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囧’的表情,李泉吼道:“余老爷,你怎么这么手欠!”
余丛一想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可他还没开口那块没有名字的牌位就自己裂开了,郑峪翔惊得手一抖,牌位从他手里跌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接踵而至的是一阵乍然而起的凄厉哭嚎,尖锐刺耳。
三人都盯着地上已经裂成两半的牌位,李泉还十分配合地把光照过去,于是余丛一和郑峪翔都清楚地看到了从牌位里钻出来的一团不成规则的东西,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张血淋淋的大口,如同刚刚进过食的野兽对他们咆哮。
“你们看到了什么?”李泉故作镇定地盯着在地上自己抖起来的牌位,喉结上下滚动。余丛一朝他瞥过去,故意夸张地说:“美女,胸大腰细,厚嘴红唇!”
郑峪翔瞪着那朝他掀起獠牙的‘厚嘴红唇’,手伸已经伸到腰后迅速拔|出来一把迷你勃朗宁,把余丛一挡到身后对准地上的牌位正要开枪,余丛一却拦住他说,“让你余哥来!”
实际上余丛一并没有什么把握,他体内的血却这样的环境下沸腾起来似的,有股说不出的力量往外涌。他换到郑峪翔前面,一脚踩在那牌位上,冷眼对着面前狰狞成只剩一张大嘴的怪东西,接着一爪抓住那东西的头顶,哂笑道:“孙子,还不跪下叫爷爷!”
余丛一喊完台词,提着那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东西往外甩出去,那东西落地却像几百斤的重物摔在地上,都被摔变了形。不过很快那东西又自己起来,眨眼间敛起煞气,巨嘴缩回到正常的大小,自行揉捏出一个人形,接着端端正正地在余丛一面前跪下,五体投地地说:“余老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大驾亲临,望您恕罪!”
第14章 替死鬼
如果说之前余丛一只是有底气,现在则变成了神气,跪在他面前的若是换他以前的小弟,甚至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此刻让他这么神清气爽。被鬼害怕让他感觉像是登上了食物链的顶端,他环抱着双手,仰起下巴低眼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东西’问:“你是什么——鬼?”他暗自衡量了一下措词,最后的话拐了个弯。
那什么鬼抬起头来,竟是个面容好看得有些像女人的男鬼,红唇白面,要是再胸大腰细的话就和余丛一对李泉说的差不多了,可惜他只有干瘪的身材,罩着一身月白的袍子,瞪着一双桃花眼望着余丛一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祸国殃民的气质,完全没有刚刚的可怕。
“余老爷,小人和您说过的,小人是民国21年梨花班的沈白玉,被奸人所害,流离世间,您不记得了吗?”
沈白玉恭敬得和跪在佛前的信徒一样,余丛一的双眉往眉心收紧,下巴抬得更高了两分,神气的目光沉下来说:“没问你是谁!”他不满完回头瞥了眼郑峪翔,“翔子,交给你来。”
郑峪翔已经收好枪,瞥过沈白玉走上前去,随意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又戴回去,好似平时在家电视看久了般,接着停在那个叫沈白玉的鬼面前说:“你要不要先站起来?”虽然这鬼现在看起来挺像人的,可他没忘刚才那能一口吞下他的大嘴,下意识没靠沈白玉太近,而这个跪着的姿势让他感觉若是下面的鬼有什么动作会让他防不胜防。
然而沈白玉的视线转向郑峪翔,一瞬之间就从信徒变成见了骨头的野狗,那随时都想扑过去咬一口的欲望再明显不过,甚至是不由自主地跪走到郑峪翔跟前,抬着死气沉沉的桃花眼露出一丝贪婪的精光。
郑峪翔很没气概地往后退了半步,若是换个人敢这么看着他,他腰上的勃朗宁早已往那人头上穿了个洞,可从他不用试也明白,物理攻击对这些物体起不了作用。这种不能还击的感觉令他非常的不爽,更令他不爽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体好像只喜欢他,之前的黑气是,这鬼也是,余丛一不说,连李泉和梁超都没事,就他突然就成了一盘招阴物喜欢的菜。
余丛一注意到了郑峪翔眉头微蹙的表情,也不说破,只是上前冷不防地拎起沈白玉扔远,然后毫不掩饰他的嚣张地蹲到沈白玉面前,抓着沈白玉的头发恐吓,“给我好好交待,你在这干什么?不然让你再死一次!”
