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先生,那小子现在好像紧张的要死,你要不要给他说两句?”
姓松的人那么少又恰好和宋连娜认识的还有谁?!
“凉羽?”
黄凉羽措不及防的接收到一个低沉温软的声音,整个心跳又猛地加速起来。
于是他旁边的搭档十分惊讶的看着刚刚还一副慵懒样的黄凉羽整个人迅速激灵起来,“嗯,确实会很紧张啦,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对啊,毕竟这么大的场面……放心吧,前辈我会加油的”一番下来,简直和刚才的游刃有余甚至漠不关心的样子变了一个人一样。
此时黄凉羽心里跟明镜似的,而一条计划书规规整整的就写在那明镜上。他要成名,他要变得举足轻重,他要他的地位和资历在尚海比得上秦炐。他要让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扯到尚海娱乐的利益,随之牵扯到松幸然的目光。而在此之前,他必须隐忍下来,抓住一切机会,让自己看着比所有人都努力上进。哪怕庸于常人,也不过是潜伏的最好伪装。唯有无害示弱,才能诱引目标的主动靠近。
可是他这种不纯的心思似乎惹怒了老天,他刚挂上电话,他所在的电梯便猛地停止,然后飞快的下坠。接近三层的高度一降到底,轰然一声巨响,黄凉羽感觉自己整个骨头都被震碎了。就好像被从下到上开了一枪,而整个身子都被贯穿,最终那颗子弹还留在脑子里,让他五感尽失头痛欲裂。
周围黑暗一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儿。黄凉羽不知道这血腥味儿是谁的,试探的叫了一声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听不见任何声音。无形的恐惧在周围扩大,随着触感的回归,一片冰冷附上了脊背。与之而来的是脚腕上一片剧痛,一阵阵的蔓延上来,一点点的搅碎五脏六腑。痛得他想发疯。
光线很快就回归了,可是声音却迟迟不来。黄凉羽有些迷茫的看着围在外面的一群人,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用神色判断他们到底是在惊叫、恐惧还是在幸灾乐祸。他心里冷笑,他检查了衣服和鞋子,检查了T台和用品,每一个楼梯拐角都走得格外稳妥,可终究还是没躲过。
他的搭档没有他幸运,头上一片血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看来幕后者还是不希望他们真的出什么事的,才在三楼靠下的位置放下了电梯。
脑中还是嗡嗡一片,恍惚中似乎有无数的手想要过来扶起他。他应该是大声喊了一句,那些手便都收了回去。他想他现在的神色应该格外狰狞,要不然周围的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畸形的怪物。
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彻底走不成秀了。一股陌生的不甘从心头涌了上来。为什么,当他真的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却会发生这种的事呢?宋连娜口中的被反对、求而不得的心情他终于体会到了,痛的透彻心扉。这种放弃不是他自愿的,而是逼不得已万般无奈,怎么不会痛呢。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啊。
这时,一个人影扒开人群跌跌撞撞的跪到了他身边。温暖的掌心温度贴上了脸面,周围令人绝望的气息也渐渐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而消淡。黄凉羽愣愣的睁着眼看着松幸然在他面前说着什么,在意识到他听不见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男人浑身颤抖了一下,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重复什么。过了好久,黄凉羽才隐约听见那似乎是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看着你的……”
都说唇薄的人天生性情薄凉,他松幸然却是个极端的例外。黄凉羽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的眼神暖的透彻。哪怕唇线总是抿成固执的弧度,好像对什么都不甚满意一样,可是只要看见那双眼睛,你就能感觉到被在乎着的感觉。可是他想要的注视并不是这样的,他想让他骄傲,想在他眼中看到欣慰和笑意,而不是难过和愧疚。
不要哭啊,前辈。
黄凉羽的伤并不重,轻微的脑震荡和脚踝骨裂。不比他的搭档,打了个石膏就被扔出了医院。松幸然亲自把他送回了家,本来是件挺让人高兴的事,却因为一路上沉默的表情让黄凉羽兢兢战战的。哪怕他从小就会揣摩人的心思,可是在松幸然身上以往的经验全都成了误人子弟。这个人有时候直率的让人措不及防,有时候又把事情闷在心里,上了重重心锁任谁都看不透根本。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让黄凉羽毫无办法。
