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莲儿行个蹲礼应下。
麦子箫带着丛笙走到自己的坐骑旁,扶着丛笙跨坐到马背上。丛笙第一次骑马,并不害怕,反而兴奋不已。等丛笙坐好,麦子箫才一跃而起,坐到了丛笙身后,手从丛笙的腰侧伸到前面抓住马绳,将丛笙整个圈在自己怀里。
原本还沉浸在骑马的期待中的丛笙,被麦子箫这么一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她和麦子箫共骑一匹马,这不明摆着让麦子箫光明正大跟她亲密接触吗?就比如此刻,她根本是被麦子箫抱在怀里的,她还不能说什么,自己要求要跟着的,要去办公事的麦子箫肯带她已经很给面子了,总不能让麦子箫下马去跟着跑吧?
丛笙没有反悔的余地,麦子箫也根本没给她后悔的时间,扯了僵绳往马肚子上轻轻一踢,马就听话地往城门小跑而去,丛笙想下马也来不及了。
麦子箫能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丛笙身体有些僵硬,不太敢往她身上靠,只不过马背颠簸,丛笙想矜持也矜持不住,她要是僵着身子,随着马步的晃动,两个人的身体就总是撞来撞去,更显尴尬,所以跑出一小段后,丛笙就有点破罐子破摔般放松了身体靠在她怀里。
麦子箫嘴上不戳破,心里却得意得很,理直气壮享受着有美人在怀的舒畅,这可是丛笙自己送上门的,可不是她要求的。她有多久没这样抱过女人了?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啊。闻着丛笙身上淡淡的女人香,更让她心里荡漾得厉害,特别想做点什么。不过她要忍住,不能让丛笙讨厌她,不然她就真要孤独终老了。
马沿着大道往前走,大道两边挤满了难民,数量明显比前两天多出了不少,看着看着丛笙就没有心情再去别扭她跟麦子箫此刻这暧昧的姿势了,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面色死灰眼神里连绝望都生不出来的难民看得她心里难受极了。
两个人骑马一直走了很远,远处还有难民在往这边来,看样子人数还会继续增加。丛笙一边看一边问麦子箫:“朝廷打算怎么做?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很容易出事的。”天灾易招人祸,也容易招来疫情,这样炎热的天气,卫生得不到保障,很容易弄出传染病来,难民聚在这里越久,出事的机率越大。
麦子箫语气里带了些沉重:“朝廷已经在河岸地区以朝廷雇佣的方式招收大量难民去修筑水利工程,同时对还有条件进行农种的地区进行免税赋和农业赈济,希望到秋收之季饥荒情况能有所改善。可这也只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问题,灾情最严重的地方还是只能靠官府的补助撑下去。最可怕的不是现在的饥荒和难民流,而是滴雨未下的天气,再这样干旱下去,难民只会越来越多。聚在这里的难民我和知府商讨过后,决定移民就食。”
“移民就食?”
“嗯,难民们未必不知道这许顺府能发出的救济粮有限,可还是陆续往这边聚集,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余力再去往更远的地方,所以官府负责出车马和沿途所需要的粮食,将一部分人引到更远一些的安置点去,减轻这里的压力。”麦子箫向跟在她们后面的知府打个手势,随后加快速度往前去。“今天出来就是为了查探前方的形势,看在哪里截断前来的难民转移到别处去好。”
一队人一直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三岔路口再往前一些还有许多分支路口,众多方向聚集过来的难民纷纷在这里汇集,尽管三岔路口还能通往别处,可难民们无力再往东走绕开许顺府去往更远一些的县级城镇,只能聚到近在眼前的许顺府。往这边来的人源源不断,去往另一个方向的路上却凄凉无人。
丛笙看着三岔路口前方的一处叉路,她之前就是跟着那条路上的难民走到许顺府城的,她拍着麦子箫的胳膊,指着那条路小声跟她说:“我就是从那边来的,你是从哪儿穿过来的?”