“余老爷?”沈白玉爬起来,不急不恼,揉正了他被摔扁的脑袋继续跪着对余丛一回道,“您真的忘了吗?是您把我收在牌位里的,还叮嘱我看好那个人,别让他在您来之前被别的鬼弄死了。”
沈白玉看向卷缩成一团,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梁超。余丛一又头疼起来,沈白玉说的‘余丛一’显然不是他,可那个‘余丛一’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梁超死?梁超为什么会被别的鬼弄死?难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余丛一’?
余丛一把装着满脑子疑问的脑袋转向郑峪翔,见郑峪翔还在刚才的位置不肯挪动半分,他朝人朝过去一只手,“有你余哥在,怕什么!”
其实郑峪翔谈不上是怕,只是对于他的谨慎,对于原来他以为不存在,现在也一无所知的‘物种’他潜意识地不愿靠近。但看到余丛一伸到面前的手,他还是往前挪了两步将那只手拍开,然后俯盯着沈白玉,一手抱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空出来的手掌捏着唇角思考起来。不过他思考的方向与余丛一完全不同,他想的是梁超。
整件事的开始是大风哥丢失的戒指被梁超捡到,然后梁超被大风哥欺辱,所以梁超怀恨在心杀了大风哥?正好梁文富被撞见,于是梁文富为了包庇儿子承认自己是凶手,最后被大风哥的手下打死么?
这个思路初想起来合理,甚至在见到梁超时他也这么认为过。可仔细一想,大风哥的死因只是腹部中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杀人手法,而且在随时有人经过的车库,处处是监控,如果凶手真的是梁超警方不可能查不出来。
那么,大风哥真的是梁文富杀的话,那梁胜的死又是为什么?或者说背后还有隐藏的凶手?目的呢?难道真的是李泉说的需要49魄的换命术而进行的无差别杀人?因此他才会被毫无相干的牵扯进来?但他其实也不算毫无相干,姜扬和大风哥有联系,按李泉说的剔魂针应该一开始是在姜扬手里。
郑峪翔突然静止不动,脑子里有道白光一闪而过,若是不把问题想这么复杂,他面前本来就是个不科学的世界,他是不是可以放开逻辑想远一点?于是,他脑子里突然跳出堆在门口那一摞钱纸,他做了一个最大胆也最可能的猜测。其实凶手就是梁超,因为怨恨杀了大风哥和梁胜,甚至因他在车库里正好在杀人现场撞见了梁超,所以他才会有大风哥和梁胜一样的遭遇,而警方查不出来原因是梁超用了某种并不科学的方法,比如利用‘鬼’!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在一天前他还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现在他相信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因为‘鬼’此刻在他面前就有。
“借你的手机用用。”郑峪翔转向靠着墙正在发神的李泉。
李泉回过神来一怔,他除了人什么也看不到,更听不到,余丛一和郑峪翔在他眼中就像是对着空气演喜剧,此刻他抬眼瞧了瞧郑峪翔,本来想问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问了可能也没什么结果,于是把当成手电用的手机交给了郑峪翔,没有开口。
拿到手机后,郑峪翔仔细地在房间里四处检查了一遍,不想梁超根本没有做什么隐藏,墙壁上大方地画满了诡异的图案,像是什么符咒。他斜起嘴角把梁超从角落里拉出来,扔到和沈白玉并排。梁超立即浑身发抖要往远处爬,像是很怕沈白玉,结果被余丛一怒声喝下,不敢再动了。
郑峪翔这回注意没在沈白玉身上,那股紧张感也就没了,他直直地将光照在梁超的脸上,问:“梁超,其实真正杀死你爸的人,是你,对吧?”
他的意思其实是梁超用了某种办法让梁文富替他杀了大风哥,然后害其被大风哥的手下打死。梁超却瞪着他瞳孔急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话,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倒是旁边的沈白玉接了话。
“嗯,是的。”沈白玉朝着郑峪翔吞了吞口水,又瞥了眼余丛一,乖乖地视线缩回来继续说,“不只是他爸,还有他哥,都是他杀的,他用自己的身体当容器养怨气。”
“怨气?”郑峪翔好奇地问,“什么是怨气?”
