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陵一愣,随即忙道:“失礼了,谢九殿下。
此刻在行馆外,停着一辆马车,赵墨笺看着她上马车轻笑道:“你倒是有闲情管别人。”
赵梓砚淡淡瞥了她一眼:“要去哪里?”
眼看她又是这副模样,赵墨笺扔给她一条白绫:“缚上眼睛,等着便是。”赵梓砚只当不知道,安静地蒙上双眼,随着马车的轻摇颠簸,一路离开益州城。
许久后,她方缓声道:“她在哪里?”
赵墨笺冷冷一笑:“按照我说的做了,自然安然无恙放了她。”
赵梓砚低眸抿出一丝淡笑:“你合该明白,我们之间早无半分信任可言,你觉得我会信么?”
赵墨笺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随即沉声道:“我让你去的地方你,应该明白不会简单,你若不去,我便让她先去探探路。”闻言赵梓砚拧了拧眉,不再说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马车越发颠簸起来,片刻后,终于停了下来。赵墨笺扯下赵梓砚蒙眼的白绫,轻笑道:“你应该想见她了,不下去看看么?”
赵梓砚心头一紧,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入目乃是一片开阔地,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山岭,秀美清幽,在这不算险峻的山岭间,一座山峰赫然屹立,犹如一个巨人守护着一方土地。只是原本草木从生的开阔地,此刻却是被人整个掘了开来,凌乱翻起的石块土堆胡乱堆放着。而在中间挖开了一个大坑,在坑底显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直径约有六尺宽,在这阳光秀丽的白日也是泛着一股阴森。
赵梓砚看到这里时,并未有多大惊讶。只是目光落在坑内那个洞口时,猛然缩了下眸子。那里已然躺着数具尸体,有些半悬在洞口,显然是想入洞死在了洞口,还有几人趴在坑壁上,似乎是想爬出来,身上却被钉上数支铁箭,瞪着眸子死像恐怖。可真正让赵梓砚如此失态的不是那些尸体,而是在其中仅有一个女子,穿着一身蓝色裙裳,侧倒在洞口,而那身上的衣物恍然便是傅言卿惯常穿的样式!
赵墨笺眸子微眯,缓声道:“还真是凶险,连她都没能躲过……”
话语未落,赵梓砚已然不见了踪影,身后的赵墨笺摇了摇头,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在赵梓砚快速落到坑口时,数名黑衣人骤然发难,漫天扑过来的是挂着锐利白刃的大网。
赵梓砚的手已经探到了那女子肩头,却见眼前泛着幽光的寒刃闪过,一把寒气四溢的长剑自那女子手中直朝她刺了过来。不过一刹那,赵梓砚就被逼得无路可退,可是她脸上神色骤然轻缓起来,乃至带着丝释然的笑意。
仰身避开那快速的一剑,锋利的剑刃直接自她胸前衣襟划过,露出里面白色单衣。赵梓砚暗自庆幸靠近后察觉不对,有了戒备,不然当时心急的她定然躲不过一剑穿心了。
那女子一击失手,反手欲要再次刺出,赵梓砚却是迅速贴近她,手指猛然弹在她的剑身上,震得那女子受不住送松了手中的剑。快速平推一掌逼开女子,右手却是一个海底捞月勾住那把剑,她振然拂剑,内力灌注其中,一连挥出一片璀璨剑花,利刃碰撞间火星四溅,那两张大网直接被绞的支离破碎。
赵墨笺神色冷怒,猛然抽了身边一名随从的剑,冷声道:“今日若她还活着,你们都给孤以死谢罪!”
赵梓砚嗤笑一声:“皇姐也是煞费苦心,若要杀我何苦这般筹谋,这益州不早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么,还要费尽心思将我骗到此地?”
