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慵懒地靠在一只独角兽上……颇为超过江俊理解太过玄幻的男子,他一身洁白,像是走错了片场,漫不经心地看着整个战场,嘴角微笑。
然后他张了张口,这边真的出现了那日的白骨大军。
京城多厮杀,埋葬的枯骨何其多。
饶是戎狄骁勇,也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他们慌乱逃窜,却发现后路已经被堵死了。而堵住他们的——竟然是同样来自大戎国的戎狄。
只是,那些戎狄并没有踏入锦朝的京城,他们静静地守在城外,每一个图门部落想要逃回塞北的戎狄,全部被他们就地斩杀,而且,他们当中,还站着——大戎国新上任的大巫。
天神震怒,大巫降罪。
图门部落的勇士,就算能够以一敌百,也终于抵不过两面夹击,被很快地歼灭了。而凌武也最后跳起来,用了一个特别怪的角度将图门翊魍斩杀。
此人死不瞑目,独眼望天,只看见了聚拢而来的恐怖闪电——
电闪雷鸣,烽烟之中却更见了铠甲亮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白袍军在陈洛的带领下似乎还想勤王,然而,自然还有同样出自陈家的陈溪、也就是往日的沉西将军拦住了他。
战事一如江俊所料,毫无意外地逆转。
而李吟商和凌承,应当毫不意外地成为了败军,必定要接受惩罚。
这个时候陆陵游也终于到了,他一看江俊的情况就长舒了一口气,一边给江俊救治一边说:“也亏得是你命大,那个人也没真的想用心刺,而且还遇上了我这个神医。”
“是是是,多谢陆神医。”
陆陵游的药都是良药,不说是立竿见影那么神效,却也缓解了江俊身上很多的痛苦和压抑。他在陆陵游的搀扶下起身来,却陡然发现被捆住的凌承不见了!
之后,还没有等江俊问出口,却突然看见火光冲天,正是从政事堂之后的明光殿——锦朝历代皇帝的寝宫那边燃起的。
数百年前,历朝最后一位皇帝,年仅十一岁的历殇宗在此被迫退位,留下了“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语。
之后六国乱世,律国以此为都城。之后锦朝,也没有改变律国旧式。
历经兴衰,几经荣辱。
明光殿上的火光冲天,而在地上一直愣神的李吟商却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被焚毁的宫殿,还有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狂笑声——那确定是凌承不假。
火光之中,隐约可以看见凌承挥舞的烛台和火把,还有他大笑着说的:“烧吧——烧起来吧!让这明光殿同锦朝所有的光明——给朕陪葬吧!”
然后便是他的狂笑,伴随着呛咳的狂笑,浓烟滚滚,黑烟弥漫,整个明光殿犹如被火祭了一般,整个熊熊燃烧着,像是不灭的火炬一般。
天空中的炸雷终于在这一刻停歇了,黑暗尽散了天宇恢复了宁静。
有一道阳光,若有意若无意地打在了江俊身上,将他整个人连同他旁边的陆陵游、神驹闪电都给照亮。
愣了愣,江俊突然嘴角挂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然后他看向了天空。
终于,放弃了吗?
或者说,你——终于认可我了吗?
当然,天空并没有给他回答,只是那道阳光始终暖洋洋地照射在了江俊的身上,然后,整个锦朝,不,应当说——整个乾康朝,伴随着凌承的自焚,终于,结束了。
终究,结束了。
江俊一笑过后,转头看向凌武,而正好凌武也在看他,两个人相视一笑,终于尘埃落定,一切圆满。不过江俊到底受了伤,支撑不了多一会儿,就整个人扶着柱子倒了下去。
陆陵游望着突然满脸杀气朝自己走过来的凌武,怀里抱着的江俊像是个烫山药一般,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他只能苦哈哈地大叫道:
“王爷!你知道的!我对你们家江公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早就已经有我们家小牛了!”
“王爷你别这样你讲不讲道理!”
“啊啊啊啊啊啊——小牛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陆陵游:小牛救命!
