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远……迟远……”他低声唤道,拼命用脚踹迟远。
迟远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
“有人进来了。”阮朝暮压低了声音。
迟远微微一怔:“不可能。”
随后他也听到了脚步声。
而后是噗嗤噗嗤的声音。
这声音迟远没听过,阮朝暮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把我解开,情况不太对。”阮朝暮焦急地说。
迟远抿着嘴:“不。”
“乖,别闹。”阮朝暮无奈地恳求。
“不要。”
有人发现了这个房间,两声“噗嗤噗嗤”的声响,阮朝暮确认,是消音器。
他瞳孔微缩,双手猛地使劲,两只手从手铐里挣脱出来,他手背上刹那间被刮掉了一层皮,血肉模糊。
顾不上疼,阮朝暮拉着迟远滚到了床底下,紧紧把他护在怀里。
“嘘……”阮朝暮轻声说。他心脏狂跳,本能地把迟远护在怀里。
刹那间,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刚认识林喻的那会儿,他们也曾经这样被堵在一个房间里,外面都是追杀林喻的杀手。
那一次,他们躲过去了,这一次,他们能否那么幸运呢?
第十六章
房间里仍然静悄悄,直到灯被打开,阮朝暮眯着眼睛看着床底下的缝隙,有踉跄地脚步声传来,两个人?有人受了伤?
他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军用胶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床下的出来吧,除非你想被打成筛子。”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林喻。阮朝暮松了口气,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受伤的沈枫坐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息,面色苍白的厉害,他半边身子都被血水浸透了,伤的不轻。
眼下的境况颇为尴尬,阮朝暮纠结于到底是先穿衣服还是先问林喻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喻讥讽地勾起一个笑容,他用手里的枪勾起带血的手铐,又瞄了一眼阮朝暮浑身上下的伤:“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阮朝暮一边尴尬地说,一边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才想起床底下的迟远,又把他拖了出来。
“你又做了什么?这里是哪里?”阮朝暮熟练地查看着沈枫的伤口,问道。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林喻的口气有些气急败坏。
“我是被绑过来的。”阮朝暮怒道。
“就靠这玩意儿?”林喻不屑一顾地又挑了挑床边的手铐。
“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止个血再吵?”沈枫忍无可忍地说。
于是,四人出了房间。
阮朝暮这才发现,这是他在城郊的一处别墅,因为有点太荒无人烟,至今不通气不供暖,已经作为他投资失败的典型被废弃了,难为迟远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除了关押他的地下室整个房间都又脏又破,医药箱倒是崭新,是迟远前两天出去的时候买的,有一些消炎药和退烧药,估计是他怕把阮朝暮折腾病了买的。
沈枫的伤是贯穿伤,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却不算麻烦,消炎、止血、包上绷带,都是阮朝暮在搞。林喻坐在边上看着,一边嗑瓜子一边解释。
那天他们伏击失败以后,躲进了城郊的一片深山,结果手下的人有个奸细,他们被老不死的伏击,只能且战且退,一路上小弟死的差不多了,沈枫联系了一个搞黑客的哥们儿,定位了迟远的手机,才跑到这里来。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准备怎么办?”阮朝暮问道。
“杀了他灭口。在这里养伤等我们的人从香港入境,赶过来,把姓冯的干掉,然后回美国去。”林喻平静地说。
“操!”阮朝暮终于忍不住吐了一个脏字。
迟远薄唇紧抿,一直没有说话。确切的说他从阮朝暮挣脱了手铐以后,就再没说过话。
“你们说这些的时候,注意一下普通青年的感受好吗,你们看把迟远给吓的。”沈枫叼着烟,懒洋洋地说道。
“我也是普通青年,谢谢。”阮朝暮冷冷道。
