些医生了。如果现在给他找第三方医生来治疗,他会相信他说的话。”魏凯掏出一颗薄荷糖抛进嘴里,抵抗烟瘾,“你知道什么是暗示疗法吗?”
齐汾回答:“患者收到医生的积极暗示,从而接受医生的某种观点或者行为,解除心理负担。”
魏凯点头:“没错。付丹伥他坚信自己梦里的人是活着的,他害怕被梦里的人取代,越是害怕越会梦到,恶性循环。我们做了许多检查,并未发现他存在第二人格,也就说他更符合睡眠疑惧症,他所说的梦中人,很可能就是单纯的幻想。”
“所以,让他知道梦里人是假的就行?”齐汾说完,即刻自我否定,“不对,他已经跳不出他的固定思维了。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相信梦里人已经消失就行了。”
魏凯赞扬道:“聪明。姜牧的治疗就是让付丹伥相信,他梦里的人已经被姜牧杀掉了,不会再出现了。”
“他只要自己不去钻牛角尖,也就不会在梦到那个梦里人了。”齐汾接着说,“好办法。”
过了一段时间,吃完饭的患者们纷纷从餐厅走出来,被护士带进活动室。病情轻微的,还被允许在护工的看护下,去院内小花园溜达一会儿。
姜牧拉开门走了出来,朝魏凯点点头,示意治疗顺利。付丹伥站在他身后,表情兴奋,不断表示感谢:“太感谢医生们,终于摆脱他的存在了,我也安全了。”
姜牧回身道,声音清冷:“如果再有任何问题,可以通过魏凯医生联系我。”
“好的好的。他死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我觉得我马上就可以出院。”
魏凯说道:“先去吃饭吧,其他人都吃完了。”
付丹伥容光焕发,连跑带颠地冲向餐厅。
齐汾看着付丹伥离去的身影,暗叹姜还是老的辣,治疗效果真好。
“谢谢啦!”魏凯虚搭上姜牧的肩膀,“走,请你吃饭!”
“免了。”姜牧讥讽地看着魏凯,“肯定又是请我去食堂,太难吃,不去。”
“嘿嘿。”魏凯心虚地贼乐,“被你看穿了。我晚上还有夜班,要抓紧去睡一觉,那就不招待你了,你也认识路,不送了啊!”
齐汾发觉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如果能多跟有经验的治疗师交流。他做了会儿心理建设,鼓起勇气,插话道:“姜老师,让我代替魏老师请您吃饭吧。”
魏凯同意:“好主意,让他替我去吧,我出钱,你们也别揪着我说吝啬。”
“抱歉,今晚有事。”姜牧礼貌地向齐汾表示歉意,“下次吧,还有机会的。”
齐汾:“没事儿没事儿,那就下次再请您。”
姜牧抬脚往病区外走,过道尽头封闭的大门为他打开放行。齐汾跟着魏凯回医生办公室休息。
转身的那一刹那,齐汾似乎看见付丹伥在封闭的大门前一闪而过。
“哎?”他停下脚步,餐厅不在走廊的另一头么?他准备仔细看时,只见到一女患者哇哇乱叫地扔着活动室的笔跑过大门,后面护士追着捡笔。
他拽住刚从餐厅出来的护士,问:“付丹伥在餐厅吧?”
护士回复:“在呢,可乖了,你们跟他说什么了?他特兴奋,到处嚷着要出院。”
齐汾挠挠头,自己不会也开始出现幻觉了吧?他不敢再瞎想,跟护士道谢,跟着魏凯直奔办公室。
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减轻压力疏导一下了?齐汾盘算着找个老师或者经历过实习的学长咨询下。
二病区门外,姜牧顿了下脚步,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大门,仿佛也察觉了什么,面露惊奇。身后电梯门“叮”地打开,他不再犹豫,走进去离开医院。
第6章 齐汾的病例 ● 心理疏导
外界盛传精神病院的门诊部是个很欢乐的部门,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奇葩病人,引人发笑。
今日魏凯排班门诊,齐汾以良好的工作态度,积极主动的跟过去学习。
他现在只想借个时光机打晕早上做出这个愚蠢决定的自己。
让你积极!活该!
