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扎好后,叶暮动了动手,还是觉得疼,但想到接下来还有戏要拍呢,只得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拍去身上的浮土。
“石昭,我的外套在哪?”
石昭闻言将之前叶暮为了救袁晨时丢下的外套递了过去,担心地看着他,“叶哥你没事吧?要不要现在下山去医院看看?”
叶暮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导演就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正色道:“你伤口还没完全处理好,今天先下去吧。”
叶暮一愣,“不是还有最后一幕戏吗?导演,我没事儿,穿上外套正好把绷带遮了,不影响拍摄。”
“可你手……”
叶暮抿了抿唇,继续说:“就剩最后一幕了,大家爬上来也不容易,我只是破了点皮,拍完耽误不了什么,再说不都已经包扎了吗?真没问题。”
导演看着他,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叶暮说的没错,眼看只剩最后一幕戏就要拍完了,这会儿回去明天肯定又得爬,大家还得背着东西扛器材上来都不容易,既然本人都说没事了,那干脆趁着现在一口坐气直接拍完它,结束后正好早点回去。
叶暮喝了口水穿上外套,在荣嘉欣上前询问的时候他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等开始往山顶爬的时候,突然脚踝神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疼得他直接倒吸了口凉气。
旁边的石昭担心地问了句怎么了,叶暮摇摇头,暗暗深吸一口气,微微皱眉,忍着疼痛故作没事地继续往上爬。
山顶的戏其实不多,就几个镜头以及几句简短的台词而已,主要是表现男主迟迟没等到女主和男二上来时候的情绪变化,叶暮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后,便开始拍摄。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导致他在拍摄的时候老是容易分神,短短的几个镜头愣是重拍了好几条,才终于通过。
而这时候早过了中午,到达山顶的游客们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被过多围观,剧组没有多做休息便从另一条人少的路下了山,不过路上还是会遇到三三两两的登山游客,中途还是免不了被人围观,叶暮带了个帽子,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走在队伍末端。
等下山回到酒店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片苍白,额头早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
此时酒店的大堂站着许多人们,他们没走正门,而是悄悄绕到了少人的侧门去,在等电梯的途中,叶暮依旧低着头,直到电梯门开为止,他才跟着迈步往前走。
忽然这时,身体正面撞上了个人,叶暮一路忍着疼下山回来,此时脚都快没知觉了,被这么一撞愣是直接退后了好几步,停住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踩了下,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抱歉……”叶暮正想着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叶暮?”
叶暮一抬头,就看见展殊端那张略带惊讶的脸,微微一愣,稳住身体后,还是没忍住倒吸了口气,才勉强说道:“展总?”
展殊端看着叶暮脸色苍白的模样,不仅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叶哥?”因为叶暮迟迟没上来的缘故,石昭跑到对方身边,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面容俊逸的人,有点眼熟,他愣了愣,才认出来面前这个一身休闲,帅的和明星似得人是自己的老板——展殊端。
“展……展总?”
展殊端扫了一眼石昭,见叶暮迟迟没回答,便转而去问对方,石昭看了一眼叶暮,发现展殊端的脸色不太好,想了想便没隐瞒,三言两语的把刚刚在山上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包括叶暮手上的伤也是。
“已经包扎过了,我没事……”叶暮话还没说完,手臂就给展殊端抓起,撸起袖子,之间那白色的绷带早已被染红一片,触目惊心。
展殊端的声音顿时哑了下去,“这还叫没事?”
叶暮也被惊了下,刚刚一路上脚的疼痛盖过了手臂,以至于注意力都在脚上,压根没注意到手臂的伤口,哪成想到居然变得这么严重。
“你在后头搞什么呢,磨磨蹭蹭这么久?”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过来,发现展殊端正拉着一个陌生人的手臂,便疑惑的看向叶暮,“这位是?”
