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慌忙擦擦桌面上滩开的酒,急匆匆拉拉侯希白的衣袖。
“你这是怎么了?”
徐子陵一拂掌蒸发了桌面上的水渍,散入空气的酒香感觉比喝时更加醉人。
侯希白一缓过神,就用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两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幸运的人。
半响,他说道:“你知道世上有一人,就算是阴葵派阴后恨极了他也不敢直言他的名字吗?”
徐子陵由于之前和祝玉研见过面,他试探的提道:“石之轩?”
“咳咳咳……”正打算喝酒压惊的侯希白当场把喝下去的酒咳出来了,“咳、不咳咳……不是!虽然石之轩被阴后恨之入骨,但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在十年前伤了阴后,”说到这里,他动动嘴唇,一口喝掉剩下的酒水仿佛才鼓足勇气,“这是从我师父石之轩口里知道的,阴后祝玉研曾去迷惑过那个人,但那人只用剑气,就给阴后留下了十年不愈的伤!”
“哇!”
寇仲一想到那么可怕的女人居然还是有伤没好版的,不禁更加为她全胜时期的修为感到可怕,而能将那时的她伤到这种程度的人……这是哪方怪物啊?
侯希白瞥他,“不信?”
“不是不信,”寇仲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是很难相信!”
祝玉研已然是当世绝顶高手之一,而这样的人只是被人出了一剑就打伤多年。
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没想到侯希白就等着他这么说呢,他冷冷嗤笑一声,道:“这就不敢置信了?待到我将接下来的内容说出来,你岂不是要惊愕的将手里的酒杯吃下去。”
从侯希白开始说起,徐子陵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如今听到这里眼露询问。
“可是那一位?”
侯希白一下子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骚吗?
你们摸着心口告诉我,真的是这样吗?
第60章
徐子陵从一开始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今听到这里更是出声询问道。
“可是那一位‘天下无双’?”
侯希白一下子笑了起来, 大力拍拍徐子陵的肩。
“看样子某人可比陵少孤陋寡闻多了。”
寇仲夸张的翻个白眼,“你倒是说啊!”
侯希白说起这件事,俊美的脸上表情无意识变得严肃, 这份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在座两人的眼睛, 他们也慎重起来。
侯希白道:“天下三大宗师你们可听说过吧?”
寇仲,徐子陵齐齐点头。
侯希白比比眼睛下边,“塞外武尊这里有个伤痕, 那就是被刚出江湖的‘天下无双’划伤的,据说武尊胸口也有一处几乎致命的伤疤,但是从没人见过。”
“……”
寇仲,徐子陵在此时默契的对视。
毕玄可是因为跋锋寒的关系追杀他们好多次,当时那个如神如魔一般的男人脸上唯一的瑕疵他们可是记忆尤深。
“天下无双到底是谁啊?”寇仲忍不住好奇心的追问道。
能给阴后留下隐疾, 能打败武尊毕玄, 这等人物,怎么江湖上从未听闻?
侯希白仿佛嫌说的还不够多一样, 斜睨他们一眼。
“其实你们该听说过他, ”之前从双龙这里听过他们身世, 自然知道他们的养母是傅君婥。
寇仲呲着牙催促,一拍桌面, “快别卖关子了!”
侯希白恶劣的笑笑, 然后道:“傅君婥作为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她没和你们说过唯一击败‘奕剑’的人吗?”
寇仲恍然大悟,徐子陵看样子也是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 他们语气不同却异口同声的道:“顾生玉!”
侯希白抿了口酒,眯着眼睛道:“其实寇仲你该在我提起‘天下无双’时就意识到他是谁,尚大家憧憬顾先生,崇拜对方到去了李阀还特意求见的事迹基本江湖上人人皆知。”
“……”
寇仲哑口无言,他想起那个美貌不已的女子,对方的歌声至今仍在耳边回响,将他带入她的世界。
徐子陵为侯希白倒上酒,淡淡道:“我是从妃暄那里听说的,她的师父当年曾与顾先生见过一面。”
一听到有关慈航静斋的八卦,侯希白顿时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徐子陵摇摇头,“妃暄没说。”
侯希白:“……”
“也是,这种门派秘事也不会有人到处说,”他懒散的为自己斟酒,举手投足间“风流公子”的情态顿显,引得酒楼里的老板娘频频飞来媚眼。
等寇仲从回忆中回过神,第一个问题就是……“和天刀比起来,顾生……顾先生如何?”
要知道在他们初入江湖的时候,阴葵派传人还是静斋女子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虽然现在也是,但两人也已经有了和对方平等谈话的资本。与此同时,他们也弄清了江湖中到底谁才是不可得罪的人。
在那些人中,天刀宋缺绝对是最超然的一个。
侯希白闻言,提起了些兴趣。
“说来,天刀和顾先生的关系还真有些可说的地方。”
寇仲,徐子陵,一时聚精会神,自古以来听八卦的人差不多都是这副模样。
侯希白道:“据说,每一次有顾先生出现的消息,宋阀情报人员都会将消息传回岭南一趟,具体是谁要看,你们都懂吧?”
