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装什么若有所思!”侯希白抄起自己的武器美人扇抽了他的脑袋。
寇仲被这不轻不重的力道打中压根不痛不痒。
但别的人也并非没有如侯希白一般敏锐,能听出来箫声古怪的。
箫从最初被创作出来时,多是用于缅怀。只因箫声凄冷呜咽,听起来仿佛灵魂的哭诉,幽冷清寂。
也因此全靠乐手的技巧感情,才能表达出“乐章”的多变。
石青璇本就是喜怒哀乐情调变幻的高手,然而她正逢离别,心头悲凉,加上又是此世难寻的乐手,更是诱发出了箫声本身的孤冷寂缪。
虽说石青璇很快就意识到并努力改变,但成效仍是不大,谁让这场离别太过突然。
没想到,就在箫声越发哀婉别离,尚秀芳的歌声也随之带出空落落的悲戚时,有动情人撇开头忍不住流泪了。
眼看着场面将要哭成一团,一声清脆的竹笛声骤然插了进来。
不比乐器和唱腔的变化多端,它的调子朴实明快,单纯的作为一种“喜”的乐声加入到里面。
在浓浓的悲伤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笑声。
这笑声显得多么不合时宜啊,人们不由的愤怒并关注起它,然后一下子就被拉入了欢喜雀跃的世界。
那是年幼孩童发出的童稚欢乐,最是单纯可笑,无忧无虑。
那又是少年打酒,却和朋友不小心喝多了结果错过早课的年轻无奈。
那也是路过街角,春风袭来,掀开一女子帷幕的一见心动。
美好的东西都非常简单,就是这个简单构成了调子中的绝大多数情感。
以情动人从不需要太过复杂的乐器,仅仅一片绿叶即可。
顾生玉若无其事的吹着树叶,叶片抖动发出干净明快的声音,却不知不觉成了其他两个曲调的领袖。
然后突然一个音转,欢乐的曲调调皮的开始左右逢源,为箫声加入几只黄鹂落竹的灵动,为歌声多出秀女娇嗔的羞怯。
过了一会儿,调子轻快的退到幕后,直到箫声恢复过往无悲无喜,纯然为自然而奏响的清净时,它便顺其自然的消失了。
舞台再度归于两位奇女子之手,顾生玉功成身退的放下“乐器”,由一个演奏者回到听众的坐席。
身份转变间不着痕迹,无声无息地就完成了这么一系列变化。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乐声渐歇,顾生玉意识到演奏即将结束。
两位大家的表演有惊无险的完成,场面也因为两位大家的退场而安静无声。
就在这时,空旷的舞台上瞬间多出三个人。
祝玉研,闻采婷,梵清惠。
三位姿容不输给尚秀芳,石青璇的绝色女子一出现就呈三足鼎立之势。
她们的速度之快,几乎是在眨眼间便掠过各自包厢和舞台间的距离现身人前。
没等众人再度惊呼出她们天人一般的美貌,又有两位同样绝色的女子自楼上飞跃而下。
婠婠来到祝玉研身后,师妃暄则踩着凌云般的步子落到梵清惠身边儿。
闻采婷看看左边儿,看看右边儿,想想今天到底来了多少人,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冤家,你难道还不出现吗?这些人可都等着你哩!”
随着她的一声娇叱,各方紧闭的大门统统打开,其中天刀宋缺的气势最为冷冽霸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吃肉,给牙花子烫了个泡,这回大家可以确定了,我特码就是倒霉啊啊啊啊!!!
呼,今儿母亲节,大家要记得对自家老妈说声节日快乐,最好还送朵花!~
愿天底下的母亲各个都是大美人,节日快乐!
最后,闻采婷把你们忽悠了,哈哈哈哈哈!!!!!
第64章
“不好, 这下闹大了!”
寇仲懊恼的低叫了声, 然后和徐子陵,侯希白一起将石青璇和尚秀芳送出去,“快走, 这里不能久留!”
