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白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发了一下午的呆,却依旧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年的自暴自弃,得过且过了,怎么就没留下点布置呢?!
等他到偏厅的时候,燕长生已经在了,饭菜已经上桌,菜色很丰盛,燕府的饭菜不知道比他以往吃的好了多少,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让晏修白感到高兴点的事情了。
“今天回来的似乎早了些。”晏修白挑眉,不能怪他这样说,因为自从回了京城之后,对方好像很忙,早出晚归的,两人见到的次数少之又少。
燕长生闻言,忽然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抱怨我没能在家陪你?”
晏修白瞪大了眼,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别扭呢,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就听对方继续说道:“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你呢?”
于是,晏修白又开始头疼了。
两个人的晚饭吃的颇为安静,燕长生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现在多了一个人陪着,感觉还不错。
他放下筷子,下人适时的递上了一碗甜汤,大概谁也想不到,看上去凶神恶煞,不好亲近的燕长生却是个喜欢甜食的。
吹了吹过热的温度,燕长生刚要喝,调羹递到嘴边还没张口,却被一只忽然伸过来的手给挡住了。
“不能喝!”拦住他的人如此说道。
与此同时,一股杀气从后袭来,燕长生头也没回,手中的碗已经往后砸了过去,也不管砸没砸中,他身子灵敏的跳了起来,长腿横扫,那人已经被他踢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墙上,连哼都没哼就彻底昏死过去。
这只是个开始。
燕府的下人本来就很少了,总共加起来绝不超过十个,现在却有六个向着两人发起了攻击,四个围着燕长生,两个对上了晏修白。
这六个人的武功绝对不弱,而且与一般武人不同,出手狠辣,不给别人余地也全然不顾自己生死的打法,显然是杀手死士之流。
晏修白的琴没有带在身边——谁在家里吃饭都不会背着个琴的——他的手里只有一双筷子,而就是这么一双普普通通的筷子,现在却成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剑!
剑气纵横,漫天剑影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向着两人当头笼罩。
对面两人应付的有些手忙脚乱,眼中闪过诧异,显然是低估了晏修白的实力,或者说完全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打扮的的人也是会武功的,相处几天,他们竟然完全没有看出来!
晏修白并没有留情,但想着要留个活口,终究还是给两人留了口气,等他解决完往燕长生那边看去,对方已经在甩刀上的血迹了。
围攻燕长生的四人都缺胳膊少腿的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总之,比他残暴多了。
晏修白皱着眉,刚要开口,忽然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顾这满室的狼藉,身形一闪,一同跳上屋顶。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远处却是灯火通明,一个个的火把将夜色照的亮如白昼。
晏修白二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火把将整个燕府都围起来了,大批人马破门而入。
“怎么回事?”晏修白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是东厂的人。”燕长生神情镇定。
“看这阵势,怕是来者不善。”晏修白问道:“怎么办?”
“跑吧。”燕长生想了想,这样说道。
两人还真就这么跑了,以他们的武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当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只是又得重新找落脚的地方了。
不过这难不倒燕长生,他似乎早有准备,带着晏修白穿过几条街,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院中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发生的太快,先是燕府里的下人集体叛变,然后连东厂都出动了,对方好歹也是朝廷大臣,难道是皇帝看他不顺眼,准备灭了他?!
“很显然,有人抢先动手了。”燕长生摸着下巴这般说道。
他的神情中没有太大的意外,显然是早有预料的,“先前住的那个宅子是万家给的,所有下人也都是万家安排过来的。”
所以,要杀他的是万家。
晏修白无语,“你早就知道?”知道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别人安排的细作?
“我又不是瞎子。”燕长生挑眉,这么多年的时间还摸不透几个人的底细就是傻子了。
“那你还把人就这么放在家里?!还一放就是这么多年”晏修白无法理解,“至少也得采取点措施吧!”
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想想就无法忍受。
“不过是个住处而已,处理掉他们,还会有另外的人来监视,一来一去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晏修白沉默下来,他并不相信对方的这句话,燕长生或许怕麻烦,但以他的性子来看,更加忍受不了自己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中,可他偏偏就忍受下来了,还一忍就是这么多年,他想做什么?!
当天晚上,燕长生把晏修白送到小院后就离开了,一整夜没有回来。
次日清晨,晏修白起床梳洗,还没吃早饭,就见黑发黑衣,背着刀盾的人踏着朝阳推开院门。
他的鬓发间还带着露珠,一身血腥杀戮几乎要凝为实质,连金灿灿的阳光都驱散不了丝毫。
晏修白看着他走近,然后伸手,将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晏修白不解。
“礼物。”燕长生似乎笑了笑,这样说道。
竟然给他带礼物?晏修白起了些好奇心,然后打开帕子,一根鲜红的,被齐根斩断的舌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晏修白的笑凝固在唇边,双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谁的?”他佩服自己的镇定。
“万贵妃的。”燕长生如此说道:“喜欢吗?”
