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天下第一伪君子完本[古耽]—— by:绯瑟

作者:绯瑟  录入:08-29

叶深浅道:“我知道这事儿看起来很荒谬。”
可他还是没有上前阻止这荒谬之事的意思。
陆羡之道:“但你还是选择相信小白?”
相信他对着韩绽出这“断子绝孙”刀法是出于理智?
叶深浅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咱们应该再等一等。”
他带着陆羡之郭暖律回来的时候, 白少央就只看了他一眼, 就把那目光收了回来。
没有解释,没有喝止,就那一眼之后,他就把全副心神都投注到了韩绽的身上,以至于连多看别人一眼的奢侈都没有。
白少央既已做到了这等地步,就说明他对韩绽的出刀并非出于怨气,也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有着更深的盘算, 更不为人知的目的。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叶深浅又怎能打扰?
不但他自己不能打扰,最好连别人也不能打扰。
陆羡之正要说些什么,忽见白少央的刀使得越来越急,出得越来越快,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象。
陆羡之忍不住跺了跺脚道:“都这时候了还等什么?”
难道要等到韩绽真的被一刀去了势,叶深浅才会允许他出手?
叶深浅这时却不说话了。
他现在就和郭暖律一样,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刀的白少央和防守的韩绽,从他们面上的汗珠子,盯到手上的青筋,再盯到脚步下扬起的沙土,简直连最细微、最不起眼的举动都不舍得错过。
他只怕错过了一分一毫,下一刻错过的就是一条人命。
可是这几个人中没有任何一个,能产生韩绽那样剧烈的内心波动。
因为白少央使的不是一般的刀法,正是他在十多年前用于刺杀张朝宗所用的刀法。
这刀法既不光明,也不磊落,每一招每一式都弥散着卑鄙和无赖的气息。
可就是这么卑鄙而又无赖的刀法,使得张朝宗在那致命一刀袭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去回护了下|身,以至于回护不了自己最为柔软的脖子。
但是白少央是如何知道他对付张朝宗的刀法的?
他刺杀张朝宗时并无第三人在场,他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
韩绽内心翻江倒海之时,白少央的下一刀又风风火火地袭了过来。
依旧袭的是他的下半身躯,依旧走的是那一条断人后代子孙的绝路。
韩绽下意识地出刀回护,却发现对方的刀路在半空中却变了。
就如他当年对着“拈花君子”张朝宗的刺杀一样,这变化还不止一种,简直是一变再变,越变越快,越折越厉,如紫电之光,似追月之火,汇了千变万化于一瞬之间。
而这短短的一瞬过后,千重万重的刀光便朝着韩绽的胸口汇聚而去。
韩绽下意识地想要回刀相护,但却还是因为之前的防守而慢了一步。
他已经算到了白少央邀他比试的用意,也已经算到了对方知晓了多年前那一场刺杀的路数,可他却还是没能算出自己最本能的身体反应。
只这么本能地慢了一慢,白少央的刀就看准了时机,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稳得好像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白少央的这把刀忽然产生了灵性,爱上了韩绽的脖颈,天天就想着与他的肌肤贴在一块儿。
韩绽却被这薄而锋利的刀身贴得浑身发冷,冷得从脖颈到全身都被冻住了一般,半点都挪动不了。
他直直地看着白少央,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瞪着对方那熟悉的面容,心里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念头惊天动地般涌现了出来,却又天塌地陷般地败落了下去。
白少央咬了咬牙,双目赤红道:“你当年就是这么杀了张朝宗的,对不对?”
他说了这话,便像是把堵塞在喉咙里的一块湿湿嗒嗒的布团子给取出来了,也像是一口吹散了多年积压在心头的怨气,连带着那体内的死肉也化开了,淤血也被渗出来了,直直地渗到他的眼里,泛出一种死亡般不祥的血色。
叶深浅看得眼皮子一跳,几乎不能把目光从白少央身上移开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少央,这样恨意滔天,宛若厉鬼的白少央。
陆羡之也瞧得面色发白,郭暖律也几乎已经待不住了。
韩绽的嘴唇颤了一颤,脸上的光芒渐渐地退了下去,身上似无端端地矮了一截。
明明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骨肉,可韩绽却忽然之间觉得对方无比地陌生,陌生到他几乎能透过对方的面容看到一道多年前的幻影。
一道属于亡者的幻影。
白少央挑了挑眉道:“你为何不说话?”