麦子箫看一眼那条路,明白丛笙的意思,丛笙大概是想找找她们穿越的共同点,要是在同一处落下,也许能在那里找到她们回去的办法,但很可惜,她落下的地方跟丛笙完全不是同一处,别说丛笙走过的那条路,这附近她都是第一次来。“我是在皇城附近醒过来的,跟这里离得远了去了。”
丛笙闻言有些失望,她和麦子箫一起掉的大坑,落下的地点却相差这么远,心里不仅有些埋怨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坑,怎么落地点还是随机的?
见没能得到什么可用的信息,丛笙也就只好不再去想那些没有头绪的事情,专心在眼前处理难民的事情上。她听着麦子箫和知府一通商量,综合各个方向而来的人数和受灾情况等条件,最后的决定是在三岔路口再往前的两个分岔口处设置引流点,将从那两个方向而来的难民引到别处去。定下方案后一行人打道回府,回去筹划具体细节,引流的事情这一两天就开始实行,越早越好。
麦子箫调头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倒是不如来的时候急,让马踏着缓慢的步子踱回去,又将难民的情况巡视了一遍。当然,麦子箫心里是有些私心的,希望能把这二人共骑一马的时间拖长一点,所以故意摆出在巡视的模样慢慢走回去。
丛笙倒是没想这么多,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难民身上,之前她自己身处前途一片迷茫的困境之中,当然没有心思多去注意别人,现在倒是能更客观地去看那些人了。
在士兵的看守下,难民群非常平静,就算有人支了锅在炖东西吃,周围的人也没敢上去抢,只是用一双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丛笙觉得奇怪,这种情况居然不会发生哄抢,实在有些诡异,她扭头问麦子箫这些难民怎么会这么克制。
麦子箫说:“有将士们守着,他们不敢抢,饥荒刚起的时候朝廷就颁布了禁令,发现抢劫偷盗者,格杀无论。可就算是这样,在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还发生了民抢官事件,数百民众冲进官粮仓去抢粮食,为此官府当众杀了上百人。从那之后,抢劫的事情就很少了。这些难民现在已经到了避难点,每天有粥喝,没必要为了抢这一口丢了性命。”
丛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以暴制暴的举动,也许特殊时期就该特殊对待,如果不这样做,因为哄抢等人为事件而死的人可能会多得多,杀鸡敬猴有时候是有必要的。
心情复杂之时,又听麦子箫在身后用沉重的语气道:“天灾之下人心动荡,如果不用暴力压制,很容易引起民变。历史上几乎每一次的农民起义都是发生在这种时期,对朝廷来说,饥荒确实是个伤脑筋的问题,但暴动事件同样不容忽视。”
丛笙回味着麦子箫说的这话,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猛地回头看向麦子箫:“以暴制暴是你提出的?!”
麦子箫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镇定地道:“不是,朝廷里有比我还有先见之明又杀伐果决的人。”
不知为何,听到麦子箫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丛笙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麦子箫。
视线回落之时,丛笙有意无意地再一次扫过那正炖着不知名物体的铁锅,这无意间的一瞥,差点让她吐出来,锅里炖的不是别的,是老鼠!是连毛都没拔干净便在锅里被沸水煮得翻滚不停的老鼠!仔细一看,附近还有人在生吃老鼠,吃得血淋淋的!
“唔……”丛笙抬手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知道饥荒严重的情况下人吃人的情况都有,更别说吃老鼠了,可一旦亲眼看见,还是让她有些胃部不适。
麦子箫抬手挡住丛笙的视线:“别看。”说着踢了踢马肚子,加快速度往城里赶。
11.011
回到城内,看到商铺后丛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她扭捏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麦子箫先察觉了她的欲言又止,帮她打开话匣子:“怎么了?对了,你特意跑到城门口来找我,是有事吗?”
“嗯。”丛笙轻轻扭过头去,本想瞥一眼麦子箫,没想到一转头,麦子箫的脸近在咫尺,她差点亲上去,吓得她赶紧拉开距离,心想这个渣直是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是有多饥渴啊?!
