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哥好奇的看了他两眼,“学校这么早就放学了?”
澄然只把钱递给他,“你开车就好。”
他口气不善,却让的哥神秘的笑了出来。打起方向盘,一路跟着蒋兆川的车,时不时来几个闪移,晃到其他车旁边。澄然盯的眼睛都不眨,蒋兆川不是说不会再有事瞒着他吗?他要去什么地方?找客户,还是,见人?
他没发觉脸上的表情已经越来越难看,眼睛眨也不眨,几乎发了麻,等他想了近乎一百种的可能,的哥已经出言提醒道:“小朋友,到了。”
澄然连找的钱也不要了,马上就开门下车,他都没发觉车子到底开了多久,等下了车才想起看周围的环境,这里竟然是东门北路的人民医院。他找了一会,才看到刚把车停好的蒋兆川。他没发现澄然,一路走进了医院。
他熟门熟路的穿过走廊,走过拐角。医院无论什么时候人都那么多,澄然混在人堆里,蒋兆川走的又急,根本无心注意身后。直到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走进科室。
澄然不敢置信的绕着那条走廊走了一圈,的确是心理科。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隔门
澄然极不喜欢医院里的这股消毒水味道,萦在鼻尖挥绕不去,总给他一种凄凄惶惶的错觉。无论在周几,医院里的人都不会少。走廊里穿梭着各式各样的人,不少人都攥着张收费单,往来脚步匆匆。
澄然在走廊上走了两三个来回,同他刚进医院时看到的一比,来这边的人显然少了些。有人从这条走廊上过,可是真正找准科室进去的真是少之又少。
心理咨询科,蒋兆川来这里干什么?
澄然在科室外的医院长凳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冰冷的铁皮都能透过布料贴到皮肤里。澄然想不透也不愿意深想,蒋兆川来这里干什么?做心理咨询,做谁的心理咨询?
他想到蒋兆川说过的话,找过的资料。有些悲哀的猜着,蒋兆川是不是还觉得他有病,是不是来为他找心理医生了?是第一次来吗,他准备了多久,他又会咨询些什么?
澄然苦笑着捂住脸,他说了那么多爱他,蒋兆川依然不信?
他只能等在科室的外面,疲惫的连猜测都觉得累人,一门之隔,不知道蒋兆川在干什么?
走廊外步履不停,澄然握着手机,还是尽量想靠近门口,尽管他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心理咨询的科室里,蒋兆川刚刚坐下,长桌后的医生就放下文件,扶了扶眼镜打起招呼,“蒋先生,好长时间没见了。”
每逢周三下午,就是姚医生的专科时间,蒋兆川已经提前预约好。诊疗室里开着窗户,窗台上和长桌上摆着几盆绿萝和薄荷,空气里有淡淡的清新剂的味道。偶尔一点点风吹进窗,把清新剂吹散到每个角落,掩盖了那股特有的消毒水的刺味。
蒋兆川坐下后报了个日子,“快四个月了。”
姚医生看着也才二十多岁,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白大褂,气质儒雅清隽,谈吐温和,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很容易就能让人放下戒备。
蒋兆川先把手机按了静音,手指在桌上慢慢的一搭一扣,看起来想说话却始终未启唇。
姚医生站起来给他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像是熟人一样的谈起近况,“上次你急着就走了,那事情处理好了吗?”
