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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0158
二十四小时后显示正式内容 他今日还未用午膳, 回后院来是为着用些东西,谁料竟得了这个信, 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当下一路往辟证轩来了,见欣馥也在此, 便知事不妙。
有嬗上前回道:“已命人去请回春堂的白先生, 想必不多时就能来。”
合睿王听了,只略蹙眉,倒也不曾说什么。只径直要往里间去,欣馥跟在身侧, 将隔帘撩|开让他进去。
林玦仍在软榻上睡得昏昏沉沉, 面色泛红, 瞧着比平日里更觉羸弱。这软榻略小, 纵林玦未及弱冠, 窝在里头也觉局促,连略翻个身都不能。
“怎么睡在这里。”
欣馥听了,才要同有嬗上前将林玦挪到床|上, 便被合睿王抬手制止:“不必。”
说罢, 他俯身将林玦连着身上软被一同裹着横抱起来。一抱之下, 只觉比先前在船上的时候添了些分量。又觉林玦温热的呼吸就在自己胸前, 近几可触。他顿了顿, 低头去望林玦的脸。他就窝在软被里,露出一张泛红的脸,却仍旧是一笔好颜色。瞧着又可怜又可爱,若非双手都抱着他, 合睿王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
“王爷……”欣馥见他顿住不动,迟疑着低唤了一声。
合睿王这才收回目光,抱着林玦往床那里走过去,绕过屏风,将他缓缓放到床|上。近日阴雨连绵,这床|上被褥却是熏过的。香|软舒适,才将林玦放下,便见他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
林玦在睡梦中隐约觉着自己走在火炉边上,热得浑身都是汗。他难耐地往边上一抓,不知抓|住个什么,却冰冰凉。翻了个身,将那东西垫在脸下,睡着倒觉很好。
欣馥见林玦迷迷糊糊将合睿王的手抓着当枕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呐呐着要开口,却被合睿王制止。
有嬗斗胆上前,禀道:“王爷,林大|爷衣裳未除,只怕睡着不好。不如奴婢将他外裳脱了,好歹睡得妥帖。”
原想着林玦不过歇一歇,便和衣睡的。谁能想到他才睡下去就发热了,一时间竟病得起不来了呢。
合睿王点头应了,却不让有嬗动手。自个儿坐在床边,将空着的左手抬起来,一粒粒去解林玦身上的扣子。
这衣裳扣子多,好一时才算解完。他又抬起林玦的手,想叫他脱下来。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怎么,林玦觉着不舒服,一翻身竟然躲了过去。
两只手都空了,合睿王索性将林玦上半身直接抱到怀里,半搂着将他外边衣裳除了,只余下雪白的窄袖中衣。林玦出了一身汗,连中衣都有些湿热。合睿王伸手往他后背一探,果然后头湿|了一块。
“取中衣来。”
有嬗忙捧了新的中衣来。合睿王拉开中衣衣带,仍搂着他将中衣脱了。这厢这为他将新的中衣穿上,才套了一直袖子,就连林玦迷迷糊糊睁了眼。
许是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林玦半睁着双眼望着他的侧脸,十分懵懂:“你……”
如今林玦头正靠在肩窝处,说话时的热气直往他耳边。合睿王握着中衣的手略紧了紧,暗着双眼,沉声道:“你病了,给你换衣裳。”
林玦发了热,脑子一团浆糊,完全分不出现下是什么光景,也辨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含糊呢喃:“这样……”
说罢仍将眼睛闭上,蹙眉道:“头疼得厉害。”
“已请了大夫来,叫他看过就好了。”合睿王现下的语气,同哄孩童没什么两样,柔得出奇。
林玦还未长成,胸膛白|皙上缀着两点红,再往下就是一截窄腰。合睿王正扣着那截腰,入手细腻温热,还泛着细密的汗,也不知怎么,竟叫他心猿意马起来。
他定了定心,好不容易才替林玦将中衣穿上。
暗暗吐了口气,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将他放回床|上。