“你不知道吗?”沈白玉像是摆在面前有个大便宜似的蹭起来又想往郑峪翔靠近,结果被余丛一打压回去,他又乖乖地跪好,“枉死之人留连人世不肯散去的怨念,但又不够形成厉鬼的就结成了怨气,外面房间的黑气就是怨气的结集。”
“那怨气能够杀人吗?”郑峪翔又问。
“当然不能,但怨气能侵入人类的身体,控制人类心中的恶念,只要恶念产生就会被无限的放大,最后做出疯狂的举动。”
“所以,梁超是用怨气控制他爸,然后杀了大风哥的?”
“不是哦。”沈白玉突然不配合地露了一个邪笑,薄唇间往外冒了点鲜红的舌头,舔出了一丝水气,直勾勾地盯着郑峪翔说,“你让我吸一口阳气我就告诉你!”
不等郑峪翔反应,余丛一已经一巴掌招呼在沈白玉的脑袋上,那颗本来无形的脑袋就打成了一个腰子的形状,“小鬼,你再说一次试试!”
沈白玉的浑身的邪气瞬间收得不剩一毫,捏正了脑袋又五体投地,情真意切地朝余丛一磕头说:“对不起,余老爷!小人知错了,求余老爷原谅。”
“别让我再看到下次!好好跪着。”余丛一又拿出他征哥的气势,沈白玉端端地跪正了回,“是,小人不敢了!”
郑峪翔诧异的盯着沈白玉,觉得他就像是唱戏一样夸张的演技,可面对余丛一那股恭顺又不像假的,他压下冒出个头的念头,思绪转回来,见余丛一不耐烦地摸出一根烟,但没找到打火机又烦躁地把烟塞回去,然后对着沈白玉问:“那梁超是怎么杀大风哥的?”
“大风哥不是梁超所杀,是被梁超的父亲所杀。”沈白玉回答。
这个回答让郑峪翔又开始疑惑,“因为梁超他爸杀了大风哥,所以梁超杀了他爸?”这个猜测他觉得不可思议。
“正是如此,小爷真聪明!”沈白玉一眨眼又忘了余丛一的存,连说话的表情都变得轻快起来,“梁超的父亲因为撞见梁超被大风哥欺辱,一努之下趁大风哥没有防备将之所杀,而后大风哥的手下赶来,他驱走了梁超后被数人围击。”
说着他突然停下来又朝郑峪翔舔了舔唇,笑道:“不过梁父被打死的原因并非大风哥的手下怒不可遏,而是因他们都被梁超控制的怒气侵入,丧失了理智,梁父最后死的样子可惨了。”
“为什么?他老爸不是为救他吗?”余丛一完全无法理解地瞪大眼睛。
沈白玉的表情正回来对余丛一回道:“余老爷,您知道大风哥是怎么欺辱梁超的吗?不对,那并非叫欺辱,而是两人共赴云雨。”
“什么共赴云雨!”余丛一更加难以理解了,“给我说现代语!”
郑峪翔按着余丛一动怒的肩膀轻声说:“就是一起滚床单。”
“操!”余丛一骂了一声,“那大风哥的口味真重!梁超是个男的!”
郑峪翔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余丛一立即大事不好地转头解释,“不是,翔子,我的意思是梁超那干巴巴的身——”
“你的意思是梁超不是被强迫的?因此他爸毁了他搭上大风哥的机会,所以杀了他的亲生父亲?”郑峪翔无视了余丛一,朝沈白玉提问。
沈白玉朝着郑峪翔嗒着嘴凑近,“谁知道呢!人类比鬼复杂多了。”
“你不曾经也是人?”郑峪翔饶有兴趣地问。
“时间太久,许多事不知不觉就忘了,连我为什么徘徊人世也不记得了。”
“你不是说你被奸人所害吗?”
“对呀!不是奸人所害,我这么如花似玉怎么会英年早逝?”
郑峪翔突然笑出了声,仿佛找到了与鬼交流的技巧,突然声音往下一沉,“为什么你会对梁超的事这么清楚?”
“当然是余老爷吩咐的,让跟着小——梁超!所以皆为亲眼所见。”沈白玉的余光小心地瞟向了余丛一,好在余丛一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仿佛陷在什么思维当中没听到他的话,可郑峪翔的视线朝他投过去,他立即抬眼对望回去,然后蹙着眉头问:“那你怎么会在这牌位里?那张符是什么?”