蒋兆川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似笑非笑,也是答非所问,“我差点进去了。”
说罢,姚医生就站起来走到了墙边放文件的一排铁柜旁,对着一列的文件名看了一会,似乎回忆起什么,然后蹲下来,从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拼图的立体模型来。
蒋兆川一见那模型,眼神立刻就有两分闪烁。
他刚来做心理咨询时候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的焦躁暴躁,无论姚医生怎么谆谆善诱,他也总是避左右而言他,连一句完整的情况也总结不出来,好几次都是甩门而去。但没过一个星期,又会再度登门。
情绪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即便来见了心理医生,即便有嘴也不知该如何诉说。姚医生曾建议他把想表达的东西用纸笔画出来,而蒋兆川笔下来来去去,画的就是一座城堡,一扇封闭的门,画的又急又乱,充满了宣泄感。每次走前,都必须要把画纸揉成一团,生恨的像是要毁尸灭迹。
后来姚医生找了这套立体的拼图模型过来,像是玩游戏一样让蒋兆川把心事一块块的拼添完整。
姚医生不是没遇到过躁郁症的,忧虑症的,还有来了就嚷嚷着要自杀的患者。相反,蒋兆川怕是他经历过的所有的患者里最正常的一位。他来的勤,话却不多,断断续续了一年,姚医生都不还清楚他的困恼到底是什么?
拼图模型还是蒋兆川上次走前留下的,隔了几个月也丝毫未动。姚医生把模型摆到他面前,“上次你还没拼完就走了,都四个月了,还记不记得你想要什么图案?”
模型上是一座高高耸起的楼房,高楼外面还围了一圈的栅栏,高楼是用白色的模块拼接,显得美观而又逼真。只是包围在外的栅栏密密的围绕在一起,粗黑色的,十分不搭。
蒋兆川沉默了很久,姚医生也不催他。然后他随手拿起两个小人的模型,一个放在了栅栏里面,一个在栅栏外面。可想了想,又把栅栏里的小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高楼里,外面的那个“人”还推远了几步。
姚医生扶了扶眼镜,笑着比了个手势,蒋兆川只摇头,示意已经够了。
“蒋先生,这其实也是一种内心情况的真实反映,不知道你情绪的变化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他说话的时候蒋兆川在翻手机上的电话簿,他拧着眉心,又把注意力转到模型上,“说说看?”
姚医生指着高楼里的小人模型问了问,“蒋先生,这里面的是你认识的人吗?”
蒋兆川缄默着没有说话。
姚医生又一指栅栏外的小人,“那这个呢?”
蒋兆川似乎十分为难,“是我。”
姚医生又问,“那这楼里的是你的朋友吗?”
蒋兆川也依然不说话。
他始终沉默,姚医生也没有为难,很快的又道:“这个模型其实还有其他颜色的,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被其他人买走了。蒋先生,你觉得让这个人住在里面,楼房的颜色是刷成粉色的,还是蓝色的好?”
蒋兆川这次没有沉默,“蓝色吧。”
姚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里带着一点探索的意味,指点着高楼道:“蒋先生,你特意把这个人放在楼房里,还加了这么多东西护住他。证明你非常的重视他,想要保护他,这个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不是很重要?”
蒋兆川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声音压的很低,“在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他。”
姚医生打开文件在上面迅速的写了几个字,又对栅栏外的模型说:“但是蒋先生你站在外面,刚才你还又特意离远了一些。为什么不进去?他对你这么重要,你不想看看他吗?”
蒋兆川的脸色猛然就变了,“我不能进去!”
姚医生马上像想起了什么,他从之前的档案里翻出几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纸,那上面无一例外的画着孤独的城堡和大门,门外立着一个小人,周身都是黑黑的一团。
黑色的小人总是站在大门外,总是隔着那么大段的距离。姚医生放下画纸,试着把栅栏外的模型小人往前推动了些,蒋兆川眉头一动,两手在桌上绞紧。姚医生还要继续推,蒋兆川终于喝道:“我不能进去!”
看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姚医生依然面容和煦,“蒋先生,那站在门外合适吗?”
蒋兆川抿紧了唇,他用力的按着眉心,看起来十分的挣扎为难,“我想进去,这几个月,我差点就进去了。”
姚医生快速的在纸上又写了一段,边道:“蒋先生,门外有风有雨的,你站着也不合适。既然你重视城堡里的人,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
蒋兆川重重的喘气,声音里染上一股被撕扯的不堪,“我连自己都教不好,我会毁了他……我不能进去……”
“不能试试吗?”
