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响又一脸忧色地问:“皇奶奶说……你今后……不住这里了。”
“嗯。”
贺响小脸儿瞧向风染问:“那你以后……要进来……跟宝宝玩……拉勾勾哦……呜呜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跟风染生离死别了一般。这段时间,他天天来找风染玩,风染不摆大人皇帝的架子,一点不矜持,陪着贺响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玩艺,贺响便把风染当作要好的玩伴,不舍得分离。
风染赶紧把贺响搂在怀里边亲边哄他:“宝宝不哭,哦……哭了就不乖了……哦……哦……”把贺响托在手里,举上举下的逗弄。小孩子也没个长性,被逗了几下,便把他的担忧忘掉了,笑得格格格的。风染格外喜欢小孩子笑起来无忧无虑又天真无邪的样子,让风染的心格外柔软。
正逗得好玩,便听得有内侍远远宣诏:“陛下回宫。”一会儿,贺月就进了寝宫,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拍了拍手道:“响儿,父皇这里来。”
风染亲了亲贺响,把贺响放到床下,贺响磕磕绊绊地跑到贺月身前,偎进贺月怀里,细声细气地说道:“父皇,你可不可以下旨,叫他不要走?”
贺月把贺响抱起来,坐到风染床头,说道:“响儿,你要叫他皇叔。”
哪料到,贺响小嘴一嘟:“不!皇叔是坏的……要抢响儿的东西……害母后哭……”九国争位,他虽然不懂,可他亲身经历了,印象深刻而鲜明,认得的皇叔,不认得的皇叔,大殿里黑鸦鸦乱哄哄的人,全都想抢他的东西,母后护着他,皇叔们就把母后吵哭了,皇叔是坏的!只有风染,皇奶奶叫自己向风染叩过头,这个才是好的。
风染也道:“宝宝,叫‘叔’便是。”他又不是贺家人,称呼前怎么能加个‘皇’字?
贺响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拒绝了:“不!”
贺月心头还揣着千言万语想跟风染说,没心思逗儿子玩,便一边亲了几下贺响,一边叫内侍来,把贺响抱回太后的祥瑞殿,打发睡觉。贺响回头直向风染挥动小手:“你、你说了的,要来……陪宝宝玩哦……”
等内侍把贺响抱走了,贺月在风染床头坐下来,笑着倒下去,把头枕在风染肩头上,问:“你怎么叫他‘宝宝’?看不出来,你这么会逗他喜欢。”
“我看表嫂那么叫孩子,我便这么跟着叫啊。宫里,都不叫‘宝宝’的?”
“嗯。”女侍内侍们甚至是后宫的妃嫔们,都要管贺响叫殿下,只有贺月,毛皇后,太后三个叫‘响儿’。响儿这称呼也算亲昵,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远比不上‘宝宝’好听。更没有人会逗贺响玩,搞得贺响才一岁半的年纪,就有向少年老成方向发展的趋势。不,不是趋势,就是铁定的往那方向发展。
风染觉得贺响地位是够尊贵的,可是也很可怜。想着贺月小时,怕也是这么过来的,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贺月道:“你喜欢他?”
“嗯。”
“你喜欢小孩儿?”
“大概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风染心头,微微有些黯然。
说过了贺响的事,贺月跟风染虽然都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约而同地静默了。
远处,传来隐隐的鼓声:起更了。
风染动了动肩头,带着贺月的头也动了动。贺月的头从风染肩头掉下来,掉到风染心口,贺月侧仰着头看风染的脸,近在咫尺,人也近在咫尺,心也……近在咫尺。几曾何时,他们从背道而驰,天各一方,跋涉过万水千山,终于走到了彼此的身边。
贺月抬手戳了戳风染的脸颊,又戳了戳,坐起身,凑近了看:“这里伤着了?怎么是红的?”