当齐汾坐在隔壁的X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等待注射狂犬疫苗时,收到“外界”——他某个缺德室友张亮——发来的短信,让他讲讲精神病院的搞笑故事。齐汾捂着刚被患者咬伤的手臂,很想把张亮关进病房里,看他能不能笑出来。
独哀伤不如众哀伤。
齐汾果断给张亮打电话:“好久不见啊,麻辣烫。”自从张亮麻辣烫火遍大江南北,就再也没人叫张亮真名了。
“呦,齐汾你还活着呀。”手机里传来张亮懒洋洋的声音,12点半,午休时间,“一加一等于几?还会算吗?”
齐汾懒得搭理他,直奔重点:“你不是想听故事吗?今上午刚接诊一对情侣。”
张亮来了性质,追问:“快讲讲,男的疯了女的疯了?”
“我记得你曾经吹牛你一夜四次郎吧?”
“什么叫吹牛啊,那是事实!”张亮反驳,“这跟你说的情侣有啥关系?”
“那是一对男性情侣。”
“……”
“其中一人说另一人有强迫症,每晚必须啪啪啪才能睡觉。”
“……”
“七次。”
“……”
“每次半小时起步。”
“……嘟嘟嘟。”
齐汾听着电话被挂断,精神振奋,容光焕发。
小样,在呼吸科实习还想跟我斗?
也不看看我经历过什么!
激动下,右手误按到左手臂上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齐汾欲哭无泪。
……呜呜,我也好想去呼吸科实习。
下午门诊患者少了很多,魏凯得空还能与齐汾闲聊。
“你课题怎么样了?”
齐汾一听到课题两字就觉得自己抑郁了:“别提,一点进展都没有。”
“哈哈。”魏凯同情道,“不行就换个,你那个不好找病例。”
“就是啊!愁得我都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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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汾无奈,患者不靠谱,带教老师也不靠谱,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这就把姜牧电话给你,我们约了门口北平食府,6点30,订了座,报我手机尾号就行。”也不等齐汾点头魏凯自说自话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别怕,我不去,谅那小子也不好意思叫你买单,他会掏钱的,你只管吃就行。”
“……”
齐汾借口给手臂伤口换药,逃出门诊部。
北平食府位于三院东侧,靠近人民医院,地理位置优秀,味道好性价比高,生意兴隆,每晚排号都一小时起步,好在魏凯提前订了座位。
齐汾奋力挤过排位的人群,远远望见姜牧已就坐,正在翻看菜单。姜牧依旧穿着整齐的深色西装,打着领带,齐汾无端的感觉紧张,自己穿的是不是太随意了?
“姜老师。”齐汾走过去打招呼。
姜牧起身迎接,看到是齐汾而不是魏凯,也并未表露惊讶。
“实在不好意思,”齐汾局促道,“魏老师有事,让我来代替他请你。”
“理解。”姜牧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理解魏凯有事,还是理解魏凯不想请客。
俩人入座后,服务员询问是否要点菜,齐汾赶忙摆手示意一切由姜牧做主。
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姜牧微笑道:“不用拘谨。”
齐汾也被影响,跟着笑道:“第一次跟姜老师吃饭……确实有点紧张。”
“不要叫我老师,叫姜牧就好。”姜牧松懈地前倾,双手叠放在桌面,“我穿的是不是太正式了?抱歉抱歉,刚去见了个客户,来不及换了。早知道来的是你,我肯定抽空回去换了。”
“没事儿没事儿,”话题打开,齐汾放松下来,“您穿西装很帅,不用换。”
“谢谢。”姜牧笑道,“我和魏凯是大学室友,应该没比你大几岁,你也不用跟我客气。”
魏凯毕业五年,刚从住院医升成主治医生,比起其他岁数较大的医生,确实可以算作齐汾的同龄人。
齐汾惊讶:“那你还是我学长呢。”
“你是哪个教授的学生?”