直到回到家面对空空一个房子黄凉羽才想起来自己母上好像给自己说了要出趟国。这下松幸然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一点,仿佛他一个人在家一定会死掉一样。
“没事啦前辈,以前我经常一个人生活的。”黄凉羽连忙安慰。虽然适当的示弱可以得到福利,可是他不希望自己在松幸然眼里一直是个不值得依靠的孩子:“而且只是脚上打了石膏,又不是不能走了。比起其他关节的地方已经好太多了。”
“那你这几天好好休养,我就先走了。”谁想到松幸然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就准备离开。
“不要这么绝情啊喂!”黄凉羽被这发展弄得简直哭笑不得。趁着刚才为了稳住身形而搭在松幸然肩膀上的手,用力又把人给捞了回来。不仅刚才松幸然扶着他的时候,其实黄凉羽早就想说了:无论是圈在怀里还是压在腋下,这个体型差真是太好抱了啊。
“好了,你快去坐好。”被这么紧密的勒着,松幸然实在受不了的剜了他一眼。
黄凉羽突然发现,跟松幸然呆的时间长了,他可以在对方脸上看到很多更为鲜活的神色。不像是一开始总是公事公办或是无奈了哄小孩的态度,会生气,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较劲,也会有些带点蔫坏的小心思。真正的松幸然其实并不是什么耐心无限的好好先生,也不是什么会包容所有的可靠前辈。而当他真正对你“不客气”的时候,说不定才是他真正认可你融入他的世界的时候。如此看来,黄凉羽突然觉得自己的道路还是可以明确的看到希望的,只是有些长。
即使家里没有人,可是只要这房子还在,黄夫人都会雇佣钟点工来。卫生方面当然没问题,但是吃饭方面黄凉羽依靠的便只有一张五花八门的外卖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是松幸然面对没有一点食材的冰箱也毫无办法,只能让对方自己定外卖。而从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的黄凉羽在等外卖的时间里感觉自己都快干瘪成了一坨,饿得整个人都虚幻了。早知道在回家的路上就去饭店吃了好了,何必现在受罪。
眼看着他被饿得实在没什么精神,松幸然除了给他烧点水暖暖胃外也着实没有什么办法。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其实秦炐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平时一听到秦炐的事立马精神起来的黄凉羽,这次一反常态甚至还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前辈啊,你是不是当我还要听睡前故事的年纪啊?怎么好像只要讲个英雄故事就万事大吉一样,我就那么好打发吗?而且我现在对秦炐也不是那么……”
他后半句嘟囔松幸然没听见,新奇的挑了下眉道:“那你还听不听?”
“……不听白不听。”
看着黄凉羽嘟着嘴的不满模样,松幸然在心里感叹一句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开口道:“你也知道秦炐出身豪门,而大多数豪门都是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做这种抛头露面卖艺一般的职业的。而那个时候秦家父子俩都倔,一个不肯低头把儿子找回来,一个就不肯放弃演戏直接回家。可秦父可不是什么耐得下心的主,便亲自找人给自己儿子下绊子。原本只是想让秦炐知难而退,而那人可能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下手下得有些重。那年秦炐拍戏,剧组里临时搭建的水泥板就直接从头上塌了下来。”
黄凉羽听得直吸气,哪怕看秦炐现在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知道绝对没事但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啊……”松幸然突然笑了一下,侧了下身子冲黄凉羽指了指自己的脑后。黄凉羽这才发现,在对方脑后被头发遮住的地方攀爬着一个不深不浅的疤痕。
“从那之后,他就听话多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松幸然确实是那种会替自己的艺人挡板子的人。黄凉羽毫不怀疑,如果今天松幸然和他处在一个电梯里,在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一定是先扑过来护住自己。而这样的事实让黄凉羽突然庆幸起来,还好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的经纪人了。
“其实这种事娱乐圈还有很多,哪怕是靳天王,年轻时都出过车祸。”说到这里,松幸然的口气变得很无奈:“所以这条路其实一点也不容易,如果你……”
即使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黄凉羽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顿时故作一副不满的样子道:“前辈啊,你也太小瞧我了。既然他们都能坚持下来,我为什么不能?”