蒋兆川的点头和摇头都异常困难,“我要他过的比谁都好……他太小了……我们,我们……”
“那……”姚医生屏息等着,可还是未等到他的下半段。又像是以前一样,蒋兆川总是在竭力的挣扯欲言,而他的嘴却始终都张不开。
“蒋先生,这么为难的话。”姚医生拿起栅栏外的小人模型,慢慢的移远,“那你一直站着也无济于事,要不要干脆就离开?”
蒋兆川瞳孔怔大,吃紧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行!”他是恶狠狠的,“不行!”
姚医生接口道:“蒋先生,你先冷静,我只是在说一个假设。”
蒋兆川猛地在桌上捶了一拳,眼里闪着簇簇火苗,他忽然一扬手,把那排栅栏模型给推到,拆开,再握在手心里折成几块,往地上一掷。
姚医生傻了眼,蒋兆川的这几个动作可以说是一气呵成,他扔完模型,抬脚就往外走。这样子又像回到了他刚来咨询的那时候。
蒋兆川铁青着一张脸打开门,消毒水的味道马上扑面的灌到鼻中。同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爸。”
澄然干坐了近一个小时,无数次想敲门,推门,或者打电话。可不知为什么,竟然能生生的忍到现在。
而蒋兆川一开门,蓦然就冲起了一股冷气。包括他现在的表情,都是生冷如铁。
蒋兆川呆了一下,随即看了看手表,“你怎么在这?”
澄然咬了咬牙,脸上压抑着隐忍和悲意。
姚医生也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蒋先生,你先冷静一下…1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
一看那白大褂,澄然才放缓了表情,逼着自己还要强笑一声,“大夫,我爸还好吗?”
“这是你儿子?”姚医生点了下头,“没什么大问题,现在人压力大,多少都会有些情绪上的急躁。”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姚医生也不方便多说。他想到刚才蒋兆川没有犹豫的“蓝色”,再看看已经十七八岁的澄然,笑意中又多了两分考量。
蒋兆川生硬的拉起澄然就走,“回家了。”
医院里人已经不多了,很多角落都空了下来。蒋兆川走的又急又快,脚步中还含了股怒气,澄然被他拉着,手心里生出两个人的热汗。等走出医院,外面又是一通不同的光景。医院门口的交通最是堵塞,蒋兆川的车停的远,穿过人流,走了一会才找到他的车。
“爸!”澄然被拉的直喘气,等喊了他一声,蒋兆川才回过身,“宝宝,你跟踪爸爸?”
澄然避重就轻,“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车,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就跟过来了。”
蒋兆川虽然生气,也没有松开手。他伸掌在澄然的后脑一按,忍了又忍,才说:“爸爸不是说你有病,爸爸就是……”
“你压力大。”澄然替他回答,“你是觉得陪着我,压力大?”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听话
蒋兆川只把他往车里带,“回家再说。”
父子俩一起坐上车,蒋兆川去拉安全带。澄然只是盯着前面,等蒋兆川开了车,一路匀速,他破天荒的都没有说话,甚至连要问一句的前兆都没有。
蒋兆川也为他的反常疑的几番回头,用力的想从澄然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这个儿子他太了解了,又在青春期,又会冲动,什么事不弄清楚了就不会衬意。尤其自己还瞒着他找了心理医生。他在跟过来的路上恐怕就已经怒不可遏了,结果却能忍到现在还没发脾气。
蒋兆川暗暗加快了车速,同时心里斟酌着怎么把事情说清楚。
实在澄然的状态才刚刚好一些,再不能受什么刺激。
蒋兆川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开着车兜风一样的转了好几个地方。澄然摇下半个车窗,流动的冷风灌了进来,吹的鼻尖清清冽冽,也吹进了外间的嘈杂人气。
“公司没事吗?”
没料到澄然冷不丁的开口,问的却是公司。蒋兆川心里知道这是个套,顺着他的话等会就不知道要被套出什么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变,还是道:“没什么事。”说完又快速的转了话题,“宝宝晚上想吃什么,都出来了,去你喜欢的那家餐厅?”