寇仲,徐子陵互相看了一眼,用力吞了口唾沫。
……
“顾先生,您就让我进去吧。”
风和日丽的午后,李家大公子站在一座平凡无奇的园子外面,语气轻松的唤道。
李世民偷偷看被呼唤的人,然后被斜了一眼。
顾生玉扔掉手里的棋子,石头做的棋子落到棋篓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怎么?皮痒了?”
李世民立马摆出最正经的模样,严肃道:“老师,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我记得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了。”
“……呃……”
顾生玉瞅着他轻嗤,“你还能有点儿用吗?”
李世民:“……”默默退散。
从棋篓里又摸出几个石子,外面呼唤的声音不断,顾生玉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棋子“啪”的拍到棋盘上,听的李世民汗毛炸起。
顾生玉不耐道:“去,把他叫进来,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需要他这么执着。”
“是。”
李世民快步走到门口,传达了顾生玉的意思,顺便提醒自家大哥,老师现在心情不好,你别作死!
李建成听到后脸色都没变一下,平平淡淡的说道:“好。”然后就进去了。
这份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看的李世民面无表情。
李建成进去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默了好一段时间。
在李建成成年后,他在顾生玉这里得到的待遇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顾先生。”
李建成终于拱手行礼道。
顾生玉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见先生吗?”
“没事你可以……”
“其实是有和顾先生相关的消息在江湖上流传……”
“……”
后几步进来的李世民一阵无言。
李建成变脸速度之快,就和他的脸皮有多厚一样,在李世民这里是千古之谜。
李建成若无其事的将调戏一秒切换成正经,顾生玉也习惯了一般听他说下去。
听着听着顾生玉奇怪的抬起头,正巧对方说道:“……现在的人都在怀疑先生您的传承来自长生诀,您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修习了四大奇书。”
顾生玉默了一下,抬起手,凌空将见势不妙打算溜走的李世民吸到手里。
像是提小鸡一样提着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弟子,顾生玉睨着他。
“说,老老实实的说!”
李世民:“……”干笑着擦擦冷汗,他身高明明已经是男人中高挑的了,但被顾生玉这么一提,硬生生蹲下去半截,谁让顾生玉是坐着的呢。
李建成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恍然大悟。
“难道这件事和二弟有关?”
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到处都是有关于长生诀的消息,其中两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也借此一跃成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后来赶上慈航静斋传人下山,这股奇书的热度才下去了一阵子,但最近居然又被炒了起来,还和顾先生扯上关系。
原本李建成以为是有人在搞什么阴谋,结果……居然是自己二弟动的手脚!
这下子,他就不明所以了。
他疑惑的目光落到日常状态下的师徒两人身上,顾生玉教训李世民的手段可谓熟练度已经到达满级。
几下子就将李世民固定成一个扎马步的姿势,无视他欲哭无泪的表情,懒散说道:“你要是不招,就一直给我这么蹲着,蹲到你想说为止。”
“别、别啊!我招,我招!”
顾生玉:“……”
真是不知道青史留名的太宗为何会是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李世民一看事情瞒不下去,痛痛快快的就招了。
“消息是我传的,”他认下了,然而……“可是我传的并非现在的这些内容,我只把长生诀是从老师手里流出去的消息稍稍透露一下,真的!”
顾生玉冷笑:“我不信你将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会没想到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李世民:“……哈哈,我错了!”
“呵呵。”
顾生玉起身和李建成往外走,背后连连传来李世民的哭诉声。
李世民哭丧着脸大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师你放过我吧!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我错啦!!”
一直到他们完全离开小园,那声音才渐渐消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府邸的回廊里,路遇的仆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在他们靠近的时候恭恭敬敬的行礼。
顾生玉一直走到一个水池前才停下,他冷静的看着碧色的水面说道:“李阀之前出兵了吧?”
李建成不意外顾生玉会知道,因为从小到大,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从来是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清澈的水池在阳光下仿佛一块纯度极高的翡翠,顾生玉眉眼映入这池翠色为他染上几分属于植物的柔和。
李建成不开口,顾生玉也不会开口,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大片的空白和沉默。
他望着顾生玉的侧脸,眼里闪过一道痴色,但不过一瞬便恢复原本的深沉。
李建成主动开口:“父亲之前承诺过,打下长安城的人会是下一任继承人。”
谁都知道,李阀要是决心征伐天下,那么“继承人”一词的实质根本就是太子的代称。
有称王的野心,肯定也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李建成没等顾生玉开口,缓缓说道:“二弟的班子已经拉起来了,元吉也是一样,父亲其余的子嗣不足为惧,就算是元吉……呵,不瞒先生,我最大的对手应该就是二弟了。”
顾生玉头一次眼带情绪的看他,意味深长道:“你这样看起来才有些正统继承人的样子。”
李建成笑笑:“我曾经和先生说过,我‘这个’样子最能服众,我本身并不见得是这样的性格。”
顾生玉当然记得当年那次对话,和这一次一样,原因都出在李世民身上。
“若李阀成事,你难道也想欺骗天下吗?”