短短一瞬间,他对着韩绽的恨意好像又汪洋了上来。
这恨意和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爱意纠缠在一块儿,像两条永远都解不开的线结,看不清尽头也望不到来源。
韩绽终于说话了,如一个被逼着承认罪行的男人那样说话了。
“是,我就是这么杀了他的。”
白少央忽的收了刀,无端端地笑了几声,笑得叶深浅都看得有些不安。
他的眼圈还是红的,可那笑声却响得吓人,能把树枝上的小雀给震下来。
笑完之后,他才一脸凝重道:“你如今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韩绽嘴唇有些发白道:“我的确很想知道。”
他的身子又僵又直,似被冥冥之中伸出的一把手攥着心脏,一时一刻都舒展不来。
白少央却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静静地看着韩绽。
若是换了从前,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对着对方喷出毒液,或是对着这个倔强而又固执的男人炸出一道惊雷,炸得他皮开肉绽,炸得他混混沌沌,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以优越者的身份冷眼旁观。
可现在的他自己都是一身狼狈,哪里还有什么姿态和优越,哪里还有资格去恨?
于是白少央最终还是一道雷都没有炸下来,一星半点的毒液都没有洒下来。
他只是抬起胸脯子,挺起双肩,张开口,用力摆出最从容不迫、最云淡风轻的姿态,像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样说道:
“我听说楚天阔给你留了一封信,如今你便可把那信给拆开了。”
韩绽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了他的话,从胸口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不知为何,他取出信件的时候,手指僵硬得像是几根枯干了的树枝。
那字眼还未窜入眼里,就有一种强烈到了极点的不祥之感,在他的心里肆意汪洋着。
等到韩绽把那目光落到信件上的时候,白少央忽的转头看了叶深浅一眼。
这一眼仿佛含着无限的哀凉,却又仿佛空空荡荡的,轻薄得什么都含不住。
这一眼过后,他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老叶,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下碗面好不好?”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也说得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叶深浅却听明白了,也有些想明白了。
听的是白少央话里的哀求,想的是白少央和楚天阔之间那种无形无相的默契。
于是他叹了口气,拉着不明所以的陆羡之走了。
郭暖律瞧了瞧韩绽,看了看白少央,也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但他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白少央一眼,面上似乎写着“需要我就叫一声”这几个大字。
白少央没有回应,只是在一片等不到尽头的寂静里看着韩绽。
水滴子不安地在屋檐上滚来滚去,乌鸦在树上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怪叫,他们之间静得仿佛只剩下日光落在枯枝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韩绽头上青筋爆起的声音。
韩绽头上的确是暴起了青筋。
而且不是一根两根,而是好几根连着一起爆。
他心里的一团火热仿佛被这封信上的字眼给压住了,冬日的寒意也一点一点地附着上来,透过日光和寒风钻进他的袖袍,透过他的皮肤,把他的脉管都给堵住了。
白少央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像等了一个世纪似的等着韩绽看完了信。
他这一看完,就猛然间抬起头。
他抬头的时候,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好像平白无故地矮了一截。
他那脊梁本是谁也压不折、摧不弯的,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塌下去了一块儿,仿佛里面有一根骨头被什么人给抽走了。
不单如此,这人更似是失了魂魄似的,面上没了血色,眼里没了焦距,两片嘴唇发着青、含着紫,筛子似的不住地抖着,仿佛把所剩无几的镇定和理智都给抖落了一地。
十多年了,他从未这样茫然过,茫然得就像是个四五十岁的孩子。
白少央只笑道:“你就算不信我的话,也该信我的刀法,信楚天阔的话吧?”
他笑得那样冰凉,像把一颗心给冰湖里打捞出来一样,半点热度都透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白少央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他的得意和畅快仿佛已经在那一掌一刀之后用完了。
韩绽张了张口,脸上灰暗惨淡得仿佛一个死人。
“你说你是张朝宗?”
那个死在他刀下的伪君子张朝宗,那个带着一众小人刺杀了楚天阔的“拈花君子”张朝宗?
“我是。”白少央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是你的儿子白少央,但我也是张朝宗。”
话音一落,韩绽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一晃,好像被人当头狠狠打了一棍。
他已经有些站不稳,有些立不直,仿佛支撑着他立足于这天地之间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o( ̄ε ̄*)韩爸爸崩溃预定
花花即将上线
第203章 韩绽
叶深浅再见到韩绽的时候, 他已经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韩绽了。
这个以固执和顽强而著称的中年男人, 如今正低着头,垂着眼, 在一片死寂里坐在静心亭内,他身上背着光, 微微驼着背, 像是一条疲惫得站不起来的老狗。
风吹来之时, 几根枯草他们的不远处凄凄哀哀地碰撞着、攒动着,不甘寂寞地在干冷的空气里发出一种撩人心扉的“沙沙”响声,似是在渴求着日光与雨露。
可那雨露是怎么也求不着的, 而那日光也是高高在上的, 永远只跳跃在树枝的间隙里, 或是化成绿意流淌在叶片的脉络里, 它既照拂不到这些枯草,也同样照不到心如枯草的韩绽。
这不仅是因为韩绽头上有亭盖遮挡, 也同样是因为现在的他正在经历着另外一种寒冬。
一个人的心若是浸在寒冬腊月里, 就算身在火炉边上,那身子也是冷的,手也是僵的,脚更是和冻住了似的,连迈出去的理由都寻不着。
人若走到了这样一步,那外边的喧嚣和宁静便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那沿途的风景是好是坏,走过来的人和他关系是近是远,他眼里的光都是死的。就算你突然跳到他的面前大叫一声, 他的眼睛也不会眨动一下。
可是韩绽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么一步的?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具有魔力的文字,能把一个坚若磐石的汉子打击成这个模样?