某魔头:你让他杀,杀了你看他怎么找第二个人救他的江俊。
陆陵游:小鹿一般眨眼睛。
凌 武:……(夭寿啦,媳妇儿昏迷着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啦!)
---------------------------
陆陵游:王爷你别这样,你讲不讲道理。
凌武:我不讲道理。
江俊:听说你在我昏迷的时候调戏小陆?
凌武:…………
------------------------
陆陵游:飘零四海,含泪做攻。
小牛:你敢?
陆陵游:QAQ
--------------------------------
还有一章,交代一下其他大家都惦记的,然后煮个大甜汤,就算是要完结啦。
番外肯定有,猜猜看都有谁。主角必然有番外这是肯定的啦~
第128章 将军威武128
乾康九年, 统治锦朝十年有余的昏聩暴君凌承终于为恭王凌武带领的起义军推翻。这位帝王为巩固自己的统治, 竟利用戎狄图门部落,险些将锦朝江山拱手让给外族。
威武军攻入皇城的当天,据京城还没有来得及去逃难的百姓说:那一天的天象诡异,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响炸雷, 而湛蓝的天空瞬间变成了乌黑色。
诡异的激雷在京城上空响了十多道,直到皇城之中陡然出现了滔天的火光。
之后,皇城之中就传出了喜讯——
暴君凌承已死, 而借机入侵的戎狄也被威武军彻底打退了出去。
京城百姓很快就陷入了喜悦, 而天下百姓也渐渐直到了——这场牵动了江南、蜀中、中原甚至是北地羽城的战争, 终于结束了。
那个昏聩无能的暴君,也终于被推翻了。
无论新帝如何,久违的和平还是让百姓们结结实实地高兴了一场。
而就在全天下的百姓以为他们的新皇帝会是亲自带军推翻了凌承的那位恭王爷的时候,京城方面却传出了恭王凌武辅佐幼帝登基的消息——
一时间,天下哗然。
有担心“主少国疑”的,有说凌武大公无私的, 有说恭王如此选择扑朔迷离其实还想求更多大报复的。
总之,在筹备新朝的这段时间内, 天下百姓和隐居的士人们是总算找到了谈资, 他们津津乐道着恭王同废太子凌威之间的兄弟亲, 称赞着恭王和江俊的用兵如神。
却也在揣测着新帝的身份,新帝的新朝廷还有恭王凌武、江俊将何去何从。
乾康九年六月底,京城方面终于传出了消息准备在七月初一日拥立新帝,并一反新年改元的做法, 直接从七月初一日改元。
明光殿被烧毁,宣政殿便临时成为了新帝的寝宫。
当新的一天的阳光洒满整个京城的时候,伴随着静鞭的三下响,身着盘领窄袖大红色蟒袍的吴廉泉捧着小巧但是十分精致的一对金灿灿的玉玺从后宫中匆匆走来。
他的步子极快,可是却稳健得很;他的身形不算伟岸,却显得那样高大。
吴廉泉手上捧着的是锦朝皇帝和皇后的合印,自太|祖时期就留下了这样的印式。
不过多年来也只有文景一朝的“帝后合印”是分别储存在两个宫里的,大多数时候,皇后的印信也是留存在皇帝这里、方便诏命下达。
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出来,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金光。
自从十余年前他的主子段氏离世而他想法出宫组建千崇阁开始,他便也有这么多年没有踏足皇宫。
重新踏上前往宣政殿的石板路,吴廉泉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明显放松的眼角眉梢,却透露出了他心里的喜意。
大殿上,等候他们的,是已经成列阵的文武大臣。
文臣首位上,站着的尚书府太傅,终乾康一朝不是在抱病就是站在朝堂上什么都不说的沈歌,而他的身旁,则站着纳言阁大学士舒庆山。
与他们相对的,在武官的位置上,上官尘、江近天、陈溪等等在此战中出力的武将,全部都按照军功的大小次列在前,而之后,便是玄甲卫、威武军中的将领。
天下初定,朝堂上处处祥和和平静。
唯有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和那婴儿身边站着的一个身披**的僧侣,在这个金色的大殿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抱着婴儿的宫人旁边,站着的是恭王凌武。
而那个僧侣,不少大臣们认出来是报国寺的方丈,却不明白为何恭王会邀请他过来。
吴廉泉到了,将玉玺奉上后,凌武也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开了口,他看了看殿下的一众宗亲和臣子们,转身接过了玉玺放在小孩旁边,淡淡道:
“各位一定奇怪本王会邀请报国寺的大师来,还带着一个孩子上朝。诸位,都是跟随本王南征北战多年的,还有不少人是从江南跟着本王一路打上京城的。本王想要问问各位,我们曾经约定的口号是什么?”
