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公司谈成了一个跟了好几个月的大单子,众人都松了口气,撺掇着叫老板请客。赵署对员工也大方,因为年龄相近相处跟朋友一样,他在一个比较好的酒楼订了桌,高兴的让大家不醉不归。
林安有些为难,李思飞已经习惯了等他回去做饭吃,赵署看过来,挑了下眉,“没空?”
林安犹豫了一下,“我打电话说一声。”他拿着手机进了茶水间拨李思飞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起,“安安?什么事?”
“思飞,晚上公司有聚餐,我要晚点回去,可以吗?”
李思飞语气瞬间变了,“你问我可以吗?你不是决定了要去聚餐了吗?那还问我干什么?哼,昨天晚上你还说要煮红烧排骨给我吃呢。”
“抱歉,也是临时决定的事,我也不好每次都拒绝。明天给你煮好吗?”
那边恹恹的,“就这样吧。”瞬间挂了电话。
林安听着忙音,心里有些怔忡,有点纠结李思飞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还没回过神来,身后有声音响起,“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林安看到赵署,赶紧摇摇头,“没什么,我跟室友说了要聚餐的事,他有点不高兴。”
赵署眼神黯了黯,忍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是男朋友?”
“不是。”
赵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松了口气。
林安把手机收回口袋,正要出去,赵署突然说,“阿唯……”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林安的呼吸就停了一拍,脚步也停住了。
赵署看着他,“他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他观察着林安的脸色,但是不管再怎么看,那张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一丝裂痕都没有。“今天满月,刚刚传了照片给我看,很可爱。”
心脏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五脏六腑都觉得疼,脸上却什么都表现不出来,仿佛贴了一张假面。林安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声音轻轻的,“那还真是恭喜了。”
饭桌上赵署时不时的关注林安,希望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来,却什么都没发现。他本来就安静话不多,吃的也少,但是对于同事的谈话一直是倾听状态,一点走神的样子都没有。他也没有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呡着柳橙汁,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赵署并不后悔告诉林安这个消息,他虽然不能接受自己好像是喜欢上林安的事实,却也止不住的想试探林安现在对林唯是什么态度。
秘书丹丹看出他的异样,凑在他耳边怂恿,“赵哥,喜欢就上啊,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
赵署吓的差点打嗝,“喜欢什么?”
“你不是喜欢林安么?表白啊,我支持你。”
“你从哪看出我喜欢林安?”
“没瞎的都看的出来。”丹丹喝了两杯红酒,胆子也大起来,“您放心,现在这种事很多的,很正常,谁都不会歧视您的。”
“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男人喜欢男人是很正常的事了?收收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用在工作上吧。”赵署喝了一大口酒压压惊,突然觉得自己对林安那么上心,就是唐芯提分手的那次。本来之前他都还正常的,后面就一直想着“他喜欢林安”这个可能,想着想着就越来越关注了。
看来应该找个女朋友转移注意力才是真的。
吃完饭后大家又闹着要去唱歌,林安婉拒了,先回了家。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黑黑的,他叫了一声“思飞”,也没人应答。开了灯,才发现李思飞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眼睛红红的盯着他。
林安换了鞋,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了?生病了吗?吃饭没有?”
李思飞躲开他的手掌,眼泪滚了下来,大吼道:“你别碰我,管我病死还是饿死?反正你都有别人一起吃饭,你都不管我!”
“我现在去给你做饭。”林安没有犹豫的进了厨房,李思飞还在他身后大叫,“你做了我也不会吃的!”
把排骨拿出来解冻,蒸上米饭,准备配料,期间李思飞一直在客厅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哝哝的发着脾气。林安也不恼,他只有庆幸,回来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另外一个跟他讲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即使是在骂他朝他发脾气都很好。
不然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哭出来。
骤然听到消息后的心痛已经被压制下去,心又变成了麻木的状态。他盯着锅里的热气,脑子里还是会想林唯、结婚、儿子这几个词,他也觉得很好,自己给不了他的,别人都能给他。
原来就一直希望他不要伤心,现在他应该是不会再伤心的了。
这样很好。
排骨和饭一起端到李思飞面前的茶几上,李思飞晃了晃赤着的脚,脸颊上还挂着泪水,倔强的说,“我不吃!我再也不要吃你做的饭了,我也不为难你每天做饭给我吃!你要是烦了可以直接告诉我,没有必要找借口。”
“我没有不愿意,今天真的是公司聚餐。”林安把筷子也给他放好,语气平静有耐心。
“那你可以拒绝啊?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已经拒绝好几次了。”
李思飞冷笑,“你难以选择,所以就舍下我么?”
林安静静的看着他,“抱歉,我下次不会了。”他放软了声音,“快吃吧,等下别饿的胃痛。”
李思飞“哼”了一声,到底消了气,拿起筷子愉快的吃起来。睡觉前他又跑到林安房间里来,低着头可怜兮兮的道歉,“安安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无理取闹了。”
林安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没事,我并没有怪你。”
李思飞眼睛一亮,“真的吗?”
