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亦衿惊了一下,望向安懿和安路遥,安懿点了点头,邱亦衿才说:“他,他是林染啊,我男朋友。”
邱亦辰皱了皱眉,把林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敌意,林染叹了口气,这个眼神才对,刚才进病房的时候,邱亦辰那么友善的眼神,可不像自己见过的那个邱亦辰。
邱亦辰把林染打量了一通,便嫌弃地偏开头不再看他了,安路遥抬起手来捂住嘴,果然就算失忆了,再认识一次林染,邱亦辰也讨厌他。
邱亦衿拉着邱亦辰撒了个大大的娇,才想起来正事——给陈廷延打电话。
电话接通,邱亦衿对陈廷延说:“陈教授,我哥醒了。”
陈廷延也松了一口气,说:“亦辰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邱亦衿看了邱亦辰一眼,说:“可以……但是陈教授,我哥……好像受的刺激太大了,有点失忆……”
陈廷延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把电话给亦辰吧。”
邱亦辰接过电话,礼貌地问好:“您好。”
陈廷延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邱亦辰笑:“嗯,陈教授。”
陈廷延又问:“那你认识你自己吗?你是谁?”
邱亦辰的笑意更浓了:“当然认识,我是邱亦辰。”
陈廷延等了好久,邱亦辰都没有继续说话,陈廷延深吸一口气,说:“我要来C市,你要来接我吗?”
邱亦辰说:“啊,我一会儿问问医生我能不能出院吧,要是不能的话,我就让司机来接您好吗?”
陈廷延总算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开玩笑的,我会尽快来看你。”
“有劳陈教授挂心了。”
陈廷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亦辰,你还记得你们老总的名字吗?”
邱亦辰顿也没顿,答道:“当然,封定坤。”
意料之中。陈廷延说:“知道了,那亦辰,回见。”
邱亦辰挂断电话,发现安懿和邱亦衿的表情都有些复杂,邱亦辰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吗?”
安懿和邱亦衿当然听过这个名字,海军陆战队司令员,对他们而言几乎是噩梦的三个字,上一次邱亦辰这样住院,就是他在海军陆战队的时候。
邱亦衿有些僵硬地问道:“哥,陈教授问你什么了?”
邱亦辰说:“陈教授问我‘还记得老总的名字吗’,我……忘了很多东西吗?我不太清楚,我明明也记得你们,可是,的确是觉得,我记忆中没什么事件……”邱亦辰抬起手来摸着自己的头,有些苦恼:“对不起……”
“哥……你在海军陆战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邱亦辰怔怔地看着邱亦衿,抽了口凉气,问道:“那我现在?”
邱亦衿解释道:“你现在在海军岸防部队,你现在的司令员是仇子骞,不是封定坤。”
邱亦辰松了一口气,却突然一脸失落,说:“我……不记得了……”
安路遥赶紧往前跨了一步到床边,邱亦辰翻了个身抱住安路遥的腰:“对不起……也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安路遥笑着摸了摸邱亦辰的头,哄道:“没关系,大概是突然受了刺激,慢慢地就恢复了,也不一定,就算真的忘了,就忘了吧。”
晚上花瑞文也来了,一进病房就开始冷嘲热讽:“人高马大的,被人捅一刀,屁事儿没有,能从去年睡到今年,你挺牛的啊?”
邱亦辰不好意思,一脸委屈地看着花瑞文,花瑞文走到病床前,伸手摸了摸邱亦辰的额头,声音也温柔了下来,逗他:“听说你返老还童了?”
邱亦辰苦笑:“好像忘了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了。”
花瑞文挑了挑眉毛,指着安路遥说:“呐,我把‘星辰’送给他了,你们俩要离婚的话,记得要回来啊。”
安路遥哭笑不得,邱亦辰赶紧伸手去牵安路遥的手,向花瑞文抗议道:“干嘛离婚啊!哥——”
花瑞文弹了邱亦辰的脑门一下,笑道:“小呆子,快点儿想起来,不然这三年我欺负你的,都白欺负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 78 话
花瑞文在医院待到十点,祁朦给他打电话了才走,他和邱亦辰聊了很多,在安路遥面前揭了好多邱亦辰的老底,当年他傻乎乎跟在花瑞文后面干的蠢事,以及花瑞文每次都甩锅给邱亦辰,他从不抗议,果然就像花瑞文说的,他从小到大还真是很会欺负邱亦辰。
走之前花瑞文把安路遥叫出病房,关上病房的门,花瑞文才收起脸上的笑,问安路遥:“你是医生,存在这种情况吗?”