“嗯。刚宝宝也看见了。没破皮,没事的……”
看了伤,贺月便坐了起来,身子向床尾挪了挪。他怕又招惹拨撩起了风染的情潮,忍了那么久,他现在特别想特别想跟风染痛痛快快吃顿饭,可是,风染受了伤,又喝了化功散,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贺月的心思和动作,风染心领神会,忽然心头大跳,苍白的脸色瞬间爬满红晕,连呼吸都有些短促起来,骤然失去了往去的坦荡,把头侧向床里。
贺月吩咐传膳,道:“小远说,你等我一起用膳。我在后宫里陪母后用过膳了,没想到你还等着我。”
风染分辩道:“也没特意等你……我都眯着觉呢,刚宝宝来了,我才醒。”
“你再提宝宝,我生气。”
“……”贺月还吃自己儿子的醋?这样的贺月,让风染耳目一新,不知如何应对,可是,这样的贺月让风染觉得更加亲近。
晚膳是早就准备好的,战乱时期,贺月早就一再裁减了后宫用度,风染称帝后也不讲奢靡,只得几样菜,只是味道做得很好。贺月在一边陪着风染用了膳,又看着小远和内侍替风染洗漱清洁了,叫人退人,思宁殿里只剩下贺月和风染两个人。
风染先问:“朝堂上,怎么议我的罪?”
贺月拿出一卷黄绫递与风染,道:“你明儿下道旨,禅位于我。”那黄绫里装着圣旨,那旨是贺月跟群臣们舌战一天的结果。
史记:靖乱三年冬月初六日,成德帝平安归来,重掌朝政,再定国号:凤。武威帝禅位,保留帝号,仍领兵马都统帅之职。
风染以为自己篡了位,最多能留下一条命,又被圈养起来,重为男宠。没想到贺月竟会让自己保留帝号,还仍领都统帅之职,结果好得连他想都不敢想。
贺月道:“我本来想,等一统凤梦之后再改国号的,你倒抢了先。我也是准备叫‘凤’的,想不到咱们想一块儿了。”
“呵,凤梦大陆的国家,不叫‘凤’国,难道叫‘梦’国?”把国号定名为凤,有什么好纠结的?完全没有心有灵犀那回事。风染心头嫌弃贺月矫揉造作,身子却往床里挪了挪,指了指外沿,道:“这床宽,你上来偎着,暖和。今儿,你陪我睡罢。”比了比床的中间,道:“这里拿几条被子挡着,想来无妨的。”今夜过后,他便得搬回都统帅府了。
“遵旨!”贺月本打算跟风染说了话,便去御房睡,得了这一声,便叫来内侍,服侍洗漱,宽了衣,上来躺在床的外侧。虽然各睡各的被窝,中间还垒了几条被子隔挡着,却是两个人第一次欢欢喜喜地睡在一张床上。
“说说,七星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这是风染一直惦记的事,只是一直没机会问,直到贺月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身边,风染才问出来。
“我们太高估了匪嘉,太高估了耀乾,他们根本不在乎粮荒不粮荒,只是想借着和谈,诱杀我们。我先到,汀国喆国派的使臣落后一天的路程,听我出了事,他们转身就逃回去了。”
“我叫陈丹丘把南枣郡都清理过了,七星岗上应该没有人,雾黑是怎么突袭你的?”
“他们把山包挖空了,藏在山腹里,等我一到,就忽然冲出来。耀乾根本没上七星岗,就在岗子下面的小镇上等着。”其实雾黑蛮子埋伏在山腹中的人并不太多,只是猝不及防,所谓的匪嘉仪兵又跟雾黑联手,便把贺月围困在癞痢顶上。
第331章 同床
郑修年是京畿北营副都统领,随行护驾,精晓兵法,久经沙场战阵,从容分派。预测雾黑和匪嘉必定在南逃路上设下重兵狙击,便叫人穿了贺月的帝服,带领大部人马向南逃跑,又安排了人向几个不同方向逃窜,几个方向都布了疑兵,然后一声令下,各路人马一齐向下疾冲突围,看上去就像索云兵卒在遇袭之下,各自为阵,四散逃命似的。
小七自告奋勇,穿了贺月的帝服,带着大队人马向南突围。郑修年这么分派只有极少几个京畿守军的统领知道,大多数兵卒都以为自己正护卫着皇帝突围,都是拼命地保护着小七往山下冲杀。他们越是奋力拼杀,就越是吸引来越多雾黑和匪嘉的兵力,是厮杀得最惨烈的一路人马。从山顶到山脚,短短的距离,染红了鲜血。小七也在冲到山脚后,没来得及跟山脚稍远的北军会合,便被分尸了!最终这一路只逃出极少数兵卒,数万人死在了那低矮的缓坡上。
