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坐在两侧的位置,情绪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情形。
「元帅居然亲自前来,倒是叫老夫意外的很。」
齐镇眯着眼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即使是来“求和”,战修依旧一派从容淡定,面对齐镇,态度谦逊。
「既是我国提出停战,自然要拿出诚意。」
说着将两张纸递给齐镇。
「这是回城等十座城池的地契,现如数归还。另外。这是我华国的十座边城,将军择日便可派兵接管。」
在场的诸人皆大感意外,想不到华国竟然如此主动。
齐镇接过两张纸,细看许久,才抬起头回复道。
「不瞒你说,国都那边还未传来旨意,老夫也不能擅作主张。」
「无妨,战修静候佳音。」
齐镇捋了捋花白胡子,一边看着那两张地契,一边吩咐副将给战修安排休息的营帐。
战修跟着带路的士兵往外走去,路过唐钰时,眉眼俱是笑意。
华国元帅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住进了夏国军营,美其名曰“静候佳音”。
对此,唐钰表示,如果他不是每晚都偷偷遛进自己的营帐动手动脚的话,他还是会欢迎他的。
「战修!你别得寸进尺!」
「何必计较这一尺,也没多少。」
「你……嗯……出去!」
「这么大声?会被听见的。」
「有本事你解开我!」
「不解。」
「……」
从平城送信往国都,来回需要六日,战修趁着这几日,一有机会就吃些豆腐,唐钰奋力反抗无果,只能放弃。
「总有一天,我要加倍讨回来!」
「拭目以待。」
六日后,国都传来旨意,议和一事全权交给齐镇和三皇子唐钰处理,当日,两国便要签署停战协议。
「慢着。」唐钰放下笔,抬头看向战修。
「我认为该加上一条。」
「请讲。」
「未来五十年内,不得相互侵犯。」
战修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看着对面的人一副精明的模样,点头应了。
至此,两国持续了一年之久的战争落下帷幕,并约定未来五十年内互不相扰。
战修临走时留下一份请帖,大意是华国新任国主即将举行登基大典,诚邀夏国国主前来观礼。
虽是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国主是不会轻易离开都城的,出于礼数,最多派一个皇子代为参加。
唐钰自然也知道,而且他明白战修这是摆明了在请自己,大哥勤于朝政是没时间去的,二哥不学无术父皇不会派他,成年的兄弟中,就剩自己了,再加上不打仗,他最是得空。
这家伙,对夏国内部的情报还真是了如指掌。
果不其然,唐钰回国都歇息了没几日,派他出使的旨意就下来了。
三皇子只能极其不情愿的带着慕容晓和几箱贺礼出发前往华国。
漫漫长路,慕容晓闲来无事,便是和唐钰分享他听来的宫中八卦。
「阿钰,你猜我前几日在御花园看见谁了?」
「谁?」唐钰靠在马车里,漫不经心的问道。
「御林军统领古驰。」
「他在那里做什么?」
「嘿嘿……你还记得殿前大学士苏渊么?」
「有些印象,他好像是九弟的老师。」
「不错,就是他!我那日从御书房出来,路过御花园,便听到假山后有些奇怪的声响。便凑过去看了一眼,你猜如何?」
唐钰原本兴致缺缺,此时也被勾起着好奇,坐起身看向慕容晓,等着下文。
「那假山后面,春光无限,正是古驰和苏渊!」
「你是说?」
「听说大学士一开始严词拒绝了古驰,古驰一怒之下用了强,二人就弄的和仇人似的。后来,好像是苏渊家中失火,古驰拼死把人救了出来,这才慢慢化解了愁怨,现在“如胶似漆”的整日腻在一起。」
「原来如此,倒也顺理成章。」
「哈哈……」
一路上,慕容晓说了许多,都是唐钰这一年征战在外所不知道的,听听倒也觉得新鲜,只是脑子里依旧在思考古驰和苏渊的事。
五日后,一行人抵达华国边城,递了通关文书,没多久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敢问可是夏国三皇子唐钰。」
「正是。」
那官员顿时面露喜色,殷勤道。
「不知可否请三皇子随在下走一趟,有一位朋友托我来请。」
唐钰进了这家颇为气派的酒楼,便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四处张望着,略过楼上一处雅座时,心道果然是他。
「三皇子,这边请。」那官员说完便在前面带路。
直到在雅座坐下,官员才复又开口,却是对着那人说的。
「战帅,人带到了。」
「退下吧。」
「是。」
唐钰看着面前一身黑色长衫,银线描边的战修,竟有些移不开眼,直到一声轻笑传来。
「你这一路可没少磨蹭,我两日前便来了此地,等到现在。」
战修说完,也不看唐钰的表情,拿起筷子开始给唐钰夹菜。
「这一品楼的招牌菜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吃吃看。」
唐钰收敛心神,听他说完也没有答话,况且他却是饿了,慕容晓现在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他可还没吃饭。
想到这,也不管对面直勾勾的目光,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大吃飞醋
饭后,战修带唐钰进了一品楼的上等客房。
「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前往都城。」
战修说完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犹自坐在桌边饮着茶。
「元帅可还有事?」
「没了。」
「那恕不远送。」
战修看着面前略带戒备的眼神,轻笑道。
「莫要担心,我不会乱来。」
唐钰微微眯着眼冷笑道。
「你的话,一点,都不可信。」说完打开房门,明显的逐客令。
坐着的人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表情甚是无奈道。
「并非我不想走,实在是无处可去,这是最后一间客房。」
