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不苦。」低头拭去泪水,又说:「提到了韦妃,臣妾有件事倒是从恪儿哪儿听来,是有关纪王。」
「什麽事?」皇上让李全斟茶。
「恪儿前日来请安,对臣妾说那纪王与一位梁…梁猛熛很是熟识,那梁猛熛对兵器着迷,纪王还曾到兵部让晋王展示兵器给那梁姓观赏,晋王不肯,纪王便与晋王争执了起来,是恪儿恰巧经过才平息这场纠纷。」杨妃一如一般母亲般,很为自己的孩儿骄傲。
「梁猛熛?」李世民眼神一眯,这人不也是齐王底下之人,怎会与纪王同路。
杨妃故作不知又说:「我们恪儿真的长大了,想到这儿,臣妾就欣慰着。」这才弯起嘴角。
李世民拍了拍她的手:「这倒是,这孩子越发懂事。」相较韦妃所出的纪王与阴妃的齐王,这两个败子,愚蠢至极!
李全走了上来:「皇上,太子与褚先生回长安了。」
「回来了是吗?」又问:「先生的身子可好些了?」
「据临禁卫所言,好多了。」
「李全,过几日让人请先生进宫一趟。」喝茶水,眼神闪着精光。
「是。」
杨妃看着李全还站在底下,识相的告退,进退得宜,方得长存。
见了杨妃出殿已有一刻,李世民便说:「说。」
「是。老奴前日见了先生,觉得先生并非是先生。」
就见了李世民皱眉:「还有吗?」
「还有,跟老奴一块去探访的,还有吴王,这吴王本来就与太子交好,兄弟情深,探访也是自然的事,吴王与那褚先生有说有笑了好一会儿,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去了。」又顿了下:「老奴在离去时,有一位外族男子也找了褚先生。」
「外族?」
「那位外族男子看了一眼褚先生後,便离去了,连招呼也不打。」李全也是疑惑。
「是哪一族人?」
「那人,老奴分明见过,是…回纥族人,药罗葛家的人! 」
「药罗葛?不是说还在兰州?」据探子所报,药罗葛前来和亲,一行人已过兰州,还要五到七日才会到长安。
「让老奴疑惑的事,那药罗葛一副着急地对掌柜说他要找褚风,可见了褚先生以後,却淡然地离去,完全不理会先生。」李全看得仔细:「那药罗葛似乎还冷笑了,好似…褚先生是假的…。」
「有趣极了! 」握了握手上的茶杯:「李全,我们的太子和褚先生似乎在谋划着什麽。」
李全不敢多说,深怕一不小心,便让太子与褚先生怪上莫须有罪名。
李世民也没期待回应,转着杯子,思忖。
☆、第五章 将计就计 5-2
进了自家大门,褚风便听见褚宁的笑声,笑得天真可爱,本以为她与哪位下人管事聊天,动耳一听,便僵在廊上。
「宁宁,能记得叔叔,真厉害。」声音温润,有磁性。
「叔叔待我们好,宁宁和爹都记在心里的。」说到记性,她可比爹强多了。
「谁叫叔叔喜欢你们。」语气有些俏皮,逗得褚宁呵呵笑着。
褚风缓缓地踏出步伐,以褚宁与药罗葛休齐的功力应该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不一会儿,果真听见了褚宁跑向他的声音。
「爹! 」抱得老紧。
「乖,老姑娘,果真又老了一些。」捏了捏褚宁的脸。
「哪里老了! 」看着褚风的脸,惊讶地说:「爹,你的易容呢?」
「回来拿些褐粉。」看着褚宁,他的女儿。
叹了口气,褚宁真把药罗葛当成自家人了,口无遮拦,什麽话都说。
「褚风。」药罗葛休齐克制不住欣喜。
「将军。」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药罗葛见了更是向前一步,拉上他的手。
「爹,休齐叔叔来找我们了! 」笑得天真,又说:「他果真没食言。」
褚风有一丝疑惑。
蹲下与宁宁一般视线说:「我答应她,在一统回纥後,便会来中原寻你们,和你们相聚。」拉着褚风的手,并未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些。
「……童言童语罢,你怎麽还当真。」并不挣扎,他打不过药罗葛,也无心与他对打。
「对你们,一向当真。」对着宁宁笑。
「将军,此次可是来和亲?」忽略药罗葛的心意。
「吃味了?」他是有几分期待。
「是,宁宁吃味了! 」她可喜欢药罗葛,帅气又逗趣。
药罗葛笑得欢:「宁宁别担心,叔叔可是一心向着你! 」
褚宁欢喜的抱着药罗葛:「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宁儿,别瞎闹。」褚宁的回应让他皱眉。
褚宁见了自己爹爹微怒,才乖巧的退下,走之前还担心的看了褚风一眼,以药罗葛的实力保爹爹一世平安,绝对没问题的,可爹爹偏偏选了一条险路走,她真不懂那将被废除的太子,有什麽好!