天知道麦子箫这一下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感觉丛笙扭扭捏捏的,便好奇地往前凑了凑而已,没想到丛笙会突然回头。相比丛笙的慌张,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镇定无比,继续追问丛笙为什么来找她,还特意找到城门口来:“有事就说吧。”
丛笙真想不管这渣了,管她能不能洗香香呢,活该臭死她!不过她这会儿觉得身无分文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万一她要买点什么东西呢,所以还是趁着这机会开口要点钱傍身吧。一想到后面这个渣根本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占她便宜,丛笙语气上便没了太多客气,有些气鼓鼓地道:“我想去给你买个香囊,没钱。”
用香囊遮香这个办法,麦子箫自己也是想过的,所以这会儿丛笙一说,再联想昨天晚上她们之间有关护肤品的对话,她便立马想到,这是丛笙把她昨天说的话记下了,然后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想让她能放心大胆地用护肤品。她真是又感动又感慨,丛笙可真是个好人啊,对挖过自己墙角的人还能这么细心体贴。
不过在这里,女人送男人香囊可是有定情的意思在,就算她和丛笙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香囊,可别人不会这么看,不然她也不会一直不敢自己跑去买个香囊挂着。她一个单身狗,平时装出一副女人勿近的清高样,拒绝了一票姑娘对她示好的香囊和各种小物件,结果腰间别的不挂挂个定情用的香囊?会给自己招来多少麻烦可想而知。
香囊她是非常想要的,她迫切想要拯救自己可怜的皮肤啊,可是她得把话跟丛笙说清楚,别回头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丛笙把账算她头上。“送香囊在这里可是定情的意思,你和我不这么想,别人会这么想,你确定你要送我?到时候别人问起,我可是会跟人说是你送的。”其实这么说也是想趁此机会试探一下丛笙,说不定丛笙对她的感觉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被麦子箫这么一说,丛笙还真犹豫了,她和麦子箫私底下什么关系先不说,在别人眼里她要是成了麦子箫的女人,那可得多膈应啊。可是麦子箫这么照顾她,就算是心思不纯吧,她总不能把这种好当成理所当然,不然她以后可就真跟麦子箫撇不清关系了,现在对麦子箫好点,以后划清界线的时候也能理直气壮一点,毕竟自己也为她做过一些事情不是?
这么一想,丛笙便有了些底气,点点头:“嗯,送。”
麦子箫听丛笙语气肯定,心里更加觉得自己在丛笙心里的地位远比自己想的要高,不然怎么会就为送个香囊给她遮香就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声?想着想着她就有些飘飘然了,总觉得自己的美好日子就要来临,就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丛笙一回头看到麦子箫嘴角扬得老高,一副得意得要死的高兴样,为了不让这个渣多想,赶紧补充一句:“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有点可怜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信你才有鬼,解释就是掩饰。麦子箫嘴上敷衍着丛笙,手上却迫不及待从腰间把钱袋拽下来,塞进丛笙手里。“诺,以后想买什么自己买,花完了再找我要。”
丛笙拿着麦子箫给的钱,听着麦子箫都快飘上天的语气,深深觉得这渣绝对是误会什么了,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干嘛这么好心,万一为此传递了一些不正确的意思给这渣,那不是给自己招惹麻烦吗?可钱都塞到手里了,她总不能这会儿才说不想送了吧?她要不送了,麦子箫会不会把钱收回去?
