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 完结+番外完本[仙侠耽美]—— by:阿泱

作者:阿泱  录入:08-06

我心里了然七八分,只不愿宣之于口,好像一旦说出来,就坐实了。
左思右想,回到了沁芳楼,同月生寻了一张素笺,又铺出笔墨来,坐在凳子上出了半天的神,这才落笔写了一封拜帖。
月生站在旁边帮我研磨,看着我写“五爷文几”四个字,摇头叹道:“你好不容易脱了身,也没见得他寻你,何苦再去惹那一身的骚?依我说,不如都丢下手罢!”
原来这个中缘由,她竟完全不知。
也好,估计正是这“不知道”,才保全了我的姐姐安好无损。
因而苦笑道:“你不知道,他不寻我,不为别的缘故,只为等着我自己给他送上门去。又哪里那么容易丢下手?”
说罢,琢磨着措辞,好容易写了一张拜帖,拿蜡封好了,就拜托福禄给我送过去。
这一送便是大半天,我便在月生的屋子里枯坐。
月生先问香鸾好不好,又问我近日过得好不好,都问过了,见她哽了一哽,避开了师哥再无他言,托腮垂首,发她的闲差去了。
可见月生再糊涂,也是个明白人中的糊涂人,独我,不过个糊涂人非要装明白罢了。
过了良久,福禄这才回来,告诉我道:“七师傅,那帖子送进去了,好半晌才回出话来,说是知道了,若是真心要见,就等明儿早上,会有车来接七师傅去别院的。”
月生正在点蜡烛掌灯,听了这话,回头蹙眉说道:“这是怎么说?不是他们先招惹了我们,我们能巴巴的上杆子要见?这会子又摆谱子,到底给谁看?”
福禄不能言辩,只得后退了两步,求助着看向我。
我盯着那燃烧着滴着油的蜡烛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注意到福禄的目光,叹道:“罢了!这事不分先后,不过看谁有求于谁罢了。如今我求着他,他摆些架子,也是应该的。”
因对福禄说道:“烦你再走一趟,就说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去向五爷请安。”
说着,从身上取出荷包来,取出一吊银子来递给他。
福禄又喜又不好意思,挠头说道:“给七师傅跑腿,本是应该的。这钱……倒是实在不好意思拿!”
我将那一吊子钱塞进他的手里,说道:“拿着吧,这些日怕是还要烦你呢!就当我请你好了!一家人,别客气了才好!”
他喜滋滋的掂着去了。
月生便要收拾出饭来同我吃,说道:“我今晚上没事,这里也没有人,你就住我这儿吧!”
我摇头:“你别忙了,我不饿,不想吃。”见她又提及晚上安睡的事情,便勉强笑了一下:“我睡你这儿做什么?我自己没屋子去么?”
月生挑眉冷笑:“你当你那屋子还在呢?早被黄氏拨给旁人住了!我趁着她不注意,去你那里把你的琴和书都拿到我这儿来了,你还白日做梦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
她便自窗外唤来小茹,对我说道:“你既不饿,我也懒得费事。只是不吃饭是不行的,我叫丫头出去,去便宜坊买点就是了。”
我叹道:“何苦又让她跑一趟?你去别的房里吃了不就成了?又何苦管我?”
月生啐了我一口,一面拿出钱来给小茹,一面冷笑道:“你要作死,在外头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非得在我的面前,碍我的眼、膈我的心!”
我被她一通说,讪讪的笑了笑,只不理会。
晚上和她吃了一顿便饭,在月生的外屋大床上躺了,只是忧心忡忡的难以入睡,翻了半晌,听到里头月生试探着唤我,忙说道:“一会儿就睡了,你先睡吧!”
月生默了一默,叹道:“你莫瞒我。我虽不明白,却也不至于糊涂。你这回,多半是为了汉良吧?”
