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中别有一番深意,公玉眉清仍旧坐得稳如泰山,漠然说道:“王爷,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想聊些家事,和您无关,您又何必干涉?”
西珏埋下脑袋,抬起纤长的玉指,脸色更变,浅笑着轻抚他的头,巧妙地辩解:“公玉画师,你这么说,本王好伤心,反正你就要成为本王的人了,你的家事就是本王的家事,本王自然要管。”
见状,公玉目秀颇为诧异,心中隐隐感到焦虑。“王爷,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告诉您和兄长,君上已经答应您上次提到的婚事了,明日就要颁下圣旨,让您在七天后大婚。”
第18章 第十八章 站出来解围,夜不能寐
这个消息真是让人振奋,西珏没有表露出内心的喜悦,拂袖转身,走到门槛那里便停了下来,平心静气地说:“本王早就料到了,皇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七天来得及准备婚事,很合本王的心意。”
“王爷,如今您已知道我的兄长就是所谓的清儿姑娘,还望您高抬贵手。不瞒您说,很少有人见过兄长的真容,大婚之日,只要您找人代替他,就不会露出破绽。”公玉目秀恳切地说完后,跨着大步来到他的身后,继续讲道:“王爷,我们兄弟二人自幼失去双亲,目秀斗胆请求,请您让兄长随我离开王府,目秀自当心存感激,他日必会回报。”
听罢,西珏当即回过头,瞪大双目,怒视着说话者,厉声言明:“本王的人,岂容你说带走就带走?若你今夜胆敢带走他,本王就取了你的性命,决不食言。”
望着暮封亲王怒气冲冲的模样,公玉目秀没有丝毫畏怯,拧了拧剑眉,只听“嗖”的一下,腰间的佩剑被快速拔出,锋利的剑端对准他的喉咙,不甘示弱地说:“既然王爷不肯罢休,那就休怪目秀无礼了!”
西珏不以为意,口角微微上翘,冷笑着说道:“好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本王!”
见二人起了争执,公玉眉清冲上前来,用斥责的口吻喊道:“目秀,休得放肆,快把剑收起来!”
别开脸看着此人,公玉目秀紧了紧鼻子,回绝:“不行!哥,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公玉眉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露出严厉的眼神,发问:“莫非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刹那间,悲伤袭来,公玉目秀怔住一小会儿,缓缓移开剑端,将剑入鞘,哽咽着道出:“长兄如父,哥的话,目秀不敢不听。”
看到弟弟黯然神伤,公玉眉清心有不忍,努力镇定下来,温和地说:“目秀,你先回去吧,记得告诉干娘一声,凡事,我自会处理好,请她不要担心。”
公玉目秀点头称是,带着沮丧的心情走掉。
月光笼罩着栖梧殿,他越过守在殿门外的侍卫,一边向前迈步,一边敞开衣襟,坐到殿前的台阶上,埋下头,摆弄着手中的玉带。
不知过了多久,韩宣儿也踏出门槛,挨着他坐下,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疑惑地问:“君上,夜深了,您为何还不入睡,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西介缓慢地昂起脑袋,侧过身子,朝着来人笑了笑。“宣儿,寡人没事,你去歇息吧。”
察觉到国君的笑容有些牵强,至于这回答,很像是搪塞自己的,韩宣儿满怀惆怅地说:“近些天,君上和那个公玉目秀走得很近,想必君上很器重他吧。宣儿知道君上并非喜新厌旧之人,只是宣儿……”说到此处便止住了,泪光闪烁。
话语中含着一丝幽怨,和过往相比,这些天也确实冷落了此人,西介握住他的双手,眉眼间透着笑意,轻声安抚道:“宣儿,你应当明白,任凭后宫弱水三千,寡人的心中也只装得下你这一瓢。其他人于寡人而言,都是云烟,散了便散了,无关紧要。”停顿下来,故意清了清喉咙,提高语调:“那宣儿的心里只装得下寡人吗?”
