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吗?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威尔斯说着,不等罗维答应,便就接过他手里的木碗,匆匆去匆匆回,果真又盛了满满一大碗回来。
“全部吃了。”
这回罗维没有耽搁,当着威尔斯的面将一大碗的肉汤下了肚,末了,还打了个饱嗝。
威尔斯见了,会心一笑。
“以后,不要再说你是人造人这种话了。”威尔斯在一旁收拾碗勺,对罗维说道,“我威尔斯喜欢的Omega,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什么人造人。”
罗维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不由自主地脸蛋发烘。
大概是因为刚刚那晚肉汤太热乎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威尔斯的话语太难以让人理解,让他脑部的思考零件开始发热。总之,罗维一动不动地盯着威尔斯忙碌的背影,头一次觉得一个Alpha也能既讨人厌又可人爱。
晚上的时候,威尔斯抱着罗维,罗维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怎么了?睡不着吗?”
威尔斯的声音一响起,罗维的身子先是僵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下来。
真是的,老纠结白天的话干什么呢!他罗维可不是这种别扭性子的人。他们早就是夫妻,睡在一起都八百回了。
“我是睡不着。”
罗维干脆翻了个身,面对威尔斯,他觉得威尔斯变了很多,跟前段时间刚救回来的,简直不是一个人,现在的威尔斯温柔得罗维以为错觉了。
“有心事?”威尔斯轻轻搂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恩。”罗维说道,“森林……怎么会变成那样?”
威尔斯拍打他背部的动作顿了顿,“你果然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
空气中有短暂的安静,片刻后,威尔斯似是叹气一般,双臂紧了紧搂住的力道,回:“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罗维苦笑,黑暗中,威尔斯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知道,是我做的,对不对?”
威尔斯的身子僵了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果然。”罗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那些伤口,那些切面,只有我的金属线可以做到。”
“不,这不怪你,你是为了救我。”
罗维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他伸出右手,覆了上去。
“对不起……”罗维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第61章 母狼的抉择
罗维发现,自从那天起,他跟威尔斯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他跟威尔斯见面,恨不得真刀真枪地直接将对方掐死,可现在,威尔斯对他轻声细语,遇到罗维暴脾气的时候,甚至软下身子来卑微讨好,这让罗维觉得很不适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明威尔斯先生喜欢你啊。”杰森理所当然道,“我爸爸妈妈以前也这样的,甚至有时候,我爸爸还讨厌我呢!”
杰森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已经能拄着树枝慢慢走路了。
罗维听到他的话,讶异道:“为什么讨厌你啊?你可是他的孩子。”
“是啊,我确实是他的孩子,可架不住我妈妈喜欢我啊,我也是个Alpha,所以我爸爸经常吃醋的,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差点儿将我送到军校读留宿生。”
罗维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他知道Alpha的变态占有欲,但没想到这种占有欲能变态到连自己亲生儿子的醋都吃。
但不管怎样,对于威尔斯的这种变化,罗维只能说是喜忧参半。
在森林中肆意杀戮的事件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防空洞里的那些还隐约有些模糊的印象,每当罗维跟威尔斯提及这两件事情的时候,威尔斯似乎都特别反感,一直强调着他是人,不是杀戮机器,搞得罗维一头雾水。
