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秦千泠轻呵一声,也没有拉开叶肆的手。见她陷入了沉默,心中又暗叹了一口气,在叶肆的唇边亲了亲,便转了个身,背对着叶肆。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肌肤的热度一点点传来,灼烧着叶肆的心。她摸了摸那被秦千泠轻触的唇角,大脑似乎不能再思考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睡眠的,等到醒转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一侧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她亲了我……回味着昨夜中的点点滴滴,叶肆抱着被子呵呵的傻笑。
“不就偷亲了一口么?怎么比喝了蜜糖还甜?”
“可怜的系统君你懂什么?”叶肆翻了个白眼,想起身,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问道,“你昨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秦千泠不是这世界的npc,难道是时空学院来完成任务的人?那也掩藏得太好了吧?”
“你放心,她没有在时空学院时候的意识。”
“什么意思?”叶肆蹙了蹙眉,有些疑惑,想了一会儿她戏谑道,“你们系统不是不能泄露这些讯息的么?怎么这次不扣我绩点了?”
“这是秦澜的设定。”系统君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赶紧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进入下一个世界。至于秦千泠,你们很快会碰面的。”
就算绑定了一个惩罚性的奇葩系统,亲爱的导师还是给自己开小窗,有些被隐藏起来靠自己发现的设定,却通过系统程序泄露出来,省了叶肆很多力气,难怪学院的其他人会生出嫉妒之心。这系统虽然坑爹,可也不至于欺骗人,那股子面临分别的茫然与悲伤感终于消退了些。
至于任务,因为秦千泠一句或真或假的戏言而生成,自己要去替她找个女朋友,这么看来小世界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够自己亲自上了?一想还有些小羞涩,等洗漱完走到了客厅时一张脸还是泛着红晕。“你怎么还没去上班?”被那还坐在了沙发上的秦千泠吓了一跳,今天应该是工作日吧?按了按心口,佯装镇定,可是想到昨夜那个轻吻,躁动的心怎么可能平息呢?
“放假。”秦千泠头也不抬地应道。
公司的特权阶级就是爽,偶尔可以任性些,给自己放个两三天的假。叶肆心中感慨,一晃悠转进了厨房,片刻之后又从中走出,问道,“你早饭吃了么?”
“没有。”秦千泠放下了报纸,淡淡地应道。
“哦。”叶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身为千金小姐的叶肆儿或许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她叶肆在时空学院可是经受过各方面的培训,做个早餐不在话下。存心在秦千泠的跟前卖弄,非要将早点做成爱心的模样。她忙忙碌碌忘记了时间,可是外头那饥肠辘辘的人却难以忍受,迈着步子走入了厨房。
“诶,你——”
“饿了。”秦千泠伸手提起了那爱心糕点上镶嵌的一颗樱桃塞入了口中,辛辛苦苦弄的样式被这人一秒破坏。叶肆有些幽怨地望了秦千泠一眼,可是在听她说饿了的时候又开始责备自己的粗心。弄什么浮华的修饰嘛!反正都是用来吃的。“你这样特别像一个小媳妇。”懒得将东西端上餐桌,秦千泠在厨房中磨蹭,吃东西的闲暇还不忘调笑一句。
“你的么?”叶肆下意识地接道,可是下一瞬间简直想要咬断自己的舌根。
秦千泠“唔”了一声,沉默了半晌,竟是应道:“行啊。”
……
这秦千泠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任务完成的方式简直是简单粗暴啊,叶肆在心中感慨了一声。紧接着一股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如同潮水侵袭来。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后,以宿主为中心构建的世界会在宿主的意识中崩塌。叶肆一抬眼,望见了秦千泠的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她喃着唇似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叶肆无法辨认。
