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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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半宿未睡的韩韶军还是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出门,目的地是季元熙家。虽然他不再纠结卫子阳的问题,但经过昨天之后上门拜访一次还是很必要的。
季元熙与韩韶军住在同一个小区,位置更靠后,除了主楼还有副楼,面积差不多是韩韶军家的一倍,很是气派。
门铃按响,来开门的是一位保姆。
“季先生和卫先生昨天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保姆面目慈祥,很是客气,“先生怎么称呼?等季先生回来了,我转告他。”
没想到他们没有回家,韩韶军有些意外,也怪自己来得冒失:“我姓韩,请转告季先生,我改日再来拜访,谢谢。”
计划被打乱,韩韶军一时没了方向,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去看望爷爷。
他已经有阵子没去爷爷家了,一方面是因为之前郑瑶瑶的事,韩鹤清不想见他,另一方面是最近的生活一团乱麻,他无暇分心。现在尘埃落定,也该花点时间陪陪亲人了。
韩家老宅永远都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院子里树木的叶枯了,扫过之后,还是坠着片片金黄,长青的盆栽依然勃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墙角的腊梅花苞初绽。
“韩哥,你来啦。”勤务兵热情地打招呼,“韩爷爷在那里,我去叫他。”
“我自己去就好。”韩韶军将人拦下,“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
韩鹤清背对着他们,正在给一株山茶树剪枝,听到走进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韩韶军,严肃冷淡地点了下头,继续忙碌。
韩韶军都快习惯韩老爷子每次看见他都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了,乖乖地搬了张小椅子坐在他身边打下手。他记得小的时候,爷爷每次看到他,都笑呵呵地把他抱在膝盖上,宠得不得了,但对父亲都是冷冷淡淡的,好像很嫌弃似的,后来韩韶军明白,爷爷奉行的是君子抱孙不抱子。这个态度一直持续到韩父过世,很多时候韩韶军觉得爷爷看着他的时候,其实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父亲。
“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韩鹤清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抓着一根长得不太规矩的树枝左看右看。
“最近……”韩韶军本来想把孙家的事向韩鹤清交代一下,父亲不在了,母亲不管这方面的事,那么大的事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跟爷爷说。可他忽然哽住了,他发现爷爷的头发像雪一样白,皮肤像树皮一样粗糙,眼底有一点浑浊。
爷爷老了,尤其是上次把爷爷气病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天大的事都得自己扛,再也不能让他操心了。
“最近得了空闲就来看您,就是想了。”韩韶军笑道。
韩鹤清嫌弃地哼了一声,但眼角的深纹出卖了他的内心。“帮我把这根树枝剪了,用那把剪刀。”他用下巴示意。
韩韶军从一堆工具里挑挑拣拣,拿起一把又宽又短的修枝剪刀,轻松地将树枝剪断。
“我老啦,连孙子都觉得我不中用,不跟我说实话啦。”韩鹤清扫了眼他的手,“左手用得还习惯吗?”
韩韶军望着自己握着剪刀的左手,顿时无地之容。
第104章
“爷爷, 其实我……”
“还有这一根, 剪了。”韩鹤清根本不给韩韶军说话的机会。
韩韶军只得老老实实照做, 在韩鹤清的指导下将山茶树都修剪完工。
收拾完院子, 韩韶军亦步亦趋地跟在韩鹤清身后进屋,生怕爷爷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更严重的,比如精神上的疾病,但幸好, 他没有再说。
“你的事你自己解决,不想跟爷爷说, 我也懒得管你,反正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活好活歹都跟我无关。”韩鹤清倔强地说着反话。
韩韶军扶他入座:“不是不服您管,是不敢劳动您。芝麻绿豆的事不值得一说,真有天大的事, 我也瞒不住是不是?我都能应付的, 您就别操心了。”
韩鹤清举起拐杖敲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你是说我小事不想管,大事管不了是吗?”
