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八十九章:体检
澄然是下了十二万分的克制力,才没把喉咙里那一声冷笑发出来。
拖油瓶!她的钱?澄然头一次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学文,否则不至于连个形容词也想不出来。
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澄然盘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主角都喜欢偷听了,实在还是蛮有趣的。要是换在几个月前让他听到这番话,他可能会暴跳如雷。但是现在听来感觉就像唱大戏,只会让他想笑。
好不容易才压下胸腔里的那阵笑意,那沈母还在喋喋不休,澄然听到椅子腿拖地的刺耳声,看来她是要长谈了。
“你别给我板着脸,妈看的比你清楚,你听我的不会错。说好的尽快结婚,现在都多久了,两年了,到底还结不结!”
沈展颜不断给她吃定心丸,“妈,你放好你那颗心。我连他妈妈都见过了,结婚是迟早的事。”
沈母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催,“那到底什么时候,女儿,你不能再等了,你都是老姑娘了……”她忽地牙关一紧,恨声道:“你老实跟妈说,是不是那个拖油瓶不同意,是不是他寻死觅活的闹,才害的你结不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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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展颜似乎颇为头痛,“妈,你别把他想那么蠢……”
沈母又针锋的说了一阵,最后总结道:“你别只知道瞪我,你赶紧给我结婚,再晚了看谁还要你……还有那个拖油瓶,你不要我管,那你就自己想办法,你不是说他去广州读书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趁他不在,你加把劲把那大老板的心都抓过来……”
澄然正听的津津有味,那老货却又不说了,只丢了句“你自己想清楚”,就拖着难听的脚步声出去了。
门一关上,沈展颜似乎就把什么东西砸到了床上。
压抑的静默里,只听到沈展颜粗重不一的喘息感叹。她很暴躁的在摔东西,但都是往床上摔,砸在床垫上弹起一声接一声的闷重。
住在这种地方,连发脾气都是需要克制的。不然动静一大,楼上楼下包括对面都会跑来看热闹。澄然十分庆行好没住过这种地方,否则依他的性子,肯定回回招一帮人过来围观。
不过须臾,房间里又是低低的呜咽声,沈展颜似乎哭的十分伤心,不时冒出几句,“凭什么”,“都在逼我 ”,“我做错了什么”……最后喃喃的念起一个名字,“兆川,蒋兆川”……
澄然终于开始反感,忍不了都想一走了之的时候,沈展颜的脚步却往窗边走来。一靠近,澄然还当自己被发现了,幸而她只是烦躁的在窗边走来走去,不断的叹息闷吟,终于她脚下一停,过了几秒后轻轻的“喂”了一声,应该是在打电话。
跟刚才比起来,沈展颜现在开口,声音又是温柔端然,含着股热切。
长长的,带着刻意讨好的一段寒暄过去,澄然听的直犯困,等他从短暂的眩晕里回过神,沈展颜不知怎么的又在哭。她带着浓浓的哭腔,还能保持字字清晰,“我没有办法了,我求你,再帮我一次……你知道我妈妈怎么说的吗,我一直不敢面对,可她说的就是事实。你知道我多少岁了,我不能再等了……七年了,从第一次见他我就喜欢他,我愿意等他七年,可是现在,我真的等不起了……”
“不,不是他的责任,他没有推脱。对,他爱我,结婚也是他提出来的,可是,可是蒋澄然一直不同意,所以他也只能等……你不要怪他,他也没有办法,你是心理咨询师,你也知道他那个年纪的孩子都会做出什么……对,我见过蒋澄然,他太小了,被兆川宠坏了,也太冲动。对我动手没什么,孩子打人能有多疼,但他也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我理解他对我的排斥,我不会怪他……”
“怪我自己,我就是爱上了一个溺爱儿子的男人。我一直在等啊,我以为总有一天澄然会接受我……兆川太宠他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松口。”