第11章 从公主的床上醒来(一)
还没有体验到一段爱情的酸甜苦辣,就被迫结束了这个世界,叶肆多多少少是有些怅然的。封闭的系统空间里,上头不断跳动的代码,代表着她的属性值,看着绩点从59跳跃到了66,她那郁闷的心情才稍稍有所好转。
在系统君每一个小世界里她的记忆与经历都会被提取,直到彻底完成任务与系统解绑,才能够选择重新拥有或者彻底销毁那段记忆。叶肆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世界的人,对于系统接下来的操作也算是熟悉,安静地等待着那份记忆从脑海中抽离,脑海中蓦地划过几道零碎的思绪,可她越想抓取,那些灵光消散的就越快。
“喂,系统君,我总觉得这——”
重新被那等天旋地转的感觉吞没,会重新见面的吧,在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后,会重新在时空学院遇见的吧?在最后一刹那,叶肆的脑海中掠过了这等念头,便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时空隧道中,向来没有光明。可是偏生有很多的东西,是从黑暗中衍生的。
三面矮屏,布漆画梅。
叶肆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定在那床尾柱子上,两个铜钩分别挂着壁瓶,插着几支桃花。床边的矮几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套青色的衣衫。这是到了古代?是某位隐者的居所?叶肆撇了撇嘴,手滑入了被中,与所料的分毫不差,赤条条的如初生的婴儿。她心中一边呼唤着系统君,一边挣扎着起身,可是忽地牵动了身上某个部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怔愣了片刻后,掀开了被褥瞧自己身上点点红痕,满脸愕然。
“系、系统君,这、这这这——”这个世界跟上一次的画风不一样啊,每天都以这种方式醒来也太掉节操了吧?
如果放在平时,叶肆一定会好好的吐槽一番这任务,可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装死。这屋中的布局摆设一看就像是富贵人家,但是可气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服侍的丫环!从公主的床上醒来?原主难道是那位殿下的禁·脔?她们只是偷情中间可能隔着个驸马?叶肆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直到听见了系统君的那一声嗤笑,才猛然醒悟,有气无力地说道:“把这世界的基础资料传给我。”至于那些掩藏在深处的东西,不用说她也知道可怜的自己并没有权限查看。
“美姿貌,善举止,读书数行并下,过目能诵。”这是形容这身体的原主谢元畅的,她原是相府那女扮男装的嫡子,原因无非是身体的母亲为了夺宠为了稳固地位想出的馊主意。原主倒也不辜负爹娘的期望,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本性抛弃,活成了一介清贵的风流公子。可问题来了,她的娘亲早在几年前一命呜呼还没来得及说出真相,如今更是圣旨降下,将她钦点成了襄城长公主的驸马。
“我觉得有些奇怪……原主这一身痕迹应该是那位殿下留下的吧?可没有谁这么大胆在襄城公主府中对娇弱的驸马爷下手。这么说,公主是知道谢元畅的身份了?”叶肆嘀咕了一句,眉头紧紧蹙起,这种体验真是糟糕透顶。“罢了,女驸马就女驸马吧,总归是富贵人家吃喝不愁。”
“不,其实你是命悬一线。”系统君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是压着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你再仔细看看这资料,襄城公主秦虞是重生的。在上一世,这位殿下心悦驸马爷,且不知这驸马的真实身份,她满心欢喜的等待驸马爷归来,可是从城外传来的是驸马伙同邵陵王秦魏造反的消息,江山易主,襄城殿下饮下毒酒而亡。”
“卧槽?也就是说我和要攻略的人是生死对头?”叶肆心尖一颤,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悲惨命运,一位重生的公主,跟自己一样也属于开外挂的人呐!她的背后还有皇帝还有朝臣的支撑,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还有欺君之罪的女驸马还不被她折腾死?
