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听了,心猛然抽搐一下,他把枪往前狠狠一顶,大喊:“滚开!”
原来,亨利在赌场众人面前潸然而下的泪水,不是为他而流,而是表演给几大财团看的,原来,自己的失败果然是因为他的出卖!
文森特突然觉得很可笑,一向以高智商自负的自己,居然被一场场拙劣的表演骗得团团转,自以为如鱼得水的人生,原来不过被别人处心积虑地掌控着,自己还甘之若饴。
胸口被枪口顶疼,亨利只好松开文森特,靠在他脚边跪下来,双手抚在他的膝盖上。
“对不起,文森,对不起……”亨利心疼地望着文森特苍白的脸,继续说:“因为财团知道你同情聋哑人,所以,让我以聋哑人的身份接近你。是的,我一直在向财团汇报你的情况,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与我们的感情不相冲突!文森,这些年,我又聋又哑,你照顾我,关心我,给我温暖,就算是一块冰,也早已被你融化,何况,我也有一颗心……你现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因此,我下定决心向你坦白一切,让你知道我有能力保护你!请原谅我,相信我!”亨利说完,把脸埋在文森特修长的大腿上。
文森特铁青着脸,狠狠一脚把亨利踹开,枪口依然对着他。
亨利跌到地面,又爬回来,抱紧文森特的腿,把他的双膝顶在自己的胸脯上。
“亲爱的,对不起,你开枪吧,我愿意死在你手里!”亨利内疚而深情地表白。
文森特定定地看着亨利,食指缓缓勾住枪栓,眼里布满寒霜。在自己身边卧底,欺骗自己的感情,令他不能容忍,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欺负过文森特的人,都已经命丧黄泉。
他把枪顶上亨利的额头,亨利闭上眼睛;半晌,他又把枪口移到亨利的喉咙,最后,他的枪口对准了亨利胸口心脏的位置……
“砰”文森特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扔掉枪,“啪啪”用力打了亨利两巴掌。
“滚,滚!”他声嘶力竭地喊。
亨利的脸上立即生出几道殷红的指印,他睁开眼睛,面带狂喜,望着文森特爱恨交织的双眸,说:“文森,你不杀我,就是原谅了我。我爱你,我爱你——”
亨利说着,突然起身,将文森特扑倒在沙发上,在他脸上疯狂地亲吻,一边吻,一边说:“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
文森特想推开亨利,右手却被亨利的手牢牢扣在沙发上。
“滚开,滚开!”文森特低声嘶吼,不停地晃动着头避着亨利。
亨利将嘴狠狠堵在文森特的嘴上,“唔,唔……”文森特的吼声变成了喉咙深处的呜鸣,受伤后本来就虚弱不堪,他很快失去了力气,放弃挣扎,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个子弹孔,心中蔓延着无尽的哀伤。
文森特不再挣扎抗拒,亨利的动作也轻柔起来,他将他搂在怀里,像聋哑时一样,安静地抚摸他的金发,抚摸他女人般柔滑的肌肤,亲吻他的眼睛,以及他柔软的双唇。在他一遍又一遍耐心的亲吻和爱抚下,文森特僵硬的身体慢慢松弛,心与心的沟壑被原始的本能填平。
感觉到可以被接纳,亨利急迫起来,终于能够坦荡地爱,放肆地抱,释放八年来压抑的热情,他体内所有的血脉都在喷涌、扩张......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臂,褪掉了文森特的吊带裙......
晚上9:00,伦敦市区,亨利公寓。
文森特穿着红色的丝绸睡裙,坐在镜子前,身后站着亨利,身穿睡袍,手持风筒,撩起他的头发,吹着水珠。
头发吹干,亨利双手抚摸着文森特的脖子,低下头,亲吻他金色的发卷,闻一闻发丝飘出的幽香,在他耳边低语:“文森,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会一辈子照顾好你,帮你洗澡、穿衣、吹头发,每天抱着你入眠,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
文森特点点头。
亨利拉开旁边的旅行箱,掏出一只化妆包:“刚才去你那里,把你特地嘱咐的宝贝全拿来了,放心,没有跟踪。”
他坐到文森特身边,柔声说:“亲爱的,转过来!我帮你化妆,让你跟平时一样漂亮。”
文森特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张素颜的脸,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气,露出俊俏男儿的本来面目。亨利伸出手,中指轻轻划着文森特光滑的脸:“亲爱的,你不化妆也一样好看!”