我怔了一怔,想她是我的亲姐,瞒也无益,便默认了。
月生等了一等,见我不回答她,忽然惆怅起来,说道:“从前兰英和你好,你只当没看见,我还以为你中意哪家小姑娘不好意思说,如今看来,你的心思怕是压根就不在这上头!”
她说得我心里一咯噔,刚要言辩,又听她说道:“这也罢了。这些年,我什么没见过?还在乎你的这点心肠?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了老婆的人,等过了年,还会有孩子,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将来可怎么好?”
我心里嘴里俱是一苦,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不过是场镜花水月罢了,就算当初……如今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了。往日我常听老人说,今生之事前生定,我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那些有的没的,权当没发生过罢!大家也都两相安好了。”
月生叹道:“你这么说,倒叫我心里十分的难受了。自从香鸾姐嫁了人,黄氏就要把我挂在最前头。可这几年,我在这上面争强的心也就淡了,说好说歹,劝她罢了。如今我也不想着嫁人了,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将来还靠着你呢!”
我心头一酸,不由滚下潸潸的泪来,只不愿让她听到,咬了枕巾,硬生生的将泪往肚子里吞。
月生不知我这里难过,仍然说道:“红颜易老,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情。就是眼下恩爱,谁又知道将来的事呢?这不光是说我,亦是对你嘱咐一句罢了。若是所托非人,将来,对谁哭去?”
我的眼泪滚得越发厉害,随手拿了一块搭在床架子上的半旧手帕,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就往脸上摁去。
到底没有忍住,呜咽出声来。
月生愣了一愣,长叹一声,再无他言。
白白睁着一双眼,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听着里屋的动静,月生大约还在梦里,便悄悄穿了衣裳和鞋,蹑手蹑脚的掩了门出去了。
一大清早,行院一点声响也没有。
我看着早上升起的薄雾,忽然有些迷惑,仿佛那一日早上撞见乔五,也是这样的日子,懒懒的,一点的人声也没有。
命运轮回,可见都是有定数的。
门口果然停了一辆青顶的马车,我抿了抿唇,俯身钻了进去。
去乔家别院的路十分的平坦,无甚颠簸,马儿一路的小跑,很快就到了,快得叫我一时有些恍惚。
马车停在了里院内,我一下来,就有丫鬟迎了上来,一言不发,领着我往内走。我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跟了上去。
丫鬟将我带到了内室门口就停了下来,也没通报,伸手将门一推,示意我进去。
片刻犹豫,随即英勇就义一般,跨了进去。
外间并没有人,四下寻了一下,就听里间传来说话声:“回来了?”
是乔炳彰的声音。
他这么一问,倒叫我愣了好一会儿,仿佛我不是逃走了些许日子,不过早起出去散了个步,立时就回来了。而这口气,亦不像责问,倒像是寻常夫妻的日间问话。
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拨开珍珠帘走了进去。
乔炳彰正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服,屋子里实在太暖和,熏得我脑袋晕乎乎的。
他一边俯身拿毛巾擦脸,一边说道:“怎么不坐?”
我便怔怔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他又问我:“吃早饭了么?”
我仍是怔怔地,摇了摇头。
乔炳彰大约是余光扫见我摇头,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丫鬟,甩着手上的水珠,叹道:“怎么能这般的不爱惜自己?一会儿我叫他们把早饭搬来,你同我一处吃了。”
他的话刮风一般的,只是难以刮进我的耳朵里。
我木呆呆的看着丫鬟将他洗脸的水泼了,又要给他梳头、倒茶,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听见乔炳彰抢着先说道:“仙栖,你来,你给我戴冠。”
只好丢了魂儿似的,拖了脚步去给他梳头束冠。
刚扶正了他头顶上的发冠,忽然手上一暖,定睛一看,手上已贴了乔五的手。
乔炳彰拉着我的手,从镜子里望着我说道:“仙栖,这次回来,可不兴再走了。”
我喉咙里苦涩极了,就是说不出话。
乔炳彰像是同我说,又像是在同自己说,只是重复:“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他那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叫我难受,哑了嗓子问他:“蓁蓁呢?”