这一日,威尔斯又出去打猎了,他们已经在这森林里呆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居住的地方也由原来的山洞变成了威尔斯亲手盖的一件简易小木屋,位于森林中树木苍天较为隐秘的一处地方。
原来的地方毕竟太过显眼,所以,威尔斯等罗维跟杰森一醒,便就迅速搬离了。
而且,他们身后还有敌军追着,任谁检测到森林中央出现那么大一个空圈儿,都会觉得奇怪,穆萨雷特军肯定会派人在四周搜查,所以,他们要躲得越远越好。
射杀了一头野猪,威尔斯也不逗留,扛着便往回走,一大一小还留在森林的木屋里,他不放心。
经过一处岩石的时候,威尔斯发现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野狼,小家伙似乎是刚出生,毛发上凝结成一块一块的已经干透的液体,眼睛微眯,似乎不能见光,嘴里嗷嗷地发着像是婴儿般的叫声,四肢不稳地在地上匍匐。
威尔斯心下奇怪,刚出生的小狼怎么会在这里?随后,他猛然间想到,既然这里有狼的幼崽,想必肯定有母狼。
刚生产不久的母狼都异常凶狠,对于靠近自己孩子的生物更是厮杀不留。
而且,狼族都通常都是成群结队行动的,既然出现了幼崽,那想必周遭应该有狼群才对,如果真是那样,那情况是真的大大不妙了。
威尔斯退后几步,赶紧绕道。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岩石之后就传来一声狼的嘶吼,威尔斯顿住了步子。
据他所知,狼应当是群居性质的动物,怎会只有一只狼的叫声?而且,听这叫声,似乎是受了伤,尾音摆动不稳,竭力在忍受着某种难以压抑的痛苦。
威尔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因为绕道而走的原因,视野变得稍稍有些开阔,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才知道岩石之后是怎样一副骇人的场面。
几乎满地的血迹,有些鲜红,有些已经发黑,而那只嘶吼的狼是只正在生产的母狼,肚子鼓鼓囊囊,身子却瘦削得只剩一把骨头,而且,前肢靠胸口的毛发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
母狼的身边,除了那只四处匍匐的小狼崽外,还有两只小狼。只是,那两只小狼侧着瘦小的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周苍蝇萦绕,身子已经发黑。
威尔斯知道,这两只小狼崽已经死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跟着微微瑟缩了一下,似乎又想到罗维那日大肆杀戮的场景。
母狼似乎在这时看到了他,原本已经死灰的眼神忽然闪亮,再次朝他嘶吼了一声,随后,胸口的血液窜出,又染红了一片草地。
威尔斯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一样,扔下肩上的野猪,赶紧跑过去。
母狼扑腾着前肢,似乎想站起来。
威尔斯赶紧蹲下身,膝盖点地,也不管母狼听不听的懂,说道:“不不不,你不要站起来。”
母狼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乖乖趴在地上不动了。
而刚刚那只眯着眼睛四处乱爬的小狼崽,在听到威尔斯跑来的声音后,竟然也不再往外爬动,而是转过身子,慢慢往母狼的方向匍匐,嘴里嗷嗷地叫着,嗓子都带着哑音。
威尔斯心下有些不是滋味,走过去将那只小狼崽抱过来,放到母狼的身边,小狼崽这才停止了叫唤,在母狼身上不断地蹭着。
替母狼检查了一下伤口,威尔斯才发现,母狼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要糟糕得多,前肢靠近胸口的地方,以及后肢靠近下腹的地方均受伤了,且,看伤口的样子,竟然是子弹造成的!
威尔斯心下一惊,知道这是母狼遇到了持枪的军队,而能在北部的森林中持枪巡逻的,也只有追杀他们的穆萨雷特军了。
想到这里,威尔斯不禁心下担忧,木屋的一大一小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得赶紧收拾了这里回去才行。
母狼的情况看起来像是受伤而引起的小产,尤其是草地上已经死去的那两只幼崽,看起来及其瘦小,活着的那只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母狼尾巴下里还卡着一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难产了,也不知道这只小狼能不能存活下来。
威尔斯拿出随身携带的水袋,给自己沾满血腥的手上倒了点水,又给喘着嘘气的母狼母子喂了点儿,这才伸手到母狼的下腹处。
他不知道母狼的肚子里还有几只幼崽,也不知道母狼能够支撑多久,总之,他现在必须先把这只卡住的小狼给拉出来。
威尔斯想着,双手握上了母狼身后的那只瘦小的身体,母狼顿时“嗷——!”一声哀嚎。
“你坚持一下!”威尔斯叫道,“你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个不出来,后面的全都得陪你死!”