看着褚宁的担忧,褚风心里又是一沉。
「找了你好久了。」眼神并未离开过褚风。
「将军,无须找褚某。」低头看着石桌。
药罗葛休齐向前,按上他的头,直接吻上他,看着他充满惊讶的眼神,褚风推着他,药罗葛单手便抓住了褚风的手,直到唇上一痛,口沫染了血腥味才停下。
「还是一样。」也不在意,舔了舔唇。
褚风一愣,身子僵直,别过头,表情为难。
「依旧是这般表情。」拉上褚风,抱着他,褚风单脚一踢,反而被扣得死紧:「别挣扎了,我俩现在的姿势够暧昧了! 」还亲了他一口,十足的登徒子样。
「我只当你是兄弟。」正眼看着他。
「可是我不。」欲吻上他的唇,却被褚风闪过。
「休齐,我不值得。」他之於他,只是兄弟。
「值不值,不是你说得算。」放松握着的手,药罗葛依旧看着褚风。
俩人沉静了一会儿,那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提醒着褚风,那片血红色的回忆。
「可…我害怕你… 」眼里透着脆弱。
药罗葛受到打击,愣了好一会儿,他清楚地感受褚风确实在发颤。
他冷笑,随意地靠在桌边。
「你会怕我…哈哈…」他确实伤心,靠在褚风耳旁说:「我以为你有一点喜欢我…」放开他的手,转身便离去了,消失在眼前的卦阵里,彷佛在自家走路般轻松
————
冬日的大漠,强风冷冽,药罗葛休齐与褚风走回幕帐内,霸气的拉上褚风,对他道:「助我一臂之力! 」
褚风一愣,一瞬间好似回到了跟在李世民身旁的日子。
「宁宁还小,现在又是冬天,你一个人也不好带她,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如何?」虽是疑问句,却有不容拒绝的霸道。
褚风想了一会,点头,搓手喝着气。
药罗葛休齐注定一统回纥,与他当初助李世民一般,他有些恍然,想着承乾。
药罗葛低头直视他的双眼,端了杯热茶给他:「就算你蒙着脸,只剩下眼睛,我也认得出你。」
不懂为何药罗葛药说这些,莫名地与他对看。
「神神秘秘。」笑了药罗葛一会儿。
「你看我身边有谁敢像你这般,与我谈笑! 」眼看着远方,是有几分温柔的。
「是你不愿罢了。」他从未见过药罗葛放下戒心。
药罗葛不语,看了褚风一会儿:「有你足以。」起身走向褚宁。
他轻声的对褚宁说:「宁宁,和爹一起伴在叔叔身旁,好不好?」
褚宁奶声奶气地回着:「好! 」还抱紧了药罗葛。
褚风走向他俩,没好气的捏了下褚宁的鼻子。
看着眼前的父女,药罗葛第一次有家的感觉,他想,或许褚风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
「爹。」褚宁跑了过来,拉上自己爹爹的手。
「宁儿。」牵起一抹微笑。
「爹,或许,叔叔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她见了叔叔眼神透着伤心。
褚风脸色依旧发白,抿唇:「宁儿,你可真喜欢叔叔。」捏了捏她的小脸。
「爹…至少他…」还欲说些什麽,便被褚风捂着嘴。
「别说,宁儿。」恳求褚宁,眼里满是不安,无力地垂下手。
褚宁见了心疼,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些什麽,红着眼,哭着:「爹爹,是我不好,我又乱说话了,爹爹…」揉着双眼。
褚风抱着宁儿,哄着,他是真希望,宁儿说的都是错话,这样他的承乾,便能好好的活下去。