“............”
喜欢,很喜欢,他喜欢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20章 驾崩
夜深人静。
纪樘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丝朦朦胧胧的光线映入眼帘,隔着床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小声的叫着他。
他起身,应了一声。
床幔被人掀开,怀恩公公那张熟悉的满是褶子的脸出现在他眼中。
“父皇那边出事了?”他这样问道,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
怀恩蹲下身子,亲自给他套上鞋袜,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皇上今晚又嗝血了,太医院的人说情况不大好,殿下要早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他没说,纪樘心中却是清楚明白,皇上一旦驾崩,他作为唯一的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名正言顺不代表一切顺利,纪樘是在宫外长大的,回宫没几天,根基浅薄,大臣们或许会因为他的血统承认他,但他还是有好几位皇叔的,她们会不会暗地里有什么谋划就不知道了。
而且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要不要做这个皇帝。
夜幕深沉,月色被笼罩在层层云雾之后,只有几颗星子隐约闪烁。
皇帝的寝宫灯火通明,纪樘进去到时候,正好看到好几个胡子花白的太医围在一起,在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见到他来,太医们停止了讨论,向他行礼,并将他们商讨出来的医治方案细细的和他说了一遍。
别人不了解,可他们这些太医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位刚回宫的皇子殿下医术精妙,比太医院的人都要来的厉害。
对方不过十六七岁,在医术上已有如此成就,让人惊叹,可惜,对方是个皇子,不久的将来更要成为一个皇帝,这一身医术上的天赋怕是要浪费了。
想来也是,古往今来还真没皇帝去专研医术当大夫的。
纪樘和太医们谈了一会儿,改进了一下方案,便进了内殿。
皇帝折腾了大半宿,终于睡过去了,明黄色的面料将他的脸色衬的更加蜡黄,短短几天功夫,他的双颊已经瘦的凹了下去,眉宇间病气沉沉,纪樘甚至不用把脉,就可以看出,这人活不长了。
纪樘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哪一种心情,对方是他的父亲,就算从来都没有养过他,没在乎过他,但血缘关系是不可磨灭的,他应该为他伤心难过的,可伤心中却还有种难以忽视的愤怒。
原本有他帮着调理,皇帝的身体虽然也糟糕,但三年五年总还是能够平安度过的,可万贵妃的死仿佛一下子打垮了他,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机。
半个月之前,尊贵荣宠了半辈子的万贵妃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寝宫,四肢被折,舌头被拔,死不瞑目。
万贵妃的死不可谓不凄惨,但更可怕的是凶手的来去自如,视宫中重重守卫如无物,对方连万贵妃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那要杀其他人岂不是更加容易?就连皇帝都不是一定安全的。
种种猜测让宫中众人人心惶惶,但更让人害怕的是来自皇帝的滔天愤怒。
万贵妃的死击垮了皇帝的身体,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理智,贵妃宫中上上下下伺候的所有人,以及当日轮班的侍卫,杖毙的杖毙,赐死的赐死,一时之间,内宫之中血流成河。
帝王一怒,所有人都要倒霉,就连朝堂上都受到了牵连,金吾将军,刑部左侍郎等十几位官员被直接罢官免职,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人把整个京城都惊动了,皇帝下了死令,定要抓到杀害贵妃的凶手。
一时之间,朝廷内外人心惶惶。
御史台的言官们因为皇帝的种种作为,纷纷上折子劝谏,可惜盛怒中的皇帝怎么可能听得进去,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差点把性情耿直的王大人给斩了,幸而让纪樘给劝了下来。
皇帝病重,不能理事,纪樘作为唯一的皇子,顺理成章的站到了台前,暂时掌管起了朝廷事务。
他对这些并不是非常陌生,在陈嵊县的时候有一半的政事都是他帮着处理的,到了京城,也不过是一个大了无数倍的陈嵊县而已,只是朝堂上的事情他还不太熟,但好在他是个善于倾听别人讲话的人,也懂得尊重别人的意见,通常都是他坐在一旁听着内阁大臣们畅所欲言,等到他们有了分歧或者询问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他才会适时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他声音不高,也不同人争辩,但往往有理有据,偶尔一两个观点也能起到一针见血的效果,慢慢的,一些大臣对这位皇子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纪樘在皇帝病床前陪了一晚上,事情传到朝堂上,对于他的孝心大臣们只会更满意,可他却不是为了让别人满意才做的,或许是知道皇帝要死了,无论是伤心痛恨还是其他,都变成一种同情。
在他眼中,对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皇帝,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现在就要死了,所有的事情在死亡面前都可以一笔勾销。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每天大街小巷都能看到锦衣卫或者东西两厂的人,百姓都不大敢出来了,弄得晏修白每次出门都是小心翼翼,恨不得将自己裹个十圈八圈。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每天窝在小院子里晒太阳,活得比谁都悠闲,让晏修白有点手痒。
而更让他郁闷的是,燕长生不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狗都嫌弃的那种,于是做饭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对方每天只需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日子过的,简直让他嫉妒。
燕长生倒是优哉游哉,躺在树干上问道:“今天不出去了?”