安路遥有些迟疑,问花瑞文:“什么意思?”
花瑞文笑:“不只是这三年,关于过去的记忆,几乎都没有——我只是试了一下,故意编了一件没有的事,他却笑着附和了,之后的话也是半真半假,他没有提出半点质疑。”
安路遥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说:“我小时候的事,也不怎么记得了,亦辰,是怕你尴尬才附和的吧?”
“是吗?”花瑞文眨了眨眼,说:“总之,亦辰的情况你好好观察,他在海军陆战队受过伤,大脑可能有损伤,这次又没有伤到头,按理说不会失忆的,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告诉医生。”
花瑞文也没有让安路遥送自己,安路遥回到病房,邱亦辰小心翼翼,问安路遥:“我哥跟你说什么?”
安路遥愣了一下,呵呵一笑:“让我对你好,多关注你。”
邱亦辰赶紧点头,说:“对对对,多关注我。”
安路遥走到病床前,抱住邱亦辰,邱亦辰被安路遥这个熊抱吓了一跳,缓慢地抬起手来,说:“也不用这么关注啦。”
安路遥松开邱亦辰,抚摸他的脸,又说:“邱亦辰,你这阵子喝酒喝得太厉害了,检查结果有轻微的肝炎,你给我注意点儿。”
邱亦辰点了下头,安路遥又问:“你是不是背着我打封闭针了?X线照出来腰椎骨质增生,受过伤吗?”
邱亦辰皱了皱眉,说:“打针我不记得了,腰伤的话,之前住院的时候,好像是在治疗,我参加野外生存,杀了只黑熊,可能那时候伤到了,后来又把战友背到集合点,可惜他已经死了……”邱亦辰说着突然顿了一下,抬起手来捂住头,表情有些痛苦,安路遥紧张地把他抱进怀里,哄道:“别想了别想了,没关系,慢慢来……”
邱亦辰在安路遥的怀里大口地喘气,隔了好久,才问安路遥:“他都死了,我为什么要背他到集合点?”
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安路遥咽了口唾沫,问邱亦辰:“那个……陈教授,是陈廷延教授吗?”
“嗯……我觉得我精神挺好的,就是有些细节记不怎么清楚,那几天太浑浑噩噩了,我自己都有些恍惚,但据说我是唯一目击者,要完善笔录,只能一直来追问我了,毕竟是训练事故嘛。”
安路遥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当时听陈廷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安路遥还觉得这个故事离自己很远,权当小说听了,可突然那个主人公变成了他的邱亦辰,安路遥的心态瞬间就崩了——他的邱亦辰凭什么要受那些苦,凭什么要经历那些磨难,只会唤醒痛苦回忆的事件,不配称作宝藏,可以收获经验的途径很多,好听的话都不过为了渡自己过去。苦难,就是苦难本身。
而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
愧疚、自责、后怕。自己当年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情?
邱亦辰看安路遥抱着自己哭得厉害,不是太明白他的泪点,拍着他的背哄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没事,现在不好好的吗?”
安路遥哽咽着反驳道:“不好……邱亦辰,你到底背着我……还受了些什么苦,你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邱亦辰苦笑道:“就算我想告诉你,我现在也记不起来了啊……”
安路遥追问:“在海军陆战队,除了野外生存,还吃了些什么苦?每天都怎么训练?”
邱亦辰一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对,不止这三年的记忆,在海军陆战队的记忆也没有,刚才花瑞文说的那些,自己也没有一点印象,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知道他是谁,明确对他的感情,却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回忆——那是什么支撑着自己的情绪呢?
