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璟元的目光看向红色锦盒的同时,也看到了刘岳颤抖的手指,虽然他想要极力隐藏,可还是被魏璟元察觉到了。魏璟元笑着拿过锦盒,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玉石。玉石为双鱼戏珠,玉体通透圆润无暇,放于掌心之上还会散着丝丝凉意,当真是不平常的。
魏璟元轻轻抚摸着这块玉,心里却感叹过一会儿这块好玉便会摔成两半。魏璟元记得这块玉乃宸妃离世后留给刘岳唯一的东西,只因魏璟元喜爱玉石,又因这玉石为鱼的模样,刘乾便极力要求刘岳将此玉献给魏璟元。
“可是喜欢?”刘乾得意的笑着,却从未想过这块玉对刘岳来说有何等的重要。
魏璟元将玉狠狠握与掌中,笑着道:“谢过二殿下。”魏璟元趁着道谢的功夫,又看了眼一旁平静的刘岳,小事能忍方能忍得了大事,在魏璟元看来,这块玉是很重要,却也不过身外之物,刘岳当要拿的起放得下,只不过这一次不同了,魏璟元会将这玉护好,定不会让人将他摔成两半。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块玉便会成为免死铁券。
元宝端来母亲准备的糕点时,碧玉竟也跟了来,身后还有几个看上去很是水灵的丫头,元宝跻身上前:“大少爷,午膳已经备好,可要现在食用?”
魏璟元笑着道:“二位殿下可是要用膳?”
刘乾轻轻搓了搓手:“甚好,我和三弟一早出宫就没用过什么吃食,现下确实有些饿了。”
魏璟元点点头,回身对碧玉说:“端上来吧。”
碧玉已是换过衣裳,褪下鹅黄的襦裙,着了一身桃粉,粉嫩中带着媚气。魏璟元看到碧玉如此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碧玉到底是跟着母亲久了,懂得耍心机了。
果不其然,碧玉的模样引起了刘乾的注意,刘乾的目光盯着她直到布完菜这才收了回来,小声道:“我怎记得,刚这丫头是姨母身边的?”
魏璟元笑道:“不错,正是母亲身边的伺候的丫头,名为碧玉,今日得知两位殿下前来,特意分过来侍奉的。”
刘乾笑着没说话,而是看了眼桌上的菜肴,不等他说话,魏璟元抢先说道:“两位殿下请用膳。”
刘乾自是欣喜,一桌子的菜肴均是他爱吃的,可真当他拿起筷子是,却看到了正中央那两条鱼,刘乾微微皱眉道:“怎会有鱼?你不是从不吃鱼吗?”刘乾疑惑的看向魏璟元。
魏璟元浅笑道:“二殿下喜欢便是。”魏璟元亲自动手夹了鲜嫩的鱼肉送到刘乾的小碟中:“二殿下尝尝可合胃口?”
平日里刘乾可没这个机会让魏璟元给他夹菜,这一高兴便将鱼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魏璟元放下筷子,盯着刘乾将鱼肉送入口中,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两条白鲢,魏璟元从未动过,全部进了刘乾的肚腹,与此同时,魏璟元竟发现刘岳也不曾动过那鱼,他均是挑了些清淡的来食用,当魏璟元看向刘岳时,他竟毫不掩饰的笑了笑。
魏璟元喜鱼从不吃鱼,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那么刘岳呢?他可不像是不喜吃鱼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岳看出了魏璟元的心思。
食不言寝不语,桌前三人无人说话,吃的平静安逸,却又充满了猜忌。正当此时,碧玉再次走了进来,到了魏璟元身边行了礼,轻声道:“大少爷,丞相府来人了。”
魏璟元早已知晓,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待碧玉前去引人过来时,魏璟元这才开口说道:“丞相府来人了。”
刘乾听后皱了皱眉:“文铭庄消息倒是灵通,怕是又带着文采秀过来的吧。”
魏璟元淡淡一笑,且要看一场好戏了。
第8章 做戏
若说后宫乃是非之地,那么朝堂之上便是波涛暗涌,两者虽分的较为清楚,暗地里却又有着斩不断的关联。自古结党营私的事儿不少见,皇帝就算有心要连根拔除,也得慎重细细琢磨,权衡利弊。如今朝堂之上,便是分了那么几个党派,为首的便是太子一党。