回了常王府,李承乾这十日便是逗着自己的孩子,也鲜少与出府,偶尔还会与假褚风玩上几盘棋,做做样子。
「太子爷可有发现,我们暻儿闻起来香香嫩嫩的。」苏璟儿上前一块儿逗着李暻。
「真的有股香味。」他眼神一眯,这香味他怎会不知。
「这是齐王的小妾蓝氏所给,说是给孩子保平安的香粉。」她自个也爱这香。
李承乾拿起香囊,摘了下来:「这孩子也挺爱这味道,我且拿去问问先生,看他是否能调出此香。」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苏璟儿。
苏璟儿见了李承乾如此温柔,心里一喜,红着脸点点头。
「你与蓝氏可是时常见面?」并未看向苏璟儿,就逗着李暻。
「也就是这半个多月,上回和她在市集上碰上了,才认识。」细细地答着。
「爷并非反对你与人熟识,只是上次先生箭伤,许多证据都指着齐王,璟儿,你自个儿得当心留意些。」将李暻抱给奶娘。
苏璟儿会错了意,感动得抱上李承乾:「太子爷待璟儿如此上心,璟儿心满意足。」
李承乾并未出声,反倒是看着窗外走过的人影,弯起嘴角。
笑着拉开太子妃的手:「本王还有要事,倘若蓝氏问起香囊,便说是你喜爱极了,拿起来自个儿用。」
苏璟儿一愣,有些莫名,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她想当帮着自己相公的女人,爷让她如此说,便有爷的道理在。
红着脸,心还砰咚砰咚得跳得飞快,惊讶着自己的大胆,竟然就这麽抱着太子爷。
李承乾出厢房,走得飞快,一闪身便拉了个人进了自己的书房,单掌一挥,一旁的窗也阖上了,他低头便吻上了那人的唇。
「刚好十日。」抬头眼里闪着水光,模样俏皮得很。
「再多一刻,我便让人拆了褚庄了。」又偷了个香。
「你可是派人跟着我?」故作生气。
「倒也没跟,就看着,也不想想你那褚庄多难进,探子好几次都差点出不来。」他可不想再花十二年等,得看牢些。
「还真是你的人。」笑出声。
看着他笑,李承乾低头又亲了他一会儿:「父皇让人传话,要你明日进宫。」这代表,褚风又得易容了,与他又得恭恭敬敬。
「是该传了,哎呀…可是舍不得我这副姣好的皮相?」环上承乾。
「是有些不舍。」痞样地摸着褚风的脸,又说:「我还得禁…慾。」在他耳旁说着,看着褚风红了耳根。
「咳…」害羞地咳了几声:「我明早才上妆。」脸上通红。
承乾眼角弯起,低头便吻上了褚风。
「你身上怎会有股香味?」褚风凑上一闻。
「是这个,齐王府蓝氏送给李暻的。」差点忘了这事。
「送这香囊给孩子?」这香味分明是催情用的,用在孩子身上,不久便会发热,倦怠,接着便一觉不醒。
「是女人香。」将香囊放在桌上,李承乾吻上褚风的颈项,半推着他往床边靠去。
褚风想着事情,随着李承乾走,又说:「齐王还真是处心积虑害你的孩儿。」
「他想得到东宫之位。」舔着褚风的锁骨,咬出了一点吻痕。
「嗯…说正事…」也不是真的推开承乾。
「嗯…办正事…」弯起嘴角,撩下床帘。
兴许是受了女人香的诱惑,俩人兴奋的交缠彼此,享受交合的快感,褚风怕府上的人听见,咬着被褥,闷着的唇发出隐隐的呻吟声,更让承乾恶意地欺负着他。
褚风索性咬上他的肩臂,在他的肩头上烙下一个个咬痕。
情事过後,李承乾抱着褚风,闭着眼淡淡地说:「这几日权万纪与傅杨兴参了齐王一本。」抚着褚风的手臂。
「傅杨兴?」动了下身子,挪了个舒适的位置,环上承乾。
「你知道?」看了褚风一眼。
褚风不作声,依旧闭上眼睛,又问:「他可有官职?」