乔炳彰怔了片刻,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那小丫头片子了?她守着我和你的屋子呢!你一会儿回去就能见着她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从来也没给我寄过丫头戴过的东西来吓我。
我一咬牙,不怕死的又问:“我师弟长秀呢?”
乔炳彰转过头来看向我,笑了:“一大早的,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长秀是你的师弟,又与我有过旧情,难道我还能亏待了他?他在西厢房住着呢!等你吃了早饭,我带你去见他。”
我将簪子□□他的发冠里,盯着他,说道:“不,烦劳五爷现在就带我去吧!不见着长秀,我不安心。”
我不知道乔五这个人得有多狠心,竟把断手之痛一笔抹过了,恍若没事一般。
我只心疼长秀。
乔炳彰拗不过我,只得带我先去,路上还和我玩笑:“长秀在我这儿住着,我还能委屈了他不成?偏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会儿见着了,你替我问问他,我可曾亏待了他?”
我却丁点笑不出来,更是越发的觉得乔五难以捉摸。
到了西厢房,乔炳彰先扣了扣门,却没有人应答,我脸色一变,急忙伸手就要去推门。
乔炳彰先我一步推开门,犹还在笑:“想是睡得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却顾不得他了,飞快地跑了进去。
内室的门虚掩着,我唤了一声长秀,又是一声,只无人理会。抖了手将门一推,往中间一看,顿时瘫倒在地。
我的长秀师弟,悬在梁上,脸色早已青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长秀下线了.......
第49章 发丧
撕心裂肺的一声吼。
我从来也不知道,我竟发出这般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我朝着长秀,抑或是长秀的尸首,扑了过去。长秀已逝,我无能为力,抱住他的双脚,愈发的痛恨我与他的身世,也愈发的痛恨这个世道。
不知是谁,大约是乔炳彰罢,吩咐人将断了气的长秀解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叹道:“怪我。当初长秀不要人伺候,我就该知道的。怪我没想周全。”
长秀,你听见了么,你的死,换来的,不过是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长秀,你何其痴傻!
我缓缓跪了下来,抱过长秀的尸首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轻轻抚摸着他仍然柔软的长发,忽然发现,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五爷。”我甚至笑了一笑,其实并不想笑,只是忍不住了,“你知道么,长秀他,是很爱慕五爷的。”
乔炳彰语塞良久,也笑了一笑,却有些尴尬,仍不忘着表白自己:“仙栖,我与长秀么,当初不过是露水的情缘,都是你情我愿的。再者,长秀在我之前,不是也有过……一二个相好的么?不过,自与你好了之后,其余的,我都断了,再也没犯过。仙栖,你是个明白人,何必和过去的事情纠缠不清呢?”
我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乔五的这番话——第一层么,自然是说长秀不过是个卖的,他的恩客很多,不多他乔五一个;第二层么,是说他自己,现在除了玩我一个,也算得上洁身自好了,所以长秀如何,并不与他相干;三则却是说我,依着他的口气,我大有吃醋捏酸的嫌疑,否则,干嘛拎着他的过去不放?
不由的心底冷笑。
好个乔五爷,好个会撇个干净的乔大君子!
最后一条,我暂且懒得与他理会,只是长秀,难道他是甘心自贱自卖的么!难道他的一番心、一番情、一番意,就是任凭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作践诋毁的么!凭什么!
一口恶气冲上心头。
我将长秀右边垂着的袖管卷了上去,果然露出空荡荡的一截。
因而问他乔炳彰:“长秀不过是思慕五爷,到底犯了什么重罪,竟要受这样的折磨?都说五爷惯是风流场上的温柔人,就是这么温柔体贴人的么?”
