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不觉一惊,亟亟回过神来,只见身侧之人是名男性青年,亦作铁匠装扮,身形高大健壮,面容轮廓分明。
此番不待三王子开口,便见这青年微微低下身来,率先说道:“二位不正是方才被左都尉大人带走的异国人中的……”
三王子忙不迭解释道:“之前之事仅是误会,我等乃是入宫参拜国主,闻贵国有烦难之事,特来献上绵薄之力,以解贵国之难。此乃国主亲授,左右都尉大人在场亲睹。”
那青年铁匠闻罢这话,方才不疑,随即又问道:“既是为解我国烦难,你等来此有何指教?”
三王子道:“我等是为寻贵店老板娘请教。”
此话刚一出口,便闻一个声音从屋后传来,正是那厘瑷的声音在道:“是为寻我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三王子听罢循声望去,只见那厘瑷正从里间步出,向这处行来,遂直言答道:“不敢相欺,方才我等进宫参见国主,正逢右都尉大人向国主禀报,道是于冀城周遭皆未寻到厘瑱下落,在下闻知此事,遂向国主提议愿协助贵国寻觅厘瑱,已得国主首肯。”说到这里,三王子示意云永,云永将一块足有他半人来高的木制令牌举止头顶,示与那厘瑷。
厘瑷见罢此令牌,方才信了三王子二人。
三王子见厘瑷松了面上神色,随即试探一句道:“敢问夫人,可是悬心尊未婚夫之安危下落?”
厘瑷被三王子这话说中心事,厘瑱已经失踪几日,她又如何能不忧心?而闻三王子之言,便知此人虽是异族之人,且今日头回与之打交道,实则却是一知情之人,遂便也照实作答:“是又如何?若公子此番当真有心相助,还请公子实言相告。”
三王子听罢厘瑷这话,便知厘瑷已有心与自己合作,遂道:“在下风望鹤,初来贵国是为找寻进入幽都之法。入宫闻知贵未婚夫之事,在下既有求于贵国,自当献上绵薄之力,夫人此番大可相信在下之诚意。”
那厘瑷闻言遂颔首问道:“既如此,公子若当真能助我寻到厘瑱,我定有重谢,此番是欲我做何事?”
三王子随即说道:“只为向夫人打听厘瑱之事详情,夫人所知之情报对在下寻找厘瑱是大有裨益。首先请夫人告知:近日里最后一次见到厘瑱是何时?”
厘瑷答曰:“五日以前。”
三王子听罢这话惊道:“五日?是五日未曾见到他还是……”
乍听三王子此问,那厘瑷本不明其意,待细思一回,方才了悟,随即详细道来:“我与厘瑱以及第一勇士厘琛三人,自幼相识……”
三王子闻罢这话,心下暗自留了意,只见说到此处,厘瑷竟红了脸,接着道:“我与厘瑱厘琛二人一道拜于冀城第一铁匠师父厘璜门下习学锻造冶炼之术,期间我与厘瑱日久生情,待厘琛厘瑱分别获得国中第一第二勇士称号而我继承师父衣钵、成为鎏金错落的老板之后,最终得师父依允,于国主之前,为我二人证婚。之后我们三人离开师父门下,他二人进入王宫接受勇士训练,身为第一勇士厘琛更是为能不久之后的祭日大典苦练不止。我则入住这鎏金错落,而自此之后,厘瑱每日皆会来到鎏金错落探望我,风雨无阻……”
三王子听到此处,已明白厘瑷未道之言,随即对曰:“可否就此得出正是五日之前,厘瑱便未曾前来鎏金错落,与夫人相见?”
厘瑷点头以示首肯,三王子又接着道:“如此说来,五日之前,厘瑱便已不知所踪,彼时夫人可有告知他人此事?”
厘瑷则摇头说道:“虽说五日前他便未曾来此,然五日前他最后一次来探望我之时,便告知我他有些要事需前往一地,指不定两三日便归,我因他这话,遂只道是他寻常外出,便未曾将此事告知他人。然此番五日过去,仍不见他归来,心下方着了忙。昨日右都尉大人更是前来向我询问他之下落,我方知国主正有事召见他,而他此行未曾告知他人,惟我一人知晓,然即便是我,亦不知他所行之目的……”
三王子闻罢此言,方知此事并不单纯,只怕其中有些蹊跷,遂以手支颐,寻思道:“从夫人上述话中可知:其一,厘瑱此行,想必正是为一件紧要之事,且此行他未尝告知他人,大抵正是为掩人耳目之举,若能知晓他是为掩谁人之耳目,便可知晓他此行目的;其二,他本告知夫人欲两三日便归,虽无法排除他为减轻夫人忧心而道行程仅有两三日,然依在下之见,他逾期未归,怕是此行途中遭遇甚他亦未曾料到的意外……”
一听这话,厘瑷大感意外,随即追问道:“风公子何出此言?!”
