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素面色淡漠,道:“这位大宸长公主是陛下的软肋,若不是因为她,我们早已胜券在握!”
今晚挟走凤舞阳的人,无论是南璃还是赤国,只要把人质牢牢地抓在手里头,不但可以威胁到大宸,就连漠北也会被牵制住!
看着冲天的火光,紫衣霍然幽幽说:“陛下一个人承担着漠北的安危,肩负祖辈百年的希望,可出了任何的事情,她只有自己承担,个中酸苦无人可诉。虽然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但庆幸的是,她心中仍有爱!”
橙殷默默的侧头看着紫衣,似乎在她忧愁的眼神中看到了称孤道寡的那个人,心中能体会到个中的滋味。
然而,紫衣没有将心底的那句话说出来:
欲成大事者,拘于情字如同锁链加身,将寸步难行!
第109章 赤国女皇
一夜的奔跑, 千里马再快也不过跑出了数百里, 凤舞阳一直被蒙着眼睛,只能心里估摸着路程,她们似乎来到了风声吹过树叶沙沙, 溪水潺潺的山林中。
不知过了多久,借着日出耀眼的光线,隐约中看到一座宏大的宫殿,和影影绰绰的人,随着沉重的宫门放下, 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当四周寂静无声, 蒙眼巾才被取下来。
凤舞阳长长微翘的睫毛扑扇了两下,也许在黑暗中太久了, 依然模糊的视野里只见四周金光闪闪,美轮美奂,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都说大宸的晗月长公主姿色出众,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道女声带着些沙哑,不冷不淡迷人动听, 隐隐带着逼人心神的威严, 当凤舞阳眯起眼睛望向尊容时, 心中剧震。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白衣雪貂、墨发如水的女子, 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说不上多么的绝色,她的美端庄得来不刻于古板, 阴柔中带着几分英气,红唇似笑非笑的透着股迷人神气,她身上有一种皇者的霸气,让凤舞阳想起了万俟雪,但那感到有几分熟悉的五官才是最令她心中疑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华服女子否定了凤舞阳的想法,盈盈走到她的跟前,凝望着这张绝色的脸庞,轻声道:“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凌薇儿在路上怠慢了长公主?回头我定要斥她的不是!”
原来那蒙面女子叫凌薇儿。眼见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们两个,而这个女子功力不高,绝非是她的对手,身边却无人保护,这让公主感到有些迷惑了。
她是谁,是敌是友?
纵观这座宫殿建得十分壮丽,似足帝皇家特有的建筑架构,在茂盛的山林之中出现,倒像是行宫。
凤舞阳的一对黛眉忽然蹙聚,道:“既然你我并不相识,把我捉来此地你有何目的?”
华服女子玉容上敛起笑意,更显威仪姿态,叹息道:“用如此方式将长公主带到也是情非得已,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你帮忙!”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女子有种熟悉的感觉,凤舞阳心里厌不起来,如今落在别人的手里,姑且先听听她怎么说罢!
“你之所以觉得我熟悉,并非因见过我,而是你见过我的妹妹!”华服女子引着凤舞阳来到一处园子。
“你妹妹?”
凤舞阳随着华服女子的目光看去,在园中竹林下有一名素衣披发的女子,背对她们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如定了身一动不动。
当她们一步步走过去,就在三丈远时女子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过身来……
凤舞阳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让自己大喊出声来。
这个全身透着股邪气,双目红得像随时都会渗出血来,脸上布满奇异的纹路,原本英气的脸如今青得可怕的女子,竟然是恢复女装的公子翎!
凤舞阳欲想冲上前去,却被华服女子拉住了,“小心,她如今认不得任何人,你贸然上去只怕适得其反!”
回想起几天前在战场上的那一幕,凤舞阳知道事出何因,那天之后以为子翎有霓依依照顾,该不会有问题才是!没想到子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情况不容乐观,料想个中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子翎是你的妹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凤舞阳眼珠子转动着向华服女子瞥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公子翎的确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叫单以萱,十多年前因遭歹人暗算,在一场战役中失踪了,从此流落民间,幸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寻到了她,也算圆了父皇的遗愿!”
“父皇?”凤舞阳细细念道,有一个想法像电流般通过她全身。
“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
“我妹妹的右后肩上有一只火凤凰的刺青,这是我们单家族的印记。”华服女子说着,脱下自己右肩一边的衣裳,“我也有一只一模一样。”
看到女子后肩上的刺青,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凤舞阳浑身一震,子翎一直以来女扮男装,对身体更是保密得很,知道她后肩刺青的人不多。
华服女子继续道:“萱儿为了打败漠北女王,她服下了两颗血灵丹,结果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遭到反嗜,心魔正在慢慢的掌控她的意志,萱儿一旦坚持不住,轻则狂性大发,伤人伤己,重则性命难保!”
凤舞阳心中五味杂陈,万没想到事情竟这般严重,“我能做些什么?只要能医好子翎,你不妨直说。”
华服女子赞赏的点点头,道:“萱儿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你的名字,你是她最在乎的人,也许你能唤醒她在深眠中的意识!”