安路遥在医院陪邱亦辰,虽然床很大,但是邱亦辰腰部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安路遥没有和邱亦辰一起睡,而是睡在旁边的陪护病床。
两人互道过晚安,接了一个长长的晚安吻,安路遥关了灯上了床,侧躺着身子望向邱亦辰的方向,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邱亦辰也正侧躺着身子看着自己,安路遥笑了起来,小声地催他:“快睡啦。”
邱亦辰说:“我不是都睡了好几天了吗?我感觉不止好几天啊,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了。”
安路遥笑他:“那还不是因为这些年你每天都早起,晚上不管睡多晚都早起,大概把几年份的睡眠一起补了吧!”
邱亦辰也笑:“有可能。”邱亦辰伸出左手,安路遥也把自己的左手伸过去,两个人的手勉强能够触到指尖,有些费劲,安路遥怕邱亦辰拉扯到伤口,拍了邱亦辰的指尖一下,邱亦辰懂事地把手缩了回去,弱弱地问安路遥:“遥遥,为什么我们俩的戒指不是一对?”
安路遥笑:“因为我的戒指是你买的,你的戒指是我买的啊。”
邱亦辰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声音很愉悦:“我好开心啊,你送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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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开心啊,你说在医院向我求婚,还真来医院求婚了,笨蛋。”
邱亦辰很感兴趣,追问道:“我怎么跟你求婚的?”
安路遥挑眉,反正邱亦辰也不记得了,那自己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咯?于是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你说,我要是嫁给你,以后我们家,什么都听我的,你永远爱我,我闹脾气你会无条件哄我,如果我们吵架了,不管我是对是错,你都会主动和我和好,我打你你绝不还手,绝不和我冷战,你生气了就吻我,无条件依我所有有理的无理的要求,你会替我完成我每一个心愿。”
邱亦辰笑了起来,说:“我说的吗?”
“嗯哼,干嘛,想不认账?我都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安路遥威胁道:“邱亦辰,别想耍小聪明以失忆了做借口抵赖啊!我跟你说,休想!”
“不会抵赖,我说过的都会做到。那我这么说了,你怎么回答的?”
安路遥说:“我能怎么回答,就,我也一把年纪了,该结婚了,就答应了呗。”
邱亦辰皱着眉笑了起来:“并不是被感动到了,而是因为年纪到了,才答应求婚的吗?”
安路遥也笑了:“骗你的,我开心得不得了,我等你的求婚,等了好多年啊。”
“是吗?”
“嗯……亦辰,我很自私……发现你失忆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窃喜的,我很糟糕,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让你发过很大的火,那些都是我想要抹去的事情,如果你不记得了,那我可以自欺欺人,当做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当做我们没有因为我那些荒唐无理的举动而吵过架……”
“其实,也有记得的。”邱亦辰目光有些闪烁,安路遥浑身一紧,邱亦辰说:“我记得‘耐克’,你发给我的照片,你在酒吧里和一群大学生喝酒……”
安路遥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连求婚都能忘,却忘不掉自己故意发的这些气他的照片,安路遥大口喘气,急切地解释道:“亦辰……我和他们没什么,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邱亦辰的语气很平静,“已经过去了,遥遥,别紧张。”
安路遥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邱亦辰:“亦辰……我想和你睡……”
邱亦辰也坐了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说:“其实我也想你和我睡,你刚说怕碰到我的伤口,我还有些失落呢。”
安路遥赶紧穿上拖鞋小跑到邱亦辰床边,爬上邱亦辰的床,邱亦辰就顺势揽过安路遥,发现他抖得厉害,安路遥弱弱地说:“别生气……”
邱亦辰没有回答安路遥,而是低下头吻住安路遥的唇,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安路遥停止了战栗,呆呆地任由邱亦辰吻着自己,邱亦辰吻了一阵,安路遥被他带着也开始回应起他来。
两个人吻了一阵,邱亦辰才停下来,安路遥软软地靠在邱亦辰的怀里,蹭了蹭,邱亦辰这才慢悠悠地说:“好了,不生气了。”
“真的?”