郑修年,叶方生以及随时护卫着贺月的几个暗卫合力护着贺月杀出了癞痢顶包围圈后,向北逃跑。匪嘉和雾黑在七星岗周围都设了不少伏兵,但好在有郑修年,一路由郑修年先运轻功打探敌情,然后换了匪嘉的兵卒服色,护着贺月从敌军的薄弱之处偷过,偷不过去再硬闯,随护的都是武功高手,倒也护着贺月一路安然逃进了匪嘉的天路原,只是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风染奇道:“挖空了山腹?他们哪有时间?”贺月在九月十七日做出的决定,在七星岗会盟,风染十八日求见贺月,随后就叫驿卒飞骑传令,命陈丹丘率军北上,接收南枣郡,严查七星岗,匪嘉哪来的时间挖空山腹,藏军其中?风染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在他们把南枣郡归还回来之前,就已经挖空了山腹。不光是挖了主峰,可能七个山头都挖空了。”
“他们怎么知道你会选在七星岗会盟?你若选个别的地方,他们的功夫就白费了。”
贺月道:“这一次,他们功夫下得深。我们中路三国跟他们和谈,只能选在索嘉交界的索云境内,那就只能是南枣郡了。他们提前把南枣郡跟匪嘉相邻的各个可能用来和谈的地方,都预先挖了工事,做了布置,然后再把南枣郡还回来。就是诱我们上当的,不管我临时选在哪里,结果都一样。”
“你怎么知道匪嘉提前在南枣临近边界的那一线,都挖了工事?”
“逃跑的路上,我也在想,到底哪里不对。后来我想起了,夏天的时候,暗部曾有奏折,说匪嘉在南枣郡大兴木土,以为要修什么工事。暗部就上报了这一回,后面再没有了。大约暗部的人是看着没修出什么名堂来,就没再注意了。现在想来,他们那时不是修工事,是在挖工事……等以后收复了南枣,派人去那一带查看下,就清楚了。”本来就兵荒马乱,大兴木土的少,修着修着就废弃了的情况多,也不能怪暗部的人不上心。
风染又问:“你逃进天路原,后来呢?”
因为换了匪嘉的兵卒服色,就渐渐摆脱了雾黑和匪嘉的追杀,贺月坚持折而向东,进入依山。郑修年也觉得进入依山是条逃生路线,翻过依山,进入原乌国国境,可以南下,进入汀国所守的万青山,借道汀国,返回索云,也可以沿万青山山麓西行,直接从万青山的索云防区内翻山返回。路走得虽然多,但能避开雾黑和匪嘉的狙击。
只是在进入了依山之后,贺月非常固执地非要北上,去拜访神秘的青莲峰上的号称凤梦大陆天下第一道门的平阳宫。这平阳宫一向清高得紧,根本不理会红尘俗事,贺月逃命期间,跑去拜访平阳宫干什么?何况他们在逃跑的途中,已经隐约听见,传出了贺月的死耗,这个时候,贺月更应该火速回朝澄清死讯才是,哪有时间在连绵千里的依山里去寻找那传说中的青莲峰?
这陈丹丘也是个将帅之才,除了按风染说的,在南枣郡和七星岗周围细细搜索之外,还估摸着贺月可能的逃生路线,派了精干的兵卒换了匪嘉的服色,深入匪嘉搜寻。其中便有一支深入依山,搜寻到了贺月,带来的消息,说因贺月驾崩,风染已经篡位登基,帝号武威,还改了国号叫凤国。这下,所有人都不顾贺月的坚持和反对,半劝半强地带着贺月,在北军的护卫下,翻过依山,一路西行,回到了万青山。一路上跟雾黑和匪嘉几次不期遭遇,虽然冲了出来,抵达万青山时,叶方生和几个暗卫受伤不轻,郑修年也受了点轻伤。
“风染。”贺月侧过身子,曲臂撑着头,越过中间挡着的被褥,看向风染:“本来我想顺道去平阳宫问问看,可有……”
风染在床里侧,也侧头看向贺月,不等贺月说完,便轻轻应道:“嗯,我都知道的。”怕贺月难过,又引开话题,问道:“你十月十一就回到万青山了,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成化城?对了,陈丹丘明明已经找到你了,还跟我上个奏折,劝我不要再搜寻你了……他是不是挟制你了?”