韩韶军捂着被他敲疼的脑袋,涎着脸笑:“冤枉啊,爷爷。”
韩鹤清到底还是宠孙子的,追着他打了几下后,气呼呼地靠在沙发上,瞪着韩韶军喘气。气消了,火灭了, 韩鹤清忽然拉长了声调,悲愤一叹:“你爸爸他不值啊!”
韩韶军的魂像被抽了一鞭子。不值,当然不值了!即使把仇人送进监狱又如何,逝去的亲人再也无法死而复生。
“都结束了,爷爷。”韩韶军泡了一壶茶,跪在韩鹤清面前,双手奉上。
韩鹤清凝视他许久,沧桑的面孔上肌肉毫无规律地抖动,蓦地,他闭上双眼,交握在拐杖上的双手绷成了雪白。
韩韶军见状膝行一步,轻唤道:“爷爷。”
换出一口长长的浊气,韩鹤清终于睁开了眼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不提了!不提了!”韩鹤清挥了挥手。
韩韶军总算松一口气,拿起一只苹果削皮。
“不说你爸爸,那就说你吧。话说回来,郑家那闺女……”
韩韶军头皮一炸:“爷爷,你怎么还在提她!”
“哎呀,你激动什么?”韩鹤清以为他还在为“女友脚踏两条船”一事痛苦,“我就是随便问问,谁叫你身边连个合适的对象都没有?你爸爸像你一样大的时候你都满地爬了,可你……”
“爷爷,你这几盆水仙养得不错啊!”韩韶军生硬地打断他的话。
书房里的多宝阁、书桌和茶几上摆了好几盆水仙,阵阵的幽香沁人心脾,韩韶军虽然对花粉过敏但还是深深吸了一口。诡异的是大部分水仙都长得俊秀挺拔,唯有屋角的一盆长得稀稀拉拉,连个花苞都没有。
“爷爷,你这盆种坏了。”
韩鹤清瞥了一眼:“那盆是姜辰的。”
冷不防从爷爷口中听到姜辰的名字,韩韶军意外。
“这些水仙花都是姜辰拿来的,那天他一边陪我聊天一边陪我切花球,他那双手啊是废的,花茎切一个断一个。我说切坏了扔了吧,他说不行,硬是攒成一盆养着,每次来还给换水呢。”虽然是埋怨的口气,但韩鹤清是笑着的,他就喜欢伺弄些花花草草,姜辰投其所好,很能哄老人家开心。
韩韶军望着这盆大蒜似的水仙花,可以想象姜辰笨手笨脚的样子。
韩鹤清愁苦地叹气:“其实,你的私人问题,姜辰都跟我说了。”
韩韶军差点把水果刀插进手心:“他说什么了?”
“他批评我来着。”
韩韶军一愣。
“他说什么感情的事最怕逼,一逼就逼出问题,郑瑶瑶就是我们逼出来的,还有什么要是把你逼急了,再找个不靠谱的回来又是一次折腾……”
韩韶军如释重负,还以为姜辰对爷爷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还说,其实你身边一直有个理想的对象,与你登对,会照顾你,也会孝顺长辈的,还叫我劝劝你,不要辜负人一片痴心,白白错失一个佳偶。”韩鹤清疑惑,“你有瞒着我们交往了新的女朋友?”
韩韶军的脸黑了黑:“没有!爷爷,你别听他瞎说!”