林安点点头。
“我好怕你怪我呢,刚刚想着都睡不着,安安,你真好。”李思飞又抱怨了起了工作上的事,说上司同事都不好相处,又凶又瞧不起人,事业也不顺,稿子老被退回来。林安细声安慰他一阵,李思飞才重新高兴起来,跟他道了晚安,去隔壁睡了。
关了灯躺在床上,林安把那只兔子抱在怀里,四周太静了,静的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平稳又有力。
原来失去谁都是可以活着的,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坎,轻易的就过去了。执着的爱与恨,也会在时间里洗刷掉,变成麻木。
摸着兔子上的毛绒,使劲朝它吸了一口,除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再没有一丝一毫林唯的味道。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很多东西,即使用尽全力,也是挽留不了的啊。
他打开手机,在相册的最深处,翻出一张旧照来,看了许久,然后把他和林唯最后一张合照删掉。关掉手机,入睡前难过的想,终于也到了要把这只兔子丢掉的时候了。
第22章 第22章
到了农历十二月二十的时候,公司提早放了假,调整好了正月初八再上班。众人松了口气,领着数目不少的年终奖,心里乐开了花。丹丹更是学着蜡笔小新的语气花痴的叫着“老板好大腿”,逗的大家一阵乐。
赵署穿着合身的西装,眉目俊秀,“这一年都靠大家相互扶持,希望来年我们鼓足干劲,让公司业绩再上一层楼!今天晚上我在凤来居订了两桌,可以带家属,谁都别缺席啊。”他最后这句话是看着林安说的,林安微微低下头,自己最近确实推托了很多次聚餐。
他想了下,还是打电话给李思飞,“今天晚上我们公司聚餐,可以带家属,你要来吗?”
也许是“家属”两个字取悦了他,李思飞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晚上林安在酒楼门口等他,看到李思飞的穿着有些讶异。修身小西装三件套外配中长款呢子大衣,脚上踏着尖头皮鞋,头发也是被好好打理过的,剪成碎短的齐刘海,堪堪遮到眉线。“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他除了第一天面试穿过西装,其他时候都是衬衫牛仔裤或者T恤牛仔裤,鞋子都是休闲鞋,天气冷外面还套着普通款黑色的羽绒服。
李思飞咧嘴一笑,“好看吗?”
尽管他身高不够,脸却长的很不错,林安点点头,“很好看。”李思飞眼睛一亮,过来亲密的挽住他的手臂,“好看就好,我就要来闪瞎他们的眼,让他们知道知道情敌长什么样。”
林安轻轻叹了口气,“没人喜欢我的。”
李思飞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两人进了包厢,他灿烂的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赵署眉头一拧,迎了上来,跟他握了手。赵署净身高一米八三,气势上给人很大的压迫感,李思飞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火花闪动。
吃饭途中林安很安静,基本上不说话,李思飞却一改往日腼腆怕生的性格,一个劲的跟人敬酒,提起林安语气中也是“我们安安”这样叫的,弄的其他人尴尬无比。
丹丹凑到boss的身边咬耳朵,“这是原配来我们这些‘情敌’面前宣誓主权来了?”
赵署失笑,“你还真挺有想象力。”
“这哪是想象?这都摆在面前来了好吗?你看这人整个一娘gay,一副老娘最闪亮老娘最有魅力的样子,不知道林安看上他什么了。”
赵署喝了一口酒,慢慢回味,“林安没看上他。”
“赵哥你怎么知道?”
赵署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一顿饭吃的大家都还算开心,李思飞酒喝多了都醉了,林安半抱着才把他弄回家。帮他解开外套换上睡衣,又拿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李思飞半睁开眼盯着他,“安安……”
“嗯,我在这里。”
“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
林安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秘书?叫丹丹的?”