与知道实情的石青璇不同, 尚芳柔完全就是来表演的,突然形势就变的这么严峻,她脸上还保持着怔愣的表情。
石青璇拉拉她的手, “走吧。”
尚秀芳堪堪回神,呆呆的点点头,看向寇仲时忍不住追问了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只需知道,我拼死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寇仲头也不回的在前头说道。
尚秀芳一下子红了脸, 呐呐道:“怎回事啊, 怎就这么突然……”
石青璇看向身侧紧紧护着自己的徐子陵,垂眸之前望向逐步拉开距离的舞台一眼, 神情复杂难言。
和这两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人相比, 独一个的侯希白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抱怨, 说什么最好选择,其实就是不放心两位大家会出事吧。
他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 倒也理解徐子陵和寇仲。
若是按照他们两人的说法, 尚秀芳,石青璇都是他们请来的人,那么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态都不能将她们两个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和心爱的人相比, 不管什么富贵都比不上她们的安危。
双龙提前一步退场,楼里剩下的一些“观众”则被刻意隔离开。
听曲期间一直安静的二楼如今刷刷打开门扉,走出了好几对气势非凡的组合。
二层是被顾生玉特意设计过的,每个包厢并不相连,整体看起来像是竹节上的凸起。
每间房间之间都有隔着距离,这是为了防止偷听做出的设计。也因为这样的设计,门窗都在同一面,然后正对面相距大约半米的位置则是围栏。
看表演时将小窗打开,或干脆走到门前倚着栏杆听曲也是一种别样的趣味。
而且一楼的台子设计的略高,即使坐在包厢里透过窗扇也能看清戏女的款款腰肢。
但是如今这番设计,却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五位绝色女子站在戏子唱曲表演的台面上,楼上的各方门阀人士低着头看她们。
场面尤其可笑在,真正的主角还没登场,就已经被她们喧宾夺主了。
宋缺的目光在梵清惠身上顿了顿,然后皱起眉头。
闻采婷喊过一声后,小轩里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等着顾生玉现身的那一刻。
虽说普通人没什么感觉,但楼子各处角落都在被无数气机扫过。保证顾生玉现身的那一刻,就能被他们察觉到。
宋缺,祝玉研,梵清惠等人的功力何等深厚,气劲铺张开来的范围也是大的能将整栋楼覆盖。
小小一间吹雪轩里,三位顶级高手的内力已然如同一枚半圆形的鸡蛋壳,展开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眼睛的领域。
半响过后,闻采婷“嘁”了声。
“难不成还没来?”
婠婠一时无语,觉得这场景和之前太像了些。
祝玉研柳眉倒竖,“闻师妹,胡闹也要选择好场合!”
闻采婷飞给她一道媚眼,“哼,我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觉得被耍了就别信啊!”
祝玉研:“你!”
师妃暄看着内讧中的魔门二人,低低在梵清惠耳边儿说道:“师父,我没有察觉到楼里有人在。”
梵清惠点点头,道:“安心,今日他是一定会出现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闻采婷第一时间移动视线,眼神死死的盯在梵清惠身上,她和师妃暄两人的谈话可逃不过她的耳朵。
周围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梵清惠身上。
有若神仙菩萨般的修行女子像是凝聚天地间所有的慈悲,她平静的说道:“我来此,是为了传递宁前辈一言。”
“宁道奇?”站在宋缺身后的宋智奇怪的说道。
宋缺神色不变,其实一直有在注意这间小楼里的动静。
梵清惠平静的说道:“早在二十年前,宁前辈就已经败在顾大宗师手里。”
“……”
现场一片哗然。
在座有不少江湖中的上流高手听说过顾生玉的事迹,但他们可比不上四大门阀,魔门静斋消息灵通。
他们对顾生玉这个名字的印象,还维持在二十年前战胜两位大宗师却疯了的“天下无双”上面。
如今听到顾生玉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挑战天下三大宗师成功,想当然,所有人都懵了。
二十年前,顾生玉才多大?
