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叫了什么人啊?”
“萧进,还有周夷星、彭岳他们。”
姜辰的语气明显很不乐意:“你叫了那么多人啊!再说吧,我看时间!”
“你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你现在不能说?”
韩韶军沉默了一会:“还是等你来了再说吧。”
“知道了知道了!”姜辰撇了撇嘴,“没其他事我挂了,我睡觉呢。”
“姜辰!”韩韶军着急地又喊了一声。
“干什么?”
“一定要来,我等你。”韩韶军一字一句道。
“我都说我知道啦!”
挂上电话,姜辰莫名感到心里痛快了许多,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姜辰一天没有出门,就等着晚上去见韩韶军。应该能与他和解了吧,这么多年的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更何况还隔了那么多夜,姜辰越想心情就越好。
睡了个午觉起床,姜辰无聊地等时间,打了会儿游戏接到了林朱颜的电话。
“姜辰,出来陪我去一个好地方。”林朱颜道。
姜辰不假思索:“没空,晚上有事。”
“现在离晚上还早呢,陪我去吧。”
林朱颜不住地撒娇,姜辰被她吵得脑仁疼,又看时间的确比较早,犹豫了一阵便答应了。
姜辰跟着林朱颜去了,以为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想到是一家地下酒吧。酒吧装修得极具工业风,粗犷的水泥墙面,管线裸露在外。
“不错吧,下次我们在这里办派对好吗?”林朱颜摇晃着一串钥匙,“这间酒吧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看,我连钥匙都拿来了。”
“你怎么又要办派对了,不是刚办过吗?”姜辰没有太大的兴趣。
“那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多见面多聚会的嘛。”
姜辰心不在焉:“随便你,你爱办就办吧。看完了吗,看完就走吧。”
林朱颜笑盈盈地抱住姜辰的胳膊:“先别着急嘛,我们再逛逛。”
两人把酒吧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姜辰还听林朱颜讲了一遍酒吧的掌故,什么老板的合伙人卷钱跑路,一直找不到称心的合伙人云云。姜辰冷笑着不搭话,就嗯嗯啊啊地应付。林朱颜说到口干舌燥,最后终于说到重点:“你有没有兴趣?”
“再说吧。”姜辰打了个哈欠。
林朱颜不太高兴,但还是强颜欢笑:“再考虑考虑?”
姜辰牵起唇角,眼神清明寒冷,有种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骄傲,就好像一把利刃,露出一点点寒芒:“花钱跟投资是两码事,花钱只要我高兴怎样都可以,投资每一分钱我都要看到回报。”
林朱颜颤抖了一下,只觉眼前的姜辰非常陌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生恐惧。
姜辰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他走到门口推了下门,门是锁着的:“开门!”
林朱颜不情不愿地过来开门,打开一道门锁,用力推了一把,没有推开,她又转了几圈钥匙,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
“门开了吗?”姜辰发现不对劲。
林朱颜苍白着脸,不停地转钥匙。
“让开!让我来!”姜辰夺过钥匙,顺时针逆时针都试了几次,沉重的大门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怎么回事?”姜辰瞪着林朱颜。
林朱颜慌了:“这酒吧还有一道锁,可能关门的时候不小心锁住了。”
“那开啊!你不是有钥匙吗?”姜辰吼道。
林朱颜被他吓到了:“我……我没有那道锁的钥匙……”
“打电话给老板!叫他立刻过来给我开门!”
林朱颜慌慌张张拿出手机一看,脸色更白了:“没有……没有信号……”
姜辰阴沉着脸,翻出自己的手机,果然显示无服务,他心急火燎的拨打韩韶军的电话,但连拨号音都没有。
一股怒火直冲大脑:“这什么鬼地方!我跟你说过我晚上还有事!”
林朱颜经不起骂,眼泪汪汪道:“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被关在这里的嘛!”
“关在这里”四个字提醒了姜辰:“酒吧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会来人?”
林朱颜已经不敢面对姜辰了:“晚上9点……”
刹那间,姜辰有种把酒吧砸了的冲动。
韩韶军订的是火锅,想着气氛热闹一些会比较好说话。他早早来到包厢,还给姜辰发了条消息,提醒他不要忘记。
好友三三两两地来了,坐满了一桌,唯独韩韶军右手边的座位空着。
那是留给姜辰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了越好的时间,韩韶军失神地盯着空位,桌上的手机始终暗着,没有任何反应。
“啊,既然人都到得不多了,就先喝点饮料吧。”萧进帮忙招呼。
韩韶军拨打电话,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
“他来了吗?”萧进问。
“暂时无法接通。”
“也许是没信号。”
“也有可能是挂断了我的电话。”韩韶军寒着脸道。
萧进也难得感到无法化解尴尬:“不会的,他怎么会挂你电话呢?”