“他倒不敢明目张胆挟制我,只是背地里,小手段多得很。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探了我口风,便一口气揭发了你在军中的好些不轨之事,说你蓄意图谋篡位,劝我夺回帝位后,一定要砍了你。”
“陈丹丘那人,心机深沉,为官圆滑,行事老谋深算,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风染说着,伸手把贺月推下去平躺着:“你这么拿手撑着,也不觉得累?”
“累,不过想看着你,就不累了。”
“嘿,少说那些不害臊的话。我的伤过几天就好了,要看随你看个够。”
“风染,你说咱俩说的话,谁更没羞没臊?”
风染本来没别的意思,被贺月这么一问,倒像风染在暗示那方面意思似的,风染说不过贺月,只得来个星移斗转,换个话题:“好好的说陈丹丘,干啥扯到我身上来?你老不回来,万青山上出事了?”
贺月是想尽快回成化城,也想先给风染或是成化城报个信。可是在万青山上,陈丹丘只手遮天,下令把找到贺月的消息瞒得死死的,谁也不许走漏风声。又先后把郑修年,叶方生,和几个暗卫一一从贺月身边调开,说是送去疗伤了。
贺月想尽快上路,陈丹丘就磨磨蹭蹭的,东准备西准备,老是准备不周全,使得行程一拖再拖。陈丹丘和手底下的几个参将,都统领轮流着,天天在贺月跟前数说风染的各种不是,各种劝谏暗示。贺月下的旨,陈丹丘无不遵从,但遵从之后,就是不办,嘴里面应答得无比响亮,脚底下一步不动,典型的阳奉阴违。
贺月想去看看郑修年等人的伤势,陈丹丘就推三阻四,实在推不过去了,才让贺月远远看一眼,便急忙把伤者带走了,说是不能让伤者的凶煞之气冲犯了圣驾。
明着把贺月敬上了天,实则在不知不觉间不动声色,不落痕迹地架空了贺月。贺月虽有所查觉,却抓不着陈丹丘的丝毫把柄,搞得贺月窝了一肚子火,可又发作不出来。
一直拖到十月廿二日,陈丹丘才率领着北军,保护着贺月南下回城。把郑修年叶方生等人都留在万青山继续“疗伤”,这一路上,也把贺月回归的消息瞒得死死的。
“拖延了十一天。为什么要拖延十一天?”风染忽然灵光一闪:“我登了基,是他去跟幻沙公主报的信?”风染想了想,又道:“不对。”新帝登基,会向邻国发出照会,幻沙公主的消息应该也很灵通。再说,陈丹丘怎么会知道了幻沙公主跟自己之间的那档事?如果自己真要夺位,十一天足够把旧势力清洗一遍了,陈丹丘想保着贺月重登帝位,时间拖得越久,形势越不妙,陈丹丘为什么还要故意拖延时间?
提起幻沙,贺月便想到,白天的时候,听到众臣禀告,说幻沙如何在朝堂上逼迫风染,结果却逼出了风染那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贺月当时听了,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欢喜之情弥漫充盈了胸臆。这会儿忆起,贺月亦觉得柔情满怀,轻轻地唤道:“风染。”
风染等了半天,没听到贺月说下去,便问:“何事?”
“没事。”
“没事喊我干嘛?”
“我就想喊你了。”
“嘿,又说没臊的……你说,陈丹丘为什么要把你拖延在山上十多天?”
贺月正在满怀柔情,被风染这么不解风情地拖去探讨政事,实在煞了风景,可是他又不想拂了风染的兴致,说道:“你都说了,这人行事老谋深算,想不通便不想。”
“到了朝堂上,是他点了你哑穴?”
第332章 生死有别
贺月道:“我当时也以为是他出手点的,他一直紧靠在我身边,我又不清楚他的武功实力,就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怎么能让他灌你化功散?”
“不是他点的?”
贺月沉思道:“他说不是他点的。昨晚上,我们就到了,在京郊扎营,今儿算着卯时后进城。有我在,一路通行无阻。他怕人跑去给你报讯,一路都催我?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熳撸铰“裁磐猓际钦5模一鼓芩祷啊B“裁徘笆怯盎の溃侵矣诒菹碌模醇艺飧銮氨菹拢淙徊桓易柚梗聪敫献磐瘀堑钌媳ǜ鲂拧3碌で鹁椭富颖本训钔獾挠盎の乐谱×恕!?br /> 风染心道:大约就是这个时候,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和兵刃交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