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一行人下飞机上小车,几个小时后才下了小车,又在高高的沙地车上颠簸了几小时,最后居然还吭哧吭哧骑上了骆驼,骑得张思远腰发酸、腿发软,累得他都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化身为唐哥哥去西天取经了,才辗转看到了来接应的前站人员。
他终于明白包哥为什么要给自己准备那么多面膜了。
他们的第一个外景居然是在缺水严重的沙漠里!
一眼望去,亘古的黄沙苍凉而广袤,鱼鳞纹沙像波浪一样,层层叠叠铺漫开来,随着地势,缓慢而优美的推向远方,高高低低的沙丘伫立其间,轮廓清晰、层次分明,丘脊线平滑流畅,如华丽绸缎一样丝滑诱人。
大漠日落如火般绚丽,夕阳染沙又如落金缤纷。
火烧云把漫天黄沙把天空都映成了红金色,刺眼**的夕阳在镶了金边的云里变幻莫测,把远方丘脊线上的骆驼队拉出长长的影子……
这就是广袤无垠的沙漠,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面对如此壮观的异域风情,没见过世面的张思远十分震憾。
他瞠目结舌的望了半晌,想背句古诗来抒发一下自己激烈的胸怀,啊了几声才发现自己文学素养好像十分贫瘠,又不想跟助理小甜甜一样用满嘴的‘哦草卧槽’来解决,只能意兴阑珊的转头欣赏不那么震憾的骆驼哥哥。
第一次见到骆驼这种活物,他也挺稀奇,就想上爪子摸摸它的小脑袋瓜,以表感谢,结果这位骆驼兄弟可能欣赏不了他的帅——居然愤怒的朝他喷了一口唾沫!
同组的男二孙怡清就率先指着他幸灾乐祸,还不忘热情的四处传播,很快,整个剧组都知道他们色如春花的男主被一只骆驼给嫌弃了。
这就尴尬了。
张思远人年青,还没有圆滑到彻底丢掉童真,半真半假的跟一只不会说话的畜生较上了劲。
他把脸一抹,装出个凶神恶煞的样,恶声恶气的威胁听不懂人话的骆驼。
结果这货是个不怕事的,还跟他撂了蹄子,吓得某胆小鬼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全组的人又看了一次笑话,都乐得豁出了牙花子,包哥和两个助理想笑又不敢爽快的笑,憋得老辛苦了。
在香坞拍戏说是修行多少有点戏谑,可来沙漠拍戏那就真的是修行了。
外景地深入沙漠里面,离他们花钱借住的镇子还有好几十里。小镇地处沙漠边缘外,是个小草原,远处还耸立着绵延高山,经年的积雪永远化不净,空气里都夹杂着雪花的冷气,让被无边沙漠折腾得很烦躁的一行人都彻底平静了下来。
小镇的名字也很唯美——迪里拜尔,这维语翻译过来就是‘美女’的意思,很好听的一个村名,但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汉人给生硬的屈解了。
他们叫这里为迪拜!
别说,还真像。
都是漫漫黄沙中的明珠,不过迪拜的明珠太过璀璨和知名,而这里的明珠就朴实了那么一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但胜在各有各的风情。
张思远每天跟着剧组来回颠簸着喝风吃沙,就算包哥天天勒令他不拍戏就贴上面膜,可那张脸还是干得像死鱼,上妆不先润肤,粉就跟下雨似的掉,桶装水也得计划着用,连洗澡都洗不爽,饮料什么的也不是内地品牌,喝在嘴里一股子怪味,简直难以下咽。
这些都还可以忍耐,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里没信号!