这回怕是触了心伤,沈展颜哭的越发伤心,悲婉的让人听了就觉得不忍,“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之前提的,你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以后再怎么样我也认了……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要你违背医德,我不想逼你……”她反复的哭诉,申求,把伤口撕了见人,“我连工作也没有了,我一步步走上去的心血只能放弃。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他还是孩子,我不会怪他。我只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再等下去,我真的就等不到我自己的家庭了。”
“你是他的医生,他信任你,何况你又经常电话问候他。不会的,只要,只要你表现的平常一点,他不会起疑的。而且,对,现在非典的影响还没有消,你建议他去做一个全身体检,然后再引导他做体//液常规检查,只要拿到他的……”沈展颜似乎捂着嘴,吐出一个最轻的词,“他太小心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爱他,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
她的伤心欲绝似乎是起了效果,澄然明显能听到她口气中的放松,“好好,谢谢你,我欠你的……上一次也是你给我的地址,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会记得……”
天色慢慢的蒙上一层灰,澄然的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是蒋兆川的来电。
澄然反手把手机握在袋中,听到沈展颜用近乎悲痛的,永失所爱的黏糊感说最后一句,“我对不起你,如果,如果没有兆川的话,我可能……”话留一线,就没有了后续。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也消失了,短暂的静默后,沈展颜低声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摇摆不定的惆怅与得意,听着比哭还渗人。
她笑完,又是几下手机的按键声,这次极快的就被接通了。
“喂……宝宝?不,是我,你在等澄然的电话吗?”
澄然冷冷的侧过头,盯着玻璃窗上那一片恍惚的残影。
“等等兆川,你先别挂电话……”
澄然这回是彻底的长了见识,他撑着墙稍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小步的跑远了这几栋楼。
一走出去,似是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那辆的士还在路口等着,澄然马上跑上去,报了自家小区的地址。
回去路上,澄然差不多把沈展颜的话都消化了一通。心理医生,他家的地址,体检,怀孕……澄然心里刹那间雪亮,也不管还在出租车上,笑的几乎直不起腰。
司机吓了一跳,不断从后视镜里打量他。
澄然觉得自己可能够偏执了,没想到却还有一个沈展颜。哪怕知道蒋兆川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哪怕他这样算计她,她都拼了一切的要嫁。她的爱到底有几分,几分为人,几分为钱?尊严,名声,赌上后半生,把一切踩在脚底下,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何必要拿爱情来感动对方,最经不起时间考验的就是感情。就如他和蒋兆川之间,他都不敢说要爱情高于亲情。婚姻里的生活早晚都会把最浓烈的爱情冲淡成柴米油盐和无限的争吵,何况是沈展颜这样打着爱情名义的小女人。他曾经还以为她会是个靠自己的女强人,他真是高看她了。
蒋兆川又陆续打了两个电话过来,澄然这回迅速接了,又说很快回家,才安抚了他话里的焦急。
澄然催着司机,天黑透了才到家。他急急跑上楼,回家看到蒋兆川也在。蒋兆川特意早回的家,正在客厅等人,一见澄然就怒了,“你跑哪去了,电话又不接。”
“爸。”澄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撞的蒋兆川一个趔趄,“怎么了?”
澄然伏在他胸口摩挲,抬头又去亲他,口齿里顿时充斥满了烟草味。蒋兆川虽然有些奇怪,没多会也按住澄然的后脑,半抱起他回卧室,重又加深了这个吻。
一阵热汗气喘之后,澄然趴在蒋兆川的身上,哑着声把偷听到的那番话告诉他。他又拿起蒋兆川的手机翻了翻,看到六点多的时候果然有几个陌生号码。
蒋兆川噙笑去亲他的脸,“检查完了?”
“她说的心理医生,是我见过的那个吗?”
“应该是。”蒋兆川按住澄然的肩,“爸爸一直觉得他过分热情了些。”
俩人汗流浃背的拥在一起,澄然心里又酸又暖,他差不多可以肯定,之前蒋兆川就是这样着了她的道。他在蒋兆川肩膀上一咬,眼珠泛红,“她要怀你的孩子嫁给你呢,要是你的小孩,你就会跟她结婚对不对!”