三大宗师的修为又多么高强?
过去听说他与奕剑大师傅采林一战后,内劲冲突走火入魔,大家还觉得这很正常。
若不是用了歪门邪道的办法,怎么可能有人在如此年轻的时候胜过两位大宗师?
想当然,不少人还幸灾乐祸的觉得顾生玉为了出名不要命,“疯”的简直太好了。
然而,梵清惠冒出的这一句话,彻彻底底将在座人都打懵了。
没懵的,诸如李阀一众,安安静静当着背景板,李渊还转头对李世民嘀咕,“先生怎么还没来?”
李世民面无表情,所以……老师他为什么一定要来?
看着台上台下这么一群人,李世民眼底闪过嘲讽。
吹雪轩是个听曲看戏的地方,这么一大群人可不就是今天的“戏子”吗?
甭管是什么身份,他们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目的聚集在这里,还想将别人拉入舞台沦落到和自己一样愚昧。
顾生玉曾教导未来的唐太宗一句话,无论局势多么混乱,你都要做最冷静的那一个。
李世民当年年轻,也曾不明所以的追问过原因。
那时顾生玉轻蔑的说道:“你看看浑水里的鱼和清水里的鱼,它们谁最能看清渔夫撒网的位置。”
李世民望着这么一群大人物,低下了头,表情冷冷的。
现在这池浑水里可真是跳进来好几条大鱼。
老师,你现在是要做那个渔翁吗?
被李世民暗自思量的顾生玉,坐在屋顶听着楼里人的争吵。
这间吹雪轩纯粹是他闲来无事开的一家店,目的是让自己的口袋丰满一点儿。
不过这么些年,他不是往神州大山里窜,就是隐居不问世事。所以吹雪轩实际上是李世民在管理,他自己偶尔也就提点儿建议,当着纯拿利润的闲人。
不过今天,这栋楼还是消失吧。
再建立的吹雪轩不需要有任何顾生玉的影子。
“君谈云”是到了消失的时候了。
下定决心,顾生玉伸出手。
落在屋顶上的碎石叶子无声开始震动,飘落半空的柳絮莫名动弹不得。
这番变化如此之大,居然还没有引起楼内人的注意,可见顾生玉的掌控力之精准,武功之高,高出今天所有来者的想象。
屋顶上的动静,瞒过了所有“高手”,他们还在继续争执一些意义不大的内容。
梵清惠一句话震到的只是台下一些小角色,祝玉研甚至嗤了声,“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儿了,说出来吓唬谁哩?”
梵清惠面不改色道:“并非是想吓唬谁,我说这件事的意思是……”目光在众人表情上面扫了一圈,心里暗有思量,“现在有人知道顾先生有多强吗?”
祝玉研皱起眉头,闻采婷笑得如同一只千年得道的九尾狐,眯着弯弯的眸子说道:“有这个疑惑的可不止你一个,楼上那些人不都想知道吗?”
楼上如宋阀,李阀等人不置可否。
梵清惠阖眼道:“惭愧,前些日子我去请教了宁前辈,为了一己之私打扰到前辈隐修实属不该,可我也因此得到一个消息。”
“啰啰嗦嗦的,你就不能快点说?急死个人哩!”闻采婷瞪大美眸,不悦的眼波惹得人心肝齐颤。
梵清惠抬眼道:“事关重大,我并未有意为之。”
“好了,”祝玉研抬手,压下闻采婷的不满,“梵清惠,你想说什么的干脆一点儿,在场的人也不是能被几句话吓死的无知鼠辈。”
既然祝玉研都这么说了,梵清惠轻轻叹了口气。
“宁前辈说,十年前再见,就隐隐感到顾小友气势变化隐有天地同行之广济,也不知十年后,踏破虚空否。”
“前辈当时对我是这么说的,”梵清惠看向人群中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的数人,低下眸子,睫毛轻颤,“然后前辈得知我此行目的,托我带一句话。”
“天下之大,唯虚空之上求而不得。吾等武者,本该一心向往大道,追求武道极致,沉迷尘世荣华已是不该,怎忍拖心在寰宇之人落泥潭?众生硕果,众生取之,莫累他人付流水,众位好自为之。”
“……”
来自中原散人宁道奇的一席话,像是一个大巴掌狠狠打在平日自喻为武功高绝的人脸上。
他们脸色青青白白,好像想要动手,但又顾忌到梵清惠的身份,强忍到五官都扭曲了。
尴尬的气氛充斥全场,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而就在这时,宋缺冷淡的声音响起。
“他果然到了这个境界。”
面对宁道奇笃定顾生玉将要踏破虚空的话语,他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的样子。
宋缺的镇定在这个大多数人都为此惊愕的场合显得十足的异类。
祝玉研和梵清惠的目光立刻投向他所在的位置,祝玉研挑起眉梢,“宋缺,你和顾生玉见过面?”