或许因为第一次听见亨利用语言称赞,文森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比任何女人都娇柔的媚态,将亨利的心撩拨得颤颤的,他情不自禁地靠过去,贴上文森特冰凉的面颊,嘴唇在他耳际摩挲。
“我爱你……文森,爱你……”几个字,亨利反复低吟,他记不得今天说了一千遍还是一万遍,只想把八年没说的全部补回来,却没有注意到,文森特一直很沉默。
亨利拿出一支眉笔,笔尖触上文森特的眉毛,一根一根仔细描画,他熟练地画眼线、上腮红、涂口红,最后,为文森特整理好每一个发卷。终于完成了作品,他望着文森特仔细欣赏了好一阵,然后把他的身体旋向镜子,感叹道:“你看看,你多美!”
镜子里的文森特,变回了艳光四射的女子模样,那双圆圆的紫褐色眼睛,从镜子里反射出来,含着亨利从未见过的忧伤,亨利举起手机,把头靠在文森特的头边,“亲爱的,笑一笑!”
文森特配合地露出浅浅的笑容,亨利按下了自拍按钮。
他点开手机里的音乐,传出安迪.艾莫姆斯演唱的《Moon River(月亮河)》,他把手机□□睡衣口袋,站起来,抱起文森特走到客厅里,放在厅的中央。
“亲爱的,我们跳个舞!”
文森特点点头。
亨利将他受伤的左臂轻轻搭在肩头,右手掌心扶住他的纤腰,左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抬起手臂,伸直,踏着华尔兹优美的旋律踮起脚尖,滑出一步,他贴紧文森特的面颊,跟着安迪.艾莫姆斯的节奏在文森特耳边吟唱: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无论你去哪里,我将与你同行)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陪你浪迹天涯)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流连红尘旖旎)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g round the bend(追逐彩虹尽头,静待弧顶相依)
他一边唱,一边拥着文森特在客厅里慢慢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
音乐缓缓退去,两人滑掉睡衣,贴紧肌肤,亲吻、揉抚,尽情享受彼此的温存,似乎完全忘记,今晚一过,就将亡命天涯。
☆、第六章 车轮扁尸
凌晨4:00,M4公路。
亨利开着一辆租来的雷诺轿车,奔驰在去卡迪夫机场的路上。
副驾驶位置上,文森特捏着一只口红,翻开汽车遮阳板,凑近化妆镜,端详自己的面容。
汽车开过7号出入口,后面跟上来一辆黑色轿车,车速飞快,车灯离他们越来越近。
“有跟踪!”亨利说着,加大了油门。
文森特脸色突变,他将口红塞进内衣口袋,抄起座位上的手//枪,指着正在开车的亨利,咬牙切齿地说:“你,还在出卖我!”
亨利大吃一惊,一边继续加速,一边说:“文森,别发疯了,我怎么会出卖你!”
“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行踪。停车!”文森特命令道。
“你坐好,我能摆脱他们!”亨利继续加速,“啪”一颗子弹打来,将后车窗玻璃击得粉碎。
“砰”文森特打出一发子弹,从亨利前额擦过,穿窗而出,他瞪着眼睛,大声吼道:“停车!不然,下一枪就打你的头!”