“张平。”
“是基础医学院哪个传说中特别凶的老师?”姜牧回忆,“教过我们半学期诊断学,挂了一半。”
“对对,就是这个变态。”齐汾百感交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分配到三院,给那种破课题。话说谁家会把学生往精神科扔啊?”
姜牧表示赞同:“患者难缠,患者家属更难缠。住院病人发生意外,一切责任都在医生,好像把病人送进来,家属就任何责任都没有,只等着病人治愈领回家就好。”
“没错啊。医生又不是上帝,精神医学更是神秘,许多发病机理都没研究透彻,哪可能什么病都能痊愈,能缓解就不错了。”齐汾越说越激动,“有些人简直把医院当成疗养院,家里照顾着嫌麻烦,直接把患者扔进医院就不闻不问,就等着治愈后再接回家,既不讲道理又没亲情。”
姜牧笑着听齐汾发牢骚。
“哪有去实习,带教老师教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在生存的!又不是打游戏,还要先学习走位,靠着墙行动,防止身后有患者偷袭。患者打医生,甚至杀了医生都不犯法啊。”
姜牧含笑道:“压力很大?”
“是啊,我觉得我都要疯了。”齐汾单手托腮,悲愤地说:“这才来多久呀,还有至少1年呢。”
服务员端上凉菜,打断齐汾的抱怨:“您好,您点的乾隆白菜。”
莲花型玻璃碗由暗色木盘托底,翠绿的白菜浇上金黄的麻酱,诱人食指大动。
“开吃吧。”姜牧说。
齐汾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说话,备感抱歉:“光听我散发负能量了,太对不住了。”
“很有趣。”姜牧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刚才说到你的课题,你课题是啥?”
“论男性同性恋患精神障碍的发病因素及其预后分析。”齐汾一口气说出名字,透露出一股破罐破摔的意味。
“……”姜牧愣了愣,“你得罪张教授了?”
“……应该没有吧。”齐汾觉得这个新的切入点不错,应该去查查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惹到张教授了,要不怎么给有个这么奇葩的题目。
姜牧:“进度不如意?”
齐汾无奈道:“病例数少,疾病类型多,患者难缠,照这进度是毕不了业了。”
“愿意跟我讲讲吗?”
“姜老师这是要给我来次心理治疗?”
姜牧摇摇头:“我不给朋友做心里治疗,容易代入我的主观意识。再说……”他坏笑一下,“你也付不起呀,我诊疗费很贵的。”
齐汾被逗乐,又听到姜牧说他是朋友,甚感开心。
“所以就是跟你随便聊聊。”姜牧说。
齐汾想了想,说:“其实大部分都还好,主要是有一个患者很奇怪啊。”
恰巧服务员上菜,姜牧让齐汾先吃完再说。
抓紧吃了几口,齐汾迫不及待地说:“他说他来自未来,过几天就回去,很普通的妄想症状吧?但过了几天,他真的消失了啊!从病房,噗的就消失了。”
姜牧:“报警了?”
齐汾点点头:“报了啊,警察也没查出来什么,就这么成疑案了。他也没家人,没人报失踪,背景都查不到。”
姜牧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这是唯一的解释。”顿了下,齐汾又加上一句,“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
“那你的纠结在哪里呢?”姜牧问。
齐汾:“他可能真的来自未来!”
姜牧看着齐汾,说:“那又怎么样呢?”
齐汾愣住:“什么?”
