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润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头。
“哀家不怕。”
“娘娘不怕,奴婢有什么怕的!”
不韦啊,你的愿望实现了,这样的嬴政,不仅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异人失望。
那么,现在,哀家应该是来还账了。
哀家,在九重宫开始了悲剧的一生,就应该在那里结束。
什么权力,什么复仇,都不再重要了。
如果你想要一个铁血的君王,你是不可能从他那里分到你渴望的权倾天下,更不可能报复他。
“我们,去九重宫。”
她终是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她想报仇,她要权利……她也想要这么一个无情的足以称霸天下的王。
可她呢,就是没想过要这个儿子。
她的心有些痛。
是啊,这个孩子是她换胎十月,奶水哺育而来的啊。她近二十年的年华,全部给了这个她不喜欢的孩子,可她是真的不喜欢他吗?只因为他的父亲是异人,他逼死了吕不韦?
她如梦初醒。
人非草木,可惜,太晚了。她就是这么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可这样的她,确实养育了这千古一帝,前无古人的帝皇。
“我们就这么跑?”姬丹坐在奔驰的车里,“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
荆轲在车外喊:“殿下放心,他们追不上,等我们出了赵国国境,就有我们的人保护了。”
可现在连秦国的国境都没有出……
姬丹掀开车帘:“这个速度太慢了,我也骑马!”
月狐摇头:“殿下,您有腰伤,不能骑马。”
“阁下为何知道我有伤……”他惊异。
月狐平静的说:“在下略懂医术,您的伤从表面都可以看出,想必十分严重。”
“让危燕带我,我们才能逃的更快!”姬丹决然到,“要是我们被抓住,就大事不好了。”
月狐沉默了,久久才言:“危燕,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小心他的腰……”
“放心。”荆轲一笑。
荆轲一只手搂着太子,一只手握着缰绳,骑着马在月色中狂奔。
太子的体温从指尖传来,太子的秀发拂过他的耳边。
他一下子脸红了,心“砰砰”直跳。
太子的背贴着荆轲的前胸,自然是感觉到了不同于马背上的颠簸。
他柔声问:“你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快?”
荆轲更慌了:“是路途崎岖,不是心跳。”
“是吗?”太子抱歉一笑,不再言语。
月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危燕,于是不再理他。
从刚才见太子开始,这小子就不对劲……月狐心中有些不满,他从来没见这小子对自己这个美人这么在意过。
冷冰冰的面具之下,是月狐复杂的神情。
冷冰冰的面具之下,是危燕烧红的脸颊。
太阳升起来了,疲倦不堪的太子在危燕怀里沉沉睡去。说来奇怪,哪怕是和嬴政,他也没有睡的如此之安稳。
晨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睡颜安静又美好。
荆轲看着他,竟然入了迷。
“前面是树!”月狐提醒。
危燕猛然回神,赶紧躲开了
月狐无言以对。
前方,快到了秦国的边境。
这只奄奄一息的大雁,即将还巢。
他要重生,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第35章 无端恐惧
“你小子,见到太子后,魂都丢了。”月狐打趣道,“依师叔之见,有龙阳之好的是你吧!”
荆轲摇摇头,将视线从太子身上移开:“师叔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太子果然想你们所说的那样是人中龙凤。”
“外貌?”
“不止。”荆轲一笑。
那双眼睛浸着喜悦,痴迷又陶醉。这个眼神,高渐离之前只在李连雪的眼中见到过。
论外貌,太子自然比渐离略逊一筹,论才华,太子应该也比不上渐离琴棋书画医样样精通。可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就是对太子产生了特殊的亲近之感,好感远胜于他的师叔高渐离。
“不知道这小子怎么了。”月狐嘀咕了一句。
不过荆轲他……确实是自己的知己好友啊……他想起了之前与他的谈话。
“你说,那时李连雪要是把实情如实相告,我会怎么办?”
荆轲看了看他:“我觉得,那时,只要他愿意,你哪怕是会蛊毒发作而死,也会和他一起浪迹天涯。”
渐离意外的问:“为何你知道?”
“因为,虽然师叔你表面玩世不恭的……但,和我很像的。”荆轲有些脸红,“其实,我们都是厌倦杀戮的人,可惜我们没有归宿,只能去为天下之人争出个出路来……我们也很自私的,如果我们有了所爱之人……”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渐离笑笑。
荆轲默了片刻,小声叹道:“命运捉弄。”
“天意冥冥。”
荆轲虽然有些好大喜功,想出人头地,但他也是希望可以平静的生活……只可惜,在这乱世,只有死亡,才是平静的。
“到赵国了。”危燕勒马,“你说,秦会不会让赵国追捕我们?”
“喊师叔。”月狐气定神闲,“小子,怕了?”
“怎么可能。”荆轲摇头。
“赵要是帮秦……也不可能!”月狐抱起了太子,“因为,带走太子的,还有月狐我啊!”