才安置妥当,外头银苑就捧着冷水并上锦帕进来。进了隔帘,银苑半蹲着,捧水到床边。有嬗才要上手,欣馥暗中阻她,略摇了摇头。有嬗当下明白,再不动手。
果然见合睿王自绞干了帕子,覆在林玦额上。
这番事了,就听深翦扬声道:“来了,白先生请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男子携着个药童,由深翦并上两个婆子缓步领着进来。
进了门,深翦先朝隔帘里深蹲回禀:“禀王爷,回春堂白先生已请来。”
“请进来。”
回春堂的白清从医坐堂多年,医术虽不至炉火纯青,却也有口皆碑。可这被请到王府来,却是头一遭。暗暗想着,王爷若是身子有什么不好,多请宫里的太医来。只怕今儿走这一遭,瞧得不是正经的合睿王。
待入府来看了,果然如此。
由两个婆子引着进了垂花门,又被个穿金戴银的大丫头一路领至王府内宅。走过一座小桥,正望见一处,上头写着辟证轩三个大字。
再进了门,只见处处锦绣。等得了合睿王的令,才能往里间去。里间四下皆站着侍婢,却不闻声响,白清目不斜视,一路往里走。雕花大床已放下床帐,有个麦色肌理的人穿着锦袍坐在床边,剑眉星目,俊脸英挺。雕花床里影影绰绰睡着个人影,隐在被褥之间,背朝外睡着,瞧着身量未足。
深翦引着白清进了里间,先朝合睿王行礼:“王爷。”
白清跟着她朝合睿王见礼:“草民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扶先生起来。”
欣馥听了吩咐,忙上前将白清扶起来。又笑盈盈道:“先生一路赶来辛苦,且先坐了休息一刻。”话音刚落,银苑已搬了凳子来,就在雕花床外不远处,正能把脉的位置。
另一厢有嬗自新稿手里接了茶,一面摆手叫她下去,一面送到白清手中:“先生吃茶。”
“多谢多谢。”白清谢了,接了茶吃了几口,便仍送回有嬗手里。
合睿王这才命欣馥将床帐撩|开半分,他自伸手将林玦翻过身来。林玦身上不虞,蹙着眉不肯将手伸出来。合睿王无奈,只得将他仍旧扣在怀里,不轻不重握着他的手。欣馥以绣帕垫在手中,捧着林玦的手腕。
林玦的手腕细细一截,过于苍白。白清见了,不由蹙眉。如今林玦被扣在合睿王怀里,瞧得出是个哥儿。这手腕却细白得过分。
白清沉吟片刻,才伸手搭在林玦腕上细细辨脉。
一时寂然无声,又过了一时,白清方才将手收回来。
轻声道:“小公子风寒侵体,又素来羸弱,故而此病来势汹汹。内体尚有邪热,待我开个方子,煎了与他吃。且看过了明日可好些。”
合睿王听了,略颔首,吩咐欣馥道:“领白先生去开方子。”
欣馥上前,面带微笑,摊手道:“白先生请。”
这厢引了白清出去,白清写了方子,欣馥好生收了,又细细问过,怎么煎,煎了怎么吃,吃了可有什么不能做的。白清答过一回,欣馥塞了两个金馃子与他,命看门婆子仍引他出去。
再瞧见他身侧的药童尚且垂髫,又自荷包内取了几个金瓜子出来,塞到他手里。软声哄道:“我如今手上也没旁的,只这两个,且拿着顽罢。”
白清又谢过一回,方才跟着两个婆子出了门。
欣馥拿着方子,抬眼瞧见新稿在辟证轩门外探头探脑,不知做些什么。伸手唤她过来,将药方放到她手里:“我如今这里有事,你往锵势轩去。寻了温柔,命她将这几样药送来。前几日北静王送了野蜂胶来,你叫温柔开库房来,里头那个新的红盒子,拿来辟证轩与我。”
新稿欲言又止,末了屈膝道:“欣馥姐姐的吩咐原不该辞,只我原是辟证轩伺候茶水的,现下林爷又是这个模样。只怕醒了要茶水,又恐旁人不知道林爷爱用的茶温,故不能离。还请姐姐另唤个人来使,新稿在这里给姐姐赔罪了。”
自欣馥做到合睿王内宅半小姐这个位置,已许久没人辞她的命。如今听新稿一番话,倒叫她愣了一愣。却只一瞬间,旋即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当你赔罪麽。不碍事。”
又见了边上的多婳,招手命她来,将那番话复与她说了一遍。多婳领命去了,欣馥方才进屋。
复进了隔帘,却见林玦已经醒了。却仍云里雾里的模样,窝在合睿王怀里。有嬗正捧着一碗水,合睿王取了银勺一勺勺往他嘴边送。
欣馥心下觉着有些怪异,只迟疑片刻,到底没说什么。银苑深翦皆垂首站在边上,欣馥因问:“吃的什么?”