蒋兆川失笑,“宝宝,爸连手术都做了。”
“就算是你的小孩,你也不能结婚。”澄然颤栗的,把那份父慈母爱的画面从脑中剥离,“我不准你给他花钱,给他取名字,还要抱他,把我的爱分给他,更不准他叫你爸爸。”
“好。”蒋兆川揉着澄然发红的嘴唇,“都听宝宝的。”
澄然满意了,可心跳还因为愤怒而急速,“我受够这个女人了,她想跟你一家三口呢,她那妈妈还希望你赶走我这个拖油瓶,我巴不得她死!”
“宝宝。”蒋兆川话里是淡淡的警告之意,“小孩子不要这么多恶念,让爸爸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
蒋兆川扯动嘴角笑了笑,深黑的瞳仁无端的让澄然打了个寒颤。他差点忘了蒋兆川是怎样的人,他对自己都能那么狠,何况是想算计他的人。
第91章 第九十章:所愿
隔天早上,蒋兆川刚起床没多久,电话就来了。
看屏幕上,不停闪动的就是“姚医生。”他的办事效率果然神速,昨天才做的决定,今天一早就来行动了。
澄然被吵醒了,冲着那名字怒瞪了一下,朝蒋兆川道:“你不接吗?”
蒋兆川刚把西装外套的扣子扣上,冷冷道:“由他去。”
他从衣柜里挑了条领带,接着就递到澄然面前。澄然自觉的从床上爬起来,绕上蒋兆川的脖子开始给他打领带。手机铃一声响一声,澄然犯困,手腕渐渐没力。蒋兆川干脆坐到床上,抓着澄然的手让他继续,“宝宝,别偷懒,给爸爸打好。”
澄然捏着领带两端,凑上去想看的更清楚些。昨天他抓着蒋兆川惹了朵烂桃花这个错处,有事没事的跟他折腾到了半夜,现在正困的厉害,两条手臂也是颤悠悠的没力气。他磨蹭着坐到蒋兆川身上,脑袋一晃,顿时就清醒了两分。蒋兆川晨勃了,正抵着他。
身下的热物发烫的灼着他,澄然不敢乱动,伏在蒋兆川肩头开始笑,用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问,“还要不要打领带?”
蒋兆川抚着澄然不着寸缕的背脊,连喘了几口才把晨起的那股冲动压下去。他揽着澄然,在他额头上连亲了几下,“宝宝先下去。”
澄然很想再跟他闹一阵,但是现在实在提不起力气。这两天他跟蒋兆川天天都做,晚上不睡,白天就醒不了。
他迷迷瞪瞪的就被蒋兆川塞进了被窝,弯腰的时候看他隆起的西装裤差不多都恢复了正常。
蒋兆川给他热好早饭,转身就去公司了,临走前意味深长的对澄然道:“爸爸会抽个时间去体检,宝宝不要急,交给爸爸解决。”
澄然听他话中的阴沉,暗暗把好奇压下,就是尤嫌不足的补了一句,“我讨厌她,你说要跟她结婚,她还要怀你的孩子,我想到她就恶心。”
蒋兆川眼里全无热度,动作倒是轻柔,“爸爸知道。”
临去学校的时间还有最后三天,澄然等睡够了就开始归置行李。香水托蒋兆川送去了公司,项链另外收着,又跟朵朵约了个时间见面。
去学校那天也是蒋兆川送他,澄然戴着口罩,看马路上和两边商铺其实还是没多少人,非典的影响还在,广大人民群众更多还是选择呆在家里。
蒋兆川一路开车,却没去宿舍,而是直接停在了何婉佳小区的楼下。
澄然认出这附近的环境,“爸,怎么到这来了?”