唐钰自然不信,亲自跑下楼去询问,良久,愤愤的摔门进来,看着一脸无辜的战修,更加气闷。
奈何在人家的地盘,实在发作不得,只能努力自我安慰,再信他一次,就一次……
不信又能如何。
经历过前几次的教训,唐钰对战修的无耻手段早已有了防备,晚上睡觉时,虽只能躺在一张床上,愣是合衣而眠,划清界限,稍有异动便能察觉,全然不给对方一点占便宜的机会,倒是把战修弄的哭笑不得。
看样子,自己太过着急,反倒适得其反。
于是,这一晚,元帅大人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怎么才能让忘记了自己的心上人再次心甘情愿的以身相许呢。
一夜无眠,次日,唐钰和慕容晓等人于城门口汇合,跟着战修往华国都城而去。
慕容晓看着面色疲惫的唐钰,压低声音调侃道。
「莫不是昨夜战大元帅带着你去找乐子了,怎么这副模样?」
唐钰本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这话顿时醒了大半,瞪了一眼慕容晓,并未理会他。
可是丞相大人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有兴趣,毫不气馁的接着说道。
「也不知华国的温柔乡和咱们的有何不同,你倒是说说啊!」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揶揄唐钰的,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却一清二楚,这小子从小到大都不曾踏入过秦楼楚馆,活的别提多洁身自好了。
唐钰自然也不放在心上,随他瞎说。
只可惜,这话落在有心人耳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比如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的战大元帅。
好在战修足够理智,没有当众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散发着冷气,三伏天的热气都被驱散个干净。
「我怎么觉着变天了?」慕容晓骑在马上搓了搓手臂。
反应迟钝的唐钰「有么?」
众人:有!d(д)
从此处到都城骑马而行只需两日,正午十分,路过一处驿站,战修下令整修。
待一众随行人员都陆陆续续进去,元帅大人走到唐钰身边,二话不说扛进了一旁的树林。
唐钰猝不及防的被带走,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禁锢在了战修和树干之间。
面前的人脸色阴沉,漆黑的眼中似乎跳动着两簇火焰。
「敢问三皇子,夏国的温柔乡是何滋味?比起我来,哪个更让你觉着舒服?」
唐钰好一会才明白这人的意思,一张俊脸顿时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
有些事,即使努力想无视,也是做不到的,那只能面对了,该来的总也是躲不掉。
只是这人,一边做着温柔姿态,一边又总是强人所难,哪里像是喜欢自己的模样,分明是虚情假意。
又或者……果然只是找个替身罢了。既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管束自己,摆出一副理所应当大吃飞醋的样子?
越想越气,不自觉的冷笑道。
「元帅这话问的好生有趣,压人和被人压,你说哪个更舒服?」
战修本就被“爱人居然与别人欢好”这个信息气的不轻,急于找个机会确认一番,脑袋发热说了难听的话,马上就后悔了。
此刻听唐钰这么说,不知怎么就慌了神。本就是我没有早些寻到他,如今立场对立就已经足够尴尬,怎么还能让他再生怨恨。
想着想着,理智总算是恢复,看着对面的人怒极反笑的模样,暗骂自己犯蠢,赶忙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唐钰微微喘着气,一眨不眨的盯着战修,面色严肃。
不待战修回答,复又开口。
「我想知道,你凭何身份质问我?」
「小钰……」
「元帅慎言,你可看清楚,我是唐钰,不是什么凡!」
战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疑惑,很快又明白了。同榻而眠许多日,定是不知何时梦到凡,被这人听到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定是误会了,可又该怎么解释……
不待战修开口,唐钰就推开对方,走向驿站。
接下来的行程,被一种莫名的沉默包围,就连慕容晓也察觉到了战修和唐钰的不对劲,没再乱开玩笑。
第二日傍晚时分,众人抵达目的地,守城的士兵见到是战修,二话不说便放了行,还万分恭敬的目送着一队人远去。
进了城,战修将一众使节安排在了皇家驿站,叮嘱一番后策马回府。临走时眼神复杂看了一眼喂马的唐钰,后者全然没有理会,依旧面无表情的抚摸着马背。
待战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喂马的人才缓缓垂下手臂,似乎松了口气的模样。
在驿站住了两日,宫中派了人来,说是接他们入宫面见即将登基的祁王殿下。
唐钰想着还有几日才是登基大典,提前见个面罢了。便留了几人看守贺礼,只带着慕容晓和几名随行官员前往。
上了马车,缓缓前行,唐钰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按理说接见他国使臣,要下一道正式的旨意,挑选个黄道吉日才是,如此草率,倒是有为常理……
一旁的慕容晓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暗暗使了个眼色,掀起马车的竹帘状似无意的打量了片刻。
随行的卫兵都配着兵器,满脸戒备,看见慕容晓探头,语气冷硬道。
「大人勿急,就快到了。」
周边的景色不住的变化着,却是越发荒凉。
慕容晓转过头,看向唐钰,摇了摇头。
☆、垂死挣扎
唐钰虽说早早就上了战场,但生于皇家,见过太多阴谋诡计,如今情形,只怕是请君入瓮,需想个办法快些收拾掉这些人。