“你的故事我可听林喻说过。”沈枫嗤笑,他刚想接着说,却被林喻一个眼刀甩过去,闭了嘴。
自此气氛又僵了起来。
阮朝暮陪着林喻脱离林家那趟浑水时经历的事,知道的人极少,毕竟那段日子腥风血雨,大多知情者死的死,抓的抓,活到今天的没几个人。阮朝暮这个人,心软成性,对待感情拖泥带水,但十年前的圈子里,不少大佬都可惜过,这人如果混黑道,可是个一顶一的人才。
林老爷子在时,还曾经因为“惜才”,放过他一把,可阮朝暮天生心软,饶是硬件再好,没有这个心,也不行啊。
第十七章
沈枫伤的重,又一直没好好休息,早早就睡了。林喻端着枪,在门口守着,屋子里只有迟远和阮朝暮两个人。
“还在生气?”阮朝暮小心翼翼地看着迟远,小声求着,“别生气啦好不好?我被你折腾的也不轻,就算之前生气,也该消了吧。”
“你明明能走得了,为什么不走?”迟远绷着脸,手指紧张的蜷缩着。
“如果我真的跑了,你得多伤心啊。”阮朝暮无奈地叹息道,他伸手摸着迟远的额头,宠溺地看着这个小家伙儿。没错,他一直觉得迟远是个小家伙儿,以前嘛以为是小猫,现在才发现,这是只小豹子呢,逼急了咬人也挺疼。
迟远被摸得浑身僵硬,脖颈简直不像是自己的。
“你不生气吗?”他小声问,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阮朝暮会原谅他。
“不怪你,是我不好。”阮朝暮轻声说道,“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如何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可能会处理的更好些。”
“可是再怎么样,你也更爱林喻啊。”迟远低声说道,目光里都是悲伤。
阮朝暮沉默了下来。
下半夜,阮朝暮去门口换下林喻,林喻伸了个懒腰,随手把手里的枪扔给他:“只剩下一个弹夹了,省着点用。”
阮朝暮点点头,熟练地检查着枪械的状况:“你去睡吧,别担心。”
沈枫在屋里翻了个身,迟远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怎样,一动不动。
“这件事了了,我肯定要回美国去。”林喻淡淡开口,“国内闹得动静太大,不走会出事。”
阮朝暮不无讥讽:“凭白去招惹那些人,有意思吗?我豁出性命去做的事,如今看来是个笑话。”
“你被迟远绑走的那天,我在家里等了你一夜,可是你没回来,我想这大概是命。”林喻低沉着声音说。
阮朝暮有些烦躁:“你是在指责我吗?我不回去你就要杀人?”
林喻嗤笑:“那倒不是。当时遇见周洲,光听他说你在等我,脑子一热就跑回来了,帮派里什么也没安排,沈枫差点以为我被绑架了,于是追到国内,半个月前我们联系上,他问我想怎样,我突然间就不知道了。”
阮朝暮看着林喻。
十年,物是人非。
就像是林喻发现阮朝暮对迟远似乎和周洲说的不一样,就像是阮朝暮发现林喻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被命运裹携着自身难保的青年。
他们十年前便分道扬镳,自此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去了,只余下那点点念想,得不到的时候,总是躁动不安,真尝到嘴里,才发现,已经不是自己记忆里的滋味了。
“所以你肯定不会跟我出国的对吗?”林喻失望地想,“沈枫曾经突发奇想,要拉你入伙。”
“我对杀人没兴趣。”阮朝暮刻板地回答。
打打杀杀的日子,有的人觉得可怕,但有的人却甘之如饴,沈枫就是这样的人,而林喻似乎已经成了这样的人。
“所以我们这算又分手了吗?”林喻问。
“算是吧,和平分手。”阮朝暮有些惆怅地低声说。
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沈枫听墙角被发现,相当尴尬,于是决定用卖队友来转移话题。
“那个啥,迟远也没睡,我刚才看到他动了。”
阮朝暮&林喻:……
迟远的耳朵根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第十八章
这种情况,阮朝暮实在有些尴尬,林喻虽然对阮朝暮也有些淡了,但这不表示他就想在这里看着阮朝暮和迟远互诉衷肠,所以他选择了无视沈枫和迟远,默默跑到角落里睡觉去了。而阮朝暮见此,也只好假装没听见沈枫说什么,抱着枪继续守着门口。
天快亮了的时候,阮朝暮却格外清醒,这个时间段,本该是人最疲惫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攻破的时候。
他有种隐约的野兽直觉,似乎危险正在靠近。他回身去拿沈枫的热感望远镜,却发现沈枫已经挣扎着坐起来,正在检查手里的枪械。
“你也觉得不对劲?”阮朝暮轻声问道。
“你是直觉,我是经验。”沈枫轻笑,“没听到吗?鸟不叫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腿踹了踹林喻,于是林喻睁开眼,像是之前根本没睡过一样默默起身,接过阮朝暮手里的枪。