三王子则解释道:“此乃在下臆测,厘瑱身为贵国之勇士,贵国最为重要的祭日大典在即,厘瑱断不会不知此事轻重,他择此时外出,惟有出于以下两个缘故:其一,此事至关重要,他不得不往;其二,他事前以为此事能轻易解决,定能按期而返。若按这一思路,则厘瑱遭逢意外变故的可能性便极大。”
厘瑷闻言,颔首说道:“公子之言有理。”
三王子又问道:“第二个欲向夫人请教的问题是关于贵国第一勇士厘琛身故之事……”
厘瑷听罢此问大惊,问道:“厘琛之事与找寻厘瑱之下落又有何关联?”
三王子此问虽有用意,然闻厘瑷如此询问,却又迟疑一回,难以将真实原因告知厘瑷,顿了顿方道:“只方才闻夫人之言,夫人与他二人幼年相识,想必除却夫人与二人,他二人之间亦是关系匪浅,遂向夫人询问,欲从中寻到线索。”话虽如此,实则三王子心下却道“第一勇士的厘琛身故,第二勇士的厘瑱随即继承他之称号荣誉,二人之间怎会没有关联”。
厘瑷闻三王子之言倒也合情合理,遂答曰:“厘琛与厘瑱二人本一道进行勇士修行,我国每十年举行一次祭日大典,亦随之进行一次勇士甄选,授予夸父法杖,踏上逐日之旅。今年正值大典之年,厘瑱与厘琛遂参加勇士竞选,二人一路过关斩将,于最终回决战之时厘瑱不敌厘琛,败下阵来,终由厘琛获得第一勇士称号,然而不料……”
三王子闻言神色一凛,追问道:“不料怎样?”
听罢这话,厘瑷神色变得哀戚,迟疑片晌,方才开口答曰:“一月以前,与我国西境接壤的枭阳、厌火二国被灭,一时之间,枭阳人与厌火人大量涌入我国。不久后,厘琛的尸身于冀城北面被发现,而发现之时……”说到此处,厘瑷不禁嗓音轻颤,顿了顿方接着道,“发现之时,正有一群枭阳人正围着他之尸身啃食,尸身已被蚕食得面目全非,一旁还有那晚来的厌火人为争夺残食而与枭阳人争斗厮打……之后当地居民一道合力方将肇事之枭阳人全部制服擒获,左都尉大人亦率领卫队赶到那处,检验尸身之后发现尸体之上佩戴的勇士徽章,方才知晓尸身身份……”
三王子闻言暗忖半晌,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无怪乎之后国主下令拘捕冀城并周遭所有枭阳人并厌火国人……”随后又忽地抬首,追问一句道,“据夫人方才之言,发现厘琛之时,他之尸身已被啃食得面目全非,若非是依据身上配件,便无法识别其身份……如此说来,厘琛丧命之事并非如之前理所当然揣测的那般,其中有甚意想不到的内-幕?”
厘瑷闻罢这话大惊:“公子此言何意?!”
三王子对曰:“此事不过是在下臆测,此番尚无实据,在下只道是若是厘琛与厘瑱二人之间本便有些情分义气,厘瑱见厘琛命丧,心下哀恸,大抵又于此时发现厘琛之事的蹊跷,便就此出发探查亦未可知,如此当可解释厘瑱于此时失踪之因由……”
那厘瑷闻罢此言,大感意外,亦是恍然大悟,随即颔首道:“公子虽揣测之言,却并非全无道理。”
随后三王子又立起身来,拱手说道:“在下尚需进一步的线索方能确认此事,此番夫人所道之事于在下帮助甚大,大恩容日后再报;之后在下当往别处另寻线索,若夫人得到其他相关消息,请务必告知在下。”
厘瑷则道:“若此番公子能寻得厘瑱,倒是我们欠了公子一个莫大的人情,我等自是铭感五内,不敢稍加忘怀。”
之后三王子二人便与厘瑷等人告辞,离开鎏金错落。
之后云永开口问道:“殿下,下一步有何打算?”