口号?
天行不义、贼居中原,还我河山、正我明君?
满座面面相觑,不知道恭王到底想要说什么。
“各位知道——”恭王凌武在殿上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殿上的雕梁画栋:“先帝早年立下的太子,是我大哥凌威。然而大哥为奸人所害,一生孤苦,最终没能够继承皇位。本王既然举义起事,为的不是夺得天下、自己坐这个皇位,只是为了正明君、祛除贼逆。”
大臣们有些奇怪,恭王这话叫他们听不出意思。
“上天垂怜,我皇兄总归是后继有人,”凌武笑了笑,指着这个孩子道:“这位是我皇兄的遗腹子,皇嫂刚烈,得报国寺主持庇佑,在寺院禅房中诞下此子。”
“各位若不信,可找大师对证,并可问过皇嫂的父亲——大学士舒大人。”
凌武说完,就冲那大和尚点了点头,给了舒庆山一个温和笑意。朝臣中当然有那么一两个不服气得,就挑了问题来问,但是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破绽。
这个孩子,根本就是废太子凌威的骨血。
“这皇位,本来就该是我大哥的,如今传给他的孩子,也算是实至名归。”凌武说出了他的打算,然后将群臣的怀疑一一给打消:“诸位也不用怀疑这么小的孩子如何治理国家了——本王会为摄政王十年,辅佐幼帝,治理国家。”
很多群情激昂的臣子原本准备不顾一切地劝解,然而听见了这句话,仿佛是被突然浇了一盆凉水一般,所有的话都被迫吞了下去——
凌武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筹备好了一切,将他们所有的担忧都堵得严丝合缝,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十年,有恭王凌武作为摄政王的十年,就算这个小婴儿长大也是个昏君,到时候锦朝也已经海内升平、天下大治,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何况,现在的恭王凌武,手握重权,也容不得他们拒绝。
如此,到底是谁登基成为皇帝就这样定了下来,身穿黄袍的小孩子被抱上了龙椅,接受众人的跪拜。
而新成为摄政王的凌武,便同众位臣子商议,在“延和”、“昭宁”和“天正”三个年号中选择了“天正”这个饱含寓意的。
天正元年,新帝凌延威在摄政王凌武的辅佐下,颁布了系列诏命。
其中就包括大赦天下,减免全国三年的税租,并免去了江南等地一年的税赋。
虽然百姓们对凌武为何放着唾手可得的皇位不要,偏偏要去做摄政王表示不能理解,可是这几道政令,却确确实实地给天正年开了一个好头。
很快,天正朝廷就组建了起来。
任宰相的,不是新帝的外祖父、德高望重的纳言阁大学士舒庆山,也并非是尚书府的太傅沈歌,而是同嘉公主的驸马,那位温润如玉的裴君浩。
裴相在朝中积威不高,但是却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慢慢积累了名望,将整个朋党之风肆虐的朝廷改换了人间。
御史中丞的位置,则由沈歌的叔父回来接任。
而这位大人接任的当天,也对外、或者说对整个天下宣布了“认祖归宗”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姓氏。
他便是在羽城同江俊一同办过胡百万案子的庄不澈,本命“沈君澈”的那位大人。
天下人都知道庄不澈是著名的讼师,而由他带领组建的整个御史台,也改变了从前“苦大仇深”的画风,整齐地变成了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将对方说服的状态。
沈家和段家的子弟,重新在朝堂上,得到了任用。
而五军都督府,也在上官尘的主持下重新建立,鲁行、耿鑫等人在其中任了职。
摄政王封赏有功之臣,然则本应成为正二品将军的系鸿轩则早早离开了京城,只让其弟带了一个放着两个小木人的小盒子送给了摄政王凌武。