“我的呢?”阮朝暮一边问,一边叫醒了迟远,迟远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沈枫和林喻已经摆出防卫的姿态,气氛紧张到不行。
他打了个激灵。
“别怕,一会儿不敢看了就闭上眼睛。”阮朝暮多少有些无奈地说。十年了,他真的对这种流血的活动充满了厌恶。
沈枫用望眼镜看过去,轻声吹了个口哨:“老不死的真的是志在必得啊,亲自来了。”
“正好都杀了了事,多少人?”林喻打开保险栓。
“目测四五十吧。”沈枫的口气竟然毫不害怕,反而充满了一种期待和兴致勃勃。
“恩,估计也是极限了。”林喻淡淡回答。
阮朝暮拉着迟远回到地下室,那里还是昨天晚上林喻和沈枫闯进来时的一片狼藉,带着点点血迹的情趣手铐就挂在床头。迟远下意识地朝阮朝暮的右手望过去,他手背上是大片大片的擦伤,被绷带缠着,隐约透出一点血迹来。
“别害怕,他们应该可以应付。”阮朝暮柔声细语地说道。
他总是这样,对谁都不怎么发火,看上去温柔妥帖,迟远红了眼眶。
“我们还有可能吗?”好歹也是生死关头,迟远的关注点让阮朝暮笑了起来。
“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单独聊聊,不在这里让他们听墙角。”阮朝暮宠溺地说道,还低下头吻了一下迟远的下巴。
这个吻对迟远来说,有些受宠若惊,他呆呆看着阮朝暮,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阮朝暮抱了抱他,冲回了地面。
敌人已经很近了,阮朝暮几乎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
“还能撑多久?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来?”阮朝暮压低了声音问林喻。
“最快还要八个小时。”林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刚才说的那么乐观,不过是为了安抚迟远,真要是能二打五十,他们就去拍电影了,还干什么黑社会啊。
阮朝暮又骂了一句脏话。
“搞笑呢你们,这样也敢硬碰,走后面,找机会去开车!”阮朝暮命令道,随手把迟远的车钥匙扔给林喻,还顺手把客厅收拾了一下,恢复了原样。
林喻和沈枫对视了一眼,麻溜儿的拿了枪往后跑。
阮朝暮则掉头回了地下室。
迟远坐在床边看着他。
这个地下室是他提前布置好的,除了一张KingSize的大床,什么也没有。
阮朝暮大步走到迟远身边,狠狠吻了他的唇,随后二话不说把他的手铐在了床头上。
“阮朝暮!”迟远吓到了。
“嘘,别出声。”阮朝暮骑在迟远身上,轻声说。
紧接着,地下室的大门啪嗒一下打开。
“贱人!”阮朝暮扬起手,狠狠打在迟远的脸上。
这一下是没有留力的,迟远的脸刹那间就肿了起来。
冯万年一进屋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随着他一起进屋的,还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保镖。
“哟呵,这是谁啊。”冯万年懒洋洋地说道。冯万年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生的肥头大耳,走路都是一挪一挪的,样子很是滑稽。这两年他的黑道生意正在逐渐漂白,如果不是为了保命,他已极少用枪解决问题。可林喻和沈枫,却是他只能用枪解决的问题。
他现在心情很好,毕竟曾经他十分忌惮的对手,如今被他撵成了丧家之犬,而很快,会成为瓮中之鳖了。
“林喻走了。”阮朝暮对冯万年的来到,似乎毫不吃惊,“刚走没多久,现在追还来得及。”
“撒谎!”冯万年恶狠狠地瞪了阮朝暮一眼,阮朝暮从迟远身上下来,冯万年身后十几条枪齐刷刷指向他。
“冯叔,咱们也是老关系了,不必如此吧。”阮朝暮冷冷说道。
哦,他和冯万年还真的是早就相识。
冯万年曾经是林喻父亲的下属,后来叛变了旧主,在林喻远遁美国后,才渐渐称雄称霸起来。在他还在林家手下的时候,和阮朝暮曾有几次交锋,均未占到便宜,但也没吃什么亏,所以冯万年对阮朝暮一直是个有些中立的故人态度,更何况某方面来说,多亏了当年阮朝暮“带坏了”林喻,否则林喻如果在国内东山再起,他恐怕早就被扔进海里喂鱼去了。
冯万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枪收了。
“是啊,老关系了。”冯万年笑了笑,“那就请吧。”
“那他……”阮朝暮指了指迟远问道。
“也带上来吧。”冯万年和颜悦色的说。
迟远是被绑着双手带上来的。冯万年扬了扬下巴,有个保镖就非常明了的把迟远单独揪出来,一脚揣在地上,手枪指着他的脑袋。
“林喻哪去了?”