“林爷喊渴,王爷命有嬗姐姐化了玫瑰汁子。”
第159章 .0159
.0159 正叹他人命将不长, 哪知自己归来正丧
这日才吃了午饭, 林玦安坐于书房写字。照着颜体写罢一篇字, 自觉不尽如人意,随手撂了笔。祝遇并上望远候在边上,林玦唤祝遇上前, 道:“收起来罢。”
祝遇应是, 小心将那张字收了, 待墨迹干了,才小心收到一旁箱子里。
大户人家行为做事一概都有规矩,姑娘们读书识字,字迹须得藏在深闺。爷们写得不好了,也不能往外扔,要好好地收起来。纵然往后再不拿出来了, 也得收好了。
这厢才罢了, 那厢守在外头的登越隔着帘子道:“大|爷, 何期潭来了。”
林玦便命请进来,不多时何期潭进来, 见了林玦便叩首,道:“奴才给大|爷请安。”
“起来罢,你过来有什么事?”
何期潭闻言, 将怀中书信取出, 送至祝遇手中。只这一抬头间,惊鸿一瞥扫了林玦一眼,过后便低着头诺诺回话, 再不敢随意抬首,唯恐冒犯了主子。
他因道:“回大|爷的话,才从京城发过来的家书。奴才因想着许有要事,便急急地送过来了。”
林玦接过信瞧了,却见上头写着一行四个大字,却是:长兄亲启。乃是黛玉所写。既书信是黛玉所书,想必京中并无大事。
他并不看信,只随意在桌上搁了,面上不见喜怒,口吻极淡:“大热天的,倒劳你走一趟了。不过是大姑娘闺中玩闹,随手涂鸦,并无大事。”又吩咐祝遇:“领下去罢,热热地过来,好歹吃碗凉茶再走。”
何期潭不敢多言,弓着身子随祝遇下去了。
待二人去了,林玦方才吩咐望远:“我瞧他们来了苏州没人管制,倒格外松快了。须知尚不是松快的时候呢。”
话中已带冷意,望远身上汗毛立起,亦不敢答话,只敢连声道是。待林玦重新低头写字,这才抬袖子擦擦额上冷汗,悄悄地打帘子出去。
登越并伏流原坐在廊下吃凉茶,见望远出来,皆含笑起身,道:“哥哥怎么出来了,有什么话吩咐,外头热着呢。”
望远扫了二人一眼,伸手招来一旁小厮,道:“取长条凳子并上藤鞭来。”
那小厮被唬了一跳,忙问:“哥哥要打谁?”
他朝登越并上伏流抬了抬下巴,“把你这两位哥哥带下去,一人十藤鞭,叫他们长长记性。”
二人一听,立时腿软。林家寻常不罚下人,但凡罚了,便没放水的,是实打实的打。三伏天里挨打最苦,纵然用了药,伤也易得热毒化脓,好得极慢。况他们平日里跟在林玦身旁,除却温柔等,便是他们得用,一早将心养大了。若此时在老宅挨打,面子里子往哪里摆?
伏流扯着他衣袖求道:“好哥哥,我们犯了什么错?好好地,怎么要打我们?好歹替我们在大|爷跟前周全周全,我们承你的情。”
哪知望远毫不留情,随手将他拂开,冷淡道:“你们今天犯了错,不是我能周全的。”说罢,只朝小厮骂道:“还不带走,你在这儿戳着做石人?”