韩韶军叹息一声:“不管是什么理由,他现在都应该出现了,但是他没有。”
萧进心里骂着姜辰:“我打打看。”
“不用了,你打我打不是一样。”韩韶军有气无力道,“我再试试看。”
拨号,提示音,挂断,再拨号,提示音,再挂断,不断循环……
半个小时过去了,姜辰就像失踪一样,死活联系不上。韩韶军开始不放心了,拨通了姜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姜母:“小辰啊?他下午就出去了,说是约了一位姓林的同学。”
“谢谢。”韩韶军礼貌地告别,只有他知道那一刻他有种心脏快要裂开的感觉。
他明明答应了要来,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爽约,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平静地放下手机,再抬头,韩韶军已露出完美的笑容:“人齐了,大家都饿了吧。不过在开动之前,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说,我准备出国念书,大概年前就得走……”
第13章
韩韶军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将一个个朋友送上车,他站在路边,冷风吹得他肺都在疼。
萧进没有走,忧心忡忡地守着韩韶军:“我们也走吧。”
街边的路灯在韩韶军眼中模糊成线,他裹紧围巾:“我想随便走走,你……”
“那走吧。”不等韩韶军说出告别的话,萧进已勾住他的脖子顶了下他的肩膀。
“谢谢。”韩韶军感激道,大冬天夜里陪着轧马路,兄弟做到这份上,萧进绝对没话说。
两人在街头晃悠,天南地北扯了一段,萧进摸出手机:“姜辰这小子不够意思,我去个电话骂他。”
韩韶军压住他的手:“别打了,说不定他忙着呢。”
萧进还要争辩什么,韩韶军的手机响了,竟然正是姜辰。
迟疑了一下,韩韶军接通电话。
“韶军!韶军……”姜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信号不太好的样子,“你……你那儿……”
“噢,我们结束了,大家都已经回去了。”韩韶军平静道,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明明难受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姜辰那边好像愣了一下:“那你……你……”
“你晚上忙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韩韶军还是问他了,不论怎样都要给个解释的机会吧,否则太不讲道理了,尤其是面对姜辰。
机会,机会,他从不吝啬给姜辰机会。
姜辰瞥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朱颜。林朱颜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姜辰一肚子火,稍不小心就会炸到她头上,于是她背对着他坐在角落里,也不出声,就默默地流泪,硬是把姜辰憋得火没处发。
“我……我……”姜辰莫名认为不能让韩韶军知道自己和林朱颜在一起,否则肯定完蛋,“唉,我就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拙劣的谎言让韩韶军心寒:“哦,那你继续睡吧。”
姜辰听出韩韶军不对劲:“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反正你那聚餐人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也没意思,我们再去吃个夜宵?叫上萧进?”
“不了,就这样吧。”
姜辰还想再说什么,韩韶军已挂上了电话,他们两个通话,极少是韩韶军先挂电话。姜辰怔怔地盯着“通话结束”四个字,憋了几个小时的火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来:“搞什么!阴阳怪气的!”
他本想再拨一个过去,但一想到韩韶军的冷淡就火冒三丈。
不过是一次聚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犯得着为了这点小事又给自己脸色看吗?
姜辰越想越气,干脆按掉手机塞进口袋。
韩韶军那边萧进关心道:“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韩韶军笑笑,搂紧萧进的肩膀,“我们再找个地方吃点儿,我这一走,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我可得先敲你一笔,走!”
十天后,韩韶军坐上飞机,家里人和萧进前来送行。他独自离开,离开了这个欢笑过,也悲伤过的地方,把不快乐的源泉彻底切断。
春节前夕,他们这拨人又聚了一次,是由萧进组织的,这回姜辰没有出意外,顺顺利利地出席。
姜辰托着腮帮子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实际上眼睛瞟来瞟去,每一个进门的人都要被他扫一遍。那天失约后就没见过韩韶军,心想着今天可要好好跟他说说,免得带着心结过年。但是等来等去,都不见韩韶军来,心里疑惑着难道他不来吗?又想不会啊,萧进的局,怎么可能少了韩韶军呢?
但他又不好意思问,凭他跟韩韶军的关系,还要问别人韩韶军来不来,岂不是被人看笑话?
萧进接了个人进屋,嚷嚷着说人齐了吃饭。姜辰更加奇怪了,一边默默地吃东西,一边不时地往外瞟,希望一抬眼就能看见那个人出现在门口。可是始终未能如愿,他又指望着席上谁能提起,但大家好像有默契似的,话题从未涉及韩韶军。
姜辰急了,这帮人是怎么搞的?韩韶军这么个大活人,你们当作不存在了吗?
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有人说了个笑话,一帮人笑得前俯后仰,姜辰也跟着笑,似随口般说:“我们这帮人一见面就热闹成这样,要是韶军今天在就更好了!”
一人没听出问题,连连应和:“说的是啊!可惜他走得够匆忙的,连年都没过。”
姜辰再也顾不得什么笑话不笑话:“你说什么?走?他走到哪里去了?”
那人差点把吃进嘴里的菜咳出来:“他不是出国读书了吗?”
姜辰脑中轰鸣,如同置身噩梦:“他出国了?”