“冯叔,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人,出卖林喻吗?”阮朝暮笑眯眯地说道,他还是那副样子,但说出的话却冷得厉害。
“好歹跟了你十年,怎么能这么不念旧情呢?”冯万年苦口婆心。
“要不是这个贱人把我弄到这里来,我早会看着林喻,怎么会叫你兴师动众地跑到这里来呢,连累我也惹祸上身,十几年了,我是个正经商人,不想掺和你们的事儿。我折腾他还来不及呢,刚才不是你来,我就要打他一顿了。”
冯万年笑眯眯地,却似乎并不相信。
他扬了扬手,于是手下的人给了阮朝暮一把枪。
“既然这么不高兴,给你个机会。”
迟远脸色煞白,阮朝暮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意愈发浓了。
“冯叔,你啊,就是太多疑。”阮朝暮笑了笑,伸手接过手枪,二话不说就朝迟远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透了迟远的小腿,他闷哼了一声,浑身疼得发抖,却硬生生抗住了,脸色惨白地瞪着阮朝暮。那眼里的恨意阴森地透出来,似乎恨不得要把他扒筋抽骨。
冯万年似乎也没想到阮朝暮会这么狠,颇为意外地说道:“好歹也是以前玩过的,大侄子,你这也忒狠了点。”
“我是什么样的人,冯叔你还不知道吗?”阮朝暮笑眯眯地说道。
冯万年的手下过来要他还枪,阮朝暮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突然照着眼前人的脑袋就是一枪,随后在众人回过神来之前,他不知怎的,就绕到了冯万年身后,枪指着他的头。
“冯叔,别把我逼急了,我这手好久不握枪,容易抖。”他凑在冯万年耳边轻声说着。
“阮朝暮,你不要你这个小情人了?”冯万年颤抖着声音说道。
“有了林喻,我要他干什么?冯叔,别想用迟远威胁我,没用的。”阮朝暮笑意盈盈地说道,只是眼里的冰冷却如同一把刀,刮过眼前的每一个人。
第十九章
阮朝暮要求冯万年的人统统退后,而后不紧不慢地带着冯万年进了地下室,还锁了门。迟远就被他扔在外面的大厅里,几个马仔见他什么用,又怕他碍事就把人丢了出去。
他小腿受了枪伤,虽然是贯穿伤,也似乎有意避开了血管,但迟远仍然觉得头晕目眩,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只能央求着那些人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冯万年手下的马仔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嗜杀成性,见迟远这么干脆利落地被阮朝暮抛弃了,还多少有些同情,是以帮他止了血,撵他走的远一些。
于是迟远只好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走了一半,又转头走了回来。
“我有办法救冯万年……”
冯万年的手下现在各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走来走去,他们尝试着冲进地下室,阮朝暮却连枪都不放一声,就坐在墙根下,懒洋洋看着他们。他的身前,所有的要害部位都被冯万年挡得严严实实,不漏丝毫破绽。为了节约子弹,阮朝暮绝不开枪,但他的手劲儿也不小,冯万年年纪大了,已经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平时又不注意保养,被阮朝暮掐地脸色紫红,结结巴巴地命令手底下的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