韩宣儿盯着国君的眼睛,脸上显示出灿烂的笑容,心中却不胜悲切,明确地回应:“我的心只容得下您一人。您对宣儿的好,宣儿无法视而不见。您若有一丝难过,宣儿便有万分伤心,因为君上比宣儿的性命更加重要。”
感动之余,西介又羞愧得无地自容,突发感慨:“说到底,寡人是个很自私的国君,想要什么就非得到不可。如果寡人没有将你带进宫来,那你就能娶妻生子了,这才应该是你想要的生活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想法随心而变,接圣旨
不难听出,国君的话语中含着歉意,韩宣儿逐渐收敛笑意,不禁回味起往事,娓娓道来:“其实遇见君上之前,宣儿也曾听闻当今国君极好男风,不喜女子。以前,宣儿虽模样俏丽,亦有不少富家子弟追求,但都一一婉拒,只因一心想寻个红颜知己,求与她厮守一生。”
身旁的人说得明了,西介顿觉惆怅,慢慢松开他的双手,视线转移到前方,苦笑着讲:“寡人懂了,看来宣儿喜欢的是女子。自从有了后宫的三千男妃,天下人就视寡人为笑柄了吧,寡人终究是个异类,偏偏怕接近女子。”
凝视着此人的侧脸,眼里透着悲切,看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韩宣儿不紧不慢地辩解:“往事如风,没有您的过去,更多的是痛苦,因此宣儿不喜欢追忆。刚才所言,是为了告诉您,自从遇见您,我的想法便改变了。”
西介挪过脸,将信将疑地询问:“真的吗?”
他不觉泪眼婆娑,微微一笑,旋即垂下清亮的眸子,缓缓张开薄唇:“君上,我不是因为您救了我而甘愿留在您的身边,更不是因为您是国君而委身伺候您,而是因为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心不由己了。因为是您,所以宣儿才会倾心,这一点,无关男女。”歪过脑袋,轻轻倚靠在国君的肩上,嘴边挂起心满意足的笑容,口中呢喃:“余生,只求长伴君侧。”
西介转悲为喜,禁不住抬起手,从背后搂住这个人瘦削的肩膀,面露惭愧,自责的口吻: “宣儿,对不起,都怪寡人疑心太重,明知道你不会欺骗寡人,对寡人是一片真心,可是……”
韩宣儿急忙打断:“君上,外面起风了,进去吧。”眼角滑落出几滴泪珠,悲痛油然而生,心想:我知道,您最痛恨别人欺骗您。若某一天,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您还会待我如初吗?得不到,便要毁掉,如果真的失去您,我当真狠得下心吗?
西介欣然答应:“好,良辰堪惜,是该就寝了。”心内嘀咕:最大限度的自由往往是最自私的,越是无所不能,就越是无法为所欲为。我,心口不一,其实,我宁愿被束缚,一直装糊涂,也不愿放开你,珏说得对,一个人太寂寞了。
翌日清晨,暮封亲王府的院子内。
一人面目慈善,快速环视一遍跪地的人,接着高声宣读:“奉天承运国君,诏曰:暮封亲王西珏,才德双全,乃国之栋梁;民女清儿,花魁之冠,却洁如白莲,二人虽身份悬殊,但念及二人情深意重,寡人为之动容,特赐婚于二人,命二人于七日后完婚,不得有误。”话毕,向前走了几步,躬下身子,笑着说:“王爷,请接旨!”
西珏双手捧过,“谢主隆恩!”起身,客气地表示:“王公公,辛苦您跑这一趟了,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吧!”
王公公仍旧是笑容满面,推辞道:“多谢王爷的美意!不过,老奴还赶着回去交差呢。请您留步,老奴告退。”
“好,那本王就不送了,您慢走!”西珏目送来人离开,转身扶起他,故作冷淡,说:“跟本王去书房,本王有话要和你说。”言罢,神态自若地拉住他的手腕,同时瞅了瞅其他人,扬声吩咐:“好了,你们别跪着了,都下去做事吧!”
那些人异口同声道:“是,王爷。”纷纷散去。
进入书房后,西珏沉默了片刻,缓慢地松开他的手,回头把门关上。
公玉眉清投出困惑的眼神,“王爷,何事?”