赵墨笺出手十分狠厉,她虽不比赵梓砚自小在刀刃上舔血过来的,可是也是下了苦功,萧淑仪也千方百计培养她,虽比不过赵梓砚功夫好,却是其他几个皇子皇女无法相比的。
眼看这场偷袭失败,赵墨笺底下安排的数名刺客暗卫全都围了上来,这架势是铁了心让赵梓砚死在这里了。
赵梓砚功夫再如何厉害,也没办法突出重围,一步步被逼到坑旁。她眸子斜瞥了眼不知深浅的洞口,心里了然,这个洞口十有八九就是永帝宝藏避人耳目的虚洞,可那些人死了却不假,可想赵墨笺已然见识过它的凶险。
数人轮番围攻,赵梓砚硬顶着不再靠近那洞口半分,可面对眼前的七个人,她却明白她撑不了多久,眉眼轻挑,她虽不怕死,可却不想什么都没做就被他们困死在这里。心思微转,她佯装失手,一个黑衣人以为有机可趁,提剑刺了过来,在他靠近时,赵梓砚左手倏然翻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模样有些奇怪,却是寒气森然,显然是把精品。那匕首无比快速,那人只觉得腹部一凉,痛意都不曾察觉,就被一刀入腹,随后扔进了洞内。刚一落去,里面便传来利器破空之声,夹杂着垂死的痛吟,密集的箭雨自洞口斜着射了出来,一时间周围引起一片慌乱。
“快撤!”赵墨笺怒声喊道,只是其他几人哪里料到,反应慢的都没逃过乱箭的激射。
眼看七人瞬间死可一个伤了两个,赵墨笺那目光看着赵梓砚几欲喷火。她狠狠看了快要破围而出的人,低喊道:“无心!”
话语落,一个身材矮小的灰衣人不知从那里掠了出来。赵墨笺看了他一眼:“点火!”
无心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赵墨笺猛然转头,阴沉道:“点火!”
那人咬牙瞬间窜了出去,那边赵梓砚躲开两个人正要拔足离开,却闻到一股火药味,顿时脸色一变。目光急扫,看到早就退到远处,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笑意的赵墨笺,原本有些怒意的眼神猝然变成慌乱。
“卿儿,不许过来!”
说完耳边嗤嗤的响声已然逼近,原本追杀赵梓砚的几人也慌乱无措,赵梓砚猛然拽住两人,底下的坑洞却倏然承受不住之前激烈的打斗,直接塌了下去,接着沉闷的爆炸声带起漫天尘土,连带着这块开阔地竟也是层层塌陷。
傅言卿眼睁睁看着赵梓砚消失外在片爆炸中,心头犹如被人狠狠锤了一下,一瞬间的痛,自心底席卷全身,只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她眸子通红,只能怆然喊了声:“安儿!”却也湮没在爆炸声中。
脚底下的地面迅速塌陷,赵墨笺显然没料到波及会如此之广,那火药她特意叮嘱过使用量,只是为了毁了洞口机关,不该会有这般威力的?身边的无心和退开几人急忙护着她离开,本已经离开那塌陷处的赵墨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道人影自扬起的灰土中窜了过来,手中一条蓝色腰带猛的卷住她,带着一股狠劲硬生生将她重新拖了下去。
无心和听到动静带着骁骑卫赶过来的齐晟也没能拉住她,无奈之下仅剩的三名暗卫和无心只能跟着跳了下去,这地底下,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隔日更,偶尔掉落日更
第59章
将赵墨笺硬生生拉下来后,傅言卿微微阖上眸子,四处搜寻可以借力的地方。这里她上辈子来过,依稀记得这里是一层中空的地下城,此处按照塌陷样子,应该是其中一条通往城中的通道。
她抽出长剑触到一处墙壁,猛然灌注内力插入,努力减缓下坠的趋势。等到双腿触到地面,她猛得屈腿卸掉那股劲道,顾不得被塌下来的土块砸的生疼,她寻着记忆中赵梓砚消失的地方,御起轻功快速掠过去。土堆不断下倾,许多地方都被埋住,傅言卿努力维持冷静,只能不断祈祷赵梓砚好好的。那处虽然塌了,可是应该是主城入口,不会被完全埋住,赵梓砚功夫那么厉害,肯定能躲过……能躲过那波爆炸的。
心中那股慌张并未因着这自我安慰得到减轻,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傅言卿只觉心口越来越闷,看不见一丝光的狭窄通道中,只剩下赵梓砚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方才在那重重围困中,她看到自己时,分明她自己都是生死攸关,还在那紧张提醒她不要过去。
之前被人带着围堵她便发觉不大对劲,因着那这些人分明是想要活捉她,等她和无言分头甩开那些追兵,却发现益州城竟是再也进不去了。赵墨笺这举动显然是阻止她入城,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便是赵梓砚。月圆之日将近,赵墨笺若想对赵梓砚下手,这无疑是大好时机,再加上之前得到消息,赵墨笺派去打听益州地形的人俱都撤回了,她顿时猜到永帝宝藏找到了。