凤舞阳望着呆站在竹林下的公子翎,愧疚悲伤堵得心一阵阵疼。
她不是在看天空,而是看阳光透过叶子洒落的光影,就像多年前她们在慕府的时候,闲时会钻进林子里找块空地儿,享受着好时光。
“看,阳光在叶子上跳舞,它们是多么的自由,多么的快乐!”凤舞阳复述着往昔的回忆,“子翎,这是你以前与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进慕府的第二天我们就比划了一场,后来我输了,我却发脾气跑到湖边,你怕我生气居然跳下湖里惩罚自己,结果却被我发现你是女儿身……”
“子翎,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无论凤舞阳怎么说,公子翎都是呆呆的站着,木木的表情没有一点反应。
看到她这个样子,凤舞阳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潸然泪下,颓然道:“没用,她已经忘了我是谁!我做不到!”
“你可以!”华服女子递给凤舞阳一方手帕,“这些天任何人走近,萱儿都会大发脾气,在她手下死伤无数,你是第一个能跟她说了那么多话的人,她现在很安静,看来是有效果了。”
凤舞阳接过手帕,见那帕上用金线绣的凤凰祥云图,右下角绣了个草字“玥”,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单姓在赤国是国姓,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这事还得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我看你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兴许她真的是累了,竟然没察觉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两名侍女。
这里是北阁楼,屋子内很安静,窗外风儿轻轻的吹,凤舞阳倚在窗边静静的思索,阳光从窗棂上洒进来照在她的肩膀上。
宫殿的主人没有怠慢她,起码没有将她关在牢笼里面,虽然明着没有人看守,但暗里就说不准了!
原来她们是来自赤国的皇族,这倒能说得通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从漠北军营中将人劫走,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南境。
凤舞阳对于赤国了解不多,只知如今赤国的女皇是桓仁帝的皇长女单以玥,十三岁登基为帝。如今赤是华夏三大国中最稳固,兵力财力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野心勃勃的女皇有意扩充版图亦不为奇。
“单以萱……子翎真的是赤国公主么?”
无论是不是,撇开这件事不说,如今大宸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一块肥肉,赤国女皇又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怎不让她联想翩翩!
赤国女皇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排场也不大,这说明了她是微服来到此地,大军未必也跟随其后,是否只为了私事就不得知了,而一个心思叵测,又八面玲珑的女皇恐怕不好对付。
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侍女传话的声音透进来,“我们主人有请长公主到前厅用膳。”
鸿门宴!
该来的总要来。
凤舞阳在青衣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正厅,霎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霓依依,并将她眼底的那抹惊诧收在眼里。
赤国女皇会出现此地,还有关于子翎的身世,接二连三的事情已让凤舞阳无比的震惊,所以对于霓依依的出现,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长公主!”霓依依快步走到凤舞阳跟前,神色担忧地上下检视了一番,才放心的道:“你没事就好了。”
凤舞阳对她微微一笑,转瞬看向席宴前的两人时,眸子又淡了下来,除了赤国女皇之外,挟持她来的蒙面女子终于露面了,五官不惊艳,却别有一番味道,眉梢一挑以睥睨傲慢的姿态注视她。
单以玥见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妹凌薇儿,你们见过的。”
“我以为陛下要我来此,是为了子翎的心魔,而不是为了交朋结友。”
“表姐你瞧瞧,你这么看得起她,人家还未必领你的情!”
女皇一笑,道:“长公主快人快语,那朕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问题咱就坐下说个清楚。”
“那就要看女皇能不能做到坦诚相待了。”
单以玥抿唇笑道:“请!”
四人分别落座。
凤舞阳的一双淡褐色眼眸波澜不惊,将所有的情绪和锋芒都掩盖起来,心思转了几转:无论赤国女皇出自何种目的,就现在大宸所处的形势,她无须对自己客气,她这般又是为何啊?
凌薇儿一瞬不眨的盯着凤舞阳,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眸光闪闪,不知藏着什么心思。
“朕请长公主来治愈萱儿的心魔不假,同时希望在此基础上能与贵国有进一步的合作。”
“怎么合作?”
“如果你我联手,对付漠北和南璃绰绰有余,不知长公主有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凤舞阳一愣,望着女皇与子翎有五分相似,此时却无比冷肃的脸庞,“陛下何以认为与我大宸联手胜数更大?”
单以玥淡淡笑道:“同样是女人朕怎会不知漠北女王在想什么,还有她背后真实的身份朕也一清二楚,试问她又怎会放过我大赤,我们若不联手反击,迟早会被她吞嗜!”
凤舞阳静默半晌,俏容有几分缓和,道:“现在大宸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想要脱身反击谈何容易,陛下不怕到时陪了夫人又折兵?”