自恋。荆轲无语。
但月狐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
月狐在十八骑中排行第四,但他的实力仅在老大苍龙之下。可是他性情古怪,一定选择了月狐这个位置。
“因为名字好听啊。”这解释也是清奇了……
“我们打扮也太显眼了,加上个太子,不是更容易暴露吗?”
“所以我们才走郊区山路,既快又安全。”月狐道。
“可太子殿下怎么经得住这山野跋涉?”荆轲面色担心。
姬丹忽然睁开眼睛:“我没事,只要可以尽快回国,我怎么都好。”
姬丹眼中,一脸坚定。
坚定之后,是渴望复仇的怒火。
燕国,我要回来了。
太子姬丹,要回来了……
“母后等了很久了吧。”嬴政从刑部回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
太后见了孩子,叹了口气:“嫪毐他……”
“已被寡人授予了灌肠之刑。”嬴政笑笑,“念在他与太后娘娘多年的耳鬓厮磨,寡人没有让他死的太痛苦。”
太后沉默了片刻:“那着孩子……”
嬴政将食指放在唇间,冷笑着:“母后,还请小声些,寡人好容易才哄他入睡。”
太后猛然跪在他面前,她哀求着:“大王,求您放了珍儿吧……”
“母子情深,好一个母子情深啊……”嬴政的笑冷冷的,“若太后您当年也这么对寡人,寡人定不忍心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太后声音凄厉:“那大王怎么才敢放了他!他是你的弟弟!”
婴孩受了惊吓,开始咿咿呀呀的哭了起来。
嬴政责怪的看了太后一眼,又轻轻摇着婴孩,哄他入睡。
他的样子温柔极了,像极了一个哄着孩子入睡的慈祥母亲。
太后拿出了兵符:”大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嬴政的双眸中射出了怒火,可他却冷静的说:“你现在,还敢和寡人做交易?”
太后握住兵符,强装镇定:“哀家现在就可以召集兵马,踏平燕国!你以为是谁?没有兵符,你连禁军都调不了,不过是个空王!”
“寡人现在就可以要你的命!”
婴孩“哇——”的一声就哭了。
“来人!”太后大喊,举着兵符,“把嬴政给我围起来!”
禁军进来了,见了太后大王,却没有一个敢动的。
太后虽然有了兵符,但大王的威严就摆在那里,他平日心狠手辣,若来日得了权,还不是自己倒霉?但她是大王的母亲,还有兵符,自己也是很难自保……
一时之间,士兵竟然呆住,进退两难。
嬴政见了这情形,也知道这就是两人一决胜负的时候,笑了:“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寡人从了你。”他伸出手:“兵符。”
“先把珍儿给哀家!并且承诺永远不会伤害他!”
嬴政摇摇头:“您拿姬丹要挟寡人时,寡人可把兵符先给你了。寡人说到做到,太后放心,血浓于水,珍儿可是寡人的弟弟。”
太后绝望了,兵符是她唯一的筹码,她一旦失去这个保命符,自己与珍儿的未来就难以捉摸了……可若是不交,珍儿必死无疑。
她想了想,决定信他最后一次。
她不得不相信他……
她颤抖着交上兵符——
嬴政把兵符重新挂回腰间,看看珍儿,又看看太后。
他伸出手,将那啼哭的婴孩狠狠的摔在宫柱之上——
婴儿的啼哭瞬间止住。
“珍儿!!”太后疯了一般的扑了上去,抱住了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婴孩,“珍儿!”
宫柱上的血,触目惊心的顺着柱子流了下来。
“你还我珍儿!”她抓着嬴政的衣角,“你个混蛋!”
“来人,”嬴政面不改色,“送太后回宫。从此,为了太后的安全,凤鸾宫外把守重兵,任何人不允许随便出入!”
他扬长而去。
您不把寡人当成儿子,寡人何必把他当成弟弟!
嗯,这很公平。
您这么狠,您儿子定不差……您何必怪寡人狠心……
赵燕国境交界处。
在多名戍守边疆的士兵之中,有一位红衣女子骑着马,注视着前方。。
随着月狐危燕的前行,那女子的五官也愈发清晰。
圆圆的脸蛋,细细的眉,脉脉含情的细长眸仁,极为白皙的皮肤,随风拂动的如云乌丝……
姬丹眯起了眼睛:“是她?”
“丹哥!”女子举起右臂兴奋的喊着,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
刘璃?
那个一向举止端庄的姑娘,竟然策马来到边外,见到姬丹兴奋的忘了应该有的礼仪风度。
而姬丹,见了她并没有这么兴奋。
毫无疑问,刘璃是爱他的,而且他们也是有婚约在身的。
这么一个貌美温和的女子,已经蹉跎了最适合结婚的年纪,浪费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他感到很累。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娶她。她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娶了她,就完全笼络了这位将军的心,哪怕自己还不是王,也有了一定的军事力量……
是时候了。
姬丹下了马:“阿璃。”。
刘璃看着他,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丹哥,阿璃很想你……”
姬丹一下子把他搂到了怀里:“我回来了。”
“你还会走吗?”刘璃有些受宠若惊,声音都十分的细小。
“不会了,再也不走了。”姬丹摸着她的头,“阿璃如今老大不小了,是该嫁人了。”
“丹……?”