赵梓砚功夫好,身边暗地里保护的人也有,想在益州悄无声息杀了她根本不可能,如果她是赵墨笺,必然会想到利用永帝宝藏。想到这一点,又发觉自己身上常年带的玉珠竟是不见了,一瞬间傅言卿便慌了神。她不由想到,很可能是她和赵梓砚的关系暴露了,赵墨笺故意拿她做饵,逼赵梓砚入永帝宝藏。
来不及通知无言,她便一路疾奔,寻着前世的记忆,直接朝这而来,直能祈祷那个傻子不会中圈套。可路上遇到赶过来的骁骑卫,更是让她越发感觉不妙,最后即使她拼命赶来,也只看到赵梓砚被埋入地下。
这个笨蛋,那种情况下,赵墨笺显然是要对她下手了,她怎么就这么……这么轻易入她的圈套!掉下来的土越来越少,胡思乱想的傅言卿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伸手拂了一把,触及一抹潮湿。
身后轰鸣声中不断传来男女紧张的叫声:“殿下,快往前走,这里要被埋实了!”
傅言卿咬了咬唇,压下眼中的阴霾继续去找人。
眼前的通道越来越开阔,绕过一大方塌陷的土石,傅言卿放慢脚步走了过去,浓重的暗色遮住周边一切景象,底下空气重亦是带着股腐朽的味道,夹着不曾散开火药味,十分刺鼻。走了几步,脚下触到一个沉重的东西,傅言卿心头一滞,低头努力辨别清楚,看体型是个男子,已经断气了,身上中了数箭,应该是之前入洞的人。
傅言卿手有些微抖,每看到一个,她心头都剧跳,就怕看到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这里火药味浓重,赵梓砚很可能便是落在了这里,顾不得可能被后面的人听见,傅言卿勉强平复心情,轻声唤道:“梓砚。”她沿着这片废墟边走边唤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努力维持平静的嗓音,再没听到一丝回应后,开始颤得厉害。
“梓砚,梓砚,赵梓砚!”她声音由地逐渐抬高,眼睛也越来越酸涩,耳边空荡荡的回声,一点点将她心头的痛意恐慌,催生至顶端。
她有些茫然地在黑暗中四处走动,最后颇为压抑地喊了声:“安儿!”嗓音倏然染了哭腔。
“你叫她阿笺,我们相处那么久……你都不曾这般亲密地唤我。”
“嗯,那叫安儿?”
记忆中那略带委屈的小孩在对她抱怨,听到她叫她安儿时,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仿佛会发光,羞涩中敛着欢喜。那五年的相处中,每次自己这般唤她,她总是仰着小脸开心地应着,乖巧得不行。及至长大,她已然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心思细腻,一如既往地成熟稳重,却总爱在她面前撒娇耍赖,偶尔一次听到她唤她小名,她也是惊喜欢欣得跟幼时一般。听到她说,不会再叫她安儿时,她还依稀有些失落。
之前不肯,是怕一旦这般叫她,便压抑不住当年那种心情,控制不住心底的感情,后来不叫,是觉得那个小家伙如今长得亭亭玉立,还成了自己的心上人,这般叫她,肉麻得紧,也容易招来怀疑。可方才心痛仓皇之下,她还是习惯性喊她安儿,到现在,她只是期盼着那个小无赖带着股欢欣得意,自这一片沉寂中突然开口问她:“你唤我什么?”再借机逗弄她。
不该得,不该得,前世没有她,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她如今才十九岁,怎么会这般折在赵墨笺手里。傅言卿满心痛苦自怨,果真是她不该拉她入浑水。
“安儿!”傅言卿快被心口的痛意击溃了,她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像个疯子一样,将所寻到的尸体一个个翻过来,无论是死是活,她没办法忍受这个已经和她羁绊至深的人,就此无声无息消失在这里。
当她快要绝望时,静谧的地下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动静,窸窸窣窣,随后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傅言卿身子一僵,猛得停止了动作,原本遍布绝望苍凉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随后她几乎是朝咳嗽声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
因着太过急切,她都没注意到那是个拐角处,猛得撞了上去,顾不得撞得生疼,她踉踉跄跄奔了过去。那拐角后面的这处不比之前那块如此暗,隐约几缕微光透了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傅言卿终于看到了她找到发疯得人。