三王子则答:“虽说此番你我皆不知厘瑱下落,然这里到底是夸父国之都城,右都尉于城中遍寻厘瑱下落,均未寻到,想必他早已出城。而四面城门守备森严,欲打听厘瑱这一举国第二勇士出城的方向,却并非难事。”
言毕,他二人随即前往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向守城军士打探五日前厘瑱可有从此处出城。三个城门的守军均道未曾见到,惟待二人来到北门,方被告知五日前厘瑱确有从北门出城,且正是黎明之时,城门将将开启之际。
三王子二人闻言,两厢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云永说道:“不愧是殿下,果真料事如神。”
三王子回以一笑,随即又转过头去,对那面色和善的北门守军将领拱手道:“多谢将军告知,此番还有一事请教将军,将军可知近一月以前,贵国第一勇士厘琛是从哪一道城门出城?”
……
第112章 壹壹贰 曲径通幽
上回说到三王子从北门守军之处打听到厘瑱出城的方向,不料在这之后,三王子又追问一句厘琛出城之事,云永见状大惑不解,不知三王子此番为打探厘瑱行踪而来,何以又询问那已死的厘琛之动向,此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心下正兀自纳闷,又见那守城之将扶额寻思一回,随后方躬下身来对三王子说道:“正如公子所言,近一月之前,我的确见过厘琛,他正是从这北门出城,之后不久,便传来冀城西北有枭阳人食人之事,国主闻讯,随即下旨令左都尉大人调查,彼时左都尉大人亦是率领一队禁军从北门出发,之后方知此尸乃是厘琛……”
三王子闻罢这话,眼中精光毕露,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那将领拱手道谢,随后方与云永一道乘马出了北门。
三王子对云永笑道:“如今便是你亦不怀疑这厘瑱失踪与厘琛命丧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云永忙道:“此番属下毫不怀疑此二者之间的关系,厘瑱与厘琛二人竟不约而同出了冀城北门,令人无法不怀疑此二人是否有相同的目的。然属下愚钝,只不解殿下是如何瞧出这二者之间有那关联,而其他人却全然不曾怀疑……”
三王子则答:“若说有万全之把握,倒也没有;我不过是较他人留了心,从厘瑷与那北门守将的口中得知不少蛛丝马迹。然真正令我起疑之事正是厘琛之死,从国主到国中百姓,似是毫不怀疑厘琛乃是命丧枭阳人之后,做了蜂拥而入的缺衣乏食的枭阳人果腹之餐,兼了枭阳人素有吃人之恶名,厘琛之尸被发现之时,他正被分食,可谓是被当场抓了现行,证据确凿,令这一推论更加理所当然……”
云永:“……”
三王子接着道:“然事实当真如此?我却不以为然……只此番我并无证据,若我所料不差,待我寻到厘瑱,大抵便能知晓真相……”
之后三王子与云永便乘坐骑一路往西北而去,此番行了不足十里之地,便已远离了人烟阜盛之城池,来到林深草密的荒郊野外。只见此处已然靠近大山,山下分布有稀稀落落的农舍,行至那农舍跟前,便见那房屋高大,门窗皆非寻常人等所用之尺寸,便知此乃夸父族人所居之地。待将目光投向那半山腰之处,又见那半山腰的山壁之上开有无数山洞,模样规整,大小相近,云永见状,随即手指那方山壁问道:“殿下快看,那是何物?”
三王子随着云永手指的方向望去,见罢那山洞,登时眼神一亮,口中喃喃道句“这不是……”不及多言,随即一扬马鞭,打马前往。云永见罢此景不解其意,只得紧跟前去。
此番未行多久便已到达那山壁之下,二人下马,举目而望,此番离得近了,方见这山洞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山壁,三王子随即道句“云永你候于此处,待我入内探查一回”,言毕即足下轻点,运起轻身之法,沿那山壁石缝之间走壁飞檐而上,不多时便到达最下处的一个山洞,于洞门口驻足。
山下云永只睁大双目紧盯三王子一举一动,提防那意外变故,不敢稍加轻忽。只见三王子拔出腰间蓐收神剑,先行立于那洞口探查洞内气息,似是并无异样,方才敛气悄声入了洞中。
之后不过半晌工夫,便见三王子出了山洞,重又沿山壁飞身而下,云永迎上前去问道:“殿下,可有探查出甚异状?”