太子刘显,文皇后所出,而这文皇后,便是当今丞相文韬的亲妹,太子刘显自是得唤上一声舅父。那时,当今圣上并未登基,文韬便一心追随与他,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文皇后娘家势力如此庞大,皇帝心中有所忌惮,不得不暗中培养出新的势力与之抗衡。
文韬乃太子舅父,自是归属太子一派,一心想让刘显坐拥江山,以保文家永世繁华。皇帝自不会让文韬如常所愿,这才在后宫中宠幸了淑妃与梅妃。淑妃有陈国公做依仗,且陈炳这人外强中干,极为好掌控,实乃不可多得的人选。另,梅妃的父亲乃三朝元老,其兄长更是一心效忠皇帝,这才得了皇帝的信任,予以有了今日之繁盛。梅妃之子刘念,如今六岁,长相七八分像得皇帝,俊秀中透着英气,每当皇帝看到刘念时,便会怀念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皇帝对刘念极为疼爱,甚至超越了太子刘显,这不得不让众人有所猜测,更加让文皇后一族起了提防之意。
相较之下,雍国公魏国淮便显得极为聪明了,朝堂之上从不靠拢任何一派,而是平心论政,何等中庸。魏国淮当知这朝堂凶险,其暗地里观察皇帝眉眼,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才不至于行差踏错。老夫人的想法与魏国淮不谋而合,且要细心观察局势,万不能做了有违皇帝意思的事出来。
魏国淮虽没有靠拢任何一派,却又因淑妃与大夫人陈氏乃姊妹的缘故,让不少人猜测他早已与暗中靠拢了二皇子刘乾,如此一来,局势越发动荡了。
朝堂之事暂且不论,就说这文铭庄与文采秀此时前来,无非是因为儿女私情罢了。文铭庄乃文丞相长子,又与太子刘显极为要好,无奈的是,文采秀竟对二皇子刘乾起了爱慕之意,更是不顾家族反对,一心想要与刘乾结连理之好。文铭庄极其宠爱文采秀,从不逆了其妹的意思,这才暗地里助文采秀前来雍国公府走上一走。
文采秀的心意众人皆知,可这刘乾的心思,却都用在了魏璟元与李太傅的长女李琴瑶身上。魏璟元虽得刘乾看中,可终究是男儿身,文采秀未曾放在心上,至于那李琴瑶,当属文采秀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有机会,她誓要将此人铲除。
文铭庄与文采秀尚未到来,刘岳自始至终又不曾言语,只得魏璟元自顾自的道了句:“二殿下今日去了李太傅府上,可有请李家小姐奏上一曲?”魏璟元口中的李家小姐,自是李太傅的长女,李琴瑶。
刘乾只觉脸上一热,又怕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轻咳一声:“李太傅乃我和三弟的师傅,今日前去他府中不过是有些问题不懂罢了,不曾听琴瑶奏上一曲。”
魏璟元心中冷笑,刘乾待李琴瑶极好,可他又何曾知晓,这李琴瑶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那文采秀后来的遭遇,可都是她一手造就的。
刘乾见魏璟元不语,似笑非笑道:“表哥可是心中所有不快?”
刘乾语出惊人,就连一旁坐着的刘岳都是明显一愣,转头看他一眼。刘岳心中早已猜到刘乾对魏璟元的心意,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明显。
魏璟元波澜不惊道:“二殿下说笑了,那李家小姐不仅貌美动人,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殿下看在眼里实属常情,璟元倒是望有朝一日,二殿下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刘乾听魏璟元这般平淡,心中有所不快,碍于刘岳坐于身旁,自是不好太过表露,而是借着这个由头,笑着道:“近日吴大将军的二儿子娶亲,迎娶的还是位男妻,听闻那男子长相极为俊秀精致,传的相当了得。”
魏璟元听到男妻二字时,竟是一股凉意从背脊袭来,他暗地里手握成拳。刘乾的一番话是故意说给魏璟元听的,魏璟元自是明白,故此惋惜的叹了口气。
刘乾见魏璟元叹气,疑惑道:“表哥何以叹气?”
