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拽着郁静水就往门外挪。
郁静水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嗯嗯,金银草是没了,治伤要紧。”
说完伸手又去拽齐蛋蛋。
郁澄空意外地没有再阻止他们,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一块黑色碎布。方才齐蛋蛋化为原形时,口中所衔的就是这个?
他蹲下去将碎布放到手心仔细看着,这应当是衣襟处的一小块,上方刻着的正是寻常法衣的纹路起始点。
他下意识的扯了扯,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映出了上面一根非常细小的红色丝线。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人的习惯。
“师弟啊,来玩个游戏,我刚刚让静水给了我做了两个高等符图,自己炼制一件法衣,你若是能找到破解之处,我这个月就不出去了。”
“不与你玩,每次都设置两条线,谁知道这次是几条。浪费时间。”
对方高深莫测道:“啧啧,我同你说,寻常人只会想到将法衣符咒设计的越来越复杂繁琐,以为这样才是极致,实则不然,多一层符法就相当于多一条命。这就是横向思维与纵向思维的不同,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词怎么冒出来的,但你好好学着点,除了我大荒还没谁能想到。”
他讽道:“是啊,全大荒有谁像你这么闲整天打架?”
“……”
。
荒东域
浮门宗山脉外缘。
幽深的林间小路,并不宽,阳光翩跹入缝,在地面形成斑驳光影。
十来人的脚步在寂静的林子里或急或缓地前行,人群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句谩骂。约莫过了半柱香,脚步声停了下来,粗嗓子却没消停。
“快点蹲过去,磨蹭什么呢?”
“浮门宗既然送你们出来,还以为能好吃好喝着。”拿着皮鞭的男子对着后面几人狠狠一抽,眼角细长的刀疤下烙着一个黑色圆形图案。说话语气十分不耐烦,“别惹老子不痛快,不然就在这上了你们我看谁敢说!”
这话是对同行人说的,只见其中一个青衣小个子从中间点头哈腰地跑过来:“刀哥,别生气,浮门宗这回送的虽然灵力低微了些连御剑都不会,可看脸还是有几个不错的。”
被称作刀哥的男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紧接着将手中的刀扛到肩头:“方景知也算识趣,知道咱破天宗惹不起,规规矩矩做事还能做荒东域霸主,再看看那郁山,呵,早晚要他们好看。”
“我听说郁山有一峰均是女修,模样好修为也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们也能分到一杯羹了。”
“那倒是。”说着,随手将前面一个少年拉了过来。在少年惊呼声中,伸手在少年臀部情丨色地一揉。
青衣小个子见状,壮起胆子道:“刀哥,别……这些少年万一入了宗主的眼就不好说了,浮门宗送的几个女的倒是不错,要不换个人?”
刀哥极其扫兴的踹了他一脚:“轮得到你与我说!”
口头虽狠,但提到宗主还是让他的气焰低了几分,他讪讪的松开少年,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角落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
心道:娘的,刚刚那小子手感极好,这火都上来了,现成的美人在还用考虑吗?再说了,这些清白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修到了破天宗还不是要被打发给下属,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这厢思索完毕也不过须臾的时间,他走到那扎堆的女子中,粗粗扫了扫顺手拉了一人出来。眼瞅着模样还不错,立刻拖到一旁,上手就撕衣服。
被他不幸挑中的正是姜语,此刻胸中愤懑几欲寻死,可惜她们浑身灵力皆被禁锢,想要自爆修为都无法做到。
“畜生!放开我!”
刀哥啪的一声狠狠抽上去,将她的脸打歪在一旁。
刺啦的声音不堪入耳。
“识趣点。”
周围几人笑着应和他。
可正当几人看热闹没多久,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凡是使剑之人手中剑均嗡嗡作响。几个破天宗弟子按住躁动中的剑,抬眸一看,只见飞沙走石中,行来一个提剑人影。
“什么人?”
那边刀哥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这人打断了兴致,愤怒的昂然整理好衣服走出。
姜语身旁的几个女子见状,赶忙上前脱下自己外套替她遮好:“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你别怪我们,不是我们不肯帮你啊。”
“我、我知道。”姜语还有些提不上劲,哽咽道,“谢谢。”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霎时怔住了。
不光是她,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年吓了一跳。
破天宗进行时都会立一个图腾旗帜,按理说平常人老远见到就当换路远离,可这人怎么反其道而行,硬要往上撞?
君黎清先前白跑了一趟浮门宗,现在正在火头上,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群人行踪,又见到这一幕污人眼的场景,心中愈发不如意。他扫了一眼四周,冷声问:“姜语是哪个?”
姜语见这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心头一跳,不确定是好意还是坏意。然而经过刚才那件事后,她已经觉得再恶意的事也不过如此。因此,尽管她不知道那少年是谁,她还是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是、是我。”
君黎清朝前走了一步。
“哗擦”两道长剑拔出,横在了他面前。两个青衣弟子恶声吼道:
“臭小子,知不知道挡了谁的路?”