“这里又没外人,还是把面纱摘掉吧。”西珏满目怜惜,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他的面纱,注视着此人,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浅笑,“成亲是件大事,不能儿戏。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昨晚提到了干娘,何不……”
第20章 第二十章 贵客来临,醋坛子打翻
听到此处,公玉眉清忍不住插嘴:“王爷,您是在说笑吧。这场婚事本就是假的,于您而言,我只是一颗棋子,什么儿戏,什么父母之命,都是空话罢了。您答应过我,不会牵扯到我的家人,莫非您要食言?”清亮的双眸寒意深深。
被此人冰冷如霜的目光包围,西珏将面纱塞进袖子内,嘴角稍微上扬,坦然回应:“公玉画师,人生在世,多少真多少假,何必如此在意?”
凝视着眼前的人,分辨不出他的话是戏言,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公玉眉清不动声色地回敬:“如果王爷待人都是虚情假意,那就不该奢望别人真心待您。看来王爷并不信感情这回事,难能可贵,亦或是难以捉摸,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料到这个人会反唇相讥,西珏回以淡淡一笑,没有吱声。
过了不大工夫,一人进来禀告:“王爷,左公子来了!”
西珏喜出望外,“他怎么来了?初月,快请!”
“是,王爷!”言罢,夏初月连忙退下。
只见他心花怒放,公玉眉清暗自揣度,想必来人是贵客,便主动开口:“王爷,既然有客到访,那我就先行告退。”未等他应允,就匆忙提起膝盖,绕过此人,没走几步,肩膀陡然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摁住,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力量,挪开脸,发问:“王爷,您这是何意?”
说话之人的态度依旧冷淡,他不以为意,嘴边浮过一道笑影,移开纤指,踱步到此人的正前方,神色从容自得,语调平和:“你,不必回避,来者叫左茗,是本王的好友,本王正想介绍你给他认识呢。”
公玉眉清望向别处,没有正视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您的朋友,我没必要结交。请您让开。”
“公玉画师,你也太不给本王面子了。难道你在未央阁也是这样对待你的客人吗,还是你专门喜欢和本王作对?”一说完,西珏就挑了挑浅淡的眉毛,媚眼含笑,不由伸出手,指尖触及此人的下巴,柔声软语:“不过,公玉画师本就长得好看,天生丽质,不需要涂脂抹粉,也能迷倒那些纨袴膏梁。本王觉得你现在就像个弱女子,旁人绝对想不到,你竟会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桃花眼猛地睁大,公玉眉清奋力推开他的手,言语中带着一丝怒气:“您是在嘲弄我吗?”
西珏正想张嘴解释,耳边倏地飘来了爽朗的笑声。
有一男一女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外,其中的少年玉树临风,嬉笑道:“王爷,这就是传闻中的清儿姑娘?”
公玉眉清闻声望去,来人想必就是暮封亲王口中的左茗,只见他容貌俊朗,衣裳楚楚,腰间的佩饰价值不菲,一看便知是名门望族的子弟,瞅了眼尾随在他身后的人,不禁目瞪口呆。
看到了来者,西珏立马迎上前,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不像?”
左茗进入书房内,笑得不亦乐乎,难以掩饰住内心的兴奋,两眼散发出热切的目光,啧啧称赞:“姑娘未匀朱粉,已然楚楚动人,这般容颜,真乃天仙是也。在下以为,果真是应了那句词,‘细看诸处好’。”
见此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看得十分入神,西珏嘴角一撇,转身走至公玉眉清的身侧,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柳腰,朝前方之人射出犀利的眼神,没好气地直言:“左茗,你好歹是个读书人,非礼勿视,何况这是本王的人,你再盯着看,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察觉到了暮封亲王的不悦,左茗知趣地埋下头,拱手赔罪:“清儿姑娘,实在是抱歉,王爷,是茗失态了,惭愧,惭愧!”