没人直到那两个小木人代表着什么,但是系鸿轩放歌纵马江湖,从此在朝堂上消失的事儿,还是被很多好事者谱成了话本,连同他那位早逝的“妻子”一起,在京城茶馆传颂。
京城禁军的侍卫,也换了一个指挥使。
此人年龄尚轻但武功卓绝、说一不二,短短三日内就将所有的禁军收管得服服帖帖,成为了京中数一数二的任人物,而且之后这位指挥使上任一个月后就由皇帝亲自赐婚的事儿,也让旁人羡慕。
据说他是系鸿轩的弟弟,一直跟在摄政王身边做暗卫,所以才有如此身手。
而他的妻子,则是被皇帝新封了郡主、为同嘉长公主认做义妹的一位侍婢,听说是姓孟,因为不少人都见那位冷面的指挥使,闻言陪着她上街,唤她“孟娘”的小字。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除了被关在狱中的前朝“贼逆们”,不是今天这个有冤情上诉,就是明天那个有“陈情”要给摄政王和皇上表。
刑部,自然也换了一位郎官。
只是这位郎官上任没几天,就三天两头被一个苗疆懂得巫蛊之术的人拐走。刑部侍郎是整个皇朝最为恐怖的存在,这个小青年看上去文文弱弱、一身绿衫。
然而手段狠辣一点都不输前朝那位紫隼大人,几乎让牢中的大臣们闻名丧胆。
不过这位李大人同苗疆那位大祭司的纠缠,很显然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不少曾经在刑部当值的人,会说李大人的狠辣,但更多的,却喜欢提某个月夜那位白衣祭祀骑着独角兽从天而降的故事。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大红色的喜绸几乎扎满了整个京城,京城,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的门口,却正有两大串百响的炮仗在放响。
有个身披黑色长袍的青年斜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门口围拢了一大群的小孩,雀跃又有些害怕地看着满口点炮仗的几个家丁,还有一个长衫的老仆人。
他的身体似不大好,英俊的面容透着几分病态的白,可是眉骨清晰、眼眸浩亮,唇线蜿蜒勾勒出一张挺俏诱人的薄唇来。
他身上的黑色长袍绣着毛边,又是一年夏日里,可他依旧穿得这样畏寒。
他身后柳树上的蝉鸣声已经低了,毕竟大院废弃了很久,最近几日才修缮出来,重新装潢成了新的“辅国大将军”府。
柳树后不远,依旧是那一排武器架,只是上头没有摆放多少兵刃,独独摆放了一根长|枪,被擦拭得锃亮。
百响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在喧闹和孩童们欢喜的拍手声中,青年,却仿佛得到了最深的安宁和平静。
放鞭炮的老人,笑着走过来:“将军,该回去了,若是王爷回来看见您在这儿吹风,他又要责怪小人了。”
“您说的哪里话,”青年笑着摆了摆手:“让钟先生您来给我当管家,才是我心里过意不去的呢。”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老朽生来便是给人当管事的,给王爷当也是当,给您当也是当,何况——在您府上,我还更多能看见王爷一些,也算是给王爷当管事吧。”
“您又笑话我。”
青年这么说着,脸上却也挂上了十分开怀的笑容,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府中。
府中的庭院花鸟一切如旧,青年慢行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复问了一句:“陆大夫送出去了么?”
钟平摇摇头道:“送是送出去了,可是半路上被一干黑衣人等劫走了。”
“劫走了?!”
“是,不过老朽听那小陆公子喊着什么‘小牛’一类,想必,是相熟的人吧。”钟平脸上似笑非笑,饶是从前江俊也想不到他会有如此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