那人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求助似的张望四周:“对、对啊……不是走了好、好几天了吗……你、你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像炮仗一样把姜辰点燃了,但是个闷炮,里面被炸得支离破碎,外面还要维持着形象,可完好的外表也濒临破碎,像剥落的墙皮,一片片掉。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推开椅子冲了出去,一直跑到大街上。
冰冷的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这些天他未曾想过要联系韩韶军,他堵着气,发誓韩韶军不来找他,他绝不主动去找韩韶军,否则丢份儿。
在那无法再接通的电话铃声中,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想要寻找韩韶军,可人已远在天边,如何才能找到?
当电话音自动挂断,姜辰狠狠地踹了脚街边的垃圾桶,咚的一声,回荡在夜色中。
天地悠悠,他迷失在了黑暗中。
——
十年后。
韩韶军回国一个多星期了,倒过时差后,渐渐适应了国内的生活。这十年里,他很少回国,回来也最多和父母相聚几天就又走了。但对于国内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姜辰和萧进也在前几年陆续出国,姜辰早些,萧进晚些。
休息够了,好友们邀约不断,韩韶军每天酒会夜场马不停蹄。
这天他先是出席了一场下午茶会,与人谈了点事,赶去下一场时已经晚了。
“你迟到了!”周夷星将他拉进包厢,叫人送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三杯酒,“别的不说了,先干三杯!”
韩韶军扫了一眼,三个不大的杯子都只倒了小半杯,虽然不少但绝不多。他韩韶军国内有父辈祖辈两代人的背景,在国外完成学业后又跟着早就扎根在外的舅舅学了几年,现在回国,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可谓风光无限。圈子有资格灌韩韶军酒的人没几个,也就是这些朋友仗着年少时的交情,吵着他多喝一点。
成年后的韩韶军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笑容浅淡,从容不迫,他不驳朋友的面子,干干脆脆地把三杯酒喝了。
“好!爽快!”朋友们鼓掌。
几群人热热闹闹地聊起来,不时有人过来跟韩韶军攀谈。过去的邻居同学如今都各有成就,在各自的领域施展拳脚,他们联络过去的感情,建立新的人际关系网络,从小时候的奇闻轶事聊到眼下的形势。
周夷星紧挨着韩韶军:“韶军啊,你来得可真是巧,我今天还请了个人来,你猜是谁?”
“是谁?”韩韶军微笑。
“你都不猜一下吗?哎呀,我不说出来心都要痒死!是姜辰啊!想不到吧!”
韩韶军轻颤一下:“他不是还在国外吗?”
周夷星拍了下大腿:“所以我才说巧嘛!他说他在外面待腻了,偷偷溜回来。就昨天早上!我都还没睡醒呢,就接到他电话了!你说巧不巧?你才回来几天啊?搞得好像他跟着你回来似的,哈哈哈!”
微醉的周夷星笑得喘不过气,韩韶军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当他得知来的人是姜辰时,脑中第一个反应是:走人。可是又为什么要走呢,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可躲的?当年连道别都不肯来说一句的,不是他吗?
心中隐约还有些期待。毕竟少年时的情谊还在,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那些曾经的怨怒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就像拍上沙滩海水,在阳光下蒸发。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一点都不怀念,肯定是假的。虽然不时能听到他的各种消息,可终究是道听途说。现在的他长成什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于是韩韶军在吵杂的包厢里安静地喝酒,就连旁人来聊天都没有心思应付了。
几杯酒下肚,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韩韶军蓦然抬首,虽然灯光昏暗,但那人如炽热的恒星般光辉。
姜辰,十年不见,他的五官更为深刻,目光锐利有神。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扫了一遍包厢里的人,气势咄咄逼人,骄傲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那一刻,韩韶军的心跳又无法抑制地加速,他惊觉,十年了,眼前的人依然是自己无法摆脱的魔咒。
姜辰的视线落在韩韶军身上,但没有过多停留,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姜辰,你总算来了!”周夷星又招呼人倒酒。
姜辰的薄唇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一伸手从背后捞出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搂着她的腰昂首阔步地走进包厢。
第14章
太过强烈的光芒,会迫使人闭上眼睛。韩韶军自觉眼睛被刺痛,移开了视线。
姜辰大摇大摆地从韩韶军面前经过,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座位很宽敞,但跟随他来的女伴偏偏紧贴着他,都快软到了他怀里。姜辰肆无忌惮地把手搭在她的胯上,像雄狮巡视领土一样扫视包厢里的众人。
周夷星故作夸张地大叫:“好你个姜辰!才回来两天就泡上新的了,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姜辰满不在乎:“没什么必要吧。”
女伴在他怀里娇嗔,姜辰哄骗地亲了她一下,但还是没有介绍给大家的意思。
众人不受任何影响地笑闹,继续调侃着他的风流。
“姜少的桃花真是多到数不清啊。”一人的语气中略带奉承,“想当初高中的时候就把学校里的校花办得妥妥的。”
姜辰内心得意,表面上不在乎地挥手:“陈芝麻烂谷子的,说点新鲜的。”
“对对对,我怎么好在新人面前说旧人?”
在罚酒的起哄声中,韩韶军安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是啊,就为了陈芝麻烂谷子,十年前的至交再相见形同陌路。韩韶军苦笑地灌下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