其他人还能苦中寻欢自找乐趣,跟着土著们套关系学骑马、学维语,再不济也能逗逗小孩什么的,可张思远给包哥管得死死的,马是绝对不让骑的,怕他个生手摔出个好歹,至于别的需要跟人交际的事,他这个宅男好像没什么心劲……
不出戏就只有睡觉,几天下来,睡得他腰酸腿软,人都快落枕了。
网瘾少年张思远根本习惯不了没有网的日子,抓心挠肝的煎熬了一周后,才终于慢慢适应了这种‘日出而拍,日落而息’的,如同退休老工人养生般的远古生活。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如果有人在工作一再跟自己过不去,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
S丨M公司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宗旨,男二就是同公司的孙怡清。
不知道怎么的,只要一跟张思远演对手戏,这人就经常挑他情绪拿捏好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场,搞得本来很多一条就可以过的镜头,非要重拍无数次,连王导演都不悦的提醒了他好几次,可这人还是累教不改,跟个神经病似的,继续我行我素的笑场。
包小胖看不过眼了,过来给小主子支损招。
让他借着拍冲突镜头的时候,狠狠扇他几耳光,或者踹他几个窝心脚。考虑到自己才刚刚上位,张思远也没跟他计较,好脾气的忍了忍,继续配合。
因为这姓孙的是S丨M的老艺人。
今年已经奔三了,长相平实没特色,识别度不高,属于没什么天赋也没金主包养提携,但自己后天十分努力的那类人。
眼看能捞大钱的黄金年龄段已经越跑越远,他却一直不尴不尬的红着,在公司里还有个众所周知的外号叫‘万年老二’,张思远没出现之前,他一直被周正凡压得死死的,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和。
周正凡一出事,最先跳出来冷嘲热讽的就是他。
可他没想到这姓周的如此命硬,明明都已经停了通告即将被雪藏,却不知道怎么的,又突然峰回路转了,让他大跌了眼镜,觉得自己白白做了一回小人。
他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凭着多年的经验,硬是把公司的人脉处得特别牢实,在艺人里属于那种上不去但也一定下不来的类型。
换句话就叫:这人是个不容易对付的滚刀肉!
刚上位的张思远不想跟他闹得不愉快。
他这样一捣乱,弄得剧组里跟他交好的几个配角也先后无缘无故的笑场。
俗话说,法不责众。
王导演这人拍戏是很认真,经验也丰富,但他人比较年青,咖位也不是很重,在万年滚刀肉带头搞事的情况下,就有点镇不住场子,只能憋着火让助理导演一遍遍的喊‘卡’。
这么紧赶慢赶的折腾了一天,进度反而落下了不少。
当晚回去吃过饭后,包哥就叼了根牙签进来,跟张思远说:“这人故意跟你过不去,是不是得敲打敲打?”
他的意思就是让张思远去给大老板吹枕头风!
张思远也给这人怼上了火气,可他还有别的考量,想到自己在这里的镜头不多,决定还是不去麻烦他老人家了:“……算了,大不了多耽搁两天,熬过去完事。”
包哥不赞同,站在张思远的角度,给他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远哥,你是新人,可能不懂什么叫立威。你今天放过他,他以后就会变本加厉的跟你过不去。咱们辛辛苦苦才傍上个有话语权的人,不就是为了不受同阶层的窝囊罪吗?你为什么偏偏有权不用?”
张思远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只可惜……
他把双手一摊:“这里没信号!”
“我怎么忘了这茬……那就让我去想办法。”包哥放完话,叼着烟就往外走。
张思远不知道这人的‘办法’会到什么程度。
生怕他也像周正凡一样,一言不和就想挑人手脚筋,连忙在背后叫住人,提醒:“不要搞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影响了进度,我们都得继续留在这里受罪。”
第34章
张思远这人心大,见包小胖想办法去了, 自己又不是搞阴谋诡计那块料, 就不去掺和了, 很快就把自己打理清爽上了床。
第二天, 他一起来, 就看到几个手下聊得眉飞色舞。
助理小甜甜是个机关枪似的话唠,一看见他,就幸灾乐祸的向他报告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孙怡清那小子昨晚被老鼠给轮了!