三王子答曰:“果不出我所料,此处正是进入夸父国的枭阳人聚居之地。”
云永闻言惊道:“枭阳人居于此处?……殿下是见到洞中居民了?”
三王子则摇首道:“洞中早已空无一人。”
云永听罢难以置信:“如此殿下如何知晓此乃枭阳人聚居之地?”
三王子笑道:“你可是忘却了?我国虽向来排斥异族,然因国力强盛之故,国中不乏异族之人寄居。在我国西北边境,亦有这等类似的山洞,正是寄居我国的枭阳人之居所,我曾于国中见过,遂方才见罢这些山洞之时,便觉分外眼熟,心下已能猜到几分,待我前往探查,果不其然……”
云永又支颐道:“枭阳人曾居于此处,然如今则尽皆搬走,想必定是因国主下令抓捕驱除国中枭阳人之故;可即便我等知晓此状,又对找寻厘瑱之下落有何帮助?”
三王子则道:“此事与厘琛之事却是大有关联,你可是忘却了厘琛尸首是于何处被发现?”
云永答:“属下未曾忘记,厘琛之尸于冀城西北被发现,发现之时正被枭阳人啃食……”说到此处,云永双目圆睁,恍然大悟,惊道,“难不成正是在此处?属下与殿下出了冀城北门,不正向这西北而来?!”
三王子道:“如今你亦明了,厘琛之尸被发现于枭阳人聚居之处,又被枭阳人啃食,此事并非偶然。只如今我未曾明白之事便是厘琛是否当真命丧于枭阳人之手,以及厘瑱失踪与厘琛之死有何关系……不过无论真相如何,厘琛命丧之事,定与此地有关,且若我猜的不错,从北门出城而又失踪的厘瑱,大抵亦曾来过此地。”
云永:“……!”
三王子又道:“我欲沿此道路往西北再仔细探查一番。”
云永闻言,随三王子所指方向望去,只见西北方正是进山之路,越往前行,则山势越发陡峭难行,且沿途林深草密、荒无人烟。云永随即提议道:“殿下,不若先行寻当地居民询问那处情况,我等亦可有备无患。”
三王子听罢首肯。
随后二人牵马复又出来这大路之上,惟有靠近官道之处,方可见到稀稀落落的村庄人家。三王子二人敲门,拿出国主钦赐之令牌打探消息。当地居民见他二人虽是异族之人,然手持令牌,便知是国主钦差,也不疑有他,将人恭敬请进屋中落座。
此番三王子先行询问此地枭阳人之事,只听那户人家家主答曰:“大人所言无错,此处正是枭阳人、厌火人居住之地,早些年从境外移居我国的枭阳人等便多有在此山间定居,此地林深草密,猎物颇丰,遂便于狩猎。然一月以前,枭阳人、厌火人大量进入国中,兼了此时又正值寒冬,那山壁之上寸草不生,大雪一下数月,本便是猎物匮乏、食材稀缺之时,这一下子又来了许多人,此地又如何接济得上?此地环境登时大变样,难以支持,不单寄居的异族之人,便连本地居民亦被迫遣往别处。小人若非是久居此地,家中老幼难行,亦不会留在此地……而一月以前出了那事,国主下令此二国之人迁出冀城,尤其是此地的枭阳人,此地便成了如今模样,再也寻不到一个枭阳人……”
三王子闻罢这话,便知自己方才所料不差,随即又追问道:“可否告知一月以前之事的详情?可是厘琛大人之事?”
那家主遂答:“正是大人所言之事。近一月以前,厘琛大人被人发现死于那北山前的树林里,周遭尚还围着数名枭阳人正啃食他之尸身。”
三王子又问道:“彼时发现厘琛大人之时,他是何种状况?是与枭阳人缠斗不敌还是已然身死、了无气息?”
那家主闻罢这话很是纳闷,答曰:“大人说笑了,被那凶狠残暴之枭阳人啃食,哪还有活着反抗的可能?厘琛大人被发现之时,已是气绝多时了。彼时小人等与左邻右舍集结一道,手持□□棍棒,方将那干枭阳人并厌火人赶走,在现场皆瞧得清楚。不久后,左都尉大人并第二勇士厘瑱便率兵赶到,将犯事之枭阳人等尽皆逮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