母狼一听,腥红的眼睛里竟然微微带了点潮气,头撇过去,不再看他。
威尔斯趁机用力,将瘦弱的小狼从母体里拔出。
如他预料的那样,这只已经死了,因为生产时是后肢先出来,脑袋卡在母体里太长时间,已经没了呼吸。
威尔斯将小狼崽放到母狼面前,母狼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默默地舔舐着一动不动的孩子。
威尔斯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可没等他伤感太久,母狼的肚子再次蠕动起来,又一只小狼的头出来了,威尔斯赶紧上前将幼崽抱出。
应该是没发育完全的缘故,威尔斯感觉双手间都是软绵绵的一团,几乎都没什么骨头。心脏在跳动,可狼崽却一点儿叫唤的声音都没有,威尔斯一惊,像是想到什么,赶紧掰开小狼崽的嘴,随后往里面抠动着,果然,片刻之后,小狼崽微弱的叫声昭示着这个小生命还活着。
威尔斯露出一丝微笑,但还没等他这一抹微笑笑到眼底,另一只小狼崽又从母狼的身体里钻出,这次顺利得多,小狼崽也算健康,虽然叫声还是虚弱,但好歹也算是活着。
母狼的肚子迅速瘪下去,威尔斯知道,这是所有的狼崽都出来了。
前后数了数,加上已经死去的,这一胎竟然有六只!如果不是早产,这应该会是一个幸福庞大的狼家庭。
生产完的母狼虚弱地叫了两声,随后,在威尔斯诧异的目光中,竟然站起了身子。
威尔斯怀里抱着三只嗷嗷待哺的虚弱小野狼,看着已经瘦弱得如同深秋落叶的母狼晃了晃,朝不远处走去。
“喂!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
母狼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威尔斯,威尔斯蹲下身,将怀里的三只幼崽放在草地上。
“呜——”
母狼虚弱地嚎叫,她已经没了狼族王者的气概,凌乱的毛发昭示着她的生命即将终结。
“呜——”
母狼将三只小狼挨个儿舔了一遍,随后鼻子拱了拱,抬头看了一眼威尔斯。
“什么意思?你要我来照顾他们?”威尔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意会到母狼的意思,顿时为难,“我没养过狼,再说了,我也在被人追杀,家里还有一大一小需要保护,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几只小狼崽。”
“呜……”母狼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悲鸣。
紧接着,威尔斯看到了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母狼屈膝着前肢,学着人类下跪的样子匍匐在威尔斯跟前,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血红色的眼睛里微微潮湿,随后,竟然生生流出两滴血泪,顺着灰白的毛发滚落至草地间。
威尔斯感觉自己的胸口猛地震颤,灵魂被什么东西打动了,那种撼动的声音久久在心里回荡。
他呆呆地半跪在原地,看着母狼往不远处丛林茂密的地方走去,随后停下,蹲下了身子。
草丛大概能到大人的膝盖处,青葱翠绿,十分茂盛,但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威尔斯维持着半跪的姿态久久不能回神。
那里似乎有一从灰色,与母狼的颜色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跟绿色的鲜草比起来,那样的颜色显得格外的扎眼。
威尔斯看着母狼伸出舌头,在那团灰色的毛体上舔了舔,随后扬起脖子发出最后一声长啸,终于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狼啸声悲切思念,却又不舍追逐,惊醒了丛林中歇息的鸟儿。
威尔斯这才看清,母狼身边,是一只公狼,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公狼。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片刻,威尔斯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往外涌出。
地上的三只幼崽还没有睁眼,只能凭借微弱的声音感知跟嗅觉能力往母亲的地方爬,但他们太小了,甚至出生都还没有一天的时间,只能“呜呜”地哀嚎,以期待母亲能够重回它们身边。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下,威尔斯抬头眯了眯眼,空中日光正好,蓝天白云,衣服快哉美景。
“走吧……”威尔斯抱起地上四处匍匐的三只小狼崽,转身。
他现在特别想回家,对,回家,回那个森林中的小木屋,木屋里有他特别想见那个人……
不知道那个人在家有没有等急,有没有心慌……
母狼紧挨着公狼尸体时发出的悲鸣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刻印在他的灵魂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威尔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现在特别想回家,特别想见那个人……
特别想,特别想……
第62章 我想抱你
威尔斯扛着一头野猪,一口气跑回了家,跑回了那座森林里的小木屋。
“天还没黑呢,干嘛这个急匆匆地跑回来啊,你腿还没好全呢。”
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每天打猎回来,罗维总是第一个请来迎接,然后帮他将肩头的猎物卸下,领着他去木屋后的溪流边洗手。
“哦,这是什么?”
