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被那点儿小事吓成这样?
其实恶人们面对顾生玉总会瑟瑟发抖成鹌鹑,没有一丁点儿十恶不赦之人的气势,原因就在于顾生玉两次出手。
第一次剥皮烧脑点天灯就先不说了,第二次,恶人谷半壁江山, 除了十大恶人之外的恶人每一个都在睡梦中被倒吊在烈风集上。
米丽古丽大清早的走出妓院,就被这活生生的五花大绑震惊了。最震惊的还是这群男人就穿个亵裤上身光裸,面貌或狰狞或丑陋的男子不□□材的吊在山壁上。
一眼望去,简直是五颜六色的肉墙。
那一瞬间的心理创伤,米丽古丽差点儿没当场大开杀戒,太侮辱人眼睛了!
而最受创伤的还是做着梦就变成这样的恶人谷一众,他们都快要不敢看女人了好吗?
身材成排骨的在妓院女子的指指点点下掩面而奔,身材壮硕的还能厚着脸皮留下说明情况,而性格阴险的则胆战于自己无知无觉就被弄成这样的手段。
当情况彻底弄清,在场没有一人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件事险些成了一场悬案。
还是后来听说的王遗风似笑非笑的说了句……“顾生玉今日走的。”
一众人才恍然大悟,后又从山壁角落发现一行留书。
下不为例。
四字更是吓的这群人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他们自问也是刀口舔血之辈,就算是睡觉也抱有十足十的警觉,但一个个被弄成这样居然还毫无所觉。
这根本不是本事不够的问题吧!这压根不像是人能使出的手段啊!
哪怕是点了睡穴,被绑住,倒吊,扒衣服,赤身吹了一晚上夜风他们也不可能全无所觉。但真正情况就是没有一人发现自己被转移了位置,甚至在被叫醒的时候还以为在自家床上呢。
这有可能是人办到的吗?
这么多人总不可能都睡成死猪吧?
至于下药这等说法,嗤,他们总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小心的更是偷偷找大夫看过了,结论就是他们被这么绑着睡了一夜,睡的还特别死,连自己被扒光了都不知道!
也因此,如此不受控制的经历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一次之后,他们怎么可能不敬畏顾生玉如同敬畏他们谷主。
若不是王谷主的笛子每天都响着,相信他们对顾生玉的畏惧之心会更高。
顾生玉进入客栈抬脚就上了二楼。
杭州水乡的客栈总透出一股子雅致的味道,客房里的窗户打开,外面就是水道小桥。小贩坐着小船漂过大街小巷,有人买东西就踩着仅够踏足的正方形竹排灵活的划到岸边儿,递上东西,收取钱财。
而且屋里的摆设也多是柔色,麦青色的帷幕悬挂在床边。黑色的桌子被擦的十分干净,桌面一壶茶四个茶杯,还有一盏夜间点起的油灯。
东西是有些少,但能满足上房这个比下等房多出三倍价格的,是一侧墙面被画上的假山流水,形象逼真,寓意深远,能让居住的人观赏到笔触下的逸趣横生。
可以说整间屋子里的空旷,都是为了给这幅画留下欣赏的空间。
王遗风之所以会选择这间房,也正是因为这间上房里的墙壁上绘有苍山洱海,云生鹤翅,其景象之磅礴,很难想象会出现在一家小小的客栈之中。
他一面欣赏,一面品茶,待到房门敲响时,他心情好的淡淡道:“进来。”
然后顾生玉就走进来了。
王遗风无视他喝茶。
顾生玉一挑眉,熟练的在窗下小柜里找出笔墨纸砚,颜色调料,然后倒了些茶水融入墨色。
提笔挥毫,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墨点精准的落到仙鹤身上,王遗风眉头微动。
注意到王遗风的动容,轻轻勾唇,顾生玉笑得猖狂至极。
他拿着笔有种剑客拿着剑就可挑战天地的气势,像他这般凌空作画者,又岂不是真的与天道相抗?