看他故意嘟着嘴的样子,松幸然反而乐了:“可是我怎么记得有个人第一天来就嫌弃这嫌弃那的啊?”
“我这不是现在不一样了吗?别提黑历史我们还能好好处。”黄凉羽此时恨不得把那个时候没留下完美第一印象的自己给掐死:“而且秦炐都改邪归正了,我就不能二次深造吗?”
被他的形容词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松幸然还是道:“虽然我总给你举他的例子,可你们不一样。”你比他可要幸运太多。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黄凉羽嘟囔着垂下眼:“我要有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还只是艺人的关系……”
后半句话松幸然听得不怎么清,但怎么感觉都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这孩子肯好好干他也就知足了,终归是没辜负了什么。
第11章 第11章
黄凉羽一旦认定了什么,可不是个会老老实实等着的主。哪怕身上有伤都必须爬起来奋斗。虽然他是少爷的身子少爷的性子,可不代表他吃不了苦。脚上还裹着石膏呢,就拄着拐杖蹦跶着开始每日公司打卡。努力得贾博溢都快热泪盈眶了,扒着松幸然的桌子就感叹道:“哎,我说,好不容易又给捋顺了一个就这么拱手让人了?”被后者很干脆的丢出了办公室。
虽然黄凉羽的伤不重,可是宋连娜可没敢怠慢他。笑话,这脚上的伤万一留下什么病根,那以后的走秀可都别想了。不过虽然上次的维纳斯时装秀没参加成,但还是有设计师找了过来。嘴上说着那天看见了黄凉羽的排练,被惊艳到了就想让他代言产品。脚受伤也没关系,可以先代言珠宝。宋连娜当然是感恩戴德的把合同接过来,可一边的黄凉羽看了一眼却突然道:“说句实话,是我母亲让您来的吧?”
他这人脑子好使,一眼望过去就能记住人脸的那种好使。那天台下要真有这个设计师,还全程看到了尾,他又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样的说辞,估计就是他母上大人觉得怕打击他积极性找的老朋友。
而他这话一出,整个会客厅都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里。宋连娜在旁边一时尴尬的要死,止不住的打量着他的脸色。而设计师却笑着权当默认,心安理得的看着他下一步的反应。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等着看他发怒一样。黄凉羽顿时有些无语,看都没看就随手签了自己的名字。还笑着冲人家道:“我的水平肯定是比不上我母亲的,不过也不会让您失望。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等人送走后,宋连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就好像他开始头朝下走路一样:“这不对啊,你这套路不对啊。当初秦炐知道他那部电影是秦氏集团资助的时候,根本不管几十万的违约金直接毁约啊。我还以为你这种出来自己打拼不拘一格的富二代都不愿意靠家里来着。”
看来宋连娜还不知道他原本就是靠着家里才进到这个公司的,如果知道了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黄凉羽突然有些无奈。这么看来,他真是介于纨绔子弟和高干子弟之间。没有前者那么败家,也没有后者那么强的自尊心。这也称不上到底是有野心还是看得开,他想要某样东西,而这个过程中如果有捷径,他为什么用?而且说什么不靠家庭,说得好像他的长相和对时尚的敏感性不是遗传他母上的一样。
但是到最后他却选了一个在对方看来完全不是重点的点来回答:“所以我情商才更高啊。”他才不会让前辈为他受伤为难呢。