“外面盘查的越发厉害,暂时避避风头。”晏修白反问:“你呢?官没法做了,以后要做什么?”
零星的光影透过树叶照射下来,落在燕长生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天下之大,还真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何况,我这官只是暂时做不了而已,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可惜了。”晏修白笑了起来,“我原本还打算邀你去我那的,赵胜年纪大了,我正好缺一个总捕头。”
燕长生低头看他,墨色的眼睛罕见的浮出些许笑意,“好啊,我真混不下去了就去给你做捕头。”
阳光正好,晏修白难得的轻松下来,“那你可得尽快了,我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回去。”
“你要离开?”燕长生皱眉,“不管你家糖糖了?”
晏修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之所以担心他是因为万贵妃,他身处深宫,在万贵妃的地盘上,她要害他太简单了,而现在万贵妃死了,他危机已解,等到皇帝驾崩,他就是新帝,我忽然发现,我没有了要带他离开的理由。”
“而且我离开陈嵊快两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燕长生重新躺了会去,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离开也好。”模糊的话语从树上传来,“京城不是你久留之地。”
晏修白虽然说了要走,却还是不太放心的,总要等纪樘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了才能完全放心,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三日后皇帝驾崩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皇帝的死,老实讲,是让朝廷上下以及全京城的百姓都松了口气的,至少他不能再为了万贵妃的死发疯,让所有人都陪着他一起痛苦了。
皇帝驾崩,一切红色喜事都是禁止的,取而代之的是惨淡的白,纪樘连着两天没合眼,亲自和大臣们商讨着办理先皇的丧事灵堂上,他并没有哭,他做不到和其他人一样明明就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却哭?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木秃孟裉焖吕匆谎?br /> 先帝遗言,封万贵妃为恭肃端顺荣靖皇贵妃,与他合葬皇陵,前一条也就罢了,但合葬皇陵,他将皇后置于何地,很多人都是反对的,纪樘却遵循了他的这个遗愿。
他用一生做了一个痴情人,那他成全他又何妨,终归已经死了。
第21章 欺骗
晏修白原本是想等到纪樘登基之后再走的,但从林诗音那边寄过来的一封信打消了他的念头,他决定立刻就动身。
“很急?”燕长生倚着墙壁如此问道。
“李寻欢遭了暗算,身受重伤,诗音也被龙啸云制住了,强迫她成亲。”晏修白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我必须过去一趟。”
“你还真是个劳累奔波的命。”燕长生摆了摆手,讥笑道:“得,赶紧去吧,我就不拦你了。”
晏修白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时候,微笑着说道:“有空的时候就去我那坐坐,我请你喝酒。”
“晏修白。”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三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生疏感,仿佛已经叫了无数次般自然。
对方转身看他,墨色的眼底带了些微的疑惑,燕长生好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大概是俗称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种风流韵味儿。
这人的性情也确实称得上温柔多情,无论是纪樘还是林诗音,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护着他们,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从来没和人红过脸,貌似仅有的几次怒气还是冲着他来的。
这样想着,燕长生突然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淡淡的笑意冲淡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煞气。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一路保重。”下次见面,可能就是你死我活了!
纪樘一身孝期中的素白端坐在桌案之后,他的面前时一大堆的折子,先皇的葬礼,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数不清的琐事落在了他身上,幸亏他是个脾气好的。
独自一人,陷在这重重深宫之中,虽然有怀恩的帮助,他也还是疲倦的,纪樘并不是一个多有野心的人,多年来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能够学会晏修白的武功,等到长大了就像话本故事里说的那样,到传说中的江湖上闯荡闯荡。
等到闯荡够了就回陈嵊县,给晏修白做个师爷,他们三个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他虽然是个皇子,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做皇帝,甚至自从被晏修白带到陈嵊县,生活的越来越融洽之后,就再没起过要回宫的念头。
皇祖母去世之后,他就已经断了和宫中的联系了,没想到却是怀恩将他重新拉进了这团漩涡,对方是为他好,他明白,年幼之时如果没有怀恩公公的话,他早就被万贵妃害死好几次了,所以他不能生他的气。
他不是不能离开的,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拖延下来,直到走到今天这一步。
万贵妃和皇帝的死来的太快了,让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纪樘就像是那只被赶着上架的鸭子一样,忽然间就被皇位这块巨大的馅饼给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