“吱——”亨利猛踩刹车,车子在最中间的一条车道停下,正好经过泰晤士河桥面。
亨利不明白文森特为什么还误会自己,于是下定决心,就算死,也要抱着文森特,大不了让后面追来的人把他俩打成马蜂窝。
车还未完全停稳,文森特就打开车门,瞄着腰,从车前绕过,迅速跨越栏杆,跑上逆道,一头金发在路灯下闪亮。
亨利感觉他可能想从对面跳水,于是打开车门,准备跟上去。
“砰砰……”一排子弹对着金发追了过去,在路中心的护栏上溅起一片火花,封锁了亨利过去的路。
亨利抄起文森特丢在座位上的手//枪,对着后车驾驶位扣动扳机,“嗑”,枪里居然没有子弹了。
“Shit!”他暗骂一声,立即掏出自己的枪,射击,“嗑”,还是没有子弹!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回转头,正好看见文森特似乎中枪,一个趔趄,扑倒在对面的路中央。
再也顾不了危险,他跳下车。
“吱——”一辆无牌黑色轿车停在他的车后,四个穿风衣戴头罩的健壮男子跳下车,每人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枪,八只枪口对准他。
他扔掉手里的枪,双手举过头顶,眼睛瞟着趴在路面的文森特,焦急地等着他爬起来,又祈祷他千万别爬起来,因为,八支枪口随时会转向。
“轰——”一道白色的灯光刺过来,对面车道高速驶来一辆加长集装箱车,霎时,文森特的身体被卷入车肚下,车过之后,留下一具脑浆崩裂的金发扁尸,趴在一滩猩红的血水中。
看见瞬间发生的一切,亨利震惊地张开嘴,双目眦裂。
两持枪男子收起枪,跳过护栏,迅速走近,踢了一脚地面的尸体,旋即回到车上。
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文森——”亨利在心中哀嚎,他知道,这条路上,两个方向都有摄像头,扮演了近十年聋哑,他习惯性地没有出声。
踉跄着跪倒在压扁的尸体前,他所有的感觉都已麻木……
跪了半晌,他拖起地上的尸体,扔进泰晤士河。
“噗通”,随着河面溅起水花,他知道,有一种东西,永远离开了他的灵魂。
回到雷诺车上,他发动汽车,向前开了一阵,找到掉头的路口,向伦敦方向返回。
一路上,他好几次在紧急停靠带将车停下来,因为,前方的道路被泪眼模糊……
回到公寓,他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净,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循环播放着那首《月亮河》,趴在床上,将文森特的红色丝绸睡衣压在脸庞下,枕着他的味道,闭上眼睛……
恍恍惚惚中,他感觉自己抱着文森特柔软的身体,亲吻他的红唇,感觉他温柔的手,慢慢在自己肩膀抚摸,突然,怀里的身体变成了一具扁尸,文森特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瞪着圆眼睛看着他,“亨利,你出卖我!”,眼珠突然破裂,涌出串串血泪……
“No!”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一身湿漉漉的冷汗……
“嘟——”,手机震动,亨利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写着两个字:“开门!”
他裹上睡衣,走到门口,从猫眼一望,门外站着一个气质典雅的漂亮女人,风尘仆仆的样子。
亨利打开门:“米莉!”
“斯蒂文!”被称为米莉的女子身穿普拉达最新款皮草长大衣,跟着亨利进门。
“请坐!”亨利先在沙发坐下,此时,他没有力气站着。
米莉脱下大衣,抱起双臂,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来,优雅地翘起腿,姣好的面容带着兴奋的微笑:“斯蒂文,我迫不及待地从米兰飞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这些年卧薪尝胆的努力,勃朗特夫人完全接纳了你。恭喜你,正式成为勃朗特家族的一员。四家叔叔婶婶们共同决定,赌场以后就交给你管理,你掌握了文森特的管理经验,又是自己人,他们很放心。”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米莉。恐怕我不愿意担当这个重任,会让他们失望了。”亨利漠然说道。
米莉眼里立即布满惊讶:“斯蒂文,你疯了?卧底八年,你不就是等待今天出人头地吗?从地位上说,为四大家族创造共同的财富,比经营我们每一个家族的实业更举足轻重。”
“米莉,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我只想在硅谷做一名程序员,现在还是这样想。”亨利回答。
“斯蒂文,别闹了!”米莉笑起来。
“我是认真的!”亨利一脸严肃。
米莉依然不信,开玩笑地问:“难道你爱上了那个男妖?”
亨利心中一阵抽搐,他脸色一沉,回了一句:“可笑!”
“好吧,赌场你爱管不管……” 米莉见亨利脸色变化,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火,赶紧向亨利抛出一个媚眼,说道:“我只关心我俩的事。你现在身份没问题了,对婚事有什么考虑?”