蒋兆川提着他的行李,直接带他上了何婉佳的那栋楼,电梯停在五楼,然后蒋兆川才摸出一把钥匙,“爸爸已经给你申请了走读,以后宝宝就住这里。”
澄然早忘了要走读的事,没想到蒋兆川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办好了,连房子都买的这么精准,就在何婉佳楼上。
“这里跟我们家差不多大,爸爸有空就会过来,宝宝看看喜不喜欢。”
澄然接过钥匙,门一打开,两捧彩纸就朝他撒了过来,迷的他眼前一片花花绿绿。朵朵跟何婉佳从两边跑过来,欢呼着说“欢迎回来”,一人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把他推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鲜艳的菜色。
巨大的惊喜冲头,让澄然好是措手不及。他回头一看笑意晏晏的蒋兆川,胸腔里就有股热意,“爸,你安排的?”
何婉佳接过话,“上次在医院里蒋叔叔提过一句在找中介看房,不过因为非典被耽搁了。刚好我就想到我家楼上,就是这房子,房主急着要迁居到别的地方,我就跟蒋叔叔说了。”
朵朵高兴道:“以后弟弟你就住楼上,正好我们可以照顾你。”
澄然脸一红,“不,是我可以照顾你们。”
“互相照顾。”蒋兆走到这几个孩子里,再开口就反了调,“我家澄然从来没一个人在外面住过,以后要麻烦你们俩多费心,叔叔先谢谢你们。”
四个人边说边笑的一起吃了饭,澄然把两份礼物都送了出去,朵朵的脸红扑扑的,当即就让何婉佳帮她把项链戴上。
蒋兆川喝了点啤酒,晚上顺理成章的留下来过夜。俩人互相抱着,因着明天澄然就要上课,还是没做到最后一步。第二天蒋兆川走前始终不放心的叮嘱,“每天都要发条短信给爸爸,电话一定更接,没事的时候多跟林真真她们走动,别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
澄然看着蒋兆川眉宇里的深凝的担忧,实在有些心酸,“爸,你别担心。还有一个多月就放暑假了,我马上就能回家陪你。”
蒋兆川安慰的抱了他一下,这才回了深圳。
经历过非典后的学校氛围还是不高,之前离开的学生都一一的往回赶。澄然回宿舍收拾过一次东西,钟以良为之前的排斥有些不好意思,但寒暄过几句后又拍起澄然的肩,回复了哥俩好的状态。
等学校再度开课,才又进入学习状态没多久,六月就快到了头,要放暑假了。澄然为了考试还紧张了一阵,就怕挂科了还要留下来补考。但没想到的是这次考试意外的简单,给个口试就过了。新闻里也播报了世界卫生组织解除了对北京的旅游禁令,这次的抗击非典终于以胜利告终。
千盼万盼的暑假总算来了,澄然这次连行李也不用收,随便带了两件衣服就可以回家。一坐上蒋兆川的车,澄然就乐道:“爸,你说的没错,考试一点也不严,我们基本都过了。”
这次全国的大小考都放低了难度,澄然开始毫无心理压力的享受暑假。因为他在家的关系,蒋兆川现在每天下班都会准时回家。他带澄然去工地看过,大热天的工人们照样在紧锣密鼓的工作。蒋兆川最初的计划是想建一个农家乐,因为有地产商的加入,几经商议后又改成了度假酒店,从美国请来的建筑师名头响亮,工程进行的如火如荼。杨老板也来看过几次,表情很是悔不当初。
澄然过了十几天极惬意的日子,终于不用再等到周末才能见面。吃过晚饭他就跟蒋兆川坐在客厅看电影,暗黄昏暖的色调下,琴弦拨动,张国荣那极富魅力的嗓音在说:“从一而终。”
程蝶衣的声音总是袅袅婉情,只有这一刻他掷地有声的喊:“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即便满覆了油彩,还是能看出段小楼脸上的无奈,“你是不疯魔不成活。”
澄然下意识的就抱紧了蒋兆川,他的从一而终,至死不渝,都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