罗维接过威尔斯怀里的三只小野狼,因为威尔斯一路小跑的缘故,小家伙们都被颠蔫儿了脑袋,这会儿只顾着哼哼唧唧地叫。
威尔斯将身上的东西都卸下,说道:“刚出生的小野狼。”
“野狼?你连刚出生的小野狼都不放过啊?”罗维撇了撇嘴,“虽然这话不该我说,但是,大自然有大自然生存的法则,他们还这么小,也是生态系统重要的一部分。我觉得你应该把它们放了,我们有一头野猪已经可以了。”
威尔斯闻言动作一顿,继而微微低下,身子,盯着他看。
罗维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罗维抱着小野狼转身。
威尔斯跟在他身后,“罗维,你刚刚说什么?”
“恩?”罗维一边找了一些干草,简易给小狼崽搭了个窝,一边回道,“我刚刚说,你以后杀猎物的时候,尽量挑一些老弱病残的,不要捡便宜,挑刚出生的,这样做不好。”
“为什么不好?”威尔斯蹲下了身子,看着忙活的Omega,忽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语气似乎带着一点激动,“恩?为什么不好,小唯,你告诉我。”
小唯?
罗维脸蛋儿红了红,想挣开他的动作又怕自己伤着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轻轻挣扎着。
“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威尔斯笑了笑,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上,“我不放,永远都不放。”
“干什么呀你,今天很奇怪啊。”
谁知,威尔斯忽然咬住了他的耳朵,狡黠一笑,“是么,你说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你!”
“你……”
余下的话已经被堵在唇舌间,罗维惊愕地看着面前放大的脸孔,左胸前剧烈地震颤,心跳越来越快,似乎要脱离金属程序的掌控,从活细胞的那层皮肉里跳出来。
“放……放开我!”
罗维一把推开他,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不停地喘气。
威尔斯见他这幅反应,先是有些惊愕,随后轻笑。
“我们以前,没接过吻吗?”
“接,接吻?”
罗维脑子有一瞬间当机,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点头回道,“有,有的。但是,没有今天……今天这么奇怪……”
他跟威尔斯以前都是三句话不和就打起来,相处愉快的时间几乎都能用一只手算。
“有什么好奇怪的?”威尔斯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再次将他拉近身前,轻轻抱住他,“我们不是结婚了吗?夫妻之间亲吻,很正常的。”
说着,再次亲了亲他的额头,罗维脸快红到耳后根。
威尔斯轻笑。
他很喜欢这个样子的罗维,跟平时那个倔强强势的Omega完全不一样,可爱到人心都要跟着融化。不过,也只有这样,威尔斯才能感觉到,罗维是个真正的人,是个真正的Omega,不是什么人造人,更不是什么杀戮机器。
“其实,这三只小野狼是我今天在打猎的时候遇到的。”威尔斯静静抱着罗维,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说道,“公狼死了,母狼小产也死了。本来是有六只小狼的,结果只活下来三只,而且,这三只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