魏璟元神情中透着惋惜:“美则美矣,却也是不中用的,吴将军的二儿子即是娶了位男妻,可这往后的前程,便是毁于一旦了。”说完这番话,魏璟元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初若不是刘乾待他极好,一时间让他迷失了方向,又何以放弃这嫡子的身份,嫁与他为男妻。
魏璟元说的极为自然,当他看向刘乾时,他抿着唇,似有深思。魏璟元见他如此反应,心中颇为高兴,刘乾若有了顾忌,这往后说不定就会断了这个心思,也省的魏璟元日后会与文皇后对上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一直不语的刘岳此时突然说了话,眉眼中带着笑意道:“此事我也听人说起过,那男子与吴将军的二儿子情投意合,这才不顾家族反对成了亲,即便如此,吴将军的二儿子可是个有才干的人,必不会就此埋没。”
刘岳话音一落,刘乾顿时露了出了笑脸,兴奋的目光直奔魏璟元而来。
魏璟元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是暗道好你个刘岳,三言两语便瓦解了刘乾心中的顾忌,这对你可是相当有利啊。
“三弟说的好,英雄莫问出处,又何以娶了男妻就会自毁前程呢。”刘乾喜上眉梢,心中更是坚定了想法,有朝一日,他如登大宝,你魏璟元又何惧之有?
魏璟元微微笑着,并未言语,心中却是嘲笑刘乾的天真,他日,你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此时,碧玉已是引着文铭庄与文采秀到了廊下,离老远看到刘乾时,文采秀竟是露出了娇羞的模样,文铭庄回头看上一眼,苦叹自己的妹妹太过执着,这样真的会有好的结果吗?
一行人到了凉亭,文铭庄与文采秀上前:“铭庄、采秀见过二殿下,三殿下。”
刘乾稍显不耐烦并未搭话,反倒是刘岳轻声说道:“免礼。”
文铭庄进了凉亭,笑着道:“今日得知二殿下,三殿下出宫游玩,铭庄特地前来陪伴左右,也好替两位殿下效犬马之劳。”
刘乾仍旧不语,刘岳只好说道:“铭庄有心了。”刘岳侧头朝文铭庄身后看了一眼:“文小姐也来了。”
文采秀赶忙上前:“采秀前来,没有扰了两位殿下的雅兴吧。”
刘岳笑了笑:“何来打扰,文小姐精通音律,可否献上一曲,让我等饱饱耳福?”刘岳此番行径,算是卖了个人情给文铭庄与文采秀。
文采秀微微颔首,略显为难道:“采秀不曾带琴而来。”
“好说。”刘岳突地看向魏璟元,目光交错,魏璟元自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浅笑道:“元宝,去把我的琴拿来。”
魏璟元喜爱诗书,对音律也是略懂一二,虽不常弹,却也有着一把上好的九弦琴。
元宝手脚麻利,很快便将琴抱来了。亭外,九弦琴放于桌上,文采秀慢慢行于桌前,落座后,款款道来:“采秀献丑了。”文采秀抬起双手,露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美妙的声音缓缓而来。
文采秀弹琴之际,刘乾的脸色似是好转,紧皱的眉头慢慢得已舒展。
文采秀与李琴瑶均是有才女之称,但要论起这琴艺,当属文采秀略胜一筹,这也是文采秀唯一能压住李琴瑶的地方了。
一曲作罢,众人均是拍手赞美,文采秀含羞起身,再次来到亭中,颔首道:“采秀学艺不精,让两位殿下见笑了。”
“文小姐无需自谦,这才女之称你当受的。”刘岳说话时朝刘乾看了一眼,刘乾这时才转过头看了眼文采秀,敷衍道:“有心了。”
文采秀笑着说:“二殿下喜欢就好。”
文铭庄看了眼文采秀,笑着说:“二殿下今日出宫,又到了雍国公府上,怕是又带了什么新鲜玩应给璟元兄吧?”
没错,前世就因为文铭庄的一句话,刘乾便将刘岳的玉佩拿出来给他看了,文铭庄欣赏是假,暗中破坏才是真,他得了太子的旨意,定要摔了这块玉。
刘乾沉了脸:“你怎知晓?”