但此次随行多是文官,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和慕容晓了。
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和慕容晓对了对口型,唐钰开口说道。
「停车,本皇子要方便。」
对方领队明显有些犹豫,却又不好阻拦,只能点点头,放唐钰下车,以防万一,还派了两个人跟着。
走到树后隐蔽处,迅速回身,赶在两人出声前重击放倒,拿起一把剑窜到了树上。
那领队焦急的等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树后,又听车内传来一声轻响,疑惑的掀开帘子查探,冷不防被人拽着领子拖上了车。
慕容晓此时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刃尖比在领队的脖子上。
「不想死就老实点,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领队开始还想着脱身,突然脖子一凉,被匕首划了一刀,赶忙小声讨饶。
「是是是!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前太子!」
「孙旭?他有何目的?」
领队咽了咽口水,自己若是说出来,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可眼下的情形……
「小的,小的说了,大人能不能饶我一命?」
「……可以。」
「前太子命我们将几位大人带到一处破庙,那里早就埋伏好了杀手,只等……事成之后,我们就将夏国三皇子在华国遇刺身亡的消息散播出去,这样一来……」
慕容晓听到次,已然明了,不经冷笑道。
「这样一来,两国恐怕会再次开战,孙旭就可以趁乱再谋大计。哈!想的倒是挺美。」
慕容晓估摸着唐钰那边应该是忙完了,一把将人队推出了车外。
那领队踉跄着刚站稳,就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原本带来的十几个人,此刻已经全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而刚刚说去方便的人此时提着刀站在那里。
「问出来了,挑拨离间,祸水东引。」
慕容晓说完指着领队问道。
「这人还有用么?」
唐钰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又抬眼看向慕容晓,笑的格外无害。
「人家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咱们应该礼尚往来。」
丞相大人默默的替那位前太子点了一根蜡烛,阿钰每次这么笑,都会有人遭殃。
前太子安排埋伏在破庙中杀手等了几个时辰,终于见到一队人缓缓走来,看衣着却是目标没错。
慕容晓看着周围跑出来的几十个蒙面黑衣人,故作惊讶道。
「不好!我们中计了!」
一个黑衣人走出来,得意的笑了两声,对着其他人说。
「主上有令,不分敌我,一律格杀勿论!」
领队一听,这是要过河拆桥啊!幸亏他半路倒戈,否则今日就交代在这了。
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夏国三皇子,见他神情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才略微安了心。
默默的退到了后面,周围的人也没管他。
几十个人对十几个人,实力显而易见,黑衣人本以为胜券在握,便没了顾及直接下令格杀,率先提刀冲着唐钰砍去……
战修自从和唐钰大吵一架后,便没再去过驿站,一心琢磨着怎么把事情解释清楚。前世今生那一套不能说,历劫讲求缘法,天机更不可泄露,决不能害了凡。
想了许久都没想出合适的版本,只能先放在一边。今日实在想念的紧,便打算去驿站偷偷看看。
「你们三皇子现在何处?」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倍感疑惑,找了个随行而来的卫兵询问道。
「回战修元帅,我们皇子今早被接进宫里了。」
「宫里?」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逝。
宫中最近忙成一团,哪有时间接见他国使臣,况且孙铭若是要见谁,必会叫自己陪同,除非……
战修脸色变了变,转身跨上马背,顺着唐钰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战修沿途寻着唐钰的气息,很快追到了破庙,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周遭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往好处想。正思索着要不要动用魔族术法寻人,就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响动……
唐钰指挥着投靠了自己的人将那些活着的黑衣人绑在粗壮的树干上,自己则在一旁和慕容晓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是在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今日之所以有惊无险,还要多亏慕容晓,若不是他将随身带着的糖丸装作是□□给那些人吃了,也没那么容易有这么多帮手。
想到那些人担惊受怕的模样,唐钰低着头,闷笑了两声,看来,慕容晓这个爱吃糖丸的习惯还是挺好的。
「阿钰,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既然孙旭如此性急,我们就帮他一把。把这些人的衣服扒了,用药迷倒扔到他府上,其他人已经没用,放了便是,记得把解药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