众小厮忙上前将二人绑了,早有人取了东西来。众人便将他们按到长条凳上,取了藤条要打。望远又道:“拖到半月门后头去,核桃堵着嘴,别让他们叫出声来。”
屋里林玦将黛玉所写书信看罢了,又细细掖好。取了络子里的钥匙,将书桌上小铜锁解了,把书信放进去,末了重又锁上。
祝遇送了何期潭回来,便听林玦道:“今日不看书了,往太湖上去泛舟。你去穆府传话,就说我在太湖等着穆大|爷过来。”
这厢沧浪亭,慕容以致手下人才找着苏归盈当日乳|母,正命人问话,便听人传话,道林大|爷邀他往太湖泛舟。
他立时命人备车,不多时便至太湖。
林家原有条画舫在这里,原是林海未入京考试前常来的。虽久不动用了,却有人仔细看顾着,并不曾落灰。一句话下来,立时就能动用。
望远遥遥就看见祝遇引着慕容以致过来,忙上前迎了,笑道:“我们大|爷等穆大|爷许久了。”
慕容以致上了画舫,只见偌大画舫里,只设两案。林玦跪坐在一案后,案上摆着佳肴美酒,望着十分精致,并不多,贵的是精。
他含笑上前,并不在自个儿案前坐下,只往前走,隔着一案,与林玦对视。
林玦移开目光,竟像是不敢与他对视一般,口中道:“直愣愣地,倒像个呆|子。”
他伸出手去,请挑林玦下颚,口中轻佻:“我若是个呆|子,你便做了那傻|子罢,咱们无论何时都是一对儿。”
“好不要脸!我今日找你来,为的是说正事。”
“与你欢声笑语,便是我的正事了。”他又说了一句,见林玦面带薄怒,耳朵已然红了,这才收手,肃容道:“我还道你今儿怎么这样好的兴致,什么事才能叫你撂下手里的书出来?”
林玦这才觉着面上热度稍退,将头别回来,望着他道:“我才接了我妹子送过来的家书,其中她与我提了一些京里的事。你知道了不曾?”
慕容以致与宫中书信从不曾断,事无巨细都知道得清楚。京里有什么事,他自然都知道。能叫林家大姑娘都提一两笔,写在家书里送到苏城来的信儿,想必就是近日宫里的事。
“我才知道不久,想必你妹子提的事宫里头的事。不过是周娱灵落胎,因今上怜悯,封了她作周贵人。另又借着东太后在周贵人落胎是训斥周贵人的缘故,直言东太后冷酷太过,令人寒心。又寻了几个莫须有的由头,斥谨庄郡王只懂享用富贵,不知道为君分忧,停了他的俸禄。则康贤郡王少不更事,只为修建一座郡王府,便闹得满城风雨。竟罚他往皇庄上做苦力去了。现如今东太后在宫里,诸事不知。两位郡王,我闻谨庄郡王已要变卖字画维系用度。至于康贤郡王,不提也罢……”
皇庄那地方,于奴才而言,亦算度日艰难。慌乱打小身娇肉贵养大的郡王爷……幸而他早早派邢季回去了,使他悄悄跟在康贤郡王身旁。
“他竟敢!他竟不怕寒了臣子的心?”林玦只当黛玉夸大,再不曾料到,竟真有此事。黛玉言语间多提了两句康贤郡王,另又道皇庄上的人回来回禀,说是康贤郡王日日与内侍同吃同睡,皇上也不让人进去服侍,实在艰苦。康贤郡王原便是打小抱到寿康宫,太皇太后养着的。黛玉在信中写道,太皇太后闻此言,久坐不言,末,泪下不止。
“他如今是皇帝了,谁又敢说他一句不是?纵说了不是又如何,他已御极,便是仍有太上皇压在上头,只听过太上皇训斥皇帝,你何曾见过被太上皇废弃的皇帝?”这话从他口中说来,已属大逆不道。现如今三言两语毫不忌口,可见他心里寒意之深。
谁能料到,昔日依着他的文弱少年,现如今已成了这心狠手辣的模样?权欲已令他面目全非。如今想起往昔,委实觉着荒唐。
“旁的倒也罢了,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身为儿子,竟然训斥嫡母!”如今这世道以孝治国,东太后身为嫡母,他自然要孝顺。纵然不是亲生,却要比亲生的更孝敬才是。只因她是太上皇元后嫡妻,即使西太后与她同为太后,也是东上西下,尊卑嫡庶不可乱。现如今今上竟然训斥嫡母?
“东太后确然有她的一份不是,这倒也罢了。”慕容以致见他听得怒极,不欲他怒火攻心伤了身子,便道:“不提这个,你表姐倒得了恩旨。加封她做娴贵妃,恩宠已极。又恩准她和周贵人、吴贵嫔、穆昭仪等归家省亲,现如今贾府已忙着采买土地造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