“好了,本王是同你开玩笑,别介意!茗,那你身边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西珏凝神细看,有些茫然不解,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似乎在何处见过。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夸耀义妹,宣布大婚
亭亭玉立的女子主动上前一步,嘴边浮现出纯净的笑容,发出轻柔的声音:“小女姓岳,单名一个兰字。”
答话的姑娘齿若含贝,是个美人胚子,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但她腰间的那把软剑格外显眼,衬得她英气勃勃。
左茗挺直腰板,脸上流露出一股得意劲儿,接口说道:“王爷,她是我刚认的义妹岳兰。昨日,我的钱袋被偷了,幸好兰儿出手相助,帮我将钱袋寻回。兰儿武艺高强,在我看来,与初月不相上下,只是不知道谁更为厉害。”
此人显然是在夸耀他的义妹,西珏微微皱眉,仍旧对这个女子心存困惑,信口回应:“喔,是吗?改日,本王大可让二人比试一番,争个高低,遂了你的心愿。”松开身侧之人的腰,如画的眉目含着一丝笑意,昂首问:“茗,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本王了?那些莺莺燕燕肯让你脱身?”
未经思索,左茗便胸有成竹地作答:“王爷,我虽然风流,但是从未耽误过正事。您上次交代我的事情,我不负所托,都打听好了。”讲完后就忙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上前去,“这信上说得一清二楚,您看了,便明白了。”
西珏伸手接过,直接揣进了袖子内,脸色没什么变化,慢腾腾地道出:“辛苦你了。不过,你来得也巧,反正你是府里的熟客了,省得本王给你送喜帖。七日后,便是本王的大喜之日,到时候,你可要多喝几杯喜酒!”
“大喜之日,王爷,您说的可是真话?”将信将疑的口吻。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皇兄都下了圣旨,当然是真的。”话语落地,牵起公玉眉清的手,举到上空,提高语调宣布:“这就是本王即将娶进门的王妃。”
奇异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移动,左茗难以置信,惊呼:“可清儿姑娘不是未央阁的花魁吗?”
早就猜到避不开这个话题,西珏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只有像清儿这般美若天仙的人,才配得上本王。难道你不赞同这门婚事?”
看得出来,这位清儿姑娘深得王爷的欢心,动了真情的人最惹不得,左茗心中有数,对答如流:“非也,茗知道,一般的胭脂俗粉,您也看不上,有情人本该成眷属。何况连国君都赞成这门婚事,我岂敢不赞同?王爷与我相识十载,您娶到了心上人,我自然替您感到高兴。”
夏初月又出现在了书房外,“王爷,寿大人来访,在大堂等您。”
“今日这王府可真热闹,连谏官都来了!王爷,看来我是个不速之客啊,来了良久,没地方坐,而且也没茶喝,我看哪,我还是回家吧。”左茗自我调侃。
西珏嗤嗤而笑,“那本王就不送了!”视线落到另一人的身上,语气平淡:“岳姑娘,等本王大婚之日,还请你也赏脸赴宴!”
这个叫岳兰的女子拱手应声:“多谢王爷邀请,荣幸之至!”
注目他身侧的人,两眼发光,左茗笑得无比欢快,文绉绉地说:“清儿姑娘,告辞,告辞!”
见到这个人不怀好意的眼神,西珏莫名火大,表现出一脸的嫌弃,催促道:“别说废话了,还不赶紧走,你再不走,本王就让人轰你走!”
习惯了王府的待客之道,被这位王爷泼冷水是常事,左茗毫无怨言,苦笑着弯下腰,连连附和:“是,是,茗这就走!”同岳兰走掉。
别过脸,叮视他精致的侧颜,心陡然一紧,有种道不清的感觉,被握着的手在发烫,公玉眉清冷言道:“王爷,举了这么久,您的手不累吗?您不是要去见寿大人吗?”
西珏将说话者的手轻轻放下,定神端详,只见此人的脸色略显苍白,禁不住深锁眉头,温和地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意躲避他的目光,公玉眉清低下眼眸。“没有。”
此人似乎在遮掩什么,西珏没有打算追问到底,箭步上前,沉下脸,扬声吩咐:“初月,你留下。”
“是,王爷。”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与青梅竹马的婚约
如墨般浓稠的夜色,零散的星辰嵌在天际。
“眉清哥哥,眉清哥哥……”
微弱的呼唤声飘到耳畔,他慢慢放下茶杯,细细听来,确实是那人的声音,连忙过去打开门,眉头不由皱起。“兰儿,真的是你,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