沙漠里太过贫瘠, 什么都缺, 就不缺老鼠。
孙怡清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就算在沙漠里, 也把房间布置得如同五星级套房。
他还有个习惯, 因为自己要保持体型,不能放开肚子吃, 也不能吃各种对皮肤有刺激的东西,自已又嘴馋, 所以他就喜欢摆些东西在房间里过干瘾, 导致他那房间里各种各样的吃食摆得像给菩萨上供一样。
终年半饥半饱的耗子兄弟们差点喜极而泣,欢天喜地的拖儿带女从四面八方赶来, 吱吱吱的拖着又细又长的尾巴, 翘着几撇老鼠须, 在他房里到处乱窜咬啃胡吃海塞,怎么撵都撵不完,乡下木屋又到处都是洞, 连带他的卧室也跟着倒了大霉。
他那些贵死人的名牌衣服和包都给啃得稀巴烂,其中几个十万起步的名包里居然还被些母老鼠当成了豪华产房,心满意足的生了几大窝小老鼠在里面……
最严重的是,这人可能睡得太死,他两根手指都被胆大包天的老鼠当成火腿肠啃出了血。
天不亮,他的经纪人老方就铁青着脸把他往市医院拉,老鼠身上携带的病毒多,出了血必须打防役针。他的助理们忍着恶心和恐惧,捏着鼻子帮他打理战场时,老鼠屎整整铺了厚厚一层!
趁着这事儿逼不在,片场的人一边赶戏,一边幸灾乐祸。
直到午后,孙怡清才憔悴的出现在片场。
他的手指包得好像两根白萝卜,大大的黑眼圈都快拖到下巴了,眼睛里也布满血丝,红得好像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张思远远远看着,心里十分舒爽,给同样面有得色的包小胖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够牛逼的,居然弄了一大屋老鼠去折腾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人装酷似的把头发一捋,却又故意耍谦虚:“牛逼什么,不过是在他房子周围撒了点肉渣而已.”
孙怡清形象实在不佳,不能上戏,就干脆钻睡袋里补眠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思远敏感了,他发现这姓孙的走路一瘸一拐,有点合不拢腿,一看就像是才被人狠狠捅了屁股……
这是谁干的?
包小胖察言观色,很善解人意的悄悄朝他的纪经人老方努了努嘴,还意味深长的把两拇指对到了一起,他才恍然大悟。
孙怡清一彻底歇菜,张思远就有如神助。一天赶下来,昨天落下的进度又被追上来还提了前。
下午四点多,这人终于把红血丝和黑眼圈睡下去了。
老方跑来跟助理导演说男二可以上戏了,他汇报到王导演那里,王导演只说了句:“让这事儿逼继续挺尸吧,免得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就是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住得生不如死的并不只有张思远,其他同样习惯了城市喧嚣和手机度日的工作人员又何尝不是一样?没了网,感觉生命都停滞了,谁又会想在这里多呆一天?他这样搞事,耽误的是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们心里苦闷,那还不得都把他给厌烦上了?
这一次后,孙怡清就彻底老实了。
张思远总算放了心。
他演技好,除了跟女演员亲热有点心理障碍,其余演什么都很像那么回事,只要没人故意捣乱,进度就一直拉得很快,片场工作人员个个归心似箭,当然是巴不得他状态越来越好,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他提出的要求很快就被办得妥妥当当。
进度快、质量也好,王导演又心花怒放的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正在创作一部伟大的作品,展望未来,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这部剧的收视率节节飘红!
因为张思远进度快,早上拍完两组镜头,这一天就暂时没他什么事了。
看看时间还早,已经瘦了好几斤的包小胖就过来撺掇他去市里找补。
张思远也是个革命意志薄弱的人,被这舌灿莲花的人忽悠几句,立刻把什么减肥啊什么体型啊,一古脑忘得干干净净,呼来司机带着他和助理小甜甜和李婉,气势汹汹杀向一百多里外的市区。
他们风尘仆仆的进了城,找个地方停好车,从车子里钻出来,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个个都感动得想哭,觉得自己好像刚在漫漫黄沙里熬完十八年苦刑回到了人间。
这是个充满浓郁异域风情的边远城市,土著人居多,由于近两年旅游业的兴起,精明的汉人来这里做生意的人也不少,大街小巷全是维文和汉语并行的招牌,时不时就能看到本地导游带着团往民族风情步行街方向走。
包小胖色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女人,一上街他就盯上几个漂亮的维族女子,望着人家那露了半截的大胸,一边吞口水一边感慨:“这才叫人间天堂、大美新疆!”