澄然表情如常的摇摇头,“我不饿。”
车子绕过大大小小不同的街区,都是往着热闹的地方去,天色还没有暗下,现在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路上到处都是身着不同校服的不同年龄的学生。蒋兆川等红灯的时候往人行道上看了两眼,无声的笑了一下,有些感慨,“当年你也就这么大,过马路都要爸爸牵着。一转眼,你都已经读高中了……”
澄然也缓下脸色,由衷道:“是,还是小时候好。”
这一点的沉默,就有百般的情绪流转,红灯一跳,澄然就突地开口,“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一听他话里的急切,蒋兆川没有犹豫的一转方向盘,立刻改了方向,“马上就到家了。”
蒋兆川加快了车速,澄然就一直低着头。直等到日落余晖,等到车子已经驶进小区,快到他们楼下了,澄然才闷闷的开口,“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车子稳稳的驶进停车线,蒋兆川摇上车窗,才停车熄火,“宝宝,爸爸爱你,没有讨厌两个字。”
“是你去看心理医生,你的压力那么大,就是因为我!”澄然躲开他的手,噎声抽泣了起来,“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是惹人烦,我都把你逼的去看心理医生了。你一定很讨厌我,明明恨不得躲开我,还要逼着自己喜欢我……你都去看心理医生了,你那么烦我……”他哭的说不下去,“爸……”
他含含糊糊的只知道喊“爸爸”,蒋兆川伸长手把他的身子板过来,“宝宝,你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在伤谁,爸爸那么爱你,你每句都在刺我。别人可以不理解爸爸,但是你怎么可以跟我赌气。”
澄然抬起头看他,身子歪了一歪,被倚在蒋兆川的臂弯里,“宝宝,这个世界上,爸爸最爱的就是你,难道你觉得爸爸每天的付出都是假的。你一口一个‘讨厌’和‘勉强’,你就是这么看爸爸的!”
蒋兆川的口气极重,眼眶也在发红。澄然朝着他的脖子抱过去,“我好难受,我也好难受。我只想要你……只要你不走,我会改过来的。”
他摸着蒋兆川的脸,仿佛能从指间触到他的焦虑,“爸,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他依然不肯松口一丝一毫,“谁也不能抢走你,你不要走,我就会改,我会改过来的……”
蒋兆川按着他的头抱了一下,叹气道:“爸爸也离不开你。”他刮了刮澄然的脸,“你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嗯?”
澄然吸吸鼻子,“我爱你。”
蒋兆川一碰他的额头,“我也爱你。”
澄然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只要你不走,我不发脾气了……你也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蒋兆川应对的笑了笑,“爸爸就是工作上有些烦心事,所以去找医生聊了聊。”
见澄然满脸的不信,他给他分析道:“宝宝,现在的人都会有点压力,家庭和工作占了方方面面。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公司里接了个大单,爸爸怕搞砸了,当然会有压力。”
“真的?”
“嗯。”蒋兆川抚着他的眼角,“爸爸就在这。”
澄然一把握住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你不会背着我结婚吗?”
蒋兆川神色阴沉,语气认真,“不结婚,爸爸只会陪你。”
听他反复的斩钉截铁,澄然才彻底的止住哭声,“我下个星期就去上学,你回公司,我也不闹脾气了……我会改的。”
他越说越低,和蒋兆川的距离也拉的愈近。他从含糊的泪眼里看蒋兆川深刻的五官。四目相对着,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蒋兆川的眼神深邃,此刻映着他,像是镶在崖底的星,又是他长久以来追逐的最久的那颗。
澄然抬了下脸,蒋兆川唇间一动,拇指已经按上了他的嘴角。
最后澄然抵着他的额头,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蒋兆川无奈的给他擦脸,“又哭又笑。”
车座里有些伸展不开,澄然还是用力的抱住蒋兆川的腰,“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