姜牧盯着他:“控制不了的事情,不要去多想。很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但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学业。你还只是个学生,反正患者丢了也不用你去愁。觉得累得时候,就静下心,无视掉周围杂音,不要去钻牛角尖,解决不了就放一放,等学识丰富了,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齐汾喃喃自语:“可我最近连幻视都有了。”
姜牧好奇问:“什么幻视?”
齐汾刚想说,那晚在病区门口看见了付丹伥的影子,突然心里一紧,压下一吐为快的欲望,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可能我太累了。”
“那就来段假期吧,休息几天。”姜牧往椅背一靠,懒洋洋地回答。
齐汾觉得这主意不错,决定回去就跟魏凯请假几天。
“其实我们这行压力也很大。”姜牧慢悠悠地说,“说不定哪天我就抑郁了,到时候还能成为你课题病例中的一员。”
齐汾吃得有点撑,血液涌向胃部,导致大脑缺血运转缓慢,一时没有理解姜牧这句话的深意。
望着对面青年吃饱喝足,昏昏欲睡,姜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挥手招呼服务员结账。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出场啦!
第7章 案例四 ● 一日
第二天是周六,但院内食堂依旧如往常一样,来吃早餐的护士医生络绎不绝,无法分辨平时和休息日的区别。
精神病院常年无休,医护人员轮班制,分为白班、小夜班和大夜班。早起白班人员吃过早餐,进行交接完,大夜班的才可以下班吃早餐,回家休息。
齐汾还是实习生,不参与排班,只要跟着带教老师干活就行。魏凯不拘小节,教学模式属于散养式,齐汾愿意跟着他,他就带着,有事时就告诉他一声就行。
齐汾边啃包子,边思考一会儿如何请假。
一阵风刮过,徐莹莹携风冲过来,拉起齐汾就跑。
“快走,要迟到了。”徐莹莹喘息着喊。
齐汾捏着吃了一半的包子不明所以:“迟到什么?我不去四病区啊!”
徐莹莹只顾着冲刺,没有回答。
“不是啦。”等到了住院部大楼,等电梯时徐莹莹解释,“记得上次说的那个行为意志障碍患者吗?丢了魂儿那个。他醒过来啦!”
齐汾依稀有点印象,无奈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呀!我可以过会儿再去。”
“哦,这个啊。”徐莹莹狡黠地笑,“我早就想试试拉个帅哥疯跑,体验下青春的尾巴,一直没机会,嘿嘿。”
齐汾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交班完毕后,徐莹莹把齐汾带到病房门口,略微讲解一下:“患者任离朝,26岁,意志减退,几乎只剩下摄食、排泄本能,大部分处在睡眠状态。昨晚不知为什么,突然好转,恢复的跟正常人一样。你进去跟他聊聊吧。”
齐汾道谢,独自走进病房。
任离朝身材瘦小,病号服明显大了不止一圈,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没有待在床上,正兴奋的满屋子溜达。齐汾立刻后退一步,这不是从意志减退变成意志增强了吧?他敞开房门,保持警戒,准备随时逃跑。
任离朝听到脚步声,喜上眉梢,急切地询问:“医生,我已经没事啦!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有急事做。”
齐汾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主任查房,有什么需求等查房时候可以提出,大概一个小时后可以查到这里。”
任离朝点头如鸡琢米,双手合在胸前作出祈祷状,喃喃自语:“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可算成功了,终于可以实践了,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成功。”
齐汾悄悄后撤决定晚点再来。
“医生别走!”任离朝冲齐汾奔过来,“陪我排练吧。”
“排练什么?”齐汾下意识地问,问完就想抽自己。瞎好奇什么,肯定没好事儿。
“表白!”任离朝激动地手舞足蹈,“我都准备了将近一年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行动!”
齐汾看着任离朝行动迅敏,一点也不像在床上躺了几周的病人,纳闷道:“你这么跑来跑去,不累吗?”
“不累,我充满干劲!”语罢,任离朝恍然大悟,从床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医生,别站着,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