古有画手画龙点睛,龙之飞天,今有新人挥毫泼墨,凌空点彩,雄鹰展翅,集万物之灵性。
点水成图间,王遗风目露赞赏,嘴角微弯。
随着顾生玉笔锋的推进,优雅温顺的白鹤眨眼间褪去柔和,白羽化苍翅,鹤喙成鹰目。
云海山岭,有鹰隼高空盘旋,比之前作,更添野性霸气。
“早知道是你来住,我就不画白鹤生财了。”
眼见苍鹰气象已显,顾生玉这才放下笔墨,在水盆中洗洗并未沾上墨迹的手掌。
原来这家客栈的壁图都是他画的!
王遗风品着茶,淡道:“特意选此地见面是为的什么?”
顾生玉:“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浪费,好吧,我和唐家堡结盟了。”
说着当着王遗风的面,大大方方打开唐门偷偷传递过来的小纸条。
展开后,顾生玉挑起了眉。
“果然,隐元会在唐门里安插了探子。”
王遗风淡道:“这不正和你意吗?你不一直猜测,无论是正派围攻恶人谷,还是枫华谷惨案都有一股势力在推动。现在证据确凿,你打算如何?”
“唔,按兵不动吧,”顾生玉思忖一下道:“其实我一直怀疑这股势力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更甚在我的猜测中,明教崛起恐怕也有这方势力推波助澜。”
“哦,你这么说了,看来是已经有证据了?”王遗风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嗤道:“你若是早些拿出这样的认真劲儿,也不至于迟迟才有进展。”
顾生玉撇嘴道:“说得简单,我可是才到这里两年多,两年的时间够干什么!”
王遗风笑了,“所以我让你加入恶人谷,进入一方势力,反倒更能看清这江湖到底是多么四分五裂。”
顾生玉赶忙摇头:“敬谢不敏,我可不像你一样悲观。人性是恶是善,在我看来都是构成‘人’这一存在的一部分。不能因为团结是好事,就觉得分裂是错误。而我也向来习惯孤身行事,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真是妙词,”王遗风不以为意的拨拨茶汤表面漂浮的茶叶,不算是好茶,但喝着舒心,“可你最近和藏剑山庄走的太近了,这样可不算是自由自在。”
顾生玉居然被王遗风问的沉默了,半响过后,在王遗风都讶然的看向他时,顾生玉才缓缓开口。
顾生玉道:“我说我喜欢男人你会怎么想?”
王遗风略微惊讶,但他是谁啊?堂堂恶人谷谷主岂会在意世间伦理?
他展眉清淡,言辞券券道:“有趣,看来你未来果然会深居恶人谷。”
“……能别急着定义我的未来吗?我很认真在问话!”
顾生玉忧郁的盯着他,“别闹。”
这话说的不客气,但对朋友来说其中无奈暴露无疑。
王遗风满不在意的说道:“是谁?”
顾生玉哑了一瞬,干巴巴道:“我还不确定,只是有好感,有些好感。”
王遗风:“嗯,是怎样的感觉?”
顾生玉默了下,道:“会脸红算不算好感?”
王遗风:“……少年慕艾啊……”
“我可不是少年。”
顾生玉深深叹了口气,疲惫的揉揉眉心,“我就知道找你说这事没用,你就不像是个有情缘的。”
王遗风闻言无声掏出了笛子……
“轰——”
客栈里生长了十多年的大树上居住着和谐友爱的山雀一家。它们很喜欢这棵树,除了冬季到来举家搬迁,它们很少离开它太远的地方。但是今天,在一阵难以言语的声音中,它们苍惶的向天飞远,羽毛凌乱的炸起,落了一地。
居住在这里的那些恶人熟练的跑出笛声覆盖范围。
有人边跑边喊:“糟心哟!谷主又吹笛子啦!”
然后这话刚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酒壶打躺下,满眼旋转的小星星,嘎嘣一下昏过去了。
至于他身边一起跑的恶人,早就没有同僚爱的跑远了。
不灭烟一身唐门服饰,半点儿没有谷里男扮女装的妖娆样儿。黝黑泛蓝的眼珠静静打量着不远处的客栈,红尘曲青城不断扩散祸害四周生态。
片刻后,他起身跳下楼顶,冲着人人避之不及的方向走去。
谷主的笛子真是越来越难听了。
他面无表情的想着。
想来告诉谷主正道最近建立了个叫浩气盟的帮派来对抗恶人谷,但没想到顶着闹心的笛曲来到王遗风门口,敞开的大门里面是一个让他忍不住挑起眉的人。
还记得前些日子无名传下的命令,眼前这人不就是任务目标吗?