“不想死的滚开点!”
君黎清漠然不语,垂下的手腕微动。
刀哥扒拉开两人走上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君黎清,见这少年模样异常俊美,语气也轻了几分:“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们是破天宗护送进修的队伍,你有没有兴趣……”
君黎清神色未变,只是朝后面叫了声:“过来。”
“我、我吗?”姜语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小子什么意思?”刀哥看着眼前少年目光重新低垂下去,被忽视的愤怒瞬间燃爆。他五指成爪,断然朝君黎清攻击过去。
君黎清一手提剑岔开他攻势,一手护着身后,足尖轻点跃过众人落到姜语面前。
简短有力的落下三个字:“朝西跑。”
话说完,转身横踢一脚,只听咔擦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没有灵力的数十人也不管什么了,趁着两人打起来的功夫纷纷向四周跑去。破天宗原本安排的人就不多,这会被君黎清搅了浑水,只来得及抓住几个跑得慢的。
刀哥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他注意到了君黎清方才护着身后的动作。那人应当对他十分重要,两人腰间缠着同一条腰带,因此才有一只手空余握剑,他立刻笑道:“后面不会背着哪个美人吧,大白天还遮着脸,害羞吗?给哥哥瞧瞧。”说罢,背脊弓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向君黎清,同时伸手就要去掀那人的衣物。
这人速度是很快,然而落在君黎清眼中却跟慢动作回放差不多,剑未出鞘,他直接提起剑柄挡在两人面前。
剑气在两人相遇的瞬间喷薄而出。
刀哥未料到这少年手中剑如此霸道,只是剑气划伤,那伤口好似被灼烧了般继续加深。他年岁不大,加之君黎清失踪多年,因此完全看不出他的来路,只当这剑是哪个宗门的至宝。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刀哥一击不中,忽然想起什么,朝身后又吼道,“把那女的拦住!”
君黎清侧头一看,姜语已经快被追上,不再犹豫,将斩魔剑抛向半空,单掌对着鞘尖一拍。
斩魔剑刷的一声出鞘,如有意识般在那几人之间游走,速度快的只剩下一圈残影,数息后,血雾翻飞。
与此同时刀哥虽然没击中君黎清,但他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肌肤,甚至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骂道:“娘的,你背个死人干嘛!”
君黎清猛地回头,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皲裂,漆黑的眸底也隐约泛出深红。
刀哥看到这诡异的眸色心一沉,心道这人居然有了入魔的迹象!
顷刻间,剑花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季翊的地雷,七七的地雷,萌萌哒小珺珺的地雷,我是小人嘿嘿的地雷。
感谢袖里乾坤的营养液。
第52章 乱道大荒(十三)
姜语侥幸逃过了那人魔爪, 心中记挂着方才出手的奇怪少年, 一路抹着泪朝西面跑。这路原本南北向,东西皆是深林, 跑着跑着便容易没了方向。
好在这山峰不高,地势起伏十分显眼, 她顺势而下又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不远处的溪流。
她寻了棵宽树依着树干渐渐滑下,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 心里仍旧想着:那个少年是谁?为何要救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我连累?
一连串的担忧涌上心头,姜语愈发觉得自己没用的很。自从哥哥云游之后,已有近千年不曾回来了, 难道哥哥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还是说, 哥哥遭遇了什么难事被绊住脚?
思及此处, 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出。
姜语捂着嘴,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现在还不知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真的没有力气再跑了, 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 不远处传来一阵行走过灌木丛的声响。这声响细细索索的过了一段距离变成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随着, “哐啷”一声,似乎是把剑砸到了地面。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等了片刻, 却没见再有动静,这才怯怯地瞄了一眼。
半人高的灌木丛中躺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正是是刚刚救她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身上的白衣尽被血迹染红,也不知是破天宗那些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面部朝上,像是下意识般紧紧搂住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影。
手边是一把泛着寒气的长剑。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跪在那个少年身边。生怕碰到什么伤口,只轻轻推了推他脑袋:“你、你醒醒,这边可能还是危险,我们快走吧。”
无人应声。
齐萱想着若是只有一人她倒是可以勉强搀扶着一起走,可眼下这少年又抱着一人,她真是无能为力啊。眼光瞥到那把剑上,只见那剑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姜语自己懂得一些阵法,隐约能看出这剑鞘是用来封印什么的。。
正当她打算触碰时,一双带着血渍的手猛地按在了剑上。“别碰。”
齐萱见身旁少年突然出声,还以为他醒了心中正喜,却又听他断断续续道:“没受伤、都死了、短时间、不会来。”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接下来去哪?”她急忙问了句。
然而再等了会,却发现这人眼睛又陡然闭上,仿佛刚刚只是在一片混乱中的本能。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姜语心道先在这里休息会吧,既然他说了那些人不会追来那便信他。
姜语复而看向他胸前那人,怕这么压着会出事想伸出手想将两人分开,可无论她使了多大的劲,少年的手丝毫不动。
最终她泄气般的瘫坐到地上。
看着天色还早,便开始盘腿而坐,试图在今日破开禁锢,多少恢复点灵力。
日暮西沉时,君黎清终于悠悠转醒。
他首先查看了一下身前的人,见衣帽遮的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姜语。
姜语一直绷紧着神经,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头皮发麻,这会君黎清一动弹,她就睁开了眼睛;“你、你醒了,还好吗?”