“一切随你,尽快吧。”亨利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目光穿越米莉,穿越墙壁,仿佛看见文森特坐在镜子前,依然是没有化妆前的英俊模样,不由得一阵心酸,眼睛立即充满酸涩。
米莉静静地看了他良久,问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想清楚了吗?”
亨利回过神来,点点头。
“好吧……让我们回到八年前吧!”说着,米莉解掉黑色针织开衫的两颗扣子,拽拽衣袖,白皙的酥肩半露出来,散发出一股女人香,她移到亨利面前,揽住他的头,嘴唇凑到他的唇边,亨利下意识地往沙发后背靠了靠,脸往旁边一偏,米莉的唇亲到他的脸上,亨利全身僵硬起来。
“怎么啦?”米莉干脆坐到他腿上。
“你太着急了!”亨利尴尬地说。
“亲爱的,我等了八年了!”
“分手那天,我说过你是自由的。”亨利轻轻推着她。
“心在你这里,自由在哪里?亲爱的,快点……”
亨利体内积聚了太多莫名的失落需要宣泄,他粗鲁地拽下米莉的裙子......
一声不吭地发泄完,他丢开米莉,起身去了浴室。
莲蓬头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混合着瀑布般的泪,亨利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又肮脏又龌蹉,失去亲爱的文森特,他已经迷失了自己!
---作者羲流成荷
作者有话要说: 无言
☆、第七章 人间蒸发
第三天,上午9:30,亨利公寓。
两名警察、一名律师和一名手语翻译坐在客厅。
“兰迪先生,录像里表明,瓦伦丁先生被这辆无牌集装箱车压过,身体已经被压扁,当场死亡。你是目击证人,能确认这个事实吗?为什么将他丢进泰晤士河?”一名警员问。
“我确认他是当场死亡。尸体放在原地,我担心其他车辆路过再次碾压他,抛在路边,又担心吓坏路人,所以,就丢进河里了。”亨利比划道。
“目前,尸体已经打捞上来,肺部实验表明,他是死去之后才被扔进河里,所以,死亡与你无关。他被压又被泡,已经面目全非,警方直接做出了死亡认定。他没有家人,没有人来要求交通事故赔偿,所以,集装箱车我们警方也不再去找了。这是我们的谈话记录,请过目后签字。”警员说。
亨利签完字,警员离开。
“兰迪先生,我是瓦伦丁先生生前的私人律师,向您说明一些财务情况。从八年前开始,瓦伦丁先生每年都会购买巨额人寿保险外加意外险,受益人的名字都是您,现在,保险累计赔付额是五千六百万美金。另外,他生前立下遗嘱,将名下的现金全部捐给开尔文孤残儿童中心,股票、有价证券和房产等非现金资产全部留给您。我们已经统计出来,现金是三千万美元,股票、有价证券和房产等非现金资产,目前的市值为1.2亿美元,您需要为此缴纳40%的遗产税,一共四千八百万美元,用保险赔付金额抵扣后尚有余额,请配合我履行相关转移手续,这是我的名片。”律师递过来一张卡片。
亨利接过来,比划道:“扣完税剩余的现金,也捐给开尔文孤残儿童中心。”
“会遵照您的意思办理,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先走了。”律师说着,跟亨利握握手。
“谢谢!”亨利点点头,起身送律师和手语翻译离开。
对门的电视声音传过来,美国大选的两位候选人奥巴马和麦凯恩正在进行电视辩论,亨利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背上,眼泪已经铺满一脸,十天前,文森特已经计划好下个月要带他回美国参加总统选举的投票,今天,经过自己亲自证实,文森特已经失去了一切做人的权力。
集装箱车下的扁尸不是文森特,这瞒不过一个间谍的直觉,更瞒不过八年情人身体之间的熟悉,文森特联合那几个追杀他的人精心表演了一出人间蒸发的悲剧,利用自己做了唯一的目击证人!亨利明白,他无视两人生死相伴的誓言,一语未留就弃自己而去,的确对自己卧底8年的行为进行了狠狠的回击,可是,躺在祭坛上血淋淋的牺牲品,分明是他们无辜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