「傅杨兴啊…官阶五品,是杨妃的表叔父。」
「杨妃的表叔父?」有些惊讶,半起身,身上的被褥落下一半。
承乾起身拉上一旁的外衣,盖上褚风的身子,故意说:「还护着恪儿?」
没好气地笑了一下:「如此小心眼。」
「正是!」抱过褚风。
褚风笑了笑,靠在承乾身上:「我曾在回纥见过傅杨兴。」是他与药罗葛休齐一块见的,为了买火粉。
第一次听见褚风说起回纥之事,承乾静静地等着褚风说,却见他无意继续说下去,他拢紧褚风,褚风不愿说那两年之事,他也无可奈何。
「当时他是个卖火粉的商人,自蓟州与洪州运火粉给外族维生。」他不知是否有连系,只觉得整件事似乎是场局。
「这借刀杀人的功夫,还有得比呢?」笑得意味深长,蓟州与洪州,不就是当初放九风的假消息之处?思及此却又皱起眉。
「嗯…」褚风想着别的事。
这场斗争看起来是杨妃胜券在握,齐王注定大败,而韦妃似乎等着他俩两败俱伤,再来收个渔翁之利——
回纥帐幕内,药罗葛休齐带上蒙着面的褚风,坐在帐中的主位,看着眼前的三位商贾。
「这火粉可是从蓟州运来的,保证不潮,威力十足。」傅杨兴说的自信,推销着自家制的火粉。
药罗葛休齐并未说话,他看了一眼身後的褚风,是他要褚风蒙着脸,说是别让人知道他是汉人,以免被冠上叛国助外族之罪。
「上回傅掌事说从洪州,也说不潮,可哪儿不是才做大水?」
「这…都是洪州溃堤前之事,上回的火粉不也没潮,还助将军大胜三族!」说得紧张。
「傅掌事别紧张,本将军就一介外族将领,只要您火粉不潮,生意还是做得成的。」药罗葛倒是冷静,惬意地喝了口茶水。
傅杨兴这才露出笑容:「成成成…一定成,绝不潮,此次在下可是走陆路,这时节刚好无雨,连日大晴绝不发潮。」稍稍拉开草蓆。
褚风眼尖的见了火粉箱上封条的官印,是周和郎之印,当朝阴妃之父的官印。
咳了两声,褚风声音压低问:「为何有官印?你这火粉真是从蓟州运来?」难不成唐朝大官们也私下赚起火粉钱?
傅杨兴一凛,随即讨好地说:「是放行的官印,在下一路走陆路,自然需要通关过检,这火粉,本就是私运,总得找个大官巴结一下,盖着通关印才能运来给将军用。」说得谄媚。
「无妨,本将军只要火粉,怎麽运便是你们这些商人之事。」他是有私心,不想让褚风想起中原之事。
「请将军恕罪。」褚风作揖,配合药罗葛,毕竟这火粉是用来一统回纥,他一介外人,岂能多嘴。
待与傅杨兴点交,药罗葛才对褚风说:「这傅杨兴上头还有个主子,来头不小,心思也够狠辣,你可知晓中原这次洪州大水,可是人为?」
褚风一愣,看着傅杨兴远走的方向:「你是说…」
药罗葛点头:「蓟州那场谷旱大火,怕也是他指使。」
「你怎会知晓?」
「凡事还是得小心点好,我怎麽知道这傅杨兴是卖火粉还谷粉给本将军,当然得派些探子。」弯起笑容,自信十足。
「洪州大水,蓟州又发生谷旱…中原怎会发生如此多事…。」他担心二哥的天下。
「据探子回报,傅杨兴的主子应在宫中,怕是场夺嫡後宫之争。」
褚风不语,反而更加忧愁,夺嫡之争啊…
他的承乾不知如何——
褚风侧身看着睡下的承乾,指头画着他的脸廓,轻轻吻了他的唇。
他想起当时,他便是想给承乾提个醒,欲离开回纥,才…
看着自己双手,似乎还沾满鲜红的血,红了眼眶,他轻轻起身,披上外衣,走回自己的房里。
承乾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睁开了眼,他听见了褚风的落泪声,忍住询问他的念头,坐起身子,又是一夜无眠。
☆、第五章将计就计 5-3