想来想去,丛笙还是收了:“谢谢。”不管怎么样,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就当她讹了麦子箫一笔吧,谁让这渣心思不纯呢。
麦子箫殷勤地沿路帮着找寻卖香囊的地方,到了饰品店后,她翻身下马,牵住马缰让丛笙下来。可是马太高,又没有下马石,丛笙踩着马镫下来的时候差点摔了,好在麦子箫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才免了她摔个四脚朝天的尴尬。可被麦子箫揽着腰紧紧抱在怀里的尴尬也没比在大街上摔个四脚朝天好到哪去,就算她已经坐在马背上被麦子箫抱了一路,可这会儿面对面抱在一起,这姿势真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她明显看到麦子箫眼里荡起一阵渴望,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言而喻。
丛笙平静地从麦子箫怀里挣脱出来,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轻声道句谢后转身进了饰品店。她想她再也不能犯这种错了,一不小心给了麦子箫跟她亲密接触的机会,搞不好就会让麦子箫觉得她是心甘情愿的,那就麻烦了,她对麦子箫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首先,撇开麦子箫是个渣不说,她看着麦子箫就会想起欧南跟麦子箫在她家的沙发上接吻的画面,实在是没有心思跟这渣发生点什么。其次,撇开麦子箫跟欧南给她戴了个硕大的绿帽子不说,麦子箫这种渣,谁跟她谈恋爱谁倒霉,分分钟被出轨的节奏。她脑子进了水才会在见过这渣的渣样后还想跟这渣在一起。
一边腹诽着麦子箫怎么会这么渣,一边不动声色地给麦子箫挑着香囊,麦子箫一直挂着微笑站在边上宠溺地看着她给自己挑香囊,那视线看得丛笙鸡皮疙瘩冒了一大片,她敢肯定,这渣绝对误会了她的意思。
看着麦子箫高兴得眼角都在往上翘的模样,丛笙有种她可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预感。可是麦子箫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渣,大概她越解释就会让这渣越觉得她在乎,所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吧,用行动证明她真是对渣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麦子箫快要腻死人的目光中,丛笙挑好了一款刚好能配麦子箫那身便装的淡蓝色香囊,香气也跟她昨天买的护肤品的气味差不多。从麦子箫给的钱袋里数出十文钱递给老板娘,然后在麦子箫的注视之下做贼一般把钱袋塞进了自己怀里。
看着丛笙生怕她把钱要回来一般的心虚模样,麦子箫心里涌出一股浓浓的宠溺,这女人好可爱啊。
丛笙把香囊往麦子箫手里一塞,转身赶紧走,这渣真是,笑得那么荡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有鬼吗?
俩人刚走出饰品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寻声望去,一名士兵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高头大马停在俩人面前,士兵纵身一跃下马来,急匆匆地在麦子箫面前跪下:“将军!城外流民突生疫症,知府大人请将军速速前往商讨对策。”
“疫症?!”麦子箫一惊,之前她就担心过瘟疫的发生,所以才想赶快把人疏散走,好进行整顿,没想到政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出事了。
来不及多问,麦子箫跃上马背就要走,一旁的丛笙一听出事了,赶紧拦住麦子箫,说要跟着一起去,虽然她不知道她去了能不能帮上忙,但多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
麦子箫看一眼丛笙,不带想带她去,怕会让她染上瘟疫,这瘟疫能不能治还不清楚,她怕丛笙出事。
丛笙见麦子箫有犹豫,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马鞍就往马背上爬,可马太高,她蹦了几次也没蹦上去,看得麦子箫一阵无奈,只好伸手拽住丛笙,把人拉到马背上。
大马在街道上飞奔,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麦子箫带着丛笙赶到城外,才一出城门,就看到护城河外的难民群在骚动,许多人躺在地上极为不适地呻/吟着,还有人在吐。
麦子箫有些惊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这样了?她看一眼身前的丛笙,从自己的铠甲之下的衣裳上撕下一块锦布,裹住丛笙的口鼻,然后给自己也撕了一块。
见知府正骑着马在大道上焦急地左顾右盼,麦子箫赶了马过去,知府见她来了,指着正在发症的难民急得语无伦次:“将军!这这这……”天灾之下最怕的就是疫情,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瘟疫,让他怎么能不着急。
“莫急,先看看情况。”麦子箫坐在马上看着大道两边的难民,有人看着像在发高烧,有人又像是在作冷,还有人脖子肿了起来。所有人的症状看着都差不多,毫无疑问是瘟疫,只是到底属于哪种类型的瘟疫,还需要找城里的大夫来看过才能清楚。
“快走……”坐在麦子箫身前的丛笙看过患疾的难民的症状后,脸色瞬间煞白,她揪着麦子箫的袖子压低声音焦急地催着麦子箫:“快离开这里!是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