这一下黄凉羽是在尚海娱乐彻底安顿了下来,时间一长,之前被他漠不关心的各种高层自然也统统无意刻意的认了个遍。而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尚海的董事长兼总裁沈振海。一看这职位和名字就知道尚海娱乐完全就是人家的私人家产。而沈振海其人年轻时当过兵上过战场,听说还混了个不小的军衔回来。而他的长相和气质也完全继承了军人的风范,肌肉紧实,作风雷厉。就连走路都是步伐带风,说话也是震耳欲聋。不过虽然身为董事长,他待在公司的时间并不多。听闻尚海娱乐刚建立的时候这位几乎是恨不得把家搬到公司的那种,忙里忙外操碎了心。可是这几年随着公司的壮大以及松幸然这一辈的逐渐接手,他就很少再往公司来了。不仅是一副想要安度晚年的样子,更有人说他其实是想重回军队。
黄凉羽能见到他完全是个意外,那天他照例绕远跑到员工区想要偶遇松幸然,结果就听见一串杠铃般的豪放笑声传了过来。接着他就看见一个男人正格外亲密的揽着松幸然往外走。那人的个头并不高大,但是身材比例极好。一个人站着可以冒充一米八,可惜松幸然在旁边比着,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一下子就暴露了。圆脸盘,圆鼻头,是那种一旦笑起来就会感觉很柔和的人,而他独特的沙哑笑声听在耳朵里也让人感觉很亲切。总而言之,不像是会开公司的生意人。
不知道是不是军队里出来的人都喜欢这么不拘小节用搂搂抱抱来表达亲切的,反正在黄凉羽眼里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而且松幸然脸上扬起的笑容又太过灿烂了一点。那种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肆无忌惮到见牙不见眼的笑容,任谁见到了都不会怀疑他是真的很高兴。那种仿佛只为这个男人展现的笑容,哪怕是眼睛里都隐隐约约含着钦慕一般。
黄凉羽突然就明白那些流传于新人之间关于松幸然和董事长的那些难听流言到底是怎么来的了。如若不是知道实情,见到这一幕连他自己恐怕都会深以为然了。可是明明是养父子,这样的关系为什么不大方的公开呢?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不仅是养父子关系,连亲父子关系都没有公开,哪怕只是在公司内部。
沈玉傅,沈振海的独子。电影节开幕的时候高调亮相,不仅双手捧走了最佳编辑奖,而且身为尚海娱乐旗下新晋影帝徐清平的经纪人,又自曝身份,引得媒体一片哗然。他仿佛是一个炸雷,不仅是媒体,连公司内部都炸了锅。不少在尚海娱乐待了挺久又不算太久的员工都一个个鬼哭狼嚎觉得自己要完。黄凉羽这才知道原来这人之前一直隐瞒身份在公司当个小小的艺人助理,一想到身边一个小角色突然成了未来老板,不管得罪没得罪过都要扬天哀嚎几遍。而且不仅如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玉傅之前突然失踪了好几个月,可是他的回归用贾博溢的话说就是“幸然最糟心的那根小尾巴终于回来了”。黄凉羽终于亲身体验到了自己当初那种没事就往松幸然身边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且这一位显然比他不矜持太多,根本就是人形挂件的程度。还一直“哥、哥、哥” 的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一样。再回想起松幸然公寓里给他弟留的房间,他就感觉额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跳着。
但显然上帝这一次并不打算优待黄凉羽,沈玉傅的存在明显只是一个分担松幸然注意力的开始而已。接着秦炐和韩家文的戏先后杀青,两人开始同时出现在公司。那一刻黄凉羽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韩家文时,就率先感受到了十里修罗场的寒风阵阵。再加上一个一直看秦炐不顺眼的沈玉傅,简直就是三国鼎立一般的血雨腥风。要不是被宋连娜及时从看热闹的人群里率先拎走,黄凉羽感觉自己绝对会被误伤。
到最后他也只能安慰自己,魏蜀吴最后谁得到了天下?当然是后来居上出其不意的司马家啊。
然而剩下的一个月左右黄凉羽连松幸然的人影都没看见。据说是秦炐和韩家文的电视剧要跑宣传,而经纪人全程陪同。这两个人的宣传期交叠在一起,一个接一个,时间自然更加长。等松幸然终于得闲能连续几天出现在公司,都已经快到年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