君黎清微微点头,看到了自己一身血迹。他将怀中人轻轻放到一旁的树下,替他拢了拢衣袍,
姜语瞧着两人姿态甚是亲密,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好意思看,只问:“那个人,是受伤了吗?我会点医术,也许能帮你点什么。”
君黎清并未回答这是问题,而是冷冷道:“你别吵他。”
姜语只好作罢,见那人去了河边打水,这才敢将目光移至地上那人身上。那人身材修长,露出的苍白手指形状姣好,虽然面容被衣服遮住了,可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风划过枝头,带起叶片,阳光落在下方某件物品上反射出一道浅光。
等等……那个是?
她歪头一瞧,只见那男子腰侧垂下一个浅蓝令牌,令牌的做工很精细,单看坠下的流苏上方刻着的字……
郁山?几乎是思考的瞬间她伸手一吸。
入手冰凉,那玉佩正面果真刻着一个“郁”字,翻过来,则是一个“华”字。
郁山、华?一个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郁流华?!
姜语心中一喜,随后又有些害怕,本想着上前看一看具体情况,可这会功夫,君黎清已经换好了衣物同时打了盆水过来。她下意识的将令牌收了起来,心中推测着发生了何事,自己要不要赶紧去郁山报信。
君黎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在外等着。”随后屏障,开始替郁流华擦拭。
姜语见他语气冰冷,神色有几分不耐,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她现在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不由自主朝里边瞥去,可那人设了屏障压根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再说,那个人真的是郁山山主郁流华吗?传言不是说他……死了?眼下为何又跟这少年在一起,而且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尚未想完,君黎清怒气冲冲的破开屏障,提剑而起,剑尖直指她面门:“拿来!”
姜语头皮发麻:“什、什么拿来?”
君黎清脸色铁青,心道这女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自己难得好心救她,可她居然偷师父令牌。再一想到先前在大神州他哥说的那番话,愈看与不顺眼。
因此,也不跟她客气,手腕一翻,将她袖中的令牌迅速吸至身前。
姜语脸色煞白当下也不再犹豫,运起灵力想要将令牌重新抢回来:“这令牌是郁前辈的,你对郁前辈做了什么?他是不是被你杀了!你、你。”似是气极了,后半句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君黎清不想与她废话,同时出手牵制住了飞出的令牌。
姜语一面不放手,一面道:“就算你救了我又如何,没想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大不了这命还给你。”说完,浑身灵力暴涨汇聚在手掌,五指微屈手背青筋鼓鼓,看样子是真打算不要命了。
君黎清连着几日被斩魔剑反噬,经脉好似被针扎般密密麻麻传来痛感,而这会姜语又恢复了灵力,两人的灵力竟分庭抗礼落在令牌上。
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而令牌中的某人只觉神魂猛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两股灵力在他体内折腾来折腾去,苦不堪言!
意识和五感渐渐在这两股力量的刺激下苏醒。郁流华眼一睁开就见前面站着一个陌生女子,那女子模样倒是可人,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只是衣服破破烂烂,好似被人徒手撕开过。还未来得及深思,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视野倒转,落入身后一人怀中。那人将令牌放入怀中,遮好外袍,
郁流华:“……”这下好了,视野全黑。
“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声线低沉冰冷,郁流华贴在他胸口,胸腔的颤动和剧烈的心跳声尤为清晰,反倒使声音有些失真。但足以判断出这人现在心情很糟糕,至少情绪起伏很大。
他不禁开始回想之前渡劫之时的情况,当时事发突然,徒弟双劫连渡,只好将自己准备的法器祭出,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个大荒的身体也可以抵挡不少。他曾有过打算,比如临时夺个舍,哪怕猫啊狗啊都可以,反正只要他有一丝神识在迟早会恢复。
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击后,自己神魂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了出去,随后便失去了意识,现在看来他是“无意”中落在了自己的令牌里。
光听着两人含糊不清的对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时日,徒弟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大荒。
若不是这两人灵力刺激了自己,恐怕他无法这么快苏醒。
郁流华在令牌中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大半透明。
很好,修为没了大半。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夸自己一句大公无私了。
正感慨着。
外面情况又变。
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女子使的应当是鞭类,长鞭在空中打出空响。与她对战的人应当是剑,哪怕自己只是稍稍恢复了点感观,也能够感觉得到铺天盖地的寒霜之气。
心道在没弄明白发生何事之前,自己这点力量还是别出来找死了,万一被当成什么孤魂野鬼荒中魔物可就划不来了。待他修行个百来年,恢复之后再去寻郁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