乔炳彰一脸受了天大惊吓的样子,装出?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桓碧斓紫伦钗薰甲盍忌频拿嫒堇矗粢捕读耍彼档溃骸霸趺础⒃趺椿幔俊庇挚次乙涣巢患友谑蔚呐荩Ψ次饰遥骸澳训滥阋晕俏易龅拿矗肯善埽训涝谀阊壑校仪俏迨钦庋腥滩徽凼侄蔚娜嗣矗俊?br /> 也不要我回答,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长秀的断手上,只是不断的摇头:“不是我做的,并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
他的脸色也青白了。
唔,果然是好演技。
长秀的尸首未寒,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冷笑着问他:“五爷,自打长秀来了您这里,可曾离开半步?”
不过是个小小的问题,乔炳彰却不能应对,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真不是我,仙栖,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我……我虽与他恩情已断,可毕竟有过一段缘分,又怎么会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我失望已极,摇头说道:“倘若五爷肯承认,也不失为坦荡荡的君子行径了,这般的掩饰推诿……却实在的让仙栖这样的河下人不耻!”
我说到最后一句,连声儿都变得尖锐刺耳起来,便像是钢钉擦过了钢板,也不如这般的锐利。
忍不住往脸上摩挲了一把,没想到竟抹得一脸的水珠,原来我还是没撑住,到底落了泪,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故作镇定,装腔作势罢了。
何其悲哀?
被乔炳彰硬生生扳过肩来。我不愿意看他,他便来拧我的脸。我始终不肯看他,他便在我耳边说道:“仙栖,不论你信不信,我乔五敢作敢当,只要是我做的,没有我不认的。只是别人要陷害我,却也不能!长秀的事,不说你伤不伤心,就是为我的名声,我也势必要查清的,到时,必定还你一个真相!”
他抓着我的手,连着他的手一起举了起来,赌咒发誓说道:“若我有一个字是假的,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便是粉身碎骨,这世间也再没我容身之所!”
这般的狠毒誓言,莫说是他乔炳彰,就是寻常人等,神佛菩萨都在心里,谁敢昧着良心发出这样的毒誓来掩饰自己?
我愕然片刻,忍不住抬起头朝他看去。
乔炳彰忽然也落下泪来,竟紧紧将我搂入怀内抱住,在我耳畔不断嘀咕:“仙栖,求求你了,相信我一次罢!我、我的心都快碎了,你还这般的……”
他说不下去了,抱住我只管将眼泪抹在我衣服上。
我怔怔地愣在那儿,思量片刻,还是问他:“我汉良师哥呢?就算长秀的事不是你做的,那我汉良师哥呢?”
瞬间感到乔五在我肩头僵了一僵,从我肩上直了起来,离我的面容不过半寸远,皱眉问道:“你那……,你师哥不是同你一起走的么?怎么现在又来问我?”
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我不由的恍惚起来,难道师哥竟没被乔五扣下么?
若是扣下了,为何又同我扯谎?若是没扣下,我的师哥现在身处何处?可还平安?
这些疑问,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
我没有力气推开乔炳彰圈着我的胳膊,也不打算这么做,便虚虚地靠了他,轻声说道:“五爷,你总说我不相信你,这次的话,我便信你了。但求我将来没有那后悔的一日,五爷,你说好不好?”
乔炳彰又是一僵,随即死死的用双手扣住我,只是不断的点头。
长秀的丧礼是乔炳彰给办的,虽不如乔家平时做事的风光,可在河下人的眼里,却已经是十分的体面周全了。就连给长秀的那两块板,乔炳彰也殷勤的叫我瞧过了,果然是非常难得的好木头,难为他竟给的不心疼。
只是长秀九泉之下,不知还能不能体会乔五的这番心了。
他的丧礼上来的人大多是行院的旧相识,那些有头有脸的旧客们,大多自然是要撇清的。只迁居了扬州的吴世禄回南京来探望亲戚,听说给长秀发丧,竟也来了。
我遥遥的看见他,还以为看走了眼,只等乔炳坤在我背后推了一下,嘲笑道:“那样油腻腻的老家伙,你也愿意看?只怕我五哥还不愿意吃这个醋呢!”
我来不及和他拌嘴,只管指着吴世禄问他:“他为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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