“有的话带回家见见也没关系的。”
“真的没有!”韩韶军心里把姜辰拖出来揍了一顿。
爷孙俩东西南北地闲扯,听到屋外有人来。
“姜哥,你又带什么东西来了?”是勤务兵的声音。
“来搭把手,这些帮我拿进去,车上还有,这个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听到姜辰的声音,韩鹤清顿时多了分喜气,连拐杖也没拿,在墙上稍稍扶了一把走出书房。韩韶军本想上前搀扶,可听着姜辰的说话声,不知怎么就没有动弹。
“爷爷,我来看你啦。”姜辰一进大门,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韩鹤清看见勤务兵从姜辰车上搬下几袋子蔬菜,袋子满得都快撑破,他一个人搬得还挺费劲。
“你又拿什么东西来了?”韩鹤清脸上笑着,嘴上嫌弃着。
姜辰忙着把蔬菜运下车:“都是乡下带来的,这我可不夺人之美,是我妈使唤我拿来的。”
“替我谢谢你妈。”
“不过呢,这是我给您的。”姜辰献宝似的捧出一盆君子兰,君子兰品相极佳,碧绿的叶子油光水滑,虽然已入冬,却丝毫不受寒冷的影响,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韩鹤清笑得乐呵呵的,喊了一嗓子:“韶军,快出来帮忙,别让小孟一个人搬。”
姜辰正抱着君子兰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冷不防看见韩韶军从门后转出来,脚底一滑,差点连人带盆摔了。
“你怎么在这儿?”姜辰惊问,不知道为什么差点想用君子兰把自己遮住。
韩韶军给了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然后去帮忙搬运蔬菜。姜辰见了了连忙把君子兰往地上一放,加入了搬运蔬菜的队伍。
“我以为你今天会在家休息。”姜辰压低声音道。
“我来看望我爷爷天经地义,哪像你,总来拍马屁,还对我爷爷胡说八道。”韩韶军也低着头说话。
“我怎么了?”
韩韶军不好意思拿“理想对象”这事说他,冲君子兰挑了挑下巴:“别以为你能哄住我爷爷,我们之间就会有什么。”
“我没有!”姜辰冤到六月飞雪,“我前几天还给萧叔送去只鹩哥,难道我还看上萧进那货了?”
韩韶军说不过他,加快脚步进了屋。
姜辰跟进厨房,一个劲地往他身边挤:“你能别那么抗拒我吗,韶军?就算你现在不接受我,至少我们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吗?我们……”
勤务兵扛着蔬菜进来:“韩哥,姜哥,你们去坐吧,还有一点我来就好了。”
两人吓得撞在了一起,韩韶军剜了姜辰一眼,尴尬地微笑:“没事,我再搬一回就好了。”
姜辰殷勤道:“还是我来吧。”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厨房。
“韶军,我们又不是仇人。”姜辰几乎要贴在韩韶军身上。
“别拉我!”韩韶军心虚地看有没有人跟上来。
“我是诚心悔过的,你看我表现,如果我再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这辈子都会有脸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别说啦!”韩韶军用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吼他。
“在你眼里难道我比孙翰还可恨?对他你还能给个笑脸,对我你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了是吗?”姜辰受不了偷偷摸摸的,他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阳光之下,每一个字都光明正大,问心无愧,耀眼得就像晨曦中的露珠,“我有耐心的,一年,两年,十年,你赶不走我的。”
寒冷冬日的青砖小路上,韩韶军像一尊定住的人像,叶片落尽的枯藤垂落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潮湿得像深山密林中的岚雾。
萧进坐在车里等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将电台的音量开到极低,隐约能听到舒缓的音乐声,刚好是暧昧缠绵的气氛。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皱了下眉头接起电话。
“远哥,找我有事?”他歪着脑袋从车窗向上张望,一扇窗的灯光熄灭,他无声地笑。
“我打电话到你家,没有人接,你是不是在外面?”电话那头声音淡而缺乏感情。
萧进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方向盘:“大好时光,我蹲家里干什么?”
“最近不要乱跑,有意外。”
车门打开又合拢,坐上来一个人,先是随意地扫了萧进一眼,随即发现什么似的固定在他脸上,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好奇:“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萧进呆呆地看了眼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向来肆意不羁的他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来不及回答问题,立刻拨出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萧进再拨出第二个电话,但还是没有人接。
身边的人意识到不对:“出什么事了?”