宋缺冷淡道:“没有,二十年来,从未见过一面。”
“那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祝玉研哑然,随后蹙起眉头。
“你们两个别是在骗我们,旧情难忘帮助你老相好糊弄我们什么的,破碎虚空岂是那么好做到的?”
没等梵清惠开口,宋缺冷哼道:“你做不到所以你会有这个疑问,他能做到自然不需要疑问,”说着,他摸起腰间天刀凹凸不平的刀鞘,目光执着而热烈,“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强到世间找不到对手。所以他以天为敌,以山为友,孤身游离十万大山,期间不知经历多少寂寞坎坷。而今他出关,也正是说明他赢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此等境界,他十年前就已经达到。十年后,此世已经留不住他了。”
“……”
楼内重复进行着安静,吵闹两个步骤,由此可见,今天到底炸出了多少令人哑口无言的消息。
宋缺缓慢的语调里透出的点点叹息,这是一种感同身受般的落寞。
而听的人表现分为两类,境界低的下意识噤声,境界高的忍不住胡思乱想。
闻采婷死盯着他道:“你不觉得你的话里有点儿问题?顾生玉的行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缺冷冷看她,不置可否。
“他是我承认的对手,我一直想要与他一战,就是可惜,时机不待,屡屡错过。”
闻采婷:“……”我为什么感觉到此地多出一个“情敌”?
咬咬唇,挥去心中的荒谬想法,她狠狠道:“你说的轻松,可顾生玉又是怎么想的?”
宋缺淡道:“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没有什么比认定的对手承认自己更值得高兴的了。
可是,他的对手……目光扫向楼内许多长相不同的人,宋缺皱起眉头。
顾生玉难道真的不准备来了吗?
想着,目光正好移动到李世民身上,停了下来。
宋缺可说是此地气势最强的一个,暗地里关注他的不知多少。此时见他目光停滞,观察他的人也顺着看了过去。
李世民一下子被顶到风尖浪口,过程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李渊低咳几声,李世民心领神会的上前。
“老师未曾说今日到不到场。”
祝玉研皱眉,梵清惠表情也略微僵硬,闻采婷则更加直白的开口问道:“他就什么都没和你说?”
李世民爽快道:“一句没有。”
闻采婷被这干脆的态度噎了一下,气哄哄的转着眼珠,努力分辨在场人中是不是有易容后的顾生玉。
总之,她不相信他不来!
和闻采婷想法类似的人不少,眼瞅着场面将要再次乱起来。
轻微细小的“咔嚓”声引起师妃暄的警惕,她仔细侧耳听去,震动的响声越来越清晰。
“不好!”
她刚叫出声,梵清惠,宋缺等人也相继注意到。
当震动达到一定程度,现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木梁石柱的颤抖。
祝玉研暗道失策,她刚刚不该把精力都分散在观察人群中有谁可疑上面。
宋缺和梵清惠也都这么想,他们赶忙想要退出楼内。
留在这个地方,一旦楼塌下来,他们跑都跑不出去。
可是在第一批人跑出之后,混乱的人群可以预见的堵塞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