顾生玉漫不经心的一个抬眼,对上一双幽蓝神秘的眸瞳,仿佛融入了万千星辰的光辉,唐门面具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白皙的皮肤,薄唇上挑,勾勒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顾生玉选择在他开口前先发制人……“王遗风,别吹了,你属下找你有正事。”知道你不安好心我还能让你开口?美得你!
王遗风吹着笛子的嘴唇微动,不动声色的将最后一个音挑完方才放下笛子,睨了顾生玉一眼。
不灭烟打断他们两个缠绵中的眼神,淡淡说起浩气盟的建立,着重提了浩气盟的首领。
“出自天策府,成名在二十年前献策白水河,大破突厥大军。后蹉跎二十年,最近连败天策二十八高手,夺御赐金牌,但与天策诸将关系不睦。被天策府府主特意派出来联系江湖门派,组建的浩气盟为抗争恶人谷第一线势力。”
王遗风听到这里,没为抗争恶人谷的说法动容,反倒唇透轻嘲:“天策府也没落了。”
这样能够整合各大门派的英豪,居然在大唐军人的圣地——天策府,蹉跎了二十年也真是可笑至极。
“笑的这么开心,你还是先想想恶人谷怎么办吧。”
顾生玉心不在焉的说道。
王遗风挑起一边唇角:“以不变应万变,这天下时局莫不就一成不变?”
顾生玉道:“你开心就好。”
不灭烟奇异的看着神思不属的顾生玉,王遗风见状道:“我无意名剑大会,可我听说你要参加,本来奇怪你这人怎会改了性子,却原来……”
“停。”
顾生玉伸手阻止,瞥眼不灭烟,回道:“等你明日赢了我再说吧。”
王遗风扬起眉梢,笑道:“也是趣味了。”
言罢,两人不再交谈,顾生玉从客栈而出,转了几圈就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并未居住在藏剑特意为持有名剑贴之人准备出的轩楼小居,挑了间不起眼的民宅住了一晚。
第二日,晨起。
各方人士早早聚集到藏剑山庄门口,等到顾生玉梳洗打扮整齐,施施然赶到的时候,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流已经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顾生玉撩起袖子,叹了口气,准备就这么挤进去,但是凭空三声娇笑,阴柔妩媚,听得人遍体生寒。
他第一时间皱起眉头,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像周围人那般被笑声影响,下意识面色呆愕,顾生玉清楚看到一道红衣身影由远及近。
来者的身形逐步变得清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中原人来说刺激极大的暴露打扮。露出腰腹和大长腿的穿着,给人一种除了黑色皮带和纱料之外他什么都没穿的难以言喻感。
挡住半边眉睫的兜帽下一双妩媚无情的眸子轻轻眨动,被扫过的人统统感觉到了发自心底的酥麻,有种这个人就算叫他们跪下也愿意的痴态。
“阿萨辛,一来就使用这种小手段未免太难看了。”
阿萨辛赤足踩过山庄外的人墙,落点在一个个脑袋上。被踩到的人满脸呆滞,迟迟回不过神,好像灵魂都丢了似的。
“陆危楼,你多管闲事。”阿萨辛冷哼,致以最冷淡的回应。
他身后健壮强势的明教教主自无形中显现身形,白发尽皆顺到脑后,露出宽阔的额头和威严的五官。健壮的胸膛与坚实的肩膀都被明教特殊的黑色布料包裹,银色细线绣出低调奢华的暗纹。白色的宽腿长裤出自异域,却衬得他身高腿长,神武非凡。
陆危楼小露一手,引来大片惊呼。
明教可隐身的功法特点儿,就算是顾生玉也有意思去研究看看。
至于和明教同有“隐身”属性的唐门,顾生玉在唐家堡住的时候就了解过啦。
介乎视觉盲点和对黑暗,角度,气息,光线等条件的充分利用所成的技巧。
并非隐身,而是自大众的视野中消失了而已。