文铭庄浅笑道:“殿下每次出宫,定会带些玩应给璟元兄,这事儿很多人都是知晓的。”
刘乾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才有所缓和。
文铭庄乘胜追击,笑着道:“殿下所送之物必是极好的,铭庄若能有幸目睹一眼,当真是幸事啊。”
刘乾自恃过高,文铭庄这么一说,他定会让魏璟元将玉佩拿出来观赏,如此一来,必定中了太子的计谋。太子在刘乾身旁安插了不少眼线,不可能不知道这块玉佩乃刘岳母妃之物,此玉若毁,这个仇刘岳必是铭记心中,一个都别想跑。若真是如此,魏璟元倒也不必着急,只不过,这块玉对魏璟元来说还有用处,他需得护下来。
为了防止刘乾应允,魏璟元暗地里冲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会意后,扑通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大少爷,元宝犯了错,还请大少爷责罚。”
众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几眼之后,魏璟元这才故作疑惑道:“你这小厮,越发不懂规矩了,冲撞了二殿下三殿下可是死罪。”
元宝用力磕头:“大少爷,此事严重,元宝不敢不报。”
“那还不速速说来。”魏璟元厉声道。
元宝直起身,额头上已是红了一片,他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道:“元宝得了大少爷的吩咐,将二殿下送来的两条鱼从池塘中捞了出来,预备送到院中小池独养。今日两位殿下前来,元宝一心想着侍奉左右,这才把事情耽搁了,殊不知……有人将鱼拿了去,送到了厨房中,然后……然后……”元宝朝桌上看了一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往石桌上看了一眼,刘乾看着那盘中的鱼骨,顿时火冒三丈:“大胆,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竟将本皇子送给表哥观赏的鱼给做成了吃食。”话一出口,刘乾又觉着不对劲儿,这鱼可就他自个儿吃了,别人从未动过,刘乾越想越气,正当他要追究此事的时候,魏璟元却是抢先一步说道:“二殿下息怒,此事我定会查明是何人所为,给二殿下一个交代。”说罢,魏璟元转头看向元宝,冷声道:“去厨房,将所有人都召来。”
魏璟元说话时,却不曾注意到刘岳那带着笑意的目光。
第9章 责罚
魏璟元事先已让元宝进行了严密的布置,元宝从池塘中捞出鱼之后,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厨房,一则这两条白鲢看起来并不打眼,二则,胡厨子得知今日宫中来了贵人,这才拿了鱼下了锅。胡厨子到底是无辜的,魏璟元自是不会让他顶罪,无非走个过场以消刘乾心中怒火罢了。
厨房众人跪于凉亭之外,刘乾横眉冷目的扫过众人,不待他开口,魏璟元却是先一步道:“今日有人将二殿下赠与我的两条鱼做成了吃食,到底何人所为,还不速速招来。”
胡厨子心中一惊,跪在地上颤颤发抖,他早该发现这两条鱼与平日用来下锅的有所不同,个儿大肉嫩,出锅时更是鲜香无比,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两条鱼竟是用来观赏的。
“是……是奴才……”说话的并非胡厨子,而是他的徒弟阿福。阿福平日里没少得胡厨子关照,而这两条鱼又是他亲眼看着胡厨子下了锅的,自是要出来替师傅扛了刑责,也算是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了。
胡厨子眼瞧着阿福爬了出去,心中有所不忍道:“大少爷,阿福这孩子年幼无知,并不知晓那是用来观赏的鱼儿,还请大少爷饶了阿福吧。”胡厨子连磕了三个头。
阿福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又因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人缘自是好的,如今有了胡厨子带头求情,众人自是胆子大了些,纷纷站了出来。
阿福跪在最前头,瑟缩道:“奴才无心,错把二殿下赠与大少爷的鱼儿当成了食材,还请二殿下开恩,饶了大伙吧,阿福愿一人承担责罚。”
魏璟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看向满面怒火的刘乾,似笑非笑道:“罪魁祸首已找到,二殿下可要处置了他?”
刘乾与魏璟元对视的瞬间,不禁琢磨起了他的心思,若他当真要处置了这奴才,怕是会让魏璟元对这奴才有了愧疚之心,平添烦恼。又因这两条鱼乃普通的白鲢,旁人认错也当属人之常情,若要深究,倒显得自个儿过于无知了。
刘乾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常言道,不知者不罪,既是无知,便回去好生学着,长了见识去罢。”
厨房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忙着磕头谢恩。
魏璟元展露微笑,看向刘乾道:“这奴才眼拙,若非二殿下仁慈,璟元定要打他几十大板,以消二殿下心头怒火。”
刘乾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在看魏璟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