“不是。”
李思飞咬了咬嘴唇,“那为什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男人吗?我其实很漂亮的啊,人家都说我比大部分女人都漂亮的……”他身体扭来扭去,手臂也挥舞起来,“你知道吗?其实从第一次你帮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好喜欢……好喜欢……”他拉着林安的手往自己身上摸,“我很好的……你爱我好不好?女人不就是有洞吗?我也有的,很紧很湿的……”
他眼睛里都是水光,舌头往唇上舔,“保证会让你舒服的……”
手掌下的肌肤确实光滑紧致,林安却像碰到了毒蛇一般甩开他的手,退后了两步,脸色慌张,“你先睡会,我去给你煮醒酒汤。”说完再不管身后暴怒的嚎叫,走出房间关上门。
他不知道李思飞会陷的这么深,他开始都以为李思飞只是开玩笑。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说是对李思飞好,什么都帮他做,事实上他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李思飞。换做是另外一个人,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也会对那个人好。
林唯之后,谁都不重要了。
煮好醒酒汤送进主卧,李思飞已经睡着了,林安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帮他把被子盖好,关上灯。他想应该要分开住了,他既不爱李思飞,自然不能耽误他。
在之后这个话题被提起,李思飞跟疯了一样乱砸东西,发完脾气后又哭的可怜兮兮的跟林安道歉,表示自己以后不再越轨了,林安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过完年后又继续开始上班,过完正月,林安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是那个吴律师。这次他倒没谈钱,有些无奈的说,“林老太太知道了你的存在,想见你一面。”
林安想了一下,“我没有立场去见她,麻烦你帮我说一声吧。”
“她已经订下地方了。”
林安没有再拒绝,吴律师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发给林安,时间是在这个星期天,在一家以养生为主的饭店里。林安按时间去了,服务员把他请进一个包厢里。
包厢里的桌子很大,里面只坐着一个人。说是老太太,但是面相上看着年纪并不很大,白皙的皮肤,只有几条皱纹,头发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梳成一个髻。但她年纪确实已经七十多了。
林安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微低头问了一声好也不敢落座,林老太太站起来握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语气中是浓浓的欣喜,“哎呀,真的是这么大啦,真人看起来比照片上还精神。你坐,快坐。”
林安怔了怔,顺着她下拉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林老太太一眼不错的看着他,“叫安安是不是?可怜的孩子,你爸爸也不叫你认个祖归个宗,也不把事情告诉我们,我到现在才知道。”
林安轻轻的提醒,“我跟林家……没有关系的。”
“胡说,亲子鉴定都摆在那里了,你就是我们林家的孙子,怎么会没有关系?”林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背,“放心,你莫要怕你老子,我们已经说过他了,不用多长时间我们就会说动他把你接回家去。”
林安抽回手来,脸上有坚定,“不好意思,我应约是想跟您道歉,没有其他想法。”
林老太太瞪眼,“道什么歉?就陈茹那件事吗?虽然你妈妈是做的有些不对,但也是那陈茹心性小,想不开自己去死的。他们一家都不讲理,还以此为要挟把唯唯带回去养,背后讲我们坏话,让唯唯连爸爸都不叫了,爷爷奶奶也不认。”
林安没有跟这种强势的人打过交道,想了想,还是坚定的说,“那件事就是我妈妈不对,是她一个人做错了。”
“就算她做错了,人死了总一了百了了吧?我就气你爸爸,为什么不让你认祖归宗?”林老太太抹起眼泪来,“唯唯跟我们又不亲,结婚也不告诉我们,生了儿子连过年都不带回来看看,让他发张照片都推三阻四的。亏了我们两个老东西,天天想孙子,想重孙子……呜呜……”
哭了一阵,她又开始劝,“安安,乖孩子,你回来跟爷爷奶奶住好不好?我听说你现在在一个小公司上班,这哪里有前途的?你回来我让你到你爸爸的公司去上班,一进去就当经理。”
林安哭笑不得,费了很大的劲才拒绝了,但是到底拒绝不了下一次见面的约定。
如此过了大半年,他跟林老太太见了好几面,林老太太一边哭诉一边诱哄,林安还是不松口,并不跟她回家。
李思飞在感情上落不着好,物质上却膨胀起来,开始学着买名牌服饰和护肤,一个月工资不够用,又办信用卡来刷,林安知道后只能每个月帮他还款。
他工作上也不太上心,出了好几次错,上司骂的厉害,为人又有些骄纵脾气,跟同事也相处不来,每天下班就是找林安抱怨。林安提了几次建议,他又不愿意做小伏低,到了十月份的时候,索性连工作也辞了。
回来后他拉着林安撒娇,“我不想出去工作了,我想在家里接些插画之类的私单做,只要勤快一点,也不比上班拿的工资少。安安,你说可以吗?”
“你喜欢就好。”
李思飞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我就知道安安对我最好了。如果没钱了,你要养我哦。”
但他这段时间大手大脚惯了,也不知道收敛,名牌照样买,说好的勤快却从来没实现。他开了个微博,偶尔画点画丢上去,发一些自拍,有意无意的表明自己性向,竟然也有了些人追捧。时下刚好流行朋友圈,他也赶起新潮来,到周末就去各种有格调的店点餐然后拍照放上去,然后写起自己跟“恋人”的段子再加上几幅插画,慢慢的有些小火。
这样一个月出大于入,房租和其他开销都落在了林安肩上。林安的工资比最开始进公司时提了近三分之一,但是光房租就要花掉差不多一半,渐渐便有些捉襟见肘。他委婉的提过要不要搬到小一点的房子或者远一点的地段,李思飞就开始哭闹,最后也只能作罢。
这天他进屋时听到一声有猫叫,看到屋子中间多了猫爬架猫粮和猫窝,吓了一跳,“思飞,哪来的猫?”
李思飞从浴室里探出头,“我买的,正在给它洗澡呢,你快来看看。”
林安走到浴室门口,看到李思飞果然在给一只白色的猫洗澡,耳朵是灰色的,眼睛很大很蓝,特别可爱。
李思飞给它拍了几张照,炫耀般的看着林安,“它很漂亮吧?是布偶猫哦哦,才三个月大呢。”
林安心下叹了口气,语气是平静的,“多少钱买的?”
“很便宜的,加上外面一堆东西才六千,我一个粉丝介绍的猫舍,老板还给我打了折呢。其他人去买,没有八千是买不到的。”李思飞得意洋洋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