李建成平静道:“有何不可?我有心瞒二十年,就能再来个二十年。而且我能保证,在先生面前的我,从来都是最真实的那一个,只希望先生愿意相信。”
顾生玉旋身看他,目露疑惑,不解的道:“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
李建成此时的眼神,可能是此生最温柔的了。
“有一日,神女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若有机会我也会像牛郎一样,偷偷拿走天人的羽衣的。”
可能最初仅仅是一见钟情,但当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就只剩下拿到手和失去两个选项。
更甚至,他不愿意思考失去的可能。
若不是顾生玉不像是神女那样,失去了羽衣就什么都做不了,恐怕他会学汉武帝一般金屋藏娇。
李建成的话无论是放在哪个时代,都透出一股子寒意。
可谓柔情蜜意下的毒_药,深情款款中的冷酷。
顾生玉叹道:“果然,你很危险,可惜威胁不到我。”
李建成仍是一副温润端方的模样,好似没听见顾生玉的话般浅浅笑道:“我是真的想知道会威胁到先生的……到底是什么呢。”
顾生玉摇摇头,置李建成话中的探究为无物,说道:“换个话题吧,李渊说打下长安者为下一任储君,那么是世民成了?”
李建成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他赢了。”
“这中间还有变故?”
顾生玉冷静的说道,虽是问句,但看来他已经胸有成竹。
即使决定隐居,时局变动仍需要时刻掌握,包括李阀最近的动作频频,也没有脱离他的视线。
李建成不答反道:“他赢不了我。”
话语中一瞬流露出的霸气自信,简直推翻了他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
顾生玉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看的李建成惊喜道:“我就知道先生最懂我。”
顾生玉再一次摇摇头,毕竟是若没有李世民就一定会是太子的人,说他谦和的和个小绵羊似的自己才不信呢。
李建成暴露出真性情,反倒让顾生玉松了口气,说明这人不是正史中记载的那个卑鄙平庸,品德败坏的息王。
虽然他这么些年也看出来,李建成要真像是历史上所书的那般。他要么是个变态,要么就是坏到骨子里的恶徒。不然不能忍这么长时间,还骗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古代可是非常注重德行的,一般德行败坏的别说当王的,就连大臣都不允许。
而顾生玉会说李建成打算欺瞒天下,专指的还是他本不是温和可亲的性格,却总是一股谦和有礼的模样。
若让这样的李建成继位,恐怕奔着他贤良名声来的,打算到时主弱臣强的大臣会被他的翻脸无情吓死。
因此这话更多带有的还是不含攻击的挤兑,李建成坦然接下,何尝不是认为顾生玉能够理解自己。
就是顾生玉不打算当这个知心人。
李世民虽然在顾生玉面前不着调,但他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政治眼光,都是足以称皇的人。
放他出去,就意味着顾生玉打算让他插足天下大势,自己搏出建国根基。
只是这样做,变相也是推了两人往兄弟相杀的道路上一把。
自古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兄弟呢?
李建成恐怕非常明白,也是因此,他对顾生玉的期待才永远不可能实现。
李世民小他十年多,十几年前的李建成就会在顾生玉面前流露出对他的忌惮情绪,那还只是因为李世民有个宗师当老师。
那么这个时候羽翼丰满的他,更不会因为兄弟情义手下留情。
而可巧,顾生玉认为自己的徒弟亦是相差不远。
要知道,狠辣也是帝王的品质之一。
李世民是天生的帝王!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就是偶尔回想起两个小萝卜头不知不觉间就长这么大了,还会手足相残了……顾生玉有时也会感到矛盾。
“李渊不该出尔反尔。”最终,他无奈叹道。
既然答应了,就别反悔啊,现在只口不提当初承诺,可不就是在寒自己儿子的心吗?
李建成笑笑:“父亲也是没办法,他显然清楚我和二弟之间谁也容不下谁。只能不断的转移矛盾,必要时候装聋作哑。”
顾生玉瞥眼他道:“他是你们父亲,所以顶多做到这种程度。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必须要理解,你们再怎么为了权利自相残杀。可对一名老父亲来说,不下于剜他的心。”
原本一脸不以为意的李建成听到这话立即正色。
“这是当然!”
顾生玉点点头,知道他这话发自内心,然后又开口道:“李阀如今刚刚起步,势力上比起他人略有不足,你们现在要团结到一起,不然这江山,也不会是你们李家的。”
李建成虚心应是,突然释然的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和先生谈过之后,内心的忐忑都消失了,也许是因为先生一直相信我们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吧。”
话音刚刚落地,顾生玉第一时间看向李建成,眯起眼睛。
这话的意思好像不怎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