此刻的赵梓砚斜靠在墙壁上,脑袋歪在一旁,左腿微蜷着抵在腰腹间,在她身边横亘着两具尸体,已然是残缺不堪,看的傅言卿胆战心惊。她快步走到赵梓砚身前,眼神几乎是一寸寸扫过她的全身,青白色的裙裳满是脏污,在她抵住的腰腹间,隐约有一片暗色,露在凌乱长发下的脸上眉头紧拧。傅言卿眸子顿时红了,眼睛酸痛不已,伸出手小心在她身上摸索着,人也抖得厉害。
“安儿。”嗓音中透着无以复加的心疼,想抱她却又怕弄疼她。
赵梓砚只觉得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耳边依旧有些轰鸣,只是隐隐听到一个人在唤安儿,声音有些颤,听得她心里发疼。混沌的思维逐渐清醒,她咳嗽了几声,陡然开始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几乎是一瞬间,她猛然睁开了眼。眼前那个眼圈通红,带着满满心疼的人,可不是爆炸前她看到的傅言卿!挣扎着坐起身,赵梓砚满是焦灼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莫要过来么,你怎么下来了?”
傅言卿听到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伸手将赵梓砚抱在怀里,原本用力的双臂在环住赵梓砚时硬是松了许多,傅言卿鼻音浓重:“你个笨蛋,真是笨死了。”
赵梓砚怔了怔,神色复杂,最后无奈低叹一声,轻声道:“对不住,吓到了你了。”
傅言卿直起身子,却没说什么,只是低低道:“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赵梓砚缩了缩腿,语气轻松:“没怎么伤着,都被他们挡了,方才只是被震晕了,没听到你唤我。”
傅言卿抬眸直直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赵梓砚被她看得神色不大自然,目光有些游离,却发现眼前的那张脸陡然放大,温热的气息拂了过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她顿时懵住了。
傅言卿动作不停,趁她愣住时,挑开她的牙关,一点点舔舐过去,卷住跟主人一样呆住的小东西,温柔纠缠,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回过神的赵梓砚低低哼了一声,立刻回应过去,两人在这不知前路,险境环绕的地下,忘情得缠绵,傅言卿被之前那股后怕驱使着,难得主动热烈。赵梓砚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傅言卿,心剧烈跳着,任由她索取探寻,思绪也开始混沌。
直到傅言卿微凉的手自她衣襟探入,一点点细致摩挲着,随后在她左腰间停了下来,带来一阵痛意,她才恍然发觉,这人是在给她下套了。
气喘吁吁松开她,傅言卿嗓音有些喑哑,喘息道:“这便是没怎么伤着?”
赵梓砚哭笑不得,细细喘着:“被火药波及了,只是皮肉伤,未伤到肺腑。”
傅言卿满脸红晕,却依旧淡下声音:“我方才尝到了血腥气。”
赵梓砚也忍不住红了脸,难得有些弱弱低语:“就吐了口血,内伤不重。”说完,她又抬眸看了眼傅言卿:“你方才那般……亲……咳,那般,只是为了诱我放松警惕么?”
傅言卿脸色挂不住了,她之前的确是想这般,可到后面,她是真的有些把控不住,若非触及那处伤口,她都忘了她要干什么了。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她可是还记着那一晚这小混蛋四处点火,随后又当鸵鸟的事。她清咳了声:“谁让你不乖。”
言罢她想起什么,沉声道:“快让我看看,先包扎一下。我们需得小心一些,赵墨笺她们也下来了。”
赵梓砚一愣:“她怎么会下来?”方才那场爆炸毁了洞口,底下是何状况,她肯定无法预料,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冒险。
傅言卿掀开她的衣襟,不冷不淡道:“她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永帝宝藏么,我只不过是见她急,拉了她一把。”
赵梓砚听得分明,傅言卿很不开心,想着她是因着自己,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小心将她腰间伤口处粘上的衣服碎片揭下来,那处已然血肉模糊,血腥味浓重,看的傅言卿心里发紧:“你忍一忍,需得将衣服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