“我朋友。”展殊端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女人,敷衍的回答了一句,对方意外的看了一眼展殊端后,将视线转移至叶暮时才发现他那被血染红的绷带。
“这是受伤了?没事吧,看起来可不轻啊。”
叶暮眼睛迅速在二人脸上扫过,从刚刚的对话上看来这两人应该是熟人,并且能让展殊端在非假期的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关系肯定不普通,至少不可能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想到这,他连忙抽回手将袖子撸回去,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打扰。”说罢眼睛匆匆在展殊端脸上刮过,压低帽檐迈步准备离开。
刚走没两步,手倏地被拉住。
展殊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说道:“我待会过去找你。”
剧组的其他人早已经先一步上去了,叶暮从呆滞中恢复过来后,站在电梯门口,帽檐将视线遮挡了大半,没注意到一旁的石昭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在电梯门口沉默的等了半晌,步伐略微僵硬的走了进去。
第14章
叶暮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之前那位化妆师助理,对方见到叶暮顿时满脸紧张之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叶哥,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导演让我来叫你,酒店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在,想让你过去再处理下伤口。”
想到袖子下的伤口,叶暮点了点头,“好。”话落他便跟着化妆师助理去找医护人员,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等到的时候,他脸上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更是苍白一片,直把其他人给吓一跳。
绷带拆开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然而就见一条血红的伤口躺在白皙的手臂上,显得格外狰狞。
叶暮疼的手指尖都麻住了,那医生检查了下,旋即微微皱眉说道:“伤口有点深,但还好没伤到血脉神经,也没到需要缝的地步。”旁边的石昭一听,终于松了口气,叶暮看着那伤口,有些恍惚,微微动了动手指,麻麻的。
刚刚在山上只是稍微清洗了下就紧急包扎止血,没有消毒,因此当医生给叶暮用酒精消毒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疼痛从伤口蔓延而上,疼得他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栓紧成拳,嘴上却愣是没啃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内不要让伤口碰水,回去后要定期拆下来上药重新包扎,过阵子就没事了。”那医生一边包扎一边交代,话落一抬头,就发现叶暮脸色依旧苍白,凭着经验准确的看出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叶暮收回手臂,点头承认,“好像扭到脚了。”
“脚?”医生一皱眉,直接让叶暮把鞋脱了,这才看见叶暮脚踝上居然红肿了一片,伤的不轻,光是用肉眼看就觉得疼。
“在山上和手一起弄到的?”
“应该是。”
叶暮刚刚说完,就被医生木着脸斥责了一顿,还故作恐吓的说要再瞎折腾就有废掉的可能性。
旁边的石昭一听,登时给吓着了,“医生你别是在开玩笑吧,瘸子!?”
医生是个老医生,模样五六十岁,带着个圆框小眼镜,长的知识分子十足,训起人来却没一点拖泥带水。在听见石昭的话后,又斥责身边的人居然没第一时间发现病人脚上的不对劲,让他顶着脚伤一路从山上自己走回来,把身为助理的石昭说的都羞愧了。
他身为助理居然没有发现叶暮脚受伤的不对劲,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合格。
叶暮连忙开口阻止道:“和他们无光,我其实也没觉得那么疼,所以才……”他话还没说完,脚就轻轻被按了下,力度很小,可还是疼的他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医生只是闷哼一声,叶暮终于不敢说话了,只能闭上嘴冲着石昭无奈的轻笑了下。
“这脚伤的可不轻,肿这么大,十有八、九可能裂了,得打石膏。”
叶暮一愣,“这么严重吗?”
老医生不咸不淡的刮他一眼,“再作就给你整成瘸子了,你说严重不?”叶暮眨了眨眼睛,再次乖乖的闭上嘴聆听医生的教诲。
这里只是酒店的紧急医护室,最多处理点小外伤小感冒之类的,叶暮的脚伤只能上医院再检查了。不过那老医生为了防止叶暮再折腾他的脚,往上抹了些药水后先暂时包扎住。
最后叶暮是走着过来的,跳着出去的。
被石昭搀扶着走出医护室,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荣嘉欣。
“你脚这是也给伤着了?”荣嘉欣看着手脚都给缠上绷带的叶暮,惊讶道。
叶暮点点头,“给扭了,也没什么大事。”
荣嘉欣即刻明白过来应该就是掉下去的时候给扭到了,倏地想起在上来包扎完手上的伤后,叶暮自己还主动要求继续去山顶拍戏,并且在回来的路上顶着脚疼一声不吭,瞒着所有人回到酒店。
“你还真是……厉害。”荣嘉欣这次是由衷的佩服起了叶暮的敬业程度,叹了口气,“那你需要去医院仔细检查下么?”
“嗯,不过现在也没法去,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回去再看吧。”这荒山野岭的开车出去最多只有个小诊所,再远去也麻烦,何况马上就要走了,倒不如等回去了再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荣嘉欣点点头,拍了拍叶暮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随即看了看他身边,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了句:“袁晨呢?怎么都没见到他?”
叶暮摇摇头,之前下山的时候两人就没说过话,更别提现在了。想来估计是回房间休息去了,毕竟那时候掉下去的也不只他一个人,那么高的地方,受到惊吓是肯定是有的。
荣嘉欣见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拍了拍叶暮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便离开。
告别了荣嘉欣,石昭搀扶着叶暮走到电梯门口前,叶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走吧,也没多大事,刚刚涂了药好多了。”
石昭看出叶暮是不想麻烦自己才这么说,他一脸正色道:“医生说了,要小心,叶哥你一只腿也不好走,我扶你回房间吧,反正没几步路了。”
都这么说了,叶暮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乖乖的让石昭扶着回了房间,一开门,就发现房间里坐着一直不见踪影的袁晨。
袁晨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抬起头,看见叶暮的脸表情一顿,接着立马收回目光,只是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叶暮告别石昭后,重新关山了门,扶着房间的墙壁慢慢往自己的床位挪去,而刚刚走了几步,就见袁晨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犹犹豫豫地说道:“你……你的脚怎么了?”