韩韶军和姜辰在爷爷家吃过晚饭才离开。
总有点尴尬的气氛围绕着他们两人,姜辰近也不是,远也不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韩韶军的脸色。
“我送你回去吧,我先把车开出来。”姜辰道?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br /> 爷爷家无法长时间停车,他们都把车停在百米远的一片空地上。韩韶军双手插在口袋里,在门口等了有十来分钟,都不见车来。
在搞什么?韩韶军心里嘀咕着,往停车处走去。
不大的空地上黑压压停了一片车,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姜辰了。韩韶军一头雾水,穿梭在车与车的缝隙间。
他一眼看见姜辰常开的车,径直朝那儿走去,下一秒,却看见车旁面朝下躺着个人。
不是姜辰还能是谁?
“姜辰?”
韩韶军心底一惊,几步冲到他身边,指尖刚刚碰到他的衣领,忽然有人从身后勒住他的脖子,随即刺激的气味冲入口鼻。
在失去意识的刹那,他似乎听见了手机铃声。
第105章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韩韶军只觉浑身酸痛, 好像被人揍过一顿。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却发现双手双脚被粗如手指的麻绳困得结结实实, 根本就无法动弹。
意识堪堪回笼,他想起是许久等不到姜辰便去停车场找人,没想到遭到了偷袭。
姜辰!
下一秒,韩韶军看见了躺在身边的姜辰,也是手脚被缚, 还处于昏迷之中。
“姜辰!”韩韶军别扭地拱过去,用力推了推。
两人的身上都沾了不少灰尘, 尤其是姜辰,连脑门上的纱布都蹭黑了,看上去脏兮兮的十分狼狈。
“嗯……”姜辰痛苦地呻吟,还迷迷糊糊地挥舞被绑住的双手,好像在抵抗他人袭击。
“姜辰!快醒醒!”韩韶军费劲地将他扶起一些。
姜辰撑开沉重的眼皮, 当他看见自己被捆住的双手时, 猛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还好吗?”韩韶军抬起两只手,摸了摸他受伤的额角。
“嘶!头好痛!”姜辰想要摸后脑,但手腕被绑在了一起,勉强只蹭了蹭脑侧,“妈的,有人从后面打我,我被打晕了!”
后脑遭重击可大可小, 韩韶军又替他摸了摸后脑,果然摸到一个肿块:“很疼?晕不晕?”
“好像有点晕。”姜辰晃了晃脑袋,疼得龇牙咧嘴,但硬是忍着没说,“打坏了也好,跟你一样了。不行,我要是也有点什么,就不能照顾你了,不行!”
韩韶军气恼他这个时候还在说些有的没的:“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他们这时才得闲观察周围环境。
关押他们的是大而封闭的空间,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仓库,满地都是灰尘和乱扔的杂物,还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味,斑驳肮脏的墙壁表明,许久都没有人使用过。
墙壁的一侧是一扇二人展臂宽的大门,从外面锁住,无法打开。
墙壁的另一侧有一扇窗户,没有玻璃,但是被木头封死了。韩韶军艰难地跳到窗前,从木板的缝隙中朝外张望。
“能看见什么?”姜辰也将自己挪了过来。
韩韶军摇头:“都是荒草、垃圾和破旧的房子,感觉像一个废弃的厂房,没有看见人。”
“让我看看。”姜辰挤到窗前,眯着眼睛张望了片刻,又抓住一块木板摇了摇。木板钉得很牢,没有办法徒手撬开。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天亮了,他们昏迷了整整一夜。
终于他们意识到,他们被绑架了。
两个人缩在窗下,肩并肩靠在一起,此时的境遇已让他们什么都顾不了了,毕竟是几十年的竹马,只能从彼此身上寻找安全感。
“是谁?”韩韶军冷冷开口。
无需回答,他们脑中同时出现一个人的名字:孙翰。
“怎么可能?季元熙不是把他带走了吗?孙明杰都被抓了,会不抓孙翰?”姜辰不可思议,他的后脑隐隐作痛,轻轻地在墙壁上磨蹭。
韩韶军也觉奇怪:“可不是他,还能是谁?”
还会有谁,仇大到需要使绑架这一招?又会有谁,胆大包天到敢使绑架这一招?同时招惹韩家和姜家,根本就是活腻了吧?
可事实就是他们被绑了,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已报仇雪恨,他们高兴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