“这个世界的原本设定,是驸马爷谢元畅暗恋邵陵王秦魏,她对成为襄城长公主的驸马爷很不满,处处给这位殿下丢脸。不过呢,襄城殿下既然是重生的,那么小世界的轨迹自然被更改了,而你嘛,只要负责在那殿下跟前刷好感、获得那真心之吻就成了。”
“我还有点不明白。”叶肆皱眉道,“如果襄城公主那么恨谢元畅,那她做什么跟谢元畅同床共枕,还这样那样的。”
“因为前世襄城公主没有得到谢元畅,这一世虽然心中早没有爱意,有的只是恨和怒,但是她这么做能够毁了谢元畅,她得不到的人,也不会落在别人的手中。”
根据系统君的描述以及自己的幻想,叶肆的脑海中拼凑出来的是一个残酷无情冷血霸道变·态公主。这个任务很棘手,想要放弃,可是想想自己那可怜的绩点,只能够咬咬牙撑下去。将自己蒙在了被子底下想要消化这发生的一切,只不过闭眼就沉入了梦想。身体上的倦意将精神力活跃的叶肆拖入了梦想,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不是叶肆,而是晋朝的驸马爷谢元畅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长久。
叶肆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时,蓦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干净的中衣。目光落在了壁瓶中的桃花枝上,片刻之后才转移到那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红衣美人。雪肤如玉,鬓发如云,清似秋池中的一轮月。冲着美人儿笑了笑,片刻后,叶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睁开了眼睛瞪着那美人,原先的欣赏渐渐被惊愕给取代。
“怎么,驸马爷不认识本宫了?”
驸马爷,真真当不起这三个字。叶肆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低着头看着锦被上绣着的那活灵活现的鸳鸯。依照原主那清高孤傲的性子,估计是惨白着脸不给这位殿下好脸子看了吧?谢元畅的爹可是当朝丞相,皇帝年少而外头的藩王虎视眈眈,这辅政的能臣可是动不得,这位殿下心中有怨气也得咬着牙吞下去。
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挑起,襄城殿下那一双黑黢黢的眸子中亦没有任何的温度,甚至还掩藏着一丝厌恶与鄙夷。叶肆舔了舔唇,猛地握住了秦虞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床上。秦虞自然没能够料到自己那柔弱的驸马会有如此动作,惊愕过后,一张如冰霜凝结的脸上充斥着几丝恼怒。“公主恐怕不想踏入这院子吧,这又是为何而来呢?”叶肆勾起一抹笑,凑到了秦虞的耳侧轻问道。
霸道总裁式的撩,拿下一个古代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么想着,叶肆还真有些小得意与飘然。
“放肆!”秦虞喝了一声,从叶肆的手中挣脱了出去,抿着唇望着她,面上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归于沉寂。“这是本宫的府邸,是本宫的住处。”紧蹙的眉心显示着这位殿下的不悦,语气又冷又硬。
“……”差点忘记了,自己这是从人家的床上醒来。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那位殿下已经送过来一张纸笺。好一手草书如游龙走蛇,狂态毕现,可是看不懂啊!叶肆望了望那冷着脸的襄城殿下,装出了一副迷茫懵懂的模样。
“兰陵盛会在即,于桃李次第开日,以此笺寄予多情者,晴雨皆须来,风亭花榭,醉飞吟盏,方不负东君美意。”叶肆没有仔细听秦虞的话,只是隐约间捕捉到了兰陵盛会四字,这倒也足够了。这盛会本是邵陵王秦魏主持的,可这一回他因故未曾出席,谢元畅因心中郁结一股恨意,与群友吟诗作对间大毁自己当初的才子名声。或许对她来说,能够丢尽襄城殿下的脸面就足够了。
这是一个让秦虞知道小世界已经偏离预先设定的机会。
可问题是,这位殿下肯放自己离开公主府么?