“嗯,你不是说,是我说的吗——‘我生气了就吻你’。吻了的确就不生气了呢。”
作者有话说:说一下,亦辰的亚人格也是亦辰,两个亦辰只是应激反应不同,面对极端情况,主人格会选择回避,亚人格会选择面对,所以手法会极端一些,但是都是出于自我保护,前文中提到,亦辰回忆起自己亲手杀掉战友后,他是跪在地上哭的,所以不是黑化的冷血亦辰哦。至于拔屌无情那次,可以理解成“本爸爸生气了”
第79章 第 79 话
陈廷延到医院来看邱亦辰的时候,邱亦衿正在喂邱亦辰吃苹果,安路遥坐在旁边看他们兄妹腻歪,安路遥和邱亦辰结婚之后,眼里才稍微容得下他的家人一些,因为自己也是他的家人了,安路遥总算相信,所有极端又歇斯底里的情绪,不过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的虚张声势。
看到陈廷延,邱亦衿赶紧把手上的苹果塞进邱亦辰的嘴里,站起来给陈廷延问好,邱亦辰皱着眉看了邱亦衿一眼,赶忙狼吞虎咽,把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
陈廷延笑眯眯地走近邱亦辰,歪了歪脑袋,问邱亦辰:“还记得我吗?”
邱亦辰赶紧点头,叫她:“陈教授,你好!”
陈廷延又问:“那还记得你是谁吗?”
邱亦辰迟疑着点了下头,在邱亦辰的记忆中,每次和陈廷延见面她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你是谁”,真是了不起的职业病,无论他们见过多少次面,陈廷延也会一次不落地问这个问题。邱亦辰肃然起敬,认真地答道:“我是邱亦辰。”
陈廷延这才点了点头,安路遥已经搬了一把椅子到陈廷延身后,招呼她:“陈教授,坐吧。”
邱亦辰住在海军附属医院,他的主治医生自然也认识陈廷延,陈廷延短暂地和邱亦辰的主治医生交流了一下邱亦辰的病情,等主治医生走了,陈廷延才对邱亦辰说:“出现失忆的症状,应该是急性应激障碍,我刚才也问过陈医生了,我会让他们安排,今天下午我们试着用催眠的方式来帮助你恢复记忆吧!”
邱亦辰感激地点头,说:“给陈教授添乱了。”
陈廷延摸了摸邱亦辰的头,笑道:“那就快点想起来吧。”
陈廷延来了之后,邱亦辰整个人很兴奋,他很信赖陈廷延,害怕怠慢了陈廷延,安排邱亦衿中午陪陈廷延吃饭。
中午,安路遥陪邱亦辰在医院吃饭,他的喜悦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像个即将要出院的小朋友。他喜滋滋地吃完了午饭,安路遥刮了刮他的鼻梁,问他:“有这么开心吗?”
邱亦辰点头,说:“有啊,陈教授来了的话,我就可以把忘掉的都想起来了,虽然没有那些记忆我也爱你,可是,我想要拥有那些记忆啊,那样我才可以更有底气地爱你啊。”
安路遥把邱亦辰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头,有些失落:“可是,你要是记起来了,我就没有底气了呀……”
“怎么可能呢……”邱亦辰抱着安路遥的腰,额头在他的肚子上蹭了蹭,“你的存在就是你的底气啊,就算忘掉细节,我也很清楚我有多爱你,怎么会没有底气?”
下午,安懿和邱泽都来了医院,邱亦辰和陈廷延进了治疗室,在催眠椅上躺下了,陈廷延问邱亦辰:“紧张吗?”
邱亦辰摇了摇头,又有些尴尬地笑笑,点了下头,说:“我想快点恢复记忆。”
陈廷延也笑了,点头说:“好,那就不要紧张,跟着我的引导,去找寻你的记忆吧。”
又是这片原始丛林,邱亦辰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陈教授的声音很很近,却又有些缥缈。突然丛林里响起黑熊的狂吠,邱亦辰浑身紧绷,快速地判断出了声音的方向,继而又传来枪声,邱亦辰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突然一个身影加速超过了自己,邱亦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