叶深浅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了韩绽的身边,却见他的眉眼里沧桑更盛,眼里的锋芒却退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一把被磨钝了的刀,从头到尾都透出浓浓的无力与疲倦之色。
这哪里还是他所认识的韩绽?
这简直像是一个顶着韩绽面皮的陌生男人。
叶深浅皱了皱眉道:“韩前辈……”
韩绽没有说话。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叶深浅一眼。
叶深浅只好继续道:“小白他……”
韩绽忽然打断道:“他住在襄州东市的清风酒家。”
他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一个失了魂魄的男人,用牙齿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叶深浅几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可他定了定神,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来找你,是想看看昨天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天?”韩绽忽的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大白太阳喃喃道,“都已经过去一天了?”
叶深浅看着他仿佛有些恍惚的样子,及时补充道:“昨日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从小白身边离开了,我猜他不愿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便只能来找你了。”
韩绽却道:“你都没有问,怎知他不愿说?”
叶深浅笑道:“若事事都要问出口才能想清楚,那又算是哪门子的情人?”
韩绽仿佛才意识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他的情人。”
他说这话时的口气实在听着古怪,听着不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有过众多纠结的孩子,而更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距离遥远、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
叶深浅听了这话之后,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明白自己应该问得更加循循善诱,可好奇心这玩意儿若一直压着,那是能把人给活活憋死的。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那封信里……是否提及了白少央和张朝宗之间的关系?”
楚天阔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写在信上,但他或许会在信上提到张朝宗和白少央的关系。
除了这两人之间那种说不透猜不明的关系之外,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让韩绽遭受如此重击?
韩绽沉默许久,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向他道:“不错。”
他转身的时候,身上的每一根骨节仿佛都在发出一种奇异的震颤声,仿佛做出这个动作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镶在椅子上的干尸。
叶深浅听着这骨节声,皱了皱眉道:“难道小白当真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我的儿子。”韩绽面上的颜色一点一点退了下去,“但他也不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像是在绕弯弯,但韩绽却说得毫无玩笑之色。
叶深浅还欲再问,韩绽却忽然问道:“你身上带银子了么?我需要点钱。”
叶深浅忽然被问得愣住了。
他这么一愣,是因为眼前这个从来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男人,居然开始向着他借起钱来了。
韩绽却还是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地问道:“银子是有的,可前辈是想去做什么?”
韩绽缓缓道:“我想买酒,最好最贵的那种酒。”
他把话说得异常缓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花上极大的力气。
叶深浅便把身上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几乎是一分不剩地给了韩绽。
在喝酒这件事上,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
不过有一个问题来了。
“前辈是多久没喝酒了?”
叶深浅知道韩绽是个从来不碰酒的人,这不是因为他在韩绽身上闻不到酒味,而是叶深浅太清楚韩绽是个怎样的人。
酒能使人出错,也能使一个刀客的手变得柔软而颤抖。
所以对于韩绽这样的人来说,酒是香淳的魔鬼,是甜美的骷髅,是致命的大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碰酒的。
可现在的韩绽似乎已经选择把这忌讳给抛开了。
而叶深浅的选择则是尊重韩绽的选择。
“十八年了。”韩绽想了想道,“我好像已经整整十八年没喝酒了。”
这数字说起来那么简单而轻易,可要认真地算起来,他似有半辈子没碰过酒了。
一个半辈子都没碰过酒的人,为何偏偏要选在今日去喝酒?
他心底的痛苦和绝望究竟已深刻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他放下坚守的盾牌,放下一贯的准则,投向酒液的怀抱?
叶深浅没有把这句话给问出来,一是因为对方心底的痛都表现在了脸上,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已问得足够多了。
韩绽接过了银子,站起了身,像一棵摇摆在风中的杨柳似的,腿脚有些踉跄地朝前走去。不知是否是叶深浅产生了错觉,对方那高大的身材在日光下看着有些莫名地矮小,似是因为那肩膀塌下去的关系,也仿佛是因为他的腰背没有挺直的关系,又或许是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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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韩绽察觉到他跟上来的时候,也停了下来,而且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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