“余老爷,您失忆了吗?”沈白玉小心地抬头看着余丛一,“您说这叫埋伏,然后就将我收在这牌位里交给梁超,还对梁超说我能镇住他体内的怨气,让他给我多烧点钱,您看!”
他说着双手往上一挥,掉了一片的冥钱下来,飘飘洒洒地乱飞。
余丛一顿时觉得那个‘余丛一’不只是软弱,脑子还有问题,越来越搞不懂他究竟想搞什么。而郑峪翔敛回了思绪,再次问沈白玉,“剔魂针呢?你见过吗?”
“什么剔魂针?好像很吓人的东西!”沈白玉睁着大眼睛,没听懂地反问。
“黑色的,像针一样,这么长。”郑峪翔用手比了比长度,“你有没有见梁超拿过?”
“没有。”沈白玉摇头。
听到郑峪翔提到剔魂针,李泉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挤到余丛一和郑峪翔中间问:“怎么?是不是有剔魂针的线索了?”
郑峪翔往旁给李泉让了让位置,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却瞥到沈白玉在李泉靠近时往后缩了缩,甚至连离他也远了,像是李泉身上有什么他怕的东西。
这时,几乎被遗忘的梁超突然发现一串诡异的笑声,本来呆滞的样子现在却像感染了狂犬病一样张牙舞爪起来,他的脸部扭曲成正常人无法达到的样子,七窍往外冒出一股黑气迅速缠绕上他的身体,连门外徘徊不敢进来的黑气此刻都士气鼓舞似的冲进来,全绕到他身上,顿时将他裹成了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冲着几人张着巨口咆哮。
郑峪翔已经摸到了他的枪,虽然子弹对鬼没用,但对人一定有用,眼开梁超已经挥舞着长长的黑气朝他们甩过来,他将子弹上膛,手机丢还给李泉正要开枪。余丛一突然握住他拿枪的手往下压,接着抬腿朝梁超扫过去,梁超径直地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声重响。
余丛一轻而易举地又把梁超拉起来,裹在梁超身上的黑气片刻散得无影无踪,露出梁超狰狞的样子。
“别出声!”
郑峪翔突然朝余丛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人都安静下来,听到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等外面响起敲门声时李泉把手机的电筒也关了。外面的敲门声不急不徐,却一直没有人说话,郑峪翔以为他要一直敲下去时却突兀地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响起了细小的开锁声,但显然开锁的不是钥匙,隔了好一会儿门锁才咔嚓一声。
门外的人好像在铁门开后就失去了耐心,干脆地将里面的木门一脚踹开,紧接一道光射进来,光后面是举着枪的人影。
第15章 替死鬼
四下都沉寂在一阵若轻若重的脚步声中,从门外进来的人小心翼翼地一手举着枪,一手握着手电筒托着拿松的手,同时瞄准一个方向,动作是受过训练的专业。那束强烈的白光警觉地从在外面的房间里晃了一圈,最终落在那扇敞着的门口,光源平稳地朝里面的几人靠近。
余丛一屏着呼吸立即松开梁超,手伸到郑峪翔腰上去摸枪,借着从门框里透进来的微光他看郑峪翔按住他的手轻摇了下头,他瞪着眼表示他没问题,事实也是与人动手他比对付鬼更顺手,可郑峪翔不肯松手,还抬起膝盖往他身上顶了一下,不轻不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偏偏就顶在那个不能说的位置,恰恰地让他松了手,他顿时咬牙后着裤裆。
而梁超在被余丛一放开之后,刚刚散去的怨气又开始往他身上结集,他慢慢地从破布偶变成能动的木偶,姿势怪异地从地上站起来。不过另外几人并没有注意到他,郑峪翔不理余丛一愤慨的眼神看向沈白玉之前所在的地方,可没看清沈白玉是不是还在那里,他以为是鬼隐在黑暗里就看不见了,不然怎么吓人,于是凑近了黑暗极轻地说:“你不是想吸阳气吗?先去引开外面的人。”
“真的吗?”
沈白玉的回答倏地响起,却是从郑峪翔的耳后传来,郑峪翔顿时身后升起一股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意,不过那股寒意很快就离他远去,他撇过头就见沈白玉从门框里飘了出去,但外面的灯光丝毫没受他的影响。隔了片刻外面客厅的另一头响起几声叮叮咚咚的碰响,光束立即朝声音响起的方向转过去,拿枪的人身影逆光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