第12章 从公主的床上醒来(二)
叶肆通过系统知道的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大体走向,而且还是秦虞重生前的那一世。如今的命运轨迹已变,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亦是满怀茫然。诸如此刻,她所以为的阻拦并没有发生,秦虞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以及眼眸深处的那一抹古怪虽让她心生惶惑,可也掩盖不住知道自己仍旧能自由出入的喜悦。
春日好,街上来往的是那轻衫短帽、跨着金骢马的少年郎。这兰陵盛会于京中士子心中,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情,举办之处是邵陵王秦魏在都城的别业。这别业坐落在了半月湖的南侧半月山上,从高处可以望见那淡烟隐隐、白雾横江的胜景。府中正对着湖的那一侧,有一座用太湖石堆砌起来的假山,上有一座三面栏杆的小楼,匾额题着“观月楼”三个大字。正是那群士子吟赏烟霞的佳处。
叶肆倚着栏杆,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士人的高谈阔论,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湖光山色上,春色在衣袂间,而风流意态则是随着上下翻飞的杨花扑入了楼中。这邵陵王秦魏是不会登场的,叶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不能够一睹这京中士子倾慕的风流王爷的风采。人逐渐地增多,坐落在了假山上的小楼阁自然不能够将人都装下,一位蓝衣的小厮将人请了下去,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径,最后走入了一个桃花园子中,石块垒成的假山别有风致,潺潺的溪流顺着山体流淌下来,汇入了一道沟渠中,一池水清澈见底,上头浮动着点点嫣红的桃花瓣。
这才坐定,耳畔忽地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呼唤,顺着诸人的目光望去,那道拱形门处有两个青衣小厮簇拥着一位孱弱的少年郎走了进来。少年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样貌,面如冠玉,唇若丹朱,头戴着偃月竹冠,一身白布道服,踏文履,持麈尾。“这位是——”叶肆偏了偏身子,小声地问随在自己一旁的小厮山青。
“爷,您忘了?他是尚书令崔大人的独子、散骑侍郎崔清佑崔大人。”山青小声地应道。
崔清佑这名字耳熟得很,可叶肆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与何事相关。摇了摇头,取过面前的酒樽啜饮了一口,便将此事抛到了耳后。山青可没有读懂自家主子的心思,他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这头,又说道,“爷,这位崔大人可算是您的竞争对手呢,在这京中,他与您齐名,当初他也是驸马人选,可是咱殿下偏偏看中了您。”梗在了喉中的酒差点因为山青的一番话吐出来。叶肆的指节轻叩着面前的案几,匿了那崔清佑一眼,暗忖道,难不成上一世的谢元畅是在崔清佑的跟前丢尽脸面?
她正在沉思,那头的人已经端着酒盏朝着叶肆走来。“元畅兄,看这霞彩映红,微露轻匀的桃花,如娇怯新妆之美人,不吟诗一首么?”
叶肆不太会作诗,至少跟才名远扬的原主谢元畅比起来,她是远不如的。她瞪着这个娇弱的如同女人般的少年郎,眉眼间隐隐有几分不满。好歹我也是驸马爷,是你这等人能够称兄道弟的!当然叶肆可不敢挑事。“元畅兄是觉得小弟这酒不够香醇么?”崔清佑的脸上是那淡如清风的笑容,他本就是一个焦点,如今还有个谢元畅,诸位士子怎么能不凑这么个热闹?
原主谢元畅唯一厌恶的人就是那位襄城殿下,与崔清佑无多少往来,对他那明里暗里的挑衅也视而不见,直至后来自暴自弃,让崔清佑得意了一把。叶肆可不能让剧情朝着这方向发展下去,她接过了崔清佑手中的杯盏,一仰头饮尽。
“爷,您——”山青瞧着她的动作,有些惊愕,正想开口,却见叶肆一摆手。
捋平了衣襟,叶肆一挑眉,眼眸中竟是那悠然自得的闲适,气质清淡如池上月华,不止是崔清佑,恐怕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够入她的眼中。她踏出了一步,伸手拂落肩上的桃花,又向前一步,攀下一枝春凑到了鼻底轻嗅,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开口低吟道:“平生怀抱向谁倾?我与桃花说此情。醉里凭栏还一笑,红尘有幸识君名。”
“好,好一个红尘有幸识君名!”啪啪啪的掌声忽地从一侧传来,随着一阵朗笑声传入,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锦衣男子撩起衣摆跨入了园子中。“倒不知让四郎生出如此感慨的是花还是比花还娇艳的人儿呢?”邵陵王秦魏,在这一番话入耳之后,叶肆就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那位图谋造反的九皇叔。皇室人丁凋敝,尤其是嫡传的这一脉,当初的先皇在传弟或者传子上犹疑了好一会儿,皇位最后落在了小皇帝的手中,可是邵陵王以及如今成为太皇太后的那位未必甘心。
原本不应该出现的邵陵王忽然间现身,让这兰陵盛会更是热闹了一阵。叶肆还抱着中途退场的念头,等到最终离开邵陵王的别业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只剩下巡城的金吾卫在清寂的街上来来往往。昏昏沉沉的,叶肆喝得并不多,可那酒后劲十足,要不是山青扶着她,恐怕早已经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