“不小心扭了,所以走路有些不大方便。”叶暮看着自己受伤的那只脚,叹了口气,手受伤了倒还好,只是手臂上,除了疼之外倒不影响使用,可脚就不同了,估计接下来的一阵子都得这样瘸着了,幸好山上的戏拍完,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袁晨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叶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叶暮只好率先打破这个诡异的气氛,“还有事吗?要不我们坐着说吧?”
终于袁晨点了头,叶暮小心翼翼的瘸着一只脚坐到了自己床上,屁股刚刚坐稳,就听见袁晨开口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叶暮怔了下,被这句像电影里的台词给问的有些懵圈:“我为什么不救你?”
“正常那种情况会跳下去救人吗?你看你也差点一起摔下去了!”
叶暮看着他,依然觉得懵,那种情况下正常反应不都是下去赶紧把人抓住么?反正他当时还真没考虑那么多,又不是演戏,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掉下去后果不是死就是半残,反正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自然得赶紧救了,多犹豫一秒就是一条人命。
“为什么不救?你要是没抓住真的摔下去了怎么办?”
袁晨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叶暮一脸疑惑的模样,终于明白过来叶暮是真的什么都没考虑,只是看他掉下去,所以就救了他,直到现在受了伤也没有后悔。
他当初为了针对叶暮而故意进剧组,利用粉丝让对方一度陷入被他粉丝追骂的地步,过往在剧组也时不时有故意针对他的行径,但碍于剧组里禁止出现不和谐的情况而克制,成为室友的这几天更是无时不刻的故意甩脸色,最初甚至还在背后提出更换房间的明显排斥……
之前的种种行为都被今天叶暮突然的行径所击破,心中千万种情绪交织成一团,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的漩涡,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而恰好这时候,门板传来‘叩叩叩’的声音,只听见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叶暮?”
认出是展殊端的声音,叶暮在愣怔过后连忙应了一声,刚刚在楼下遇到对方时候说的会来找他,但没想到这么快。
“你认识的人?”袁晨问道。
叶暮点点头,袁晨没说话,只是转身替他去开了门,看了一眼展殊端后,便收回视线。而展殊端只是眯着眼粗略刮了一眼对方便快步走进房间。
袁晨一看就知道自己留下是多余了,便道:“那我先出去了,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他顿了顿,深吸口气,语气有些僵硬地说:“你要不要吃东西,我给你带。”
“啊?”叶暮愣了下,慢慢地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袁晨看了眼叶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还是没多说一句,关了门便离开,将空间留给叶暮和展殊端二人。
第15章
袁晨离开后房间气氛就再次变得有些尴尬,叶暮看了眼展殊端,发现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双眼睛如深不见的水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叶暮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然而面对这幅模样的展殊端,心中不由得发憷,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半晌,叶暮率先忍不住,别过视线刚准备开口问对方找他有什么事,就被展殊端抢了话:“你的脚要打石膏?”
闻言叶暮一顿,明白过来应该是石昭告诉展殊端的,抓抓头发:“还不确定。”话音刚落,就见展殊端走上前来,他眨了眨眼睛,想到刚刚自己居然让展殊端那么干站着,有些懊悔,便下意识准备起身去拿个椅子,结果半个屁股刚起来,就被重新按了回去。
展殊端蹙着眉训斥道:“受伤了就乖乖坐着,少多动症。”
叶暮:“……”他就想起来拿个椅子,怎么就成多动症了?
展殊端无视了叶暮无辜的神情,在他身边坐下,拉过他受伤的那只手。外套已经脱掉了,重新包扎的绷带没有刚刚在楼下电梯门口见到的大片红色。
指腹在绷带上头轻轻拂过,粗糙的触感刮过皮肤,一想到这下面是条他所未见到的伤口,展殊端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慢慢皱起。
“刚刚我来的时候碰到了你的助理,他都跟我说了。”
叶暮感觉展殊端的声音比平日里的更为低哑些,手臂依然被对方抓着,对方指尖上的温度似乎透过绷带传了过来,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居然生出了细痒的错觉,让他不由得把手往回抽了抽,却再次被抓住。
“你知不知道那是山上,掉下去不是死就是半残?”展殊端抬起头看他,黑色的瞳仁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叶暮登时一怔,抿了抿唇,“不过上面也不是直线,还是有坡度的……”
“这么说如果是直线你就不跳了?”
闻言,叶暮神色认真的思考了下,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那样的话可能我去救也来不及。”
展殊端:“如果你来得及呢?”他眼中满是正色,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开玩笑,一时间让叶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房间内安静了约有十来秒,叶暮才道:“我真的没事。”看出对方是在担心自己,心中忍不住淌过一丝暖意,他抽回手,晃了晃被绷带捆着的小臂,柔声道:“你看,只是一点小伤罢了,过两天就愈合了。”
看着叶暮,展殊端终于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只是在听到石昭说叶暮当时直接从山上跳下去救人,在上来的时候还差点没抓住绳子掉下去,心中就不由得一紧,甚至想到了假如叶暮真的掉下去会如何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