“她再强大终究是个女人,一样有弱点。”单以玥露出诡异莫测的表情,缓缓说道:“你就是她的不冷静和不理智,胜负就在于你一念之间。”
凤舞阳眼梢一瞟,视线落在霓依依身上,稍一停顿迅速移开,从容道:“看来陛下早已有打算,不错,你我两国联手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朕这么做也是为了萱儿!”女皇脸容转瞬变得温和,“当年慕将军救了朕的妹妹,又将她养育成人,这份恩情我大赤必不忘。朕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受了很多苦,等战事结束后朕带她回赤国,她就是大赤的女王爷,甚至……”
单以玥顿了一下,望向凤舞阳嘴角微微翘起,“朕知道萱儿对你的情意,她此次的自我牺牲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你!宸国的法律根本容不下你们,如果你肯到大赤来,朕担保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甚至可以成亲,没人敢说三道四。”
凤舞阳垂头笑了笑,这就是两国名义上的联姻吧!
“长公主无须立刻答复朕,待事成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单以玥端起酒杯,举道:“愿赤国和宸国友好的关系万世不朽!”
凤舞阳眉梢一挑,嘴角牵起一抹淡笑,举杯共饮。
尽管宸国长公主并没有说什么,但行为足以证明她的选择。有道是青山遮不住,大江东流去,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女皇对此很满意,爽朗的笑声在席间频频响起,不知不觉喝多了几杯酒,使得雪白的脸颊粉红,更添几分邪魅的艳丽。
夜色凄迷,月光皎洁,清冷如水。
如今的公子翎除了疯魔之外,平常就像痴呆了似的,对任何事物和声音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凤舞阳病态苍白的面容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连眸子也黯淡无光,注视着床上那沉睡中的女子,她平静的睡颜少了往日英武的锐气,多了几分柔和。
“当日我带将军回城后,第二天将军陷入疯魔,杀了我军将士无数,幸得赤国女皇派人及时阻止了将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霓依依回忆当日那场猝不及防发生的杀戮,心有余悸。事出之因她需要负上一半的责任,心中亦懊悔不已。
凤舞阳平静的声音响起,“子翎的身世当真如赤国女皇所说的那样吗?”
霓依依点点头,“其实在五年前,赤国女皇就派人找来天下第一阁,说要寻找一个后肩上有刺青的女孩,可我们遍布天下的眼线寻了多年也没有找到那女孩。半年前我们因寻宝聚在一起,若不是公子翎自己揭开女儿之身,连天下第一个阁都无从探知她的真实身份,起初我也只是怀疑罢了,又因当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想必是当时女皇在我身边安插了暗线,又许是公子翎在大宸响亮的名声引起女皇的注意,这后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
凤舞阳脸上不见情绪,缓缓道:“关于赤国女皇,你了解多少?”
霓依依迟疑了一下,在女皇的地盘上多少有些顾虑。
“她既然拉我入伙,又让你跟了来,就必预了她的合作伙伴对她会有一番探查,你直说无妨。”
“是!”霓依依应道,从最初开始讲起,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赤国女皇单以玥是桓仁帝长女没错,却并非是嫡出,身份比长女更加尊贵的嫡出皇女是二公主单以萱,立嫡立长,按着祖宗的规矩走,如果当年五岁的单以萱没有失踪的话,如今成为赤国女皇未必是她单以玥!多年后,她执意寻回了单以萱,其目的不单纯。
如果说单以玥看重姐妹情深,那么八年前她诞下皇太女,第二天就毫不留情的诛杀了皇夫九族,又将身边的亲兄妹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如今可谓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一个了,现在才说念及姐妹情缘,接失散多年的妹妹回家未必太可笑!
“她心思缜密又深藏不露,表面清风和月,处处与人为善,但也处处算计,有黑寡妇之称,是个难以对付的女人!”
凤舞阳面不改色,眼神冷寂。
显然女皇认为她是这场战争中最有利的武器,想用她牵制住万俟雪。
她,倒真是太自负了,这一点跟万俟雪很像呢!
第110章 有情无情
“大赤五万铁骑突袭瓜哈尔城, 战情告急, 请求驰援!”
“月城、南里遭遇宸军伏击,月城失守,南里危情紧急!”
两封告急战报先后相差不过半个时辰, 送到漠北女王的帅营,宣告着战情的恶化,给了漠北重重一击。
赤国女皇诡异歹毒的行事作风,万俟雪早有所了解,没想到她们竟然联起手来!当消息传来, 女王仰天大笑, 墨发飞舞, 笑声里没有一点温度。
自从赤国大军突然间倒戈相向,掉转炮口对准漠北, 又与大宸兵分两路偷袭南璃军营,形势一下子扭转,南璃的二十万大军被迫卡在西境关口, 进退两难。漠军出其不意的突袭了汉中,拖住宸军大部分主力军, 方缓一缓步步逼近的军情。
整整半个月, 漠北大营之内笼罩在肃穆沉重的状态下。万俟雪坐镇大营之中, 身穿雪白长袍, 冰容墨发,好似画中人!
诚然,圣使、将领、贴身侍女等无一人敢抬头看一眼。
就目前的形势, 形成了一个特定的现象和诡异的局面,大宸与赤国联手是必然的事实,漠北与南璃并无交好,却有默契的彼此不对战,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成了盟友。漠军对宸军,璃军对赤军,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定律。
沙场上,只有共同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点,她们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