可能是因为唐门自古以来就是暗杀世家,所以在这方面特别研究过,方便门人完成任务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种揭破他人功法的事情不下于灭门大仇,顾生玉如果不傻到自找麻烦就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
陆危楼出现,场面一时寂静,阿萨辛却停也未停,拿出夺来的名剑贴在守门弟子眼前虚晃,人已经进入庄内。陆危楼扬起眉梢大步向前,居然身似琉璃阳光下近乎透明无踪。再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他已经到达藏剑大门口,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过去的,同是夺来的名剑贴惹得藏剑弟子黑了一张脸。
但陆危楼任明教教主,年过五十积威甚重,所以哪怕知道这人有过买卖两次名剑贴的恶习,藏剑弟子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让他进去。
毕竟藏剑当年放过话,认贴不认人,无力保住名剑贴的,来到藏剑也非能品赏名锋。
两位袄教曾经长老相继入庄,之后赶来如天策府将军李承恩,一身铁甲红衣,气宇轩昂,碎魂长_枪背负身后,长翎飘飞,英姿飒爽。
他骑着马走过,人群自动让开,在藏剑弟子身前翻身下马,袍摆飞扬,顾生玉都能听见附近小姑娘的惊呼声了,显然这极为帅气的亮相夺走了一位女子的芳心……
“啊!好帅!”
“这谁家小哥,让我爹爹提亲去!”
“天策府的啊,是不是有八块腹肌?!”
“看起来好好看,我就想要这样的相公!”
……
……好吧,不止一位。
顾生玉眼睁睁看着他进庄,当他想要趁着人群没合拢的时候跟着进去,街道尽头又出现一道雄壮宽肩的男子。
他身抗一人高的重剑看起来却轻轻松松,粗狂的脸上不见半分俊美却强悍摄人。这个人就仿佛肩上那把重剑一样,沉稳,厚重。不动如山般安稳,动时天塌地陷,风卷残云。
这样一个人物,顾生玉在诸多信息中找到能对的上号的人名,不过没等他说出声,人群里已经有眼尖的武林人士暗暗低呼。
“是剑圣啊……”
“剑圣拓跋思南!”
“这个杀神怎么过来了?他肩上的是上次名剑大会的名锋正阳吧?”
“藏剑怎么又给他发名剑贴了,这下冠军不是毫无疑问了吗?”
……无数窃窃私语响起,蓬头露面,满身凶悍之气的剑圣视若无睹,一路来到山庄门口,扔出名剑贴,看也不看便抬脚走了进去。
由于他的举动,场面一度失语。
直到仙风道骨,白蓝道服的李忘生脚踏太极而来,场面才再度热闹起来。
纯阳的武功向来有着别派没有的飘逸和高来高去,落地时溅尘无生,拂尘一挥,神_韵超俗,眼含天地大爱的无情与慈悲。
李忘生给了在场众人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原本纯阳就是国教,再加上他一出现流露出的气质神采,在普通人眼中完美符合神话传说中的高人仙家形象。
而知道他身份的侠士武林人,则更加惊叹他含而不露,举重若轻的实力。
顾生玉还发现已经有激动的老百姓想要把自己孩子不远千里的送入纯阳拜师学艺了,可见卖相好的重要性还关乎着自家门派的弟子生源。
李忘生到达藏剑门口没急着进去,而是四处寻找环视顾生玉个子高挑,又是宽袍大袖,在周围的武林人中还是十分显眼的。轻易被李忘生捕捉到,顾生玉眼睁睁看他缓步而来,踏着脱俗的步子,来到他面前行了个道揖。
“顾小友,久见了。”
顾生玉坦然回礼:“久见,不知华山上各位可还身体康健?”
李忘生笑道:“都好,就是于师妹总在念叨着你布下的那盘珍珑。”说着,他眼底也闪过费解的神色。
顾生玉听到这话,当然瞧得出来李忘生想必也去破过,只不过未曾破得,回忆着自己离开前回礼般布下的棋局,笑着摇摇头。
“进一步悬崖万丈,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忘生闻言若有所思。
顾生玉道:“没想到你居然会来,不是说出家人不理俗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