然后他就和司机同志化身老司机,用嘴开歪车了!
这俩货背着手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干部样,盯着姑娘的脸和胸一本正经的说胡话,中心内容是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她们的胸围。这群姑娘浑然不知自己正被这两猥琐男品评胸部,见他们一直望着她们,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居然还很有礼貌热情的跟他们笑了笑……
说来说去,不两句,老司机们就为了长得最美的那位姑娘的尺寸争了起来,一个说是36C,一个非要说是36D,还吵到张思远跟前,想让他给评评理。
只可惜,张思远性别男、爱好男,对异性一向兴趣缺缺,对她们的胸围更是没一点概念,可他也不能在手下面前露了底,只得板起脸训他们:“你们这两个猥琐男,忘了后面还有俩冰清玉洁的未婚女青年吗?!”
“对呀,对呀,”小甜甜立刻拿包遮住了脸,装出一副纯情样,还不怀好意的怂恿张思远,“远哥,扣他们工资,叫他们不尊重女同事。”
扣工资如同要人老命。
包小胖和司机就不乐意了,回头呛她:“昨晚你和另一个冰清玉洁的未婚女青年讨论男人尺寸,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尊重一下我们男同事?”
两个假纯妹子就群起而攻之,笑着骂他们捶他们:“不想活了,居然还敢听墙角!”
看着手下人嬉笑打闹,张思远突然生出一种名为‘92年就已经人到中年’的前瞻性苦恼,觉得自己是不是活得太中规中矩了。
不过,当他们拐了个弯,看到‘小吃街’这三个字,特别是那头摆在街口烤得皮焦肉嫩、漱漱流油的烤全羊撞入眼帘时,他什么感想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吃’字在他满脑海里跳8字舞。
这几天为了有个好状态和保持体形,他天天都被逼着吃素,吃得嘴里都淡出了乌,觉得自己很可能快变成食草动物了。嗅着空气中喷香**的烤肉味,张思远食欲大动,一眼扫到小甜甜也馋得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盯着那直流油的肥羊猛吞口水。
这姑娘是个圆脸小胖妹,还是个于体形没什么概念的小吃货,当下就半眯着星星眼朝钱袋子卖萌:“远哥,大老板,好香啊,好想吃哦……”
因为这几个手下都是公司直接拨给张思远听用的,工资奖金全都要他考核签字后才能拿到手,所以他们很识趣的时不时称他为老板,以求让管钱的人听得舒坦,签字的时候能爽快点。
她这句话立刻结束了两种性别无聊的对峙,还立刻统一了革命战线,集体开足火力,怂恿老板请客。
望着嗷嗷待哺的手下们,张思远推了推脸上明晃晃的大墨镜,装腔作势的拉长音调纠结:“可惜啊,我还要减肥。”
小吃货已经被馋虫虐得神智不清,立刻口无遮拦的飚了句大实话:“我们又不需要减肥,你只须请我们吃就可以了呀!我保证能把你那一份也一起吃回来。”
急得包小胖一把就将她搡到身后,谄媚的笑成了一朵花:“不用减,不用减,远哥这身材不胖不瘦,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则瘦,不多不少,正是刚刚好,您老往人前这一站呢,简直就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龙章凤姿意态潇洒……”
为了能免费大吃一餐,包哥把他那嘴皮子和成语溜得飞起,都快赶上庙会上说书的了。
管着钱的人却并不为所动,反过来斤斤计较的指责他:“那昨晚是谁跟只苍蝇似的在我耳边不停聒噪的?非说我这里胖了,那里胖了,都长三下巴了,还丧心病狂的规定我一顿饭最多只能啃一个面包!”
这**货立刻成了戏精。
他双手叉腰梗着脖子夸张的四处望,活像个抗日神剧里的叛徒在替敌人望前哨:“有吗?谁啊,是那个混蛋这么不开眼啊?有本事就站出来,我们帮你打死他。”
张思远给逗得稳不住了,噗嗤一笑,义无反顾的把手朝小吃街一挥:“冲啊,孩儿们,不吃到吐绝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