姬丹浅笑,撩动人心:“阿璃,可否愿意嫁给我?”
刘璃惊讶的看着姬丹,仿佛不认识他了。她素日与他相处时,他从未提及此事,她是个十分敏感的的女孩,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并不爱她。可这次,他为何一回来就提娶亲之事?
难道以前的怀疑都是错觉?
刘璃不再想那么多,她不想再多愁善感,她眸子中带了点点泪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傻丫头,这是喜事,哭什么?”
刘璃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
月狐看了看危燕。
危燕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小声道:“想什么呢!”
月狐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小子心里有鬼。”
荆轲没搭理他。
他看了一会儿,又拉着渐离:“他们真的很般配。”
渐离没搭理他。
久久,月狐才说:“我们该走了。”
荆轲上马,在拉起缰绳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姬丹,眼中竟然有了一丝留恋之情。姬丹的目光正好碰上他:“两位是要走了吗?”
荆轲道:“属下该回去复命了,望太子珍重,告辞——驾——”
很快,两个人就出了姬丹的视线。
十八骑果然神通广大,名不虚传……姬丹注视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笑了。
不过那个危燕……到很有意思……
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姬丹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危燕……
他在心中默默念起了那个代号。
旧任危燕救过燕国一次,新任危燕救了太子一次。
他有种预感,在他接下来为数不多的那几年中,他一定会与那个危燕,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他开始恐惧,没有理由的恐惧。他感觉命运像一只无情的手,时时左右着他的命运。
“丹哥。”刘璃仰头问他,“你怎么了?”
“无事。”他冲她疲惫一笑,“有些累了罢了。”
刘璃这才细细的凝望着他,他瘦了,她隔着厚厚的冬衣仍然可以摸得到他的骨头,他憔悴了,脸色更加苍白,乌黑的头发上也有了几丝白发!
她神色惊恐:“丹哥,你有白发了……”待她再看,她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右耳偏上的地方,有一块刚刚结痂的伤疤,那疤上已经没有了头发,光秃秃的只有凝固的鲜血……
她的双唇在抖:“这是……”
“这么明显吗?”他已经极力用头发掩盖了,他轻描淡写道。
“在秦国,到底发现了什么?”她问。
“阿璃,我们回都成吧?我累了。”姬丹摇摇头,轻轻把她从怀中推开。
丹哥……
她迷惑的看着姬丹瘦削的背影。
他上了马车,无力地坐了上去。
“咳咳——”他开始咳嗽。
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刘璃也上了车,她柔声问:“你怎么了,丹哥?”
“求你,别再问了。”姬丹低下头。
刘璃的泪止不住了。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他笑笑,目光中蓄满了温柔。
“你受苦了。”她的声音带了哭腔,然后,他再也不会说不出一个字。
姬丹再次把她拥入怀里:“都过去了,阿璃,别哭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冷酷愤怒的神情。
因为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侮辱他伤害他让他一无所有的人。
报仇!
他放开她:“阿璃,我想静静。”
他闭上眼,向后倚在座椅上,声音冷静的可怕。
她好像不认识他了,她隐隐感觉到,丹哥,不是以前的姬丹了。
一丝恐惧漫上心头。
无端的恐惧……
第36章 风暴前奏
“大王,燕太子……已经回到燕……燕国……”来报的士兵连话都说不利索。
嬴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参与追捕的共有多少人?”
“一千……五……五百人。”
“主事者处死,其余发配边疆。”嬴政不急不缓道,“至于你,你可以滚了。”
姬丹,天涯海角,你逃不了。
因为这天下,终究是我大秦的。
你永远,离不开我。
“朱雀秦舞阳逃出赵国了?”
“有人发现吗?”
罗十二对着王灵风。
“无人发现。”王灵风道,“他现在已经成功进入秦国。”
罗十二问:“这次没有易容吧?”
“秦王一向狡诈多端,所以属下让他以真面目示人。他杀死了新进宫参加选拔的一个侍卫,顶替了他的身份。”王灵风回答。
他点点头,昊天王灵风一向沉稳冷静,办事妥当,只是太过拘谨:“灵风,你何必以‘属下’相称,大家都是一家人,其他人都是很放松的。”
“别人是别人,属下是属下。”灵风礼貌的一笑。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在因为苍龙之死怪我。”
“属下不敢。”
灵风回答的甚是礼貌。
“我现在是昊天,十八骑副统,你得听我命令!”
王灵风仍然记得那一天,他准备去求援旧任苍龙时罗十二朝他怒吼。如今罗十二已经成了统领,那么他更应该以“属下”自居了吗?他在心中冷冷一笑。
罗十二摇头:“那日司隐是必死无疑,你去了不过是徒增伤亡。”他说完便走了。
灵风一人楞楞地站了半天,终是咬着牙,一